差点被赶出家门

　　1我是余老婆子，今年虚岁己七十了。当我生下第三个女儿时，按政策就结扎了。我的儿子梦也从此碎。眼瞅着几个女儿都斯斯文文的，感觉家里太冷清了。对门老二家两个男孩，虽然整天两个儿子大呼小叫，闹得鸡飞狗跳，盆碗叮当的，但是那热闹啊，有家的感觉。当时我们两口子做梦都想有那种感受，那是人丁兴旺的感觉啊！虽然老二两口子整天叨叨被儿子气的半死，羡慕我家几个女儿的文气。可你有受气的资本哪，我们倒想鸡犬不宁来的，谁来闹腾啊？总感觉他们是在捅我们的伤口，拐着弯骂我们没儿子绝户头。一想到绝户头三个字我就来气：你不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嘛，得瑟个啥，我没儿子也不能示弱，谁敢揭我痛处我就骂他，不管别人有的没的，无意也不行，骂你两回你就长记性了，下次和我说话就留意了。那时我没少和别人吵架，没少得罪人！可是我再蛮横，我再不讲礼，也挡不住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没儿……子绝户头…当时我就像做了什么样的缺德事，总感觉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也不知道在梦里笑醒过多少次捡了个儿子，醒来就是一场空，那种失落的感觉无法形容……天见可怜，也许是我经常给老天爷烧香的缘故吧，我自己那样认为。我们两口子去赶集卖自己种的菜，路过一个超市门前广场上，围了好多人，我也凑热闹挤进去一看，中间空地上放着一个像是刚满月的婴儿，旁边还放有几袋奶粉，像是别人抛弃的小孩。边上一个妇女说是个男孩，大腿上长了个瘤子，他的父母不想要了，就放这儿了，谁家没儿子就抱回家养活呗！小孩白生生胖嘟嘟的，两个大眼珠子咕碌碌乱转，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顿时我的眼睛就被他吸引往挪不动地儿了。看看这么多人，小孩一会儿吓得哇哇哭了起来。我伸手抱了起来，小孩专注地盯着我，拉开了我们半生的缘分。见了我抱他就停了一下，然后又大哭。可能是饿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衣服就给他喂奶，我小女儿己经上小学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奶水，可小孩嚼着就止住了哭声……我们菜也不卖了，抱着孩子就回家。2当天下午，我们两口子就带着婴儿去了县医院，给他做个全面检查，所幸只有腿上的那个瘤子，别的都正常。我们如获至宝，给孩子做完手术，我就挨个通知亲戚朋友，我有儿子了，说这话时堵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没有了：我仰天长出一口气，我家终于不再是绝户头了，看谁还能在背后捣我脊梁骨！等孩子回家，要好好庆贺一番！到家我就决定：大女儿不上学了，在家照看小弟弟，当时就叮嘱她：小弟弟磕了碰了你得挨打，不能让他受委屈，他将来就是咱家的顶梁柱，知道吗？大女儿撅着嘴点点头。再叮嘱另外两个女儿：他就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要疼他爱他小心呵护不能让他受丝毫委屈……给儿子取名叫小宝，那就是我家的宝：顶头上怕摔着，手捧着怕焐着，含嘴里怕闷着…我告诉几个女儿，谁敢惹弟弟我打谁。没两年，我家里也开始碗盆叮当，鸡飞狗跳了，这是美满幸福家庭大和唱啊！刚开始我们两口子也挺享受这种氛围的，毕竟羡慕己久的生活终于实现了。可是没过几年我们就开始头大了。随着小宝的成长，他骄惯成性，在家打他三个姐姐成习惯了，几个姐姐知道他是父母的心头肉，所以既便受点委屈也不往心里去，都让着他！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那小霸王脾气走出家门，又走进学校，每天都有人来家告奖，起初时我还沾沾自喜：这样省得长成窝囊废，受人欺负。可是渐渐的我们也怕了，小宝在学校不爱学习，就爱整天和同学打架，今天把这个打了，明天又把那个打了，后天别人把他揍了。老师家长天天堵着门，我们两口子今天给这家孩子看伤，明天又给那家赔不是，闹得我两条腿都走不动路了。他爸开始管他了，可是己经晚了，说和吵己没有用，打吧他爸还下不得手，我更不行，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一他对二，骂他一句他也敢还嘴了。多少人都说，这样下去，小宝就废了。学校老师忍无可忍，要将小宝开除，我给校长好说歹说，校长将他留下混到了小学毕业。初中上了不到一学期，他是死活不上学了。这么大一点的孩子不上学能干啥呢，让他学个手艺吧！起初在镇上理发店里当学徒。手艺没学好呢，和几个街头混混偷鸡摸狗倒学得块，这一回轮到警察找上门了：再要偷偷摸摸的，家长管不了，就要进少管所了。他爸我那老头子简直要气死：我惯你吃，惯你喝，不能惯你走邪路啊，我要养个贼，我这一辈子清白还不丢尽啊，今天我打不改你我就打死你。老头子随手掂个棍刚打了一下我给夺了下来。待小宝出去后我给老头子说，这又不是咱亲生的，没个担待，你现在打他，他会记仇的，将来咱还指望啥？再说了，你把他他跑了，咱不白忙活一场吗！那你说咋办？老头子问我。好好开导开导他，慢慢地等他大了懂事了不就行了。我安慰老伴道。3理发店是回不去了，那就在家呆着吧，农忙的时候叫他下地帮个忙，那甭想，我还得一天三顿饭的好生侍候。小宝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逛。老头子愁得肠子都打结：这不是养个大爷嘛，将来咋办呢？他急得直抓头发。 ”哎，没事，过两年大点了，给他娶个媳妇，将来有了孩子，有了压力，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到那时你叫他逛他也不逛了。到那时你就等着享福抱孙子吧。‘’我安慰着老伴，可自己也是心里没底。转年小宝己十四五了，个子比他爸还要高。一天他说：“爸妈，我跟我哥们刘海去广州打工去咧！”“宝呀，你跟他去行不行呀，别让人家给骗了，还不如跟你几个姐姐去她们厂里干呢，那样我们也放心。”我说道。“你放心吧妈，能骗你孩的人还没出生哩。刘海他表叔在广州开了个大公司，俺俩去了许俺俩高工资。等俺在那混开了，挣住大钱了，再叫俺姐也去那儿挣大钱。将来我在广州买个房，把你们俩接去往，恁俩就等着享福吧！”老头子听了，难得露出了笑容。4小宝去广东己有半个月了，也没往家里打过电话，我们两口子正在家担心他在那儿怎么样呢。他猛地离开，家中忽地冷清了，我们两口子还真不适应这新环境呢，总感觉心中空落落的。那三个女儿出去打工，我们也没这么揪心过。一天，小宝来电话了，张口就是哭腔：“爸妈，他们把我绑住了，跟我要3万块钱，不然就要砍我的胳膊，你们说咋办？……”我们两个人当时就吓傻了，这是遇见什么人啦呀，小宝在家时别说被绑住了，长这么大谁也没有真打过他呀。只要小宝不受委屈，花多少钱我们也拿，那时家里刚卖了两窝小猪仔，把两头老母猪又给卖了，又将麦囤里的麦子卖卖，东拼西凑总算够了，给小宝汇过去，希望他能平安无事。没过多久，小宝回来了，我们才知道他原来在那儿干传销呢，从家中骗钱投资了。不管怎么说吧，他人没事就行，我们两口子的心也放肚里了，就当去财免灾吧！在家没呆多久，他又要出外打工，说在家无聊，没人玩。这次去了他姐姐所在的工厂，由他姐姐照看着，我们也放心。在那儿他不好好干活，经常的迟到旷工，他姐姐没少在后面因为他挨高管吵。就这样他还不乐意在那干呢，后来经常的跳厂。没钱吃饭了就跟几个姐姐要，或者跟我们要。在外面打工好几年，我们也没见过他拿回来钱。小宝十九岁那年，小宝领回来一个媳妇儿，是外省的，回来就说：“爸妈，这是小英，你们的儿媳妇，我们在一起打工识的。‘’我们两口子着实高兴了几天：不知不觉间我们当上公婆了！可没多久我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女孩和小宝一样好吃懒做，经常挑剔家中饭菜不好啦，没钱花了，看我们不顺眼啦！老头子整天背后生门闷气，觉得这日子难捱，他老觉得肚子痛，去医院一查癌症后期了。没多久老头子就走了，也带去了我头顶的天。5这期间那个女孩也不辞而别。家中的事情再也没有人商量了，也没人扛，开门所有的事情我只有顶着了。小宝却没有因为他爸的离开而长大顶门立户，依然是吃喝玩乐，对家中事不管不问，还经常报怨父母没本事，没给他一个幸福的生活。这时我妹妹说当时要不捡这个儿子，将来也能跟着几个女儿享福了，也不用再操心给他盖房娶媳妇了。我苦笑着没说话。接下来就是嫁姑娘娶媳妇了，几个女儿相继出嫁。几个女婿家给的彩礼我盖了房子，别人给小宝说了个媳妇，没多久媳妇也娶进了门，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该来的都会来，只要心中有朌头。当时这么想的。我心中一直想着将来一定会享上儿子的福！再苦再累也没什么。娶过媳妇之后，可该歇歇了，等着媳妇儿子给端饭吃吧，没想到现在的媳妇真是翻了天了。我当新媳妇时都是每天早早起来做好饭给公婆端去。现在则是我做好饭还得看她的心情，她心情好了算是赏我个脸吃了，否则手一摆：“哎呀，我不想吃，端走吧！‘’我也只有喊“喳”了。以前是小宝一个人，这下好了侍候两个人了！现在人常说”媳妇儿是花钱买的，孙子是自己养的‘’，媳妇你是吵不得说不得，不然她不给你儿子过了你怎么办？况且还盼望着自己不能动了要她侍候呢。一年以后，我侍候三个人的日子终于来了。随着小孙子的到来，我似乎更有劲儿了，怎么？我家香火延续了不是？可是，人多了，开销也大，虽然我省吃俭用，但钱还是不够花，小宝经常就是伸手跟我要钱：“妈，你媳妇想吃个烧鸡。”“妈，你媳妇想买件衣服。“我说：‘’小宝啊，你看咱家存那点钱，给你娶媳妇盖房都花完了还不够用，这不你几个姐姐又拿出几万块，一直花到现在，我现在真没有钱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法挣钱了。‘’小宝急了：“好好，妈咱以后谁挣钱谁花，我不找你要钱了。”在小孙子半岁时侯，小宝两口子丢下孩子出外打工了。出外半年没个电话问问孩子，真像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好像又捡了个孙子一样！6过春节时，小宝两口子回来了，他们开始厌烦我。媳妇觉得我在家里是多余的了。一天早晨，我做好饭先喂孙子，又叫儿子媳妇起床吃饭。忙完这一切我才顾得上自己吃点东西，这时饭己有些凉了，我早己习惯，此时小宝两口子才过来吃饭，一摸饭不热了，儿媳妇不愿意了，指着我破口大骂：“老东西你不知道我不能吃凉的吗？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我吗？你不让我吃你也别吃。”说着，她抓起我脸前的饭泼在我的脸上，冰凉的汤汁也浇凉了我的心，可也点燃了我的怒火，我伸手就给了媳妇一巴掌：“我侍候你吃，侍候你喝，没想到你这么无情，你竟然这样对我。”媳妇噢的一声扑上来一手死死抓住我头发。一手抓我的脸，我脸瞬间出现了几道血印。这时小宝也跑过来，一把抱着我还假惺惺的说：“妈妈，别打了好好说。”他媳妇这会拳脚雨点般，砸到我身上。最后她打累了终于停了手，并且还一把拽掉我一撮头发。我当时就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来时我还在地上躺着……我捡起地上的那缕花的头发忍不住悲从中来，想想那年抱起襁褓中的小宝，再到无休无止的因他闯祸去给人家赔不是，再想到为儿子操劳过度而逝的老伴，再有我侍候他们吃每顿饭，有了孙子我自己带。我哪一顿饭吃过热的呢！听着堂屋里儿子媳妇在电视前的欢声笑语，我竟无语凝噎。我挣扎着站起来，来到堂屋拿着那缕头发。“妈，你起来了！”小宝见我过来看我一眼，又扭头看他的电视去了，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儿媳妇只当我是空气。我用手指着小宝：“小宝，你……”小宝又看了一眼电视跑过来，扶着我坐在椅子上，并笑着说：“妈你没事吧？”说着又掸了掸我身上的土，“妈你别跟你媳妇一般见识，他不懂事，你消消气。”说着他夺过我手中的头发。然后又伸手从他媳妇手中抱来孩子塞进我怀里：“来和你孙子亲亲！”看着怀中的小孙子，我的气也消了不少。小宝又对媳妇说：“来给妈道个歉”！媳妇脸都没扭过来，眼睛没离开电视说：“对不起了妈！”小孙子胖嘟嘟的小手在我的胸前挠来挠去，一双小眼睛瞪着我，小嘴咧开了笑。我用袖子擦了把脸抱着孙子进了我的卧室，我开始怀疑这儿子是不是不该捡！日子就像老牛拉着的石磙，在我身上慢慢地朝前碾压着……7那天以后，我就和小宝两口子分了锅，各吃各的，我也不侍候你们了。小孙子还是我带着，我给他买奶粉吃。一次我路过小宝房前，听媳妇儿正和小宝商量：“把你妈赶你姐家好不好？”小宝说：“那孩子你照看哪？”“嗨，让我妈来呀，我嫂子天天给她气受我哥也不管。你妈走了我妈正好来，反正也不是你亲妈！”小宝无语。我的心好象被扔进了冰箱里，冻得死死的，再也喘不过气来！我依然装着没事人一般，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孙子，看小宝两口子怎么办！那天，我确实没钱给孙子买奶粉了，就去问小宝要钱，说给孩子买奶粉。媳妇听见就急了：“我们没钱，你孙子吃的你做奶奶的就不能买给吃？”我对小宝说：“你看，咱地里的庄稼就卖了几千元钱，这么长时间了，基本上都给孩子吃了花了，我有钱也不来找你们要啊！”小宝说：“妈，那我也没钱啊。”“孩子怎么喂啊？”我问道“你想想办法呗！找姐她们借点？”小宝试探着说“不行，咱以前借你姐家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我咋还好开口！”我就怕他们再打他几个姐姐的主意。“哟，那还要你干嘛！连个孩子都养不活，就别在我家呆着了，白吃白喝的要你干嘛？”媳妇又开火了。“我辛辛苦苦的盖了房，又把你娶回来，就成你的家了？为啥我还不能呆了？”我听见媳妇说不让我在家我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了，声音当时就提高了几倍。“就不让你呆了，你滚！死老婆子……”我们两个人又骂起来。儿子还是来拉偏架，媳妇抄起一根棍，狠狠地朝我打来，边打边骂着我没用，让我滚，后来小宝看打得也差不多了，伸手要夺下棍子，谁知那媳妇竟恶狠狠地朝我头上打来，我眼一黑载倒在地上…8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看见白色的床单，才明白这是在医院。一动，全身哪都疼。几个闺女围过来七嘴八舌：“妈，妈你可醒过来了”。“他们为什么打你呀？”“看把你打成啥样了，可是你捡了个好儿子……”“我有啥事吗？”我问道。大女婿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说道：“也没啥大事，滴完这瓶水，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多注意保养……”我看了一圈：“小宝没来吗？”“回去了，你媳妇儿也抱着孩子回她娘家去了！我说妈你……”“回家再说！”我打断了大女儿的话。我知道家丑不外扬。回到家里，小宝正在玩手机，见我们一群人回来，赶忙过来扶着我：“妈，你好了？”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以前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这是我养的儿子吗？这就是我烧了好香的结果？回到屋里坐下来，“我还没有死，你还打吗？”我无力的说。小宝尴尬的裂裂嘴道：“妈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呆在家里你和你媳妇太容易闹矛盾，你看我把你送到我大姐家住着行吗？在大姐那儿住腻了，我再把你送到我二姐家，她们几家轮着住，行吗？”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辛苦养这么大的孩子竟然是这么想的：“小宝啊，当初我不把你抱回来我就是那样的生活，我和你爸付出几十年的心血我还是要过那样的生活，我养你有用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滴滴答答的落着，像是在回放过去的生活。大女儿忍无可忍，走过去“啪”一掌打在小宝脸上，这也是她第一次打小宝：“咱爸被你气死，你又把咱妈打成这样，你还是人吗？”小宝捂着脸自知礼亏，没敢吭声。“小宝啊，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又为你娶妻养子，我也算对得起你了。没有你时，我觉得我是绝户头。本希望你能为我家顶门立户，给我养老送终。没想到你们两口子竟要撵我出家门……”我这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你不是我亲妈不假，可是你比一比三个姐姐，我亏待你了吗？你又是怎么对我？你真是个白眼狼啊。”“你走吧，回你亲妈家去吧，算我没养过你。”我闭着眼挥了手……屋外的阳光虽然很热很灿烂，可是我觉得是那么的惨白。人都散去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里里外外泠泠清清，只有滴滴的钟表声传来，那更像是我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