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银杏树……
二丫陪你来唠嗑
文 | 叶玉虎 图：网络
渐渐远去的银杏树，带走的是童年的快乐，是一个时代的美好记忆，也许还有些许淡淡的乡愁…… ——题记
银杏树是远古时期的一种神树，有着“活化石”的美称。家乡泰兴曾是全国闻名的“银杏之乡”，关于银杏，我自然有着许多难以忘怀的记忆。
家乡的银杏又叫“大佛指”，我们称之为“白果”。它粒大，壳薄，品质好，所以价格也高。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是泰兴银杏栽种的鼎盛时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上小学时，家乡的银杏树并不多，能挂果的银杏树更少。谁家有二三棵银杏树，绝对是了不得的大户人家。那时候，一公斤银杏果40元左右，按等级计价。到2000年时，一公斤银杏已高达80元左右，不到十年时间就足足翻了一倍，而当时的一公斤猪肉只有16元，银杏有多值钱，由此可想而知。
银杏树是孩子们眼中的“快乐树”，给了孩子们无限的快乐。记忆中，小时候我的整个大家族十几户人家，就只有一棵挂果的银杏树。那棵树生长在小河边，是我大爷爷家的。每年国庆前后，一大家族人在河边铺上塑料布，兴高采烈地帮他打银杏。之后就期盼他推着独轮车到根思乡李秀河卖了银杏果回来，给我们孙子辈一人买一个烧饼。这，应该是我对于银杏最初的也是最美好的记忆。
五六年级我到邻村小上学，上学放学路上，睁大眼睛，如果到银杏树下能捡到一两粒遗留的银杏果，那真是如获至宝，就飞快地直接拿到流动的小商贩那换笔、换本子，还可以换玩具和糖果。烈日炎炎的暑假午后，我们最爱在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铺一竹篾凉席，躺在树下纳凉、看书、午睡、做游戏、讲故事……冬天，大雪纷飞，出门不得，就围着一个小火炉，炸蚕豆、花生、银杏。银杏陪伴着我们的童年，给了我们无穷的快乐。
在大人眼里，银杏树曾经是名副其实的“摇钱树”。那枝头挂着的黄澄澄的银杏果，就是一个个“黄金果”。上个世纪90年代，一棵小银杏树结的果可以卖到一二千元左右，中等的可以买到三四千元，一棵大的银杏树结的果，可以卖到五六千元左右，甚至更多。93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月工资二百元不到，一棵中等的银杏树收入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要多。队里有户人家拥有6棵挂果的银杏树，小年收入八九千，大年收入一二万。就因为拥有了银杏树，不少人家轻轻松松成了令人羡慕的“万元户”，住上了高楼，骑上了摩托，娶上了媳妇，提前迈进了小康社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银杏这样值钱，当然要看紧。九月份之后，银杏进入收获季，不少人家就在银杏树下搭起了床铺，睡在了银杏树下，以防夜深人静之时，有人偷银杏。那真是“全家皆兵”，白天有人盯着，晚上有人守着，一天24小时，高度警惕，直到收获季节的到来。
打银杏也是很隆重的场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男女老幼，全都上阵。年富力强且有经验的男子爬上树，站在枝干上，用双脚有节奏地晃动着枝干；年纪大的站在树下，双手拿着长长的竹竿敲打着枝头的银杏；老人、小孩则拿着竹篮，不停地捡拾落下的银杏果……
作家曹文轩在《青铜葵花》中描写了一段与“银杏”有关的情节：为了给奶奶筹集医病的钱，小葵花那年冬天瞒着家里人，偷偷地和村上的大人坐着小船离开家乡，到江南捡银杏果……这样的情景在老家也是常有的事情。秋末冬初，田里的庄稼收割了，麦子种下去了，闲不住的农村人，扛着一根十米左右的长竹竿，背着一根蛇皮袋，戴着一顶大草帽，随身带着中午的干粮，每天天蒙蒙亮就出发，星星升上夜空才回家……他们披星戴月，靠着捡银杏，一个冬季也有好几千元的收入。勤劳吃苦的家乡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幸福的生活。
那个特殊的年代，银杏树也促成了很多年轻人的美好姻缘，是最好的“媒婆树”。泰兴北边的宣堡、胡庄、田河、高港那几个乡镇银杏树比较多，所以我们这边的姑娘都爱往那里嫁。男方家拥有几棵银杏树也就成了当时姑娘们心中择偶的一个重要标准，也就闹出了好多啼笑皆非的故事。我们这边的一个小伙子为了娶到一位早已心仪的姑娘，故意领着女方亲戚家前屋后走了一圈，指着大大小小小的自家的、别家的银杏树大肆吹嘘了一通，这些都是我家的，大小二十多棵。亲事很快就成了，事后却成为大家茶前饭后的笑料。
银杏树，这种神奇的树，曾经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美好与欢乐。然后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长久。2000年左右，银杏的价格达到顶峰之后就逐渐地走下坡路。
从90年代开始，农村家家户户就已经栽了很多银杏树，家前屋后，田垄河边，凡是能利用的地方都栽上了银杏树。十年之后，银杏树全挂果了，产量一下子翻了好几番。2000年左右，政府又大力推动全市发展银杏经济，每年举办银杏节，成立银杏产业园，开设银杏交易市场。为了做好“银杏经济”这篇大文章，连好多大片的农田里也栽上了银杏。
过多的栽种银杏树，并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好日子，反而是灾难的开始。银杏树泛滥成灾，银杏果堆积如山，导致价格越来越低，一公斤银杏果的价格从80元一路狂跌到60元，再跌到40元、20元，更令你想不到的是前几年竟然跌到了2元、1元。声名显赫的银杏树早已风光不再。果贱伤农，老百姓眼中的“摇钱树”“幸福树”成了“麻烦树”“痛苦树”。树上的银杏果也没有人去打，掉下的银杏果更没有人捡。每年秋天，树上、路边、河岸、田野，全是没人处理的银杏果。原来乡下人眼里的“香饽饽”，成了没人要的“垃圾果”。近几年，政府推行美丽乡村建设，大搞农村环境治理，那些路边、河边、田里的银杏树也就自然成了被“清理”的对象。很多银杏树被贱卖，成为新建公园、小区的观赏树，亦或是马路旁的行道树，甚至成为工厂里加工的木材，炉膛里燃烧的柴火。幸好的是，泰兴宣堡镇还有个古银杏森林公园。每年春天，不少老师带着学生到那里去踏青，了解银杏的历史与文化。
四十年的轮回，历史给家乡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时过境迁，银杏树，这种来自远古的神树，这种极其高贵的树木，现在竟然沦落到如此遭人遗弃的境地，想来真让人唏嘘不已。
银杏树离我们渐行渐远了，昔日的辉煌也许永远不再。我想离我们远去的不仅仅是银杏树，一定会有许多我们人生中那些美好的记忆，也会随着银杏树渐行渐远……
（2020年8月14日于昭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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