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长亭外，古道边，今宵别梦寒…
文＆图/景淑媜◐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这句诗，最应处暑的景。处暑的“处”字，用的极妙。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矣。处，含有躲藏，终止的意思。酷热退去，暑去秋来，明明是一场季节的告别，却躲着藏着，隐忍着不明说。一个“处”字，让“自古多情伤离别”的情怀，云淡了，风轻了。像一场戏。鼓点落下，演员转身，从台上走下，水袖一拂地，帷幕徐徐拉上。舞台空荡荡了，看戏的人还意犹未尽：就这样结束了吗？小姐和公子没有花好月圆，还不尽兴啊。也像电影《弗里达》的结尾，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我希望快乐的离开，永远不再回来。是的，离开是快乐的。可这世界，还会再回来。剧中的场景历历在目，蓝孔雀在悠闲地散步，笼子里的鸟还在跳上跳下，而女主人公面带微笑，被抬出格调优雅的房子。街角的灯光亮起，走在合欢树下，花已开尽，树叶苍绿。凉风中有信相约， 明年合欢花开满枝头时，有缘的人再相遇。人间大舞台，一出戏唱罢另一出登场。他唱《南阳关》，你唱《牡丹亭》。他弹锦瑟五十弦，你犹抱琵琶半遮面。悲欢离合唱不尽，这人世沧桑，谁人能看完？季节的舞台也是，春夏秋冬轮着上场。春演一场《春闺梦》，梦还未醒，鼓点催着，夏又粉墨登场。夏花还未烂漫到极致，又该秋叶舞一场山河静美了。暑向风前退，秋从雨后来。凉风一来，暑热退去，秋跟过来，稳步登场了。相比春时的燕语莺声，翠柳含烟，夏时的蝉叫蛙鸣，花开烂漫，秋到底是清凉的，风情的，也是厚重的。一阵秋风一阵凉。几场风过，空气也疏朗了三分，不再像恋爱，密不透风的缠绕，热乎乎的又粘又腻，没有喘息的机会。有了适度的空间，风清月明，彼此相望，看到更美更好的爱情。夜晚凉下来了。这凉下来的时光，如在莲花蕊里洗过一样。人在时光里，恍若也有了禅意。
田间散步，听小虫儿在草丛里独自低吟浅唱，心里也有歌声飘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今宵别梦寒……自古逢秋悲寂寥。到底是秋天，到底是多愁的女子，此情此景，生不出“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豪情，只能和着虫声，心底一声轻叹。落雨了。秋雨敲窗，芭蕉也生凉。一叶叶，一声声，不问情有多深，不问怨有多长。只想问一问，巴山那潭秋水，何时能涨满？远行的人，何时是归期？西窗下，借着烛光，谁把谁的脸轻轻捧起？这浅浅的秋啊，风一阵雨一场的纠缠，终是让人柔肠百转了。树叶一片一片往下落。河岸的树木，像穿了蕾丝的女子，锁骨显露出来，眼神清冽，目光交集时，你会心头一震，惊呼一声：天凉好个秋！好个秋。这秋的好，是一个人的好，你只知道他哪里都好，可究竟好在哪里，倒说不出了。处暑有三候，偏爱二候天地始肃。世间草木由葱茏变得苍老，开始走向枯萎凋零。相遇处暑时的草木，其实是和中年的自己相遇。
对镜自照，有着此时草木一样的微黄和憔悴，不再葱茏青翠，不再猛浪激情，和草木一样的沉默和安静。甚至冷漠寂寥的目光也相同，在彼此微弱的光芒里照见自己。捧着岁月馈赠的一碗烟火，一杯清茶，看天上云卷云舒，风来雨去。看远山外秋水长天。朋友说，他在某个霞光初透的清晨，一个人翻看一本相册。一张一张地看，从幼年看到青年，从青年又看到中年。直看到有人鬓发染霜，有人苍老到无法相认，直到他自己泪流满面。我听他讲这段话的时候，是在一个城市的护城河边。那时也是清晨，霞光铺满河面，一河美丽的忧伤随着微风荡漾。金光闪闪，泪光也闪闪。而此时的晨，窗外已无蝉声，凉风吹过，睡莲落下最后一片花瓣。这凋零的美，让我的心微微一疼，又轻轻一颤。如听黄梅戏《汉宫秋》：眼看着三千六百颗玉珠滚满地，方信是十年花谢在秋池……处暑三候禾乃登。草木凋零中，花生，玉米，高粱，大豆即将成熟。夜来香在墙角独自惆怅，满天星的花朵紫光摇曳。丰盈饱满的人间，我如一缕腰肢纤细的花香，含笑穿过。*作者︱景淑媜：网名依柳望月、阡陌红尘中安安静静行走的一名女子、眼中有情心中有爱、喜欢在文字的墨香里、安放心中的忧欢悲喜，微信公众号「青眼有」专栏作者。点击蓝字，感受景淑媜老师往期精彩美文：立秋︱凉风有信，知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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