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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与疯子读后感摘抄

2020-09-15 19:07:03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摘抄

  《教授疯子》是一本由[英]西蒙·温切斯特著作,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北京世纪文景出版的平图书,本书定价:22.00元,页数:200,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教授与疯子》精选点评

  ●一本字典历史,一群人的一生,一颗致命子弹十年的编撰,十几年的情谊,这是一本写两个人的书,也是一本一个人的书,也是为了纪念一个无名的被害人,还是一本无数人的奋斗史现实交织在一起不只有悲剧,还有史诗。用精致的考据,来写一段故事丰富趣味的叙事手法题目既是一个人的两面,也是一群人的两面。 人的渺小伟大体现在了这段平凡不过又极为伟大的字典中了。 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回味...

  ●翻译流畅生动,唯一的不足也许可以写一些注解,不过在什么事情都可以google的年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本书语言明快叙述生动,有理有据富有人性感人至深。五星好评

  ●虽然真实,但故事本身谈不上精彩。我觉得他是幸福的,起码在被疾病折磨期间,有OED的编纂工作作为意义支点,多少“正常人”无意识忙碌碌终其一生。后记中提到开头的“纪念G.M.”令人感动,毕竟这是个默默无闻者占大多数的世界。。。。

  ●莎士比亚确实是一位少有天才:在书写那些辉煌杰作时,他手头并无任何现代意义上的“辞典”,既无从查询单词,也无法验证自己的拼写是否正确……

  ●疯子

  ●萨拉·沃特斯的维多利亚时代后,想起同一时代背景的这本书。除了《牛津英语词典》的传奇故事,又知道一种病——“早发性痴呆”。我们平时会说某种人“有病”,应该就是这种病。只是书中的病人对于OED有着卓越贡献,而我们周边那些“有病”的人,却丝毫不具建设性

  ●一切都那么传奇,而读到最后才愿意相事实可能比这本书更绚丽

  ●以历史来讲是好看的,之前把小说觉得情节怎么这么平淡啊啊啊…后来发现是历史就觉得好戏剧化啊…大词典的编纂确实是非智者非执者不能承也。也还是有很多因各种原因坚持的人,保留珍贵文献集锦,造福后世

  ●神作,以悬疑小说的笔法,以《牛津英语辞典》的编写出版的两个疯子与一个教授的人生经历主线,多线叙事结构构思轻巧。粗看以为是英美版的《编舟记》,实则在小说的构架之中讲述了19世纪欧洲移民史、美国独立战争史、出版印刷史、精神科学发展史医疗卫生史,以及语言之于民族文化纪念碑性等多个角度,讲述19世纪中期欧美社会革命与文化发展带来的双向互动

  ●故事还是蛮好玩得~~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一):疯狂的字典

  我有字典控,所以看到《疯子与教授》这本书的介绍后就立刻借走这本书。

  OED,每个英语人的梦想

  由一件很离奇的事件开始,一个很力气的疯子与教授的故事,那时候,人们为什么要编字典?成名?其中很多人已经很有名。P. Murray已经非常牛逼,只是Minor,他为什么想为OED收集那么多词条?名誉,金钱,职称……

  想辜鸿铭先生所说的, they felt in their souls the need of understanding the awful mystery. 求知,编字典,是obligation, vocation, 想神圣的呼唤一样,引导我们往前大步。

  编字典的时候,他们看不见庆祝酒会、庆功派对、金钱、荣誉,相反,我想到的是:用准确的语言去表达你想表达的事情,是可以的。From Raymond Carver.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二):性本善

  精神分裂症是独特的疾病,比如曾有一名患者怀疑自己长着两个脑袋,而开枪打其中的一个,结果重伤。再比如,《美丽灵》中的纳什一辈子都受到想象中的隐性人的困扰,见到一个陌生人,会拉着旁边的人问道:“我面前有一个人么?” 当患者得知自己得上这种病的时候,极度难过,这种难过的程度不亚于器质性的残疾,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也就无法相信这个世界。

  从书店出来,在地铁上读完一半,回两小时读完《教授与疯子》,本以为是和《隐之书》或者《达芬奇密码》一样,有着迷人的历史氛围和推理过程,没想到一口气读下来,虽然没有遇到这些元素,却同样让人难以平静。

  一个受到良好教育和有着高贵家庭背景的军医,因战争残酷的刺激,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精神分裂病开始了年复一年的斗争,但仍在一次犯病时杀了人,从此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陷入了无尽的悔恨和消沉。在精神病院里,他几乎每晚都会看见有魔鬼从天花板、砖头缝间爬下来毒害他……,而他却为牛津英语词典贡献了数以万记的词条。而这种词条不是一般的说明,需要注明词源、变化,引文多半来自古老的珍贵书籍。他从来不愿意向编辑透露自己是个病人,而编辑也和他通了17年的信才知道他是一个精神病人。当词典分册出版时,在说明里有一句简单的话,类似于向某某致谢,他激动了很久。

  人总希望自己对社会有贡献,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谅解与尊重,这是我们这个物种最基本也是最美好的一面。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三):一本伟大的书与两位伟大的人物

  (旧版的书评,不知道现在文中doctor译作”博士“的错误有没有纠正过来?)

  时下很少有书能带给我如此强烈的触动,但《教授与疯子》做到了。这本书英文原书出版于1998年,是作者Simon Winchester最优秀的一部作品,其中文版也是一部翻译很用心的作品。然而,该书初版只印刷了4000册,并且我是在一家旧书店里找到它的,可以想像这本书在市场上的境遇。

  此书很小,不到200页,但是我相信作者为了挖出这段旧事,想必花费了不少功夫。翻开书页,首先是作者所讲述的一段传奇的故事。1896年深秋,《牛津大辞典》的主编James Murray,从牛津坐着火车来到了Berkshire郡的Crowthorne,要去与从未谋面的W.C.Minor医生见面。【该书译文将Doctor均翻译作“博士”,欠妥,据我考证,Minor虽然是 29岁才从耶鲁大学毕业,然而并未取得博士学位,我自己也是阅读完全书后才恍然大悟。】Minor医生是《牛津大辞典》的数千位志愿供稿人中的一员,但他的贡献在数千人之中别具一格,功劳极大,而且他身份神秘,不愿离开Crowthorne到牛津来。话说Murray来到约定的地方,在一所森严的红砖大楼里的一间图书室里见到了一位男子,随机严肃地鞠了一躬,开始自我介绍,然后询问对方“先生,您想必就是多年来最勤奋支援我的W.C.Minor医生了吧?”

  想不到对方如此回答:“很遗憾,先生,我并不是您想见的人。事情和您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是Boardmoor刑事疯人院的院长。Minor医生的确住在这里,但他是被收容的病人;已经在此二十多年了,他是我们这里住院最久的病人。”

  在谈论正题前,先让我们来回顾下英语世界里辞典的历史。在莎翁书写他的那些辉煌杰作时,他手头并无任何现代意义上的“辞典”,他无从查询单词,也无法验证自己的拼写是否正确。所以,可以说莎士比亚确实是一位少有的天才。塞缪尔·约翰逊所编写的辞典,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部最像样的英语辞典。但约翰逊更像是一位文学家,而非辞典学家,他的辞典中的词条文字有趣,有些颇有后世“魔鬼辞典”的味道。譬如,《教授与疯子》中写到,有一位很有声望的贵族老爷切斯特菲尔德爵爷在约翰逊编写辞典前只肯给他10英镑的赞助,但在辞典出版后,到处向人暗示自己为它所尽的许多努力。这令约翰逊十分气愤,在 Patron词条的定义里,写到:“一个坏蛋,支持别人半心半意,而要谄媚做回报。”

  至于那本历时70年时间才完工的OED,则是只能用“辉煌”来概括。它是第一本力图收尽英语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词汇,并且将词汇的发展演变反映出来的辞典。编写辞典的人担任的角色更像是历史学家,而非批评家。他们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收入这个词,而不收入那个词。他们是忠实地记录下了 414815个单词。

  编写第一部如此宏大的辞典的难度,可想而知。可以这么说,后世的许多英文辞典都是建立在OED的基础上。而James Murray和W.C.Minor则是为了这部伟大的辞典贡献了几乎一生的两个代表人物。

  Murray是一位早年辍学,自学成才的苏格兰平民子女,Minor医生则是在耶鲁大学接受了教育,家世不凡,但却因为自身经历而导致了精神分裂,犯下了杀人之罪。然而,因为编写《牛津大辞典》,他们二人的人生被永远地铭记在了历史之中。《教授与疯子》完美地将编写辞典的过程中的艰辛和险阻展现在读者眼前,当你读完此书,就会体会到《牛津大辞典》中积攒了那么多人的心血!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四):传奇,或者淹没——关于经典的制作

  西蒙•温切斯特的《教授与疯子》涉及到一个迷人却又复杂的问题:经典是如何诞生的?

  经典是含着天然的金汤匙出生的吗?比如一个天才一出手,凭借无可匹敌的才情就能使自己的作品“位列仙班”、跻身经典作品的圈子中。有没有可能,它全然是人力操纵的结果?哪怕是一枚庸才的泛泛之作,只要各种社会机制与社会资本操作得当,也能够加冕桂冠,在“经典”这一有机整体的家族内部野蛮生长。如果再加上“时间”这个仲裁者的角色——毕竟人们迷信“姜是老的辣”与“日久见人心”——所筛选出来的就一定是洗尽尘泥、经得起检视的珍珠?

  事实也许正好相反。以“孤篇压全唐”的张若虚存世之作仅有两首,他当然不可能始一提笔就写出了《春江花月夜》,再一撒手就完成了《代答闺梦还》——那么中间大量的作品是因为个人才力不济而失传了吗?实际上,天纵之才也不能保证经典殿堂中的预留座位,在以稀有动物灭绝般的速度消失的唐诗中,纵然是“谪仙人”李白,其诗作同样难逃“十不存一”的命运;相反,平庸之作却有可能在机缘之中进入经典话语的场地,比如被BBC列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100部小说”之一的《1984》,如果没有乔治•奥威尔悄悄向当局递交的那份印有共党名单的“黑色笔记本”,这部屡次被拒稿的“粗劣之作”很难赢得美国国家出版局一路绿灯的助推,在国家机权力话语的运作下,《1984》成为了世界名著,但它背后意识形态对抗丑闻的味道却始终挥之不去,俨然一个时刻欲将小说拉下神坛的幽灵。再看“时间”这位一向以公正出名的仲裁者,它的存在固然筛选和洗刷掉了大量二流作品,但它“尊古”、“好古”的属性又扭曲了经典的当下评判标准——既然,人们愿意“与古为徒”,那么,一千多年前留存在敦煌洞窟中的某些唐代写本,虽然出自孩童或者白丁的戏笔,但却因为经受了风霜洗礼而备受临摹者推崇,那些粗糙、不耐烦、胡写的“书法”在当下评论家的审美口味中完成了华丽变身。

  很显然,经典的诞生似乎很难被框定在简单的因果链中。如果我们考虑一下T.S.艾略特的比喻——“当一小块拉成细线的白金放入一个含有氧气和二氧化硫的箱内时”出现的化学反应,就能理解一部作品从脱离作家之手再进入公众视野的过程是怎样一个奇妙的旅程——硫酸,这一化学反应全新的造物如同作品遭遇的各种全新的“意外”,或挟持作品拐入死胡同、或推举作品迈上阳关大道,最后成为经典与否,全看造化。

  说到底,经典只是一粒半僵死的种子,逆推回去,倒多少能看见一树繁花的前因。西蒙•温切斯特的《教授与疯子》也不例外,某种程度上,温切斯特像一个文本内部漫游的奥德赛或者侦探家,从已经成为经典的《牛津英语辞典》这颗种子入手,挖掘出了一颗深入地下倒长的大树。

  事情的缘起,是20世纪80年代初,温切斯特住在牛津时发现了许多废弃的金属印版,正面是铅,背面是钢和锑,在现代技术出现之前,《牛津英语词典》的许多版都是靠这些印版印出来的。仿佛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这一点物证使他开始追踪这本词典大书的来龙去脉,并为读者们呈现出了经典形成的重大支脉——疯子与教授的故事。

  这个故事充满了戏剧性,作为一本侦探小说来读也未尝不可。令人肃然起敬的詹姆斯•默里博士(Dr. James Murray),《牛津英语词典》的主编,从牛津出发,坐火车走了五十英里去会见与他神交已久的神秘人物迈纳,这位迈纳先生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为词典的编篡贡献了一万多条词条,一些字眼的例句甚至从非常珍贵的古书中抽取而出,每当默里博士的编篡团队遇到困难,需要对某个词进行阐释时,迈纳先生的字条就会及时雨一般地飞来,源源不断地充实着词典的繁衍。由于迈纳先生所留的地址是一处精神病院,默里博士想当然地把他当作了一位教养良好且时间充裕的医生。没想到,在两人见面后,真相揭晓:这位几十年如一日向《牛津英语词典》贡献精美词条的迈纳,不是医生而是精神病人。也许是早年战场上的血腥回忆、也许是他本人家族遗传的潜在危险、也许是他的性欲与宗教信仰的激烈冲突——总之,在精神病院里度过大半生的迈纳是一个时刻被幻觉折磨与控制的病人,他甚至因此失手杀过人。也许,为《牛津英语词典》收集整理词条,是他梳理精神世界秩序的唯一方式,也是他使自己“飞跃疯人院”的唯一途径。

  但除了讲述这个具有戏剧性的故事之外,温切斯特还透露出了更多关于经典塑造的线索。人们花费了七十多年的时间,才创造了十二巨册初版的《牛津英语词典》,每一册都如同墓碑一般大小。温切斯特这里的比喻非常有趣,“墓碑”——契诃夫曾放言说,自己死后的墓碑将为荒原点燃生机,而十二巨册的“墓碑”显然也把英国语言文字中最具有生命力的材料汇集了起来——是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来自于默里博士屡次强调的对于“普通寻常”的字眼的追踪和阐释,他号召贡献词条的义务读者们放弃对于稀奇古怪的字眼的迷恋,转而寻找每个普通词的“生活史”。显然,构成日常生活的语言恰恰来自于这些普通词,它们生机勃勃地充盈了书写、思考、表达与交往的机体。

  因而,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塑造经典的元素:个人选择。选择这个词而非那个词,进一步说,选择“莎士比亚、培根、斯宾塞之后的词”(p75),而不选择他们之前的词,因为默里博士认为“英语的发展到了他们就到了顶峰,所以似乎没有必要到他们以前的时代去探索。”这个决定是默里自己做出的,显然,个人的情感认知与价值判断在选择何者可以位列“仙班”时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默里博士推崇中古英语(Middle English),那么乔叟等人作品中大量片段也会被作为词条解释的引语。

  这不是孤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上海良友图书公司的文艺编辑赵家壁打算效仿日本的丛书形式,出一套总结中国五四以来新文化运动成果的文学类丛书——也就是日后成为经典的《中国新文学大系》。十卷本的《大系》被分成了小说、散文、诗歌等八个部门,而收录其中的巴金、鲁迅、郁达夫等作家则像是被授予了无形的冠冕,列坐在中国现代文学的高高的庙堂之上。当然,编辑与出版这套书必须通过时局的认可,这种与官方打交道的过程就不可避免地夹缠进个人的欲望与偏好。由于需要令大骂“蒋委员长”的郭沫若的文章入选,赵家壁前往审查官项德言家中与之商榷。项德言的交换条件是,将自己的作品(他也曾写点小东西)编入《良友文学丛书》中,则《大系》可基本过审。这时,个人的欲望左右着经典的构成,官方的意志也决定了经典的模式。

  因而,官方的意志是一部作品能否成为经典的另一要素。《牛津英语词典》的成书过程始终依附着某个大型的官方机构。默里的团队最开始想要依附牛津大学出版社,但这群家伙模棱两可的态度使他恼怒地转向了剑桥大学出版社,没想到等到的是直接的回绝。最终,团队抱到了最粗的大腿:英国王室的赞助。女王答应这本书可以作为她的生日献礼。有了女王的垂范,学术界的精英人士纷至沓来,《牛津英语词典》获得了无可匹敌的权威性。

  历史学家达恩顿在《屠猫记》中观察到,十八世纪时任警察总长的艾梅里负责审阅那些启蒙者的出版物。但是,他有点像《窃听风暴》里那位“不尽责”的审查官,他对作家们有着详细的阅读了解,所作报告更是充满文学的感性,有时候甚至会偷偷“放人一马”。这时候,私人的情感因素混入了官方的裁决中,最终以官方的形象对作品能否过审给出了裁判,而过审,是走向民众成为经典的第一步。桑塔格在日记中,也曾回忆起布罗茨基对于官方意见的观点,在他看来,官方审查机制有三个作用:第一,使得全国人民都变成了读者;第二,它使作家们认识到一种限制,这种限制有待被冲破;第三,它使得作家们更倾向于用隐喻手法。显然,在这里,官方的意志从一个“适得其反”的角度促进了经典的诞生,这与奥威尔《1984》的遭遇正好相反。

  《牛津英语词典》是理解经典诞生的一个样本,但是它所展现的主流与支脉也不足以呈现经典出现的所有路径。还好,它至少为我们理解经典何以成为经典,提供了一些清晰的、额外的线索。毕竟,对经典成因的追寻,是未竟之事业。

  《教授与疯子》读后感(五):知识的癫狂故事

  知识的癫狂故事

  关于《教授与疯子》

  这个小说的开场是一场凶杀案。在伦敦泰晤士河边上贫民窟的一条街道上,凌晨两点,一个上早班的工人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枪杀了。这个维多利亚时代寒冷街头发生的恐怖一幕,有着侦探小说的所有要素,但此后故事的河道陡然掉了个方向,折向了一部词典的编纂:《牛津英语词典》(OED)——自从印刷术发明以来人类历史上最浩大的智力工程之一。

  有必要简要回顾一下英语世界里词典的历史。四百年前,当莎士比亚写下他不朽的戏剧的时候,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词典这东西,他无从查询一个单词的原义和衍生义,更无从去验证拼写是否恰当。在那个时代里,尽管作家们在狂热地写作,思想家们的思考也空前活跃,但这个世上还找不到一本语言指南或是手册。或许对莎士比亚这样富有创造力的天才来说,有没有一本词语参考书无关紧要,但没有一本词典把词汇的拼法、来历、意义固定下来,固然在人类智力发展上缺失了重要一环。词典的编纂,就如同上帝造物,实际上是要赋予世界一个秩序。

  一个由语言学家詹姆斯•默瑞博士(James Murray)领导下的编委会,于1857年开始了牛津大词典的编写工作。这么庞大的一项工作不是凭着个人力量能独立完成的,因此有成百上千不领酬金的志愿者和非专业工作者加入到了这项工作中,他们细读一切英语文献,查遍伦敦、纽的所有报纸和杂志,把词条寄往“词屋”。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一个叫W.C.迈纳(W.C.Minor)的医生独自贡献了一万多条引语。此人虽只是数千位志愿供稿人中的一员,但其贡献无人能出其右,且此人身份神秘,虽然他栖身在贝克夏郡一个叫宽沼的地方,这个小镇距牛津不到四十英里,坐火车只有一小时的车程,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他。随着编纂工程的进展,莫瑞博士越来越迫切想见到这个神奇的学者,把他该得的荣誉颁给他。于是在1896年深秋的一天,莫瑞博士按着通信地址,从牛津坐着火车来到了这个小镇,他来到约定的地方,在一所森严的红砖大楼里的一间图书室里见到了一位男子,此人自称是这家疯人院的院长,他告诉博士,对方要找的那位迈纳医生,是一个因犯杀人罪在此地禁闭了二十多年的一个精神病人……

  W.C.迈纳,美国军医,出身自一个良好背景的家庭,在耶鲁受过大学教育,因在美国内战中受到血腥场面的刺激,患上了精神分裂疾病。后来他只身来到伦敦,一次犯病时枪杀了一个人,从此被关进了宽沼刑事疯人院。在疯人院里,他还是继续受着病魔的折磨,几乎每晚都会看见有魔鬼从天花板、砖头缝间爬下来伤害他,在书上乱画,偷走他的笛子,残酷地折磨他。就在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莫瑞博士发出的征集词条的启事,开始向“词屋”投稿。

  这个性情阴郁的病人杀人后一直被囚禁在阴暗沼泽中,自从参与到了词典编纂工作,他觉得又从事起了高尚、光明的职业,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他以一种令人吃惊的疯狂劲儿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中去,信件源源不断地从宽沼这个地名飞向牛津的“词屋”,二十年间,他为词典的编纂贡献了近万个词条,一一注明词源、变化,引文多半来自古老、珍贵的书籍。他成为了词典编纂工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他没到过“词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所有人都在传颂他的功绩。莫瑞博士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对方是一个有着不凡的文学趣味、且有着大量闲瑕的医生,而宽沼这个地名,听起来也像伦敦近郊一个美丽而平凡的村子。

  一个被疯狂的战争毁了的医生,现在以另一种疯狂投入到了一项智力活动中去。这项工作拯救了他时常被妄想症折磨的大脑,使他沉浸在了学术创造和词汇探索的小天地里。在某种意义上说,那些词典纸条就是他的治疗手段,是他的药物。其实这焉知不是另一种的囚禁?他和莫瑞,一个在牛津的词典编纂总部,一个在疯人院的高墙内,但他们的境遇却是出奇地相似,他们都同样禁锢在一排排的书架中间、囚禁在知识中,同样只靠信函与外界往来,他们一同湮没在“纸与墨水的暴风雨中”。

  在小说的143页上(百花文艺,2002版),这两个一直靠通信联络的语言学家有了第一次见面。当然他们的友谊和见面是建立在对语词共同热爱的基础上的。小说家在描绘这次见面时,重点说到了他们外貌的相似,一个人好像是另一个的复制:都是高个子,瘦身材,秃脑门,都有一双深陷的眼睛,都是钩鼻子,甚至他们的胡子也相似。这样的会面以后还有许多次。两人一起散步、朗读、喝下午茶、讨论语词,一个人就好像另一个人的影子。我相信这肯定是小说家刻意的安排,他赋予了两个知识囚禁者共同的癫狂神色。

  精神病院的管理层变动后,W.C.迈纳的生存环境恶化了。他在宽沼医院已经住得足够长,远远超过任何人。忧郁包围了他,他出现幻觉的时刻越来越多,要命的是他手淫的恶习也越来越重。强烈的性欲让他感到悔恨,他甚至疯狂地认为,是他的男性器官使他作出了所有不体面的行为,支配了他的一生。于是他用一把裁纸刀,以一种外科大夫式的冷静和专业为自己施行了阴茎切除手术。他老了(七十七岁了),又残废,院方认为他不再具有危险性,于是在1910年春天把他送回了美国。1920年,在康涅狄克河畔的一座大宅里,他于睡眠中安静地去世,死后葬在贫民窟边的一个墓园里。

  他的好朋友莫瑞博士,已先于他五年去世。他们共同编纂了几十年的词典,还需八年,亦即1927年才能正式编成出版。在这项孤独而又单调乏味的苦工中,两个人都与巨大的词汇洪流搏斗了上万个日夜,现在他们终于得到了伟大的回报:出版的词典有12巨册,414815个词下了定义,1827306条引语被采用(其中迈纳一人贡献了一万余条)。

  在最后等死的十年里,W.C.迈纳的妄想症和幻觉愈来愈严重了。他说他的眼珠经常被鸟儿啄出来,说有人拿着金属漏斗往他嘴里灌食物,还狠砸手指甲,又说几十个小矮人藏在他房间地板下,他们是地狱派来了……这是典型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内战时的恐怖场景就是诱发他后来种种奇怪行为的病灶),但在迈纳患病的几十年里,人们只觉得他病得莫名其妙,于是只好说他疯了(要知道,1899年德国精神病学家埃米尔·克雷配林在海德堡才首次公布了“精神分裂症”这个专门术语),要把他与人群分隔开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迈纳在宽沼安静的小屋内靠着编纂词典这一智力活动缓解他的妄想狂病,要是没有精神病院把他囚禁起来,他也就不可能有如此海量的阅读、作出如此巨大的贡献了,这么说来,后世的受惠者是不是该为他的疯病高兴?对他这一可怕而奇怪的经历是不是还要抱一份感激之情?说来真是一个悖论。

  福柯说,欲望的疯癫、疯狂的谋杀、最无理智的激情,这些都属于智慧和理性,因为它们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人身上一切被道德、宗教以及拙劣的社会所窒息的东西都在这个凶杀城堡中复活了。他还说,在我们这个时代,疯癫体验已经在一种冷静的知识中保持了沉默,但在如划破夜空的闪电般的作品中,如荷尔德林、奈瓦尔、尼采及阿尔托的作品中还可以看到它的影子,在牛津英语大词典这部作品中,在W.C.迈纳身上,我们也看到了这种人类疯癫的回光返照。

  这部小说的作者西蒙•温切斯特(Simon Winchester,中文名文思淼),英国人,学的是地质,做的是媒体一行,派驻美国,为《星期日泰晤士报》、《国家地理杂志》、BBC等媒体撰稿,写过《世界边缘的裂缝》(A Crack in the Edge of the World)、《喀拉喀托火山爆发记》(Krakatoa)、《改变世界的地图》等许多非虚构作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接触到了这个有关牛津大词典编纂过程的故事,当他在仓库库房飞扬着灰尘的阴暗光线中看到这部词典最早的印版,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上面突出的铅字,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智力上的愉悦,这件来自维多利亚时代、带着手工业时代痕迹的作品,在他看来是一个包含着知识所有秘密的“护身符”。然后,他又如历史侦探一般获知了W.C.迈纳这个辛酸又富有人情味的故事,由此开始,他以这个独特的视角来讲述英语词汇学史,这个更大、更迷人的故事——人类知识的故事。

  (《教授与疯子》,西蒙·温切斯特著,杨传纬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北京世纪文景2009版)

  2014,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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