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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亮:爷 爷 的 歌 谣

2019-08-22 21:01:16 作者:张东亮 来源:当代作家 阅读:载入中…

张东亮:爷 爷 的 歌 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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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张永勤,生于民国十年,卒于千禧年初。一生为民,甘于为民,正如其名字一样永远勤劳农民耕种村里的那几亩薄田,坚守自己本心的那份朴实和善良!爷爷对家乡那片土地发生人和事,怀有深刻感情,并以此为生活寄托守护在生他养他家园里,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直至走完自己的平凡一生!

  爷爷是中国历史上最普通,最典型的农民代表,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我家乡那个贫穷封闭村庄。但爷爷在漫长岁月中,时刻铭记着自己的人生出处和自己脚下赖以生存的土地。爷爷也会在繁忙的生活之余,时刻总结自己苦难家族身世生产活动个人经验有条不紊乡村生活,渐渐就有了一些诗意亮光

  听姑姑说,爷爷只念过一个春天和一个冬天的书。不过我却认为爷爷是乡里的大贤,爷爷写的正楷毛笔字,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好。在当时那个年月,乡里乡亲家里的红白喜事上,记账收礼,张罗客人安排厨房事情场合上,经常见到爷爷的身影。这在平原地区封闭的村庄里,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有些文化的人,在上个世纪中期的农村里,是相当受人尊敬的。更不要说,每年过春节写对联的事了。我记事的时候,我家的对联基本上都是爷爷写的。有些贫穷的家庭,家里没有一个会写字识字的,过年都找上门来让我爷爷代写。一张破旧的方桌或者是用三合板临时钉好简单架子桌,每逢过年,上面都堆满了红纸或者是供奉神仙牌位的黄纸。把纸裁好后,再把墨块在砚台上加水研磨,不消一刻就变成了可以写字的墨汁了。有了墨汁的书香味,那一个个年就好像就变得更有意义了。 

  对于孩童时代的我,爷爷挂在祖屋房顶上用藤条编织篮子里的像砖块一样厚的线装老古书,我也是好奇很久了。用绳子装订的像老黄历一样的书纸,密密麻麻的印着黑色的蝇头小楷字,我当然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字。我总感觉我的祖上肯定不简单,肯定在清朝年代朝廷里做过什么大官。直到现在才明白,俺村开村鼻祖张保康是清朝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的秀才,在北京国子监读过书。我当时知道那些书是宝贝可惜当时家里的住房条件不好,在用废旧蓝砖和泥土做的老房子里,都被老鼠啃成碎片了。从此我们家里再也没有祖先留下来的一些历史痕迹了。

  爷爷去庄稼田干活时候,总喜欢光着肩膀戴顶破草帽,一边肩膀挂一条擦汗,已经破了的白羊毛巾,另一边肩膀上扛一把铮亮锄头,有时候是铁铲或者是粪叉等其它农具,边走边哼唱河南豫剧,那种悠然自得田园生活,深深镌刻在我年幼脑海中。闲暇时候,爷爷也喜欢编写顺口溜。在有生产队的时候,爷爷是种庄稼的能手,不过经常听到街坊邻居打趣我爷爷说:“张永勤,你是种地能手,每年的生产比赛,别人都扛红旗,你扛白旗。”爷爷则慢慢悠悠地说:“我锄地质量最高的,虽然拿的是白旗,但我是一锄挨着一锄锄地的,不偷工。别人扛了红旗也不光荣,锄地时候是隔一锄,锄一锄,那红旗是糊弄过来的。” 

  爷爷以前在生产队参加农业技能比赛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对爷爷在播种时编的顺口溜还是很佩服的。在以人畜为主的农耕时代,用耧播种时,爷爷经常说:“硬住胳膊扯住耧,低下头,看籽流,看看稀呀看看稠,看看掖耧不掖耧(掖楼就是耧腿下种的空隙堵住了)。抬头向前观,看垄弯不弯。或是凸或是凹,不计柴草计(计就是计较意思)坷垃。讲地(就是播种的意思)耧道挨地边,拿辈儿大小趁趁弯儿。柴草要把耧腿塕,不用手扒用脚蹬。柴草要把耧腿挂,不用脚蹬用手扒。”这首爷爷总结关于播种技巧的顺口溜,被我们村附近的邻里乡亲奉为播种时的经典,广为传唱。爷爷每次向别人讲起自己对生产经验的独到总结时,语速极快,吐沫星四溅,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感觉!

  不过,我们村里人比较信服我爷爷,公认我爷爷是种地的好把式。因为播种小麦时,种子下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来年的丰收。种子下得多,麦苗出来就比较稠,抽穗后就比较容易倒伏,同时浪费麦种。种子下得少,麦苗就比较稀,来年小麦产量就低。若想播种时下麦种量刚好,那可全靠多年劳作的播种经验才可以做到。

  上个世纪末,年近百岁的老奶奶驾鹤西去。爷爷伤悲之余,写下了在母亲身旁成长点点滴滴,以及对母亲的思念:“十八过了门,二八夫命丧。跟婆过时光日夜凄凉。十年连水淹,田中不收粮。荒郊野菜食粮配粗糠。场来地里去,恐怕贼偷庄。夏季农忙了,亲戚来帮忙。秋季农闲了,婆媳去割草,儿子往家扛。大集卖青草,换来米和粮。冬季农闲了,成了麻牌(打牌)场。婆婆去当牌(打牌),儿媳茶汤。邻居都夸奖媳妇贤良。赵氏(我老奶奶姓赵)去修仙,修仙几千载,纪念几千年。儿子想娘,泪汪汪;母亲想儿,高天之上向下望。”想起爷爷所处那个恐惧的年代,我们家族至今都感到老奶奶当时生活的艰难。爷爷九岁时,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老爷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被人误解的话,被当时的土匪,在一个黄昏被枪杀了。那时我的老奶奶带着两个年幼的爷爷东躲西藏,艰难度日,时刻提防被仇家斩草除根。老奶奶带着两个年幼的爷爷是在惊恐中逃命过来的,爷爷从小就是一个苦难的孩子生命力是何等顽强。好在老天有眼,后来有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我慈爱的老奶奶福大命大,也活到九十七岁,也算是瓜熟蒂落寿终正寝了。

  童年时代和爷爷在一起时,爷爷经常给我们一群小伙伴猜字谜,对我印象比较深的是繁体的“贼”字。反正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中国的文化的源远流长,都是从父辈那边学来的。“左一绞,右一绞,中间坐着一个言大嫂。左一长, 右一长,里面坐着一个马大娘。心字底,月子旁。张飞一把刀,赵云一杆枪,背着钩子太阳,一撵,撵到山坡上,日月照得明光光。”繁体“贼”字,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写,真感觉中国的文字博大精深,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爷爷说的繁体字“贼”的字义。

  虽然爷爷大多数是沉默的,但有时候也有激扬一面。那时候,农村里修房盖屋打地基砸夯都是找爷爷来喊号子。

  爷爷也是个喊号子的高手,每逢家里翻盖房子或者是邻里建新房,都是听爷爷喊口号打根脚:“一二三呀!嗨呀!加把劲儿呀!嗨呀!一二三呀!根角砸的实呀!嗨呀!盖好房子给老三娶媳妇呀!”这些劳动的号子被爷爷重复高喊着,砸夯的人一起迎合着,很是振奋人心,常引来四邻街坊的围观,看热闹。一尊用四条木棒绑在中间的方形石墩,被四五个青年壮汉抬得好高,再被用力砸在被清理好的根基上,砸得整个村庄好像都在震颤,以后就可以盖个扎实的房子了,找人说媒娶媳妇了。

  虽然到父亲那一代,我们家族是四代单传,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家族就开始人丁兴旺了。经过艰苦岁月的爷爷,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在当时封闭,枯燥生产力低下的车拉人扛的年代,被束缚在农村狭小空间的爷爷,依然过着诗意般的生活!

  岁月是一条寂静河流,不停地奔腾向前,它带走了往日的兵荒马乱,带走了中国历史那些安静,枯燥,蒙昧落后自给自足原始的生产生方式。家乡的人们世世代代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耕作生产。现在飞速发展社会上的年轻一代人,很难能体会到上个世纪农村,爷爷那一代人的生活。爷爷那一代人,就这样静悄悄消失在自己生活过的村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但爷爷在苦难岁月里,经历了中国从民国到改革开放后近一百年的时光,见证了上世纪初风雨飘摇的旧中国,到改革开放后逐渐强大的新中国。更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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