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读后感摘抄
《新大陆》是一本由童末著作,后浪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元,页数:22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新大陆》读后感(一):我给童末的《新大陆》写的一段简介
这本小说集里的篇目,按照写作时间,可分为三类:1、与一种共有的“早期风格”的关系。一方面,是大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至新世纪头十年中,团体化的中国文学爱好者从“新小说”、后现代主义文学等,先是对汉语文学环境具有反叛性、但却逐渐教条化了的崇尚中,归纳出来的某些现代小说美学原则;另一方面,是在这些美学原则熏陶之下,常常并无充分理由以前者作为观念背书的感性书写,两者构成了一个时期青年小说作者的某种共同氛围。童末属于较早意识到“早期风格”的教条性的写作者之一,而不乏写作者,始终在教条化的“早期风格”中写作。2、之后,是《洞穴》和《拉乌霍流》等,从人类学经验向历史中的赤裸生命经验的过渡,作家绝不把人类学作为自我类型化的工具,而是径直表现出,从人类学材料向更为非理论性的文学主题转化的敏感。《拉乌霍流》是一个区别于作家之前所有写作的短篇,也仿佛后来的作品的序曲。3、写于近年的《新大陆》和《全蚀》等,则是完全个人化的开启,专注于一个在广大的离散者和广大的利己主义者之间剧烈变异的后全球化社会,其想象力、批判性和动人的叙述力量,是原创性的,可被视为童末目前最好的作品。此外,童末的一些更具政治性的作品未能收入到这本小说集中。 以上三类,也显示童末的写作迄今的三个层面:其一,从早期对教条性的现代小说美学原则的接触,转向文学传统与个人才能的关系的一种新的可能性,这一可能性不是被旧式的、精英化的人文主义,而是被这个已过去五分之一的新世纪的生命境况所揭示。其二,也许可以在李思佩克朵、中国空间内的非汉语民族的现实、以及库尼亚(《腹地》的作者)之间,辨认童末的声音,但以上两点都不能概括:其三,径直走向一些显然越出了教条化的现代小说美学原则,但始终是人类文学精神的交锋地带的主题,而童末的近作,都在指向一个并非方法论而是生命性的交锋地带。童末在语体、文风方面的不追求别致,有朵丽丝·莱辛的风范,与一些在行文造句方面致力于地域特征、并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说作者相比,更适合在一种整体性的“心脏的语气”*和思想视域中,认识童末的风格。
* “心脏的语气”,语出泰德•休斯对阿米亥的评论。
《新大陆》读后感(二):出走的图景
出于本能,我们很难屏蔽来自人类语言的波动,却需要花费力气才能识别自然界的其他声音(在城市待得太久了)。房间内的电视剧对白、街上的人声、广场舞歌词,这些无处不在的喉咙,随随便便就能闯入听觉,虽然我从未试图理解它们。
这和我读《穿过尘雾的中途》时的环境压力类似:嘈杂、无序、被侵占。在思绪被反复扰乱的过程中,这篇元小说中“我”笔下的女主人公“由纪子”,正使出全部力气对抗妄念。在一个富于启示的梦境后,由纪子以为自己放下了尘缘,却又面临着新的抉择。无论出家还是回到世俗,都如梦似幻。由纪子的难题,与小说中难以为继的“我”的写作,构成了互文性的文本。所以,写作是一种妄念吗?
构成妄念的不是写作,而是被附加其上的东西,比如意义、读者、野心。所谓野心,只是简单地想比上一次写得更好。但这种“好”是什么?是一级一级的阶梯吗?还是轮转中的图景?关于如何打破这妄念,小说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正如由纪子靠双脚走出了市区,“我”则继续搭乘着现代交通工具穿过云海。在这里,打坐入定的万般念头暂时隐去,随之而来的是行进中的风景。
行进式的运动方式构成了《新大陆》这本集子中一条隐形的线索。从最初的《玻璃酿》中尚且年幼的主人公迈着稚嫩的步伐打量这个世界,到《拉乌霍流》《洞穴》中由内心招引“回去的路”,再到《干将莫邪之女》《全蚀》中神话人物在时代中的走动,以及《新大陆》中移民的步伐,共同传递出一幅关于出走的图景。而由《穿过尘雾的中途》开始,故事中的主人公无不在努力从缺乏自我认同的身份中走出。
这种出走既是本能的,也是智识上的。因此,以此时此地看到的这批小说,作为作者此刻的标记,犹如刻舟求剑。你可以把这看作一种邀请,在跟上作者的步伐后,去完成一场笃定的实践。我是说,我读后最大的感触,是童末呈现在这一本集子中的作品,每一篇都如同先扎好了马步,再打出瓷实的一拳,以朴实的基本功完成着某一阶段的写作信念。这信念涉及她彼时所倚赖的语言、关心的议题、目睹的现实和身处其中的困局。
有些困局是普遍性的,有些不是。但作为一名读者,如果能在某篇小说中体认出相似的困境,或许可以从中汲取一些力量。毕竟,已经有人先替你打出了这一拳。你可以坐在书的后面,好好看看她是如何将这一拳打向自己的。
《新大陆》读后感(三):万丈迷津,除了自渡,他人真的是爱莫能助。
《新大陆》是完全盲买的一本书,当当凑单满减,对作者童末本身一无所知。
本来想写发现了宝藏作者,但是宝藏两个字又不太准确。算不上是传统意义上让人一见钟情的眼缘型作家,甚至在整个阅读过程里,我有好多次想要放弃的冲动。但是就是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人想一看究竟。后来渐渐发现,这不是一块被打磨完好的宝藏艺术品,但却是块被时空反复揉碾挤压之后的矿石,浓缩的精华还可以留着被读者自己去塑形,或者保留那种粗犷的原始感。
或许也是因为这本书轻薄小巧的造型特别适合携带,总之在一周的上下班通勤时间的地铁上,就这么断断续续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的读了下去。仿佛是在时空隧道里反复穿梭,每一世都落在了不同的身份场景里,冷眼旁观着世界的激情燃烧。
文字的感觉非常重,重到每句话,都向是兵戈铁马的杀气腾腾,带着凛然的决绝,有着跟世界一决生死的骄傲。有时候又像是拿着一把短刃,明明白白要跟周遭割席断交。总之,这种独特的文风,和冷冰冰的疏离思辨,反倒是给文章留下了许多暧昧的空间。有些似真似幻的,科技的尽头,历史的源头,语言的极限,人心的幽微,作者把人生生拽进了一个思维的黑洞里,跟着她一起在这些高密度高压缩的信息里思辨,艰难的抽出一些有用信息,但是又徒劳的离不开黑洞的包裹。
“现在,他还活着,世界却变了。”
“那团黑暗似乎流出来,无处可去,只好堆积在他的身边。”
“这里转眼坐满了人,堆满了我的眼眶。”
“我只是无数个他者的意识孕育出来的幽灵。”
“那日复一日损耗她的事情,正式她全部的热情所在。”
……
这些都只是她每个短篇里,特别偏僻的微不足道的一些字句,但是正是这些微不足道击中了我,让我在她天马星空的信息量里,捕捉到一丝半点可能让我能懂得的情绪共振。整个阅读的过程里,我都在想,童末想通过这些告诉我们什么呢,直到看到了《穿过尘雾的中途》,我才从那个稍微贴近普通生活的设定里,明白了她在呈现她大脑里所有灵光一现的细枝末节,试图把那些断裂的碎片拼凑出完整的图画来。她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都太多还处在混沌状态下的语意未明,需要特别强大的语言功底,和更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把那些东西抽出来,组合,编织,那些隐喻和现实,割裂和纠缠,深刻和肤浅,尽可能逻辑通顺地变成面前的这本书。
当然,一本书出来就有被误解的可能性,我很有可能全方位误解了她的文字。但是仍然对这一次不大不小的相遇感到惊喜,万丈迷津,出了自渡,他人真的是爱莫能助。
《新大陆》读后感(四):黎幺、童末:从“确信”开始写作
访谈时间:2020年9月9日-9月17日
黎幺:作为一个读者,首先,我想听你说说《新大陆》这个小说集的编选思路。毕竟就我对你的了解,你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也远不止收录在这本书里的这些。是不是可以将《新大陆》这本小说集的编排当作另外一种创作来介绍一下?
童末:目录编排谈不上是“一种创作”,但可以简单说一下。前面五篇,从《洞穴》到《全蚀》,是近作中的代表作,这五篇合成一个整体,可以视为我写作上的一次“转向”,这个“转向”的过程延续至我手头正在收尾的长篇。其中《洞穴》、《干将莫邪之女》和《拉乌霍流》,是我很想写出的一种生命经验,它在中国的时空中备受压抑和扭曲,却仍在不断闪现和涌动,这种生命经验,或者说生命力,有时是独立于人的自我认知和控制的,自我会与这种力量不期而遇或迎面相撞。我就从这种生命经验出发来构思小说,同时也想让文本本身保持住这种闪现和涌动。现在,借你的问题我试图归纳一些意义时,才发现它们在写作动机上的共性,又比如三篇都是女性叙述者,当初构思和动笔时并没有预设这些。
到《新大陆》和《全蚀》,这种生命经验与异质性的世界之间的错位以及对抗,就成为了更清晰的主题意识。今天无论在世界何处,我们都能感受到一种异化的力量对人的系统化的冒犯,它持续侵扰着人的尊严和自由,我们会发现自己很难再保持生命的整全感。无论抵抗或顺从,个体的生命都在被缓慢地碾碎。这两个作品尝试直接说出这些,如罗伯·格里耶说,“致力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无拘无束的叙述,并且将它所搏斗的种种逆境精确地表现出来”。这也让我的写作和以前的作品产生了显见的断裂。其实,这样的主题和写作在文学中是很普遍的,但好像,当代汉语文学却很少触及。有一些写作者朋友拿到书后会和我聊,提及或谈论这两个作品的写作者却不多,当然,这不妨碍我自己认为这是我迄今的短篇中最好的作品。
《穿过尘雾的中途》是个比较特别的作品,我把它放在目录的中间位置。它算是比较贴近我当时真实生活的一个作品,其中的写作危机也是真实的。它像一个我必须走出的甬道,写完它,也才会发生后来的“转向”。
接着是后面的五篇,属于早期作品中的代表作,包括小说处女作《玻璃酿》。所以也可以从后面这几篇开始读。当然读者可以完全不管我的创作次序,自己选择阅读入口。
黎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认知错位始终存在,何况任何作品总需要等待它的读者,既等待新的、不带成见的阅读,也等待着成见在作品面前自行消散,所以对于小说集面市初期的反馈,不必太过介意;你的转向我十分欣赏,尊严与自由当然永远都是文学作品应当探讨的主题,没有问题意识的写作,只能视为文体练习。在你的小说里还涉及了另外一个问题:关于写作者的身份和语言的思考,比如《桑桑曲乌,或近似黑洞的天赋》。其实这个问题和其他问题的思考是同步进行的,因此在最近一个阶段创作的小说中其实多少都有些涉及。我想问的是,关于语言的思考和关于“异化的力量对人的系统化的冒犯”的思考,两者之间有联系吗?如果有,能否简要的说一说?
童末:《桑桑曲乌》是关于“联觉”能力的一次想象,倒还不是对语言本身的思考。我现在越来越少单独就语言本身进行思考,说得更准确些是,不太将文学语言当做一个独立的美学问题来思考。我觉得这样反而掩盖了或者说规避了将语言置入危机的那个现实。我们的写作环境正在显而易见地恶化,在我们这里,写作最大的敌人,依然是“人之为人”这一传统人文主义理念的敌人,是同一个庞然大物,是现实之中和它联袂的种种力量,也是它假装给予个体的那份虚假的自由。认为文学可以自洽,恰恰也是这种自由的幻象。但我们毕竟是文学写作者,我们的写作之敌就是我们的生命之敌。对我来说有意义的写作和有价值的语言,只有在对这个写作之敌、生命之敌的不断辨认中去完成。
说到这儿我想起波拉尼奥在《2666》里讽刺拉美知识分子的那段(也是对“洞穴”譬喻的变形):知识分子置身漂亮的舞台,对舞台背后的巨大矿洞视而不见,无法辨析矿洞中垂死挣扎或者诱人至死的喊叫声,他们的工作只是对矿洞中传出的模糊杂音进行解读,说些漂亮话。每晚舞台熄灭,剧场关门,矿洞便被封起。然后波拉尼奥写道:“知识分子说些’啾啾、喵喵、汪汪’,因为巨型动物或说巨型动物的缺席,他们没法想像。”
但我们手中只有语言。我们仍然是从语言出发,想象这种对抗和其间的希望。我要求自己从“确信”开始每次写作——确信故事,确信人物,确信自己写它的欲望。需要许多工作来获得这份确信。一旦确信,就可以开始,语言自然也会成立。语言、形式、风格,无论用哪个词,都是作者精神生命的一次外在体现。好比我们都喜爱的托尔斯泰的《哈吉穆拉特》那样的作品,我们不会单独去评价它的语言如何,整个作品打动我们的是作者的生命和作品浑然一体的那个内核。
黎幺:是否还有别的可能没收录在这本小说集里的“里程碑式的作品”,那些对于你的写作而言具有标志性的作品可以介绍一下的?
童末:在《新大陆》和《全蚀》之前,我写了一个有关90年代初越南难民的剧本《从今以后(Bắt Đầu Từ Nay)》,这个剧本参加了深圳国际城区影像节的展,也在北京的当代艺术空间做过剧本朗读。因为剧本以南海这个有争议的政治空间为背景,未能过审,所以没能收进书。一些非文学领域(如当代思想和社会实践)在当下境况和公共危机方面的敏感性,对我的写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刺激。《新大陆》也类似,当时我在德国和荷兰国境线交界地带驻地写作,这个作品与我对当代移民问题的关注有关。
我不会称呼自己的过去或将来的作品为“里程碑式的作品”。我认为,作家这样看待自己的作品,是一种应被摒弃的自我历史化。
黎幺:《新大陆》源自对欧洲移民问题的观察与思考,但作为读者来说,我阅读时会联想到我的国家所发生的一些事,比如地区发展不均衡导致的流动人口,比如我出生长大的边疆地区,比如这些年大家一直都在提的“老龄社会”。最近两年,我在社交网站上不止一次看到一种论调,说当前的可悲而又丰富的社会现实在呼唤伟大的非虚构写作,还说虚构文学的力量在衰减,或正在向非虚构转移;有人更明确地提出一个看法,说当代的写作者有责任在小说和新闻写作之间开辟一个领域,去创作杰出的非虚构作品。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但我当然持有不同看法,至少,非虚构作品很难带给我这个提问开头所提到的那种效果,它的指向太明确了。因为《新大陆》这样的作品显然与他们的讨论有关联,所以,我想听听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童末:“虚构”和“非虚构”的区分本身是个伪概念。我在读库尼亚的《腹地》和丽贝卡·韦斯特的《黑羊与灰鹰》时想不到要做这种区分。或者,这种区分是一种媒体化的概念,类似“写实主义”、“创意写作”这些概念。任何宽泛地以体裁、题材来肯定或否定一个作品或者作家的做法,都是很不好的表面判断,如果,我们仍然相信作家和写作是一种精神现象。许多诗人和小说家写很好的散文和评论,对于他/她的写作生命、也对于读者来说,它们有同等价值。何况对许多小说作者或诗人而言,他/她的准备工作,历史研究、游历或者田野调查等等,是一种很综合性的智识活动,不能用“虚构”和“非虚构”的这种片面的区分方式去认识。决定作品质量的仍然是心灵的能力,而不是对这些工作的社会化的定义。
推崇“非虚构”以贬低“虚构”,或者相反,可能都是一种当代想象力贫瘠的体现。认为“虚构”不足以反映现实,是将文学贬低为现实的一种简单对照物。当然公众对虚构作品的不满,也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作家自身想象力的贫瘠和自我审查(二者密切相关),导致写作者面对你说的那种“可悲而又丰富的社会现实”的失语。
《新大陆》的创作也包括驻地期间在德国北威州城市Geldern和德荷边境的调研工作。Geldern当时和德国其它城市一样,做了大量中东难民的安置工作,同时当地老龄化的趋势也很显著。我结识了来自叙利亚的难民,也和地方右翼保守主义者有过交谈。随难民的涌入产生了种种冲突,宗教冲突只是其中最可见的。吸引我的是人和人在看似平静的、密切的日常接触之下,彼此依然互不理解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未来的欧洲会是什么样?从现有世界的撕裂中还有可能诞生一个新世界吗?从这些问题中诞生了这个小说,它不是实证的,也不是理论性的,我会把它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归于文学想象。
黎幺:有追求的写作者常常倾向于否定过去的自己,但这常常只是变相地暗示“自我成长”,这种态度对于自省习惯而言,实在过于安全了。相比于“成长”,“中断”无疑激烈得多,对应了一种更为危险,也更具可能性的临界状态。这十二篇作品中,后几篇和前几篇之间有非常大的时间间隔,大约六七年吧。我认为这条“裂隙”值得关注,能不能介绍一下这段时间对创作的具体影响。
童末:作家对早期作品的否定不能一概而论。对已经写出《尤利西斯》的乔伊斯来说,如果仍然仅仅把他缠绕在《都柏林人》上去辨认,是评论者的失职,如果不是做作的话。另一种情况是,一些中国作者在写出更符合建国后意识形态的作品后,急于推翻早期作品,这是另一种令人遗憾的否定。
在中断小说创作的那几年,我念了人类学研究生,后来又在外企从事市场研究和商业咨询的工作。学术世界和商业世界如今都已成为全球性话语生产的一部分,尤其在文化性话语生产方面,彼此变得很相似。我所在的咨询公司在给甲方的项目汇报中可以很自在地征引福柯、布迪厄、女权主义等等人文、艺术、政治领域的各种概念,来售卖给大公司一种自我反思的假象,刺激它们抓住大众意识的空白地带,创造商机,却全然不顾其中的讽刺意味。如大卫·格雷伯所说,“人类学家和全球营销主管的视野变得几乎一模一样。”很不幸的是,我高强度地经历了这两个界限越来越含糊、同时各自趋于封闭和机械化的世界。幸运的是,在告别了这两个世界之后,对于我前面说的那种全球化的系统对个人生命的压抑和所制造的自由幻象,我有了更清晰的意识,也志在通过作品表达出这一真实。恢复写作之后,所谓“转向”也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黎幺:《全蚀》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围绕着它的读解可以有好几种,我在这里就不多此一举了。但读者应该都会对这个小说当中咨询公司的专业话术印象深刻,联想到你刚刚提及在写作中断期的职业经历,这说明对于好的小说家而言,任何人生经验都是宝贵的,只待合适的时机,经过批判性思想的熔铸,就能构成新的作品的基石。这篇小说最初的构思,我记得应该是在2016年就出现了,当时你就向我介绍过将夸父与刑天放进现代商业环境的想法,但最终创作并完成它是在2018年10月。是否在2016年的时候,有某个模糊的东西,有某个“X”,在之后的两年里才逐渐变得清晰?如果有,那是什么呢?
童末:我记得在2016年给你看过最初构思的那个小说。当时只有一个粗糙的动机,就是想重写神话中的人物,当然,这也是许多作家都做过的事。我想把这些原型人物置于当代世界,写出一种新的意义。当时我将夸父写成一个当代的夜间漫游者,但他作为主人公的形象和经历都是含糊的。是到写《全蚀》时,我才为夸父和刑天找到了恰当的时空,就是我有过个人体验的商业世界,我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充沛和自如地动用的材料。所以变得清晰的是,如何书写和放大这两个“溃败者”形象的具体方式,并把这种失败内在的可怖和普遍性写出来。
黎幺:《新大陆》和《全蚀》的批判无疑是极为尖锐的,在其中,“现代性”不仅彻底破坏了“返乡之路”,连“乡”本身——或许可以说,自由的、本真的生命经验——也早已成为废墟。它们进入的是一个极为重要,也极为广阔的思想领域,当然,可能这两个作品也只是阶段性的探索,但这个阶段至少会更长,而且需要更为宏大的作品才可能将之完成。我知道这两年你一直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能否简单地介绍一下它,以及在最近的两年中围绕着它所产生的一些新的思考?
童末:是的,手头的长篇也是在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还差一个结尾。但我想在作品完成前先保持住沉默,在沉默中让这个作品完成它的生长。
黎幺:你刚刚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词——“沉默”,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与这个词有关。其实,这可能算不上一个问题,它的开放性实在太大了。我想问的是,作为一个当代汉语写作者的作品集,尤其是,作为一本严肃文学作品集,《新大陆》在出版之后可能得到一部分读者的肯定,可能被另一部分读者否定,也可能遭遇难以预料的误解,但更多的读者可能对其保持沉默。你怎样看待这种沉默?
童末:作品遭遇任何一种反应,都不应该被作者美化,或赋予过多的意义。
黎幺:其实在我看来,沉默好过任何急切的肯定或否定,即使它不能代表一种更为慎重的态度,至少不比那些草率的意见更为轻慢。所以,我想对与当代汉语文学有关的生产者(不仅是写作者,也包括出版者)说一句,不要因读者的沉默感到失落,请坚持,并且将注意力放在工作本身。请相信,在沉默的群体之中,一定包括像我这样心怀赞赏和感激的读者。最后,感谢童末对每一个问题的回答,祝《新大陆》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