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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思念,叫“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2021-01-27 19:45:11 作者:东云 来源:十点人物志 阅读:载入中…

有一种思念,叫“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作者 | 东云

  十点人物志原创

  在过去的一年里,不管你挤过多少次高峰期的人海,跋涉过多么漫长的山川路程,归途只有一个。

  每逢春节,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旅行箱的车轮、匆匆的脚步都终将抵达同一个目的地——家。人们对“过年”的定义,就是家人围坐,吃喝唠叨,嗑着瓜子晒太阳。

  而在刚刚翻开扉页的2021年,“过年”的意义,被重新诠释。

  抗疫,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角力。随着各地入冬,春运将至,疫情也有多点散发趋势。为了不增大防疫工作的压力,目前已有29个省、区、市提出了就地过年的倡议。

  归家人离开,原年人留下。有人在电脑前等待下一个来问诊的病人;有人选择在守岁的夜晚,为需要的人们点亮那盏药房的灯;还有人坚守在核酸检测窗口,让每一个回家过年的人多一份心安……

  有人说,长大后的过年,最大的意义就是团圆。在很多人朝家奔赴的时候,他们选择留在原地,带着家人的牵挂,守护更多人的健康。

  “每年一两次的回家机会也没有了”

  @杜雪君,京东健康互联网医院全职医生

  杜雪君只盼着能在快递还畅通的时候,收到来自山东的包裹。里面也许会有炸到酥香的小鱼、金黄诱人的油条、各种造型的馒头和自家种的核桃花生。

  她的老家在山东招远,“一个年味挺浓的地方”。年关将近,她好像随时都能嗅到那种热闹而蓬勃的气息。年前,家家户户就忙着做各种馒头,每一个造型都是吉祥喜庆的寓意,存到面瓮里,是能一直咂摸到元宵节的美好期盼。

  大年初一,大家会在家庙里祭拜祖先,当夜晚12点的钟声敲响,冒着热气的饺子便会被端上供案。整个新年,炒花生、炸鱼、炸油条的香气都会从大大小小的门扉里蹿出来。

  但是,当电脑屏幕跳出问诊讯息,那些热气腾腾的味道就会一下子消散——今年过年,她决定留在北京过年,在春节继续值守。

  跟以往不同,为了应对疫情散发,在线问诊的用户咨询量也许会增大,她所在的京东健康互联网医院在今年春节期间,要求绝大多数科室都有大夫和助手在岗值班。

  杜雪君主动申请留下值班,“回去也是两头牵挂,怕有事赶不回来”。

  去年春节,她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疫情突然爆发,杜雪君在大年初一收到紧急到岗的通知。在家才呆了三天,她就带着家里准备的过年吃食回京。

  整个疫情期间,她一直坚守在互联网医院的抗疫一线,“虽然不能走到前线去救助病人,但至少能通过线上服务缓解一些民众恐慌、也多少能缓解一些线下医院我们同行们的压力”。

  跟她一样,从各地重返工作岗位的还有20多位同事。而今年,整个京东健康互联网医院将有50%以上的全职医生原地过年坚守岗位。

  前段时间,河北出现聚集性疫情,京东健康全职医生问诊量就同比增长了近4倍。

  很多时候,他们的工作其实是排解人们的恐病焦虑,“有些人会揪着症状来回跟你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感染”。杜雪君记得,甚至真有人在这种情绪下导致体温升高。她总要拿出最大程度的耐心开导咨询者。

  在去年那个忙碌的春节,能抚慰她的是回到家,把老家带回的饭菜热一热,简单跟丈夫和孩子吃个饭。

  不回家过年,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容易的决定,“一年本来也就回个一两次,现在这唯一的一两次机会也没有了”。当告诉父母这个消息的时候,山东老家的过年准备正是火热,“他们肯定是会有点失望的”。

  从医多年,父母其实已经有些习惯她偶尔会在春节值班的工作安排。但疫情之下,他们仍会忍不住担心女儿在北京的近况,时不时在电话叮嘱出行得做好防护、多穿衣服、保证睡眠和营养。

  对亲人的牵挂,是风筝的线,连着彼此。

  杜雪君的父母今年70多了,身体都不算特别好。以往只要有长假,她都会尽量回家,哪怕来回路程就得两天,只能匆匆在家停留不过三天。

  心意,并不会因距离就变得稀薄。

  杜雪君早早为父母准备好了年货:钙片和缓解关节损伤的氨糖,“现在给父母买的,更多是跟健康有关的东西”。电话也比平日打得更勤快了,有时哪怕只是短短聊上几句。

  不过,总有一些话题是不变的。“以前每次视频,都是先汇报血压情况,再聊别的”,杜雪君说。

  在无法团聚的日子里,杜雪君只能通过电话关心父母最近的血压、有没有哪里疼。她是一个医者,但在这个时刻,更是一个女儿。在过去的一年里,她说,自己最大的改变是,“觉得健康是最重要的”。

  此刻也许不能团聚,但她想把陪伴延长一点,再久一点。

  “为了我们回家,家里杀了一头猪”

  @陈子洋,药店创业者

  就在接受采访前不久,陈子洋做了一次核酸检测。这是他最近做的第三次核酸检测。

  1月19日,北京大兴区突发局部聚集性疫情,在新增的7例本地确诊中,有6例都在大兴区。陈子洋就生活在大兴。他记得从那天开始,自己所在的社区就开始了封闭式管理,并接连多次组织居民核酸检测。

  疫情突发也打乱了他的安排。原本他打算再过段日子,就要带着妻子和刚学说话的儿子一起回老家安徽芜湖过年。

  这边是一日紧过一日的防控,那边的老家爸妈也忙得高兴:他们差不多已经做好了迎接儿子一家回来过年的准备。

  老两口早就忍不住在视频电话里跟儿子分享家里的新变化。老家的房子在两个月前新上了一层腻子,敞亮不少。房间里新换了一张大床,他们忐忑着儿子儿媳会不会喜欢。最希望见到的还是孙子。

  新床上整齐码着几十辆还没拆封的玩具汽车,那是爷爷为孙子特意准备的。“我爸妈还专门杀了一头猪”,他笑道,这在芜湖当地,算得上是过年的最高礼遇。

  “都挺好,就是今年回不去了”,陈子洋说。大兴疫情一发,他就接到了村里通知,“希望大家没事儿尽量留在当地过年别回去了,尽量都警惕些”。

  邻居退掉了回家的车票,陈子洋也决定留下,“如果早点走,其实也能回去”。他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无奈和遗憾。

  比他更失落的是远在安徽的父母。他记得,当自己在视频电话里跟父母说,今年过年回不去时,那一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随后父母敷衍了几句,便扯开了话题。

  “你知道药店基本全年不放假,一到过年,我们肯定会抓住时间回老家”,陈子洋说。从北京到芜湖,1100公里,以往他都是自己开上十三四个小时赶回去,后备箱塞得满当当,离家越近,心里就越踏实。

  今年,他们终要迎接一个家人分隔两地的春节。唯一庆幸的也许是,去年也因为疫情,他在老家待足了两个月。

  不能团聚,唯有视频解挂念。

  跟爸妈视频的频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这之前,陈子洋基本上两三天跟家里通个电话,草草聊上几句,便挂断。最近这段日子,有时他们会一天打上两个电话,每次都能唠一两个小时。

  陈子洋说,“很多人也已经回老家了,他们都有父母孩子陪着,爸妈在家比较寂寞”。

  妻子会教儿子说想爷爷奶奶,给他们拜年。这是治疗亲人思念的良药。他们也成了比对方更关心当地疫情的人。“我爸妈比我更紧张大兴这边的情况”,陈子洋说。

  他听起来有些拿老人没辙的无奈,似乎忘记了自己这段时间也总会尤其留意安徽的疫情新闻。

  陈子洋早早就为父母准备好了足够的口罩,每次挂断电话之前,都要叮嘱父母尽量少外出,非得出门的话一定带好口罩。

  远在安徽的父母到底是放心不下,尽管新闻每日通报,但还是要自己跟儿子确认周边有没有风险、有没有新增确诊才能稍微安心一些。只有一家人都健康,才会让无法团聚的冷清变得值得。

  陈子洋平时进药的药品采购及服务平台——“京东药京采”,会在春节期间照常运转。今年以来,京东药京采供货量环比增长近60%,为中小药房正常运营提供了保障。

  留在北京过年的他也决定春节期间继续营业药房。毕竟还有很多人需要照料,“周边好多老人都要吃降血压、降血脂的药,去医院不方便也有风险。我不关门,他们就会方便多了”。

  “别给国家找麻烦,等过了年,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再回去”,他在电话里这样安慰母亲。这不是随口的一句打发。陈子洋已经计划好,过完年回家,后备箱照例要装满,还要带爸妈去黄山上转转。

  一个不能团聚的春节,在失落之后,某种程度上也尽可能扩大了人们对下一次团聚的期待阈值。

  “跟父亲学的姜汁鱼,火候还是不够”

  @赵真乙,京东大药房工作人员

  赵真乙说着一口软糯如糍粑的四川普通话。她是四川眉山洪雅县人,去年才刚刚调到成都京东大药房武侯区致民路药店当店长。

  最近下班后,她忙着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番,饭后消食活动变成了购买年货。这是她一个人过年的仪式感。

  就在前几天,她跟父母说了今年会晚些回家过年的打算。药房新开,要忙得事情还有很多。店员中有些人老家很远,而她的老家洪雅离成都不过两个多小时车程。

  药房过年不休息,她决定自己先留下值班。

  年味是越来越浓了。街上已挂起了红灯笼,往来药房的人也多了些,买些常备药品,也有不少是为家人来置办保健品年货。

  在附近打工的阿姨50多岁了,想在回家的时候为女儿捎上些保健品。60多岁的叔叔会来给90多的老母亲置办些提高免疫力的蛋白质粉。

  “每次有跟父母差不多年纪的人进来买药,我就会特别想他们”,赵真乙说。她原本也该在父母身边,但因为春节回不去,感情有时就靠邮寄。父母寄来了自己做的腊肉香肠,她忙里抽空邮回去一些常备药和保健品。

  即便如此,她也有着很深的愧疚。

  她的母亲是做羽绒服的。这几天,厂子里总要加班到很晚。下班后,母亲都要自己骑着电动车回家——因为女儿不在身边,她不得不学着自己骑车上下班。

  赵真乙说,“父母也会有依赖我的瞬间,当我不在,他们就像小孩一样,也得学着独立起来”。

  他们都在变得独立。赵真乙记得,刚到成都那会儿,父母会照着一天三餐跟她视频,关心她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如今,她已经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妥帖,但仍是父母眼中的孩子。

  疫情又起的春节,吃喝倒是其次,“身体健康”成了电话里聊得最多的话题。女儿留在成都工作,每日都会接触不同的人群,父母嘴上说着理解,只是把所有关心都藏在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记得好好吃饭”“出门带好口罩”“别工作到太晚”。

  彼此健康,是他们在这个新年送给对方极为珍贵的祝福。

  所谓“独立”,也许不是不需要来自周围的温暖,而是希望自己也能是给予他人温暖的那个人。今年春节期间,京东大药房60多家门店正常营业,线下送药服务也不会打烊,在居民身边筑起呵护健康的一道墙。

  在赵真乙心里,药房就是城市里一个温热有微光的地方,会在白天聆听周围老人唠家常,也能在深夜守护需要帮助的人。

  她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个春节会不会有些冷清,只能顾着把眼前的事做好。她已经为父母买好了新衣服,选好了自己发现的成都美食,就待忙完的那一天,回家亲手送给父母。

  去年春节,她在家跟父亲学做了姜汁鱼,当时“还差点火候”。这一次,当她再次为父母做这道菜,应该能拿捏得更好。

  “想带父母去海边,但畅想一点用都没有”

  @张圣鑫 ,核酸检测机构工作人员

  “今天突然间窗口都不够用了”,张圣鑫在电话里说,“猛增了很多客人”。

  最近,在国务院发布的疫情防控工作方案中,要求外地务工人员返乡需要进行核酸检测。一时间,一张核酸检测报告成了回家路上的通行证。

  张圣鑫就是一家核酸检测机构的客服经理,提早感知到了春运的紧张。她所在的机构临时增开了服务窗口,“护士连中饭都没吃,一直在取样”。向她咨询的好多人,也大多是因为接到回家得先做核酸检测的通知。

  为了减少人群聚集情况,京东健康提供线上预约服务。1月上线以来,线上预约订单量环比增长超10倍。用户先线上预约、后线下检测,极大降低了等待成本和潜在风险。

  就在接受采访的当天早上,她就遇到了一位“不会用导航,不会网上下单”的客人。对方在电话里找客服帮忙,“确实能感觉到他很想回家的心情,积极地配合做检测”。

  有机构预测,2021年春运期间,单单是铁路、民航进出京的客运量会在1300万人次以上。而张圣鑫,不是这千万中的那一个。

  张圣鑫是大连人,从北京到老家,“坐个动车5个多小时就到了”。不过,她还是决定留在北京过年。

  在疫情爆发之前,她是一家事务所的总经理助理,工作规律,基本每年春节,都会跟家人聚在一起。去年春节,她做了美甲,换了漂亮发型,买了新衣裳。正准备美美过个春节,大年初四就因疫情被紧急召回北京。

  她的妈妈不希望女儿陷入到更大的风险中去。她觉得比起回北京,留在大连至少更安全些,况且“就算回北京也未必能帮上忙”。张圣鑫却执拗,“公司一定有事需要我做”。

  她所在的集团偏重实业,受疫情影响严重。那段时间,张圣鑫就跟同事们负责抗疫过程中的生活物资供给。

  5、6月份,他们接手了核酸检测项目,张圣鑫成了客服经理。在她的印象中,“长这么大,这一年是最忙的”。一整年,她只在爷爷去世时回了趟家。

  后来有一次,她领队移动方舱去大连检测,“爸爸妈妈奶奶姑姑开车轮流来看我”。因为还在工作,她得住在医院,家人团聚只是匆匆一面。

  对父母来说,女儿的工作或许不在前线,但也是守护健康防线中的那一环。亲历抗疫,再没有谁比这一家人更懂得疫情之下健康的可贵。张圣鑫有时会领队进入医院工作,身处更大的风险。

  对父母来说,哪怕只是短暂看一眼,只要能确定她的健康就足够。

  她的妈妈早就预料到了,女儿今年估计也没法在家过个年,“从核酸项目开始运行那一天起,我妈就觉得,但凡有疫情我就闲不下来了”。多地接连出现散发确诊病例,“感觉就没有特别稳定的时候”,张圣鑫说。

  亲人的关心,不需要太多言语。分隔两地,父母不能亲自照料张圣鑫的生活,只能通过给她发红包来传达牵挂,在电话里反复提醒,保护好自己,不要熬夜,年前工作越来越忙,自己的健康最重要。

  最近半个月,她的生活半径不超过50米。每天的日常就是上下班,吃食堂,不离手的就是四部手机加一台座机。她没时间也没必要出门,只在受访前的一晚,出去吃了顿烤肉。

  伴随油脂滋滋作响,内心的焦虑被烧烬,又有力气扎到春运前的忙碌中。

  换了以前的张圣鑫,恐怕是忍受不了这样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她向来是贪玩的:曾是国际潜水教练,闲暇时喜欢跟朋友玩乐队。而在不能远游的这一年,她发现,“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玩更重要”。

  为了那些“更重要的事”,她选择留在原地过年。只是偶尔,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有些朋友已在返乡路上,“想到今年不能回家过年,还是有点冷清,有点酸”。

  “如果能跟爸妈团聚了,想干点什么?”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她有着北方女孩的飒劲儿,“我想得多美好也没有用”。抗疫还没有结束,咨询电话仍在不断被接通。她穿上去年没来得及穿的新衣,“假装是今年买的,把自己打扮得像过年的样子”。

  她很善于自我安慰,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我们也许过年这几天没见到,跟别人比起来是有些冷清,但我们可以错开过年,家人能聚在一起就算过年”。

  海边长大的张圣鑫,还没有看够波澜,听腻海浪。她还是忍不住想,等忙完这阵,就要带父母去海边晒太阳。

  过年,对中国家庭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一顿家宴,亲友往来,围坐守岁。疫情之下,每个人或许会对过年、团聚有新的理解。

  不是不想念,不是不团圆,只是对很多人来说,耐得一时冷清,是为了之后的相聚更值得。而当下,有远比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更重要的事,那便是你我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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