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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摘抄

2021-02-28 03:41:34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摘抄

  《保龄球的意识流》是一本由陆源著作,后浪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8.00元,页数:20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保龄球的意识流》精选点评:

  ●还行,长句风格迷人,反而是自作聪明的幽默太破坏阅读体验了,我的发笑阈值比较高,欣赏不来

  ●算了,多说无益啊。本人又不是给陆源吹嘘的水军……还需要如何吹?就引用原文一句作为读出的书眼吧:“残留脑海的印象与旧影,既无助于今日,更无益于将来……除了添加魔法的佐料把它们写成小说,强死赖活镶入与之匹配的逻辑,本人找不到更高明的方法将其摆脱。”

  ●这本书对我的反差感大抵等于一个翻译布鲁诺·舒尔茨的长发文学青年突然变成朱岳老师跟你胡吹……

  ●标记了在读一个月 实际是读了三个晚上左右 陆源是我高中就记住的一个名字,他是布鲁诺舒尔茨的译者,那种文字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现在看完了他自己的小说,与其说他像王小波,不如说更像布鲁诺舒尔茨。但是他非常漂亮的做到了中西语境的平衡 这种书实在不能说是看完了,只能说是翻完 但是他的文字有让我一直往下翻的魔力。小说里的剧情人物我都没有get到,但那些人物像面具人一样,在隆隆的黑夜里做着有强烈视觉刺激的事 然后,这也是一本太过知识分子的书啊,所有人物的台词全是在说哲学、佛学之类的。作者的底蕴实在很深厚,吾等喽啰实在是不能走进他的世界一步… “‘尔等庸俗之徒,’他说,‘不懂得信念的高翔,不理解诗意的辉煌胜利……什么是梦幻,什么是醉人的美妙,什么是至深的启悟,诸位已注定无缘领略。’……”

  ●封面好妖精。

  ●买时周遭环境不适合读就一直放着。2019年5月31日,误以为这天是元旦,直到下午才发觉是个年中暑热的日子,晚上还要去看个有头无尾电影,于是找出了它。公交车上词汇还是像以前阅读陆源时一样劈头盖脸砸来,当时就想如果不曾在时间交汇时游荡幻想并与之搏斗,就很难与之共鸣,回来一瞅果然呀哈哈。但有什么关系,大概这些东西在写的时候创伤就自动愈合了。读到第一篇末尾,感觉来到真实和虚幻的交界,词汇产生之前现实不发生意义的时刻,那时停在交道口,看得想大笑也想流泪。虽然这些恣意的小说仍带着悲观的内核,未被描写的句子摔死诗人,停滞的现实想黏住思维,但还是没关系,do what you love and fuck the rest! 反正大梦一场,不懂什么都不会遗憾,不过偶尔还是会替他人遗憾。以及无前言后记超酷的!

  ●青年小说家的写作:重、慢、模糊、抽象、繁复,除了最后一点都与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提及的相反。

  ●本来一开始想给五星好评的,作者脑洞之大嘴巴之贫,怎么说呢,文学界的郭德纲也不过如此,什么舌灿莲花妙笔生花都不足以形容作者的嘴炮之响之绝,想象力插上了翅膀瞎***飞,但后面几篇多了也是会有点腻的。

  ●大概就是静流说的那种天分不足却又读了很多书的作者,小说的节奏就是梗梗梗梗梗梗梗。

  ●发散爆炸根系砰砰人 闪光弹蜇得热泪盈眶嘴里却全是苦味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一):【春上春树随喜文化】

  Ⅵ.践行G(定量) 古今中外 学贯中西 在哲学,艺术,文学,建筑中穿越 神话,禅宗,梵学,隐士 褪色的性史混杂着现代的声色犬马 打通七情六欲的是猫屎味的保龄球 撞出像王小波式的幽默语录 理性和感性争锋相对 有时化敌为友 像四川火锅的辛辣底色 调料食材五花八门大小俱全 任君选择 不喜慎入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二):《保龄球的意识流》:一个青年小说家的画像

  

爱德华·W·萨义德晚年有本代表作,叫《论晚期风格》。如果他有幸读过《保龄球的意识流》,也许会写作另一本叫《论早期风格》的书,以陆源的小说为例。

作家的写作技艺随时间推进不断地精进,此自不必待言。如同常人羞愧于年少时写下的文字,作家在重新阅读自己早年创作时,往往也有将其付之一炬的冲动。

作家年轻时的写作凭借一股热血、一种从海量阅读中积聚起的感觉,大多挥洒而成,甚少是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果。这丝毫不是诋毁作家早期的写作,恰相反。

这是在重申作家早年的创作中潜藏着真正的力量和天分。虽然无法用艺术品式的精美来形容,但至少让读者在阅读时感觉到了一股汹涌而来的澎湃能量与热血。

陆源的《保龄球的意识流》正是如此:这般在文字、叙述上精雕细琢、甚至到了过度程度,毫不顾惜故事和人物的小说只能属于“早期风格”,事实也确实如此。

写作者终有一天会认识到,形容词对文字起到的阻碍作用。它将堵塞叙述流动,让读者陷入模糊的混沌状态。写作者总有一天会醒悟到:精准才是写作的根本。

于是,《保龄球的意识流》表现出一种巴洛克式的繁复:生僻、华美的用词,无止尽的形容词如同响尾蛇般响应能指的号召,其结果是所指被搁置在虚空之中。

这首声音的交响曲,是青年小说家的文体练习。难道还有比探索个人的写作方法更重要的吗?没有了。于是,作为读者的我们也该放大自己的耳朵,聆听文本。

而不是张开眼睛展开文本想象。后者必然会失败,因为我们的小说家不提供语意的连贯和解释。这是早期的文本游戏,特点如下:重、慢、模糊、抽象和繁复。

除了最后一点与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提及的文学特征相同外,前四点恰好相反。故而,这只能算练习,一个青年小说家在此迈出了华丽的舞步。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三):有人头上落满星尘,笔下迸出闪电

  作为一名作家,陆源的作品太少了,从《祖先的爱情》到这本中篇小说集,不过三本而已。

  但从《祖先的爱情》的第一页开始,我就意识到他注定无法频频落笔成书。

  初读《祖先的爱情》,我感觉陆源是马尔克斯的门徒,当然我看书不多,也许他有更多的师承。但在《祖先的爱情》里,陆源似乎把自己属于广西密林里的根拔了起来,任由其枝枝蔓蔓地在书中流淌,编织出真真假假的故事,却又锚定了主题——爱,并从其中不断地汲取营养。阅读《祖先的爱情》就是穿梭在密集的丛林深处,惊叹入眼的一花一木,却又能把握住丛林的宏大。你知道这个故事终究会去向何方。

  但在《保龄球的意识流》里,陆源不再是树根树枝,而是换成了闪电。每一个字,都是闪电,要有合适的气压和湿度,要有正负相对的无数电子,才能在一瞬间迸发出一道亮光。然而世界总体来说是晴好的,这样的累积注定是稀少而艰难的。闪电也不受束缚和限制,它于虚空中辟出路径,又轻易地消失抛弃。《保龄球的意识流》就是一本装满了闪电的小书。

  它不是一本很容易阅读的书,尤其对于每天玩手机超过 5 小时的我。可它充满了力量和偶然,翻到任何一页,都是密密交织的亮光,大量的意向涌向读者,就连行间里都是澎湃的气流。陆源似乎放弃了叙事,转而专心地展示闪电——全书成为了一场绵延的雷暴,从哲学到宗教,再到蛰居和旅途,每一件事儿都雷霆万钧地四处发散,描述的一切都不再同于庸常,显出了特别的魅力,我猜这大概是作者的精神都加诸其上了。所以我也担心作者的健康,要怎么样的强韧和狂乱才能让笔尖不间断地迸出闪电呢?其实并非毫无踪迹,每篇小说结束后都列出了写作的时间,跨度往往超过十年,这其中之苦,难以想象。不过感谢作者的苦,才有了这一本书。

  阅读途中,我经常停下,或者目光散乱。大概是被 140 个字就要有铺垫高潮和结尾的阅读搞坏了神经,所以面对这种高纯度的冲击,难免应对失据,可一旦集中精神去阅读,便感觉到了强烈的刺激,被闪电击中大概也是这个感觉。《保龄球的意识流》没有什么故事,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如出版本书的后浪的主编朱岳一篇文章《我们分到了土地》里的意向,土地可以丰饶的,应该能长出不一样的东西,也许是喂饱众人的麦子和水稻,但要是开出了奇怪的花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儿,比起吃饱,有不用的花看同样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一再想起另一位来自西南边陲的创作者毕赣,陆源和他似乎在气质上散发着类似的微光,是一种呕心沥血又粗粝的感觉。我在阅读《保龄球的意识流》个别章节的时候,体会到了当初看《路边野餐》长镜头的快感。相信文字带来的强烈画面感和作者气质也是陆源的目标之一。

  2019 年读的第一本书,其间满是闪电,一件幸事。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四):小说测评《保龄球的意识流》|撇开王小波谈他的「门下走狗」

作者:Jay

校对:litcave 工作室

配图:Online

时至今天,王小波的作品依然常被人们提及。他去世之后的流行,其自有历史原因,但现在对中国读者而言,为什么还充满魅力?是王小波作品常青,还是当代文艺创作者缺乏那股精神?这个问题留给研究文学的人去论证。

不管如何,王小波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一个接头暗号,在混杂的现实世界里,他的读者以此相互识别,在寂寞的呼应中形成「知己群」,这群人对外则自称「王小波的门下走狗」。陆源也曾是其中一员。

在陆源的作品中,我们能依稀察觉王小波的文学气质,但很稀薄。我们谈论陆源的《保龄球的意识流》,也许并着王小波来讨论更有意味,不过,成熟的巨人是能独立行走的,所以这次,我们单独测评《保龄球的意识流》。

书名已经亮出这部书的底牌——意识流。脱去情节的外壳,整本书几乎是意识流的过程,我们知道中国文学在「意识流」上已经立了几座大山,陆源如何从这之间寻找出路?

其实,中文本身就具备意识流的先天因子,中文是象形文字,其言语的过程更依靠「意」而非语法逻辑。叶威廉在《中国诗学》中讨论过中文更接近诗化叙事,陆源确实也利用了这一点。本书所谓「新的叙事质感」,毋宁说也是更「适应中文」的叙事质感。

陆源并没有借着意识流的路径天马行空,把读者弄得云里雾里。相反,书中每个故事的推进和节奏是十分严谨的,无论信息的连接还是意象的跳跃,就像一颗「保龄球」,看似无法把持,但所有动力都源于自身势能。

说完写作技艺,我们再看内容。

首先我们知道,意识流之所以上世纪成为一种伟大的写作技艺,在于其让作者写出了「更具真实感」的人物。

但是在这里,陆源「意识」所「流」经的,不是个人经验和想象,而是其他文学文本,说白了是「玩梗」,甚至有「掉书袋」之嫌。这样的作品一开始很能吸引读者兴致,然而也显得作者陷于卖弄,到了最后,读者体验到的可能不是诗意,而是一种乏味的浮夸。

此外,拨开那些纷呈的信息量,放慢节奏去揣摩,其实陆源这部小说有个致命缺陷,即言语的生硬。

它读起来如同翻译作品,也许作者为了让这颗「保龄球」始终在掌控之内,在造词遣句方面是遵循语法规则的,本来这对于读者来说已经味同嚼蜡,加上巨大的信息量以近乎狂暴的形式冲击读者,在这里我们读到的,仿佛是陆源不断用词句遮掩自己的空白。

小说人物游走于现实与想象之间,其中的过渡和折返很是考验作者的功底,然而言语的缺陷导致两个领域的互嵌并不成功,甚至常使读者感到累赘而「出戏」。

当然,小说家「炫学」也是一种才能,只是并非所有「炫学」都值得欣赏。看三十年前的王小波,在大众眼里他跟「炫学」一词没有半点关系,人们记得的是他给读者留下的一片超越文学的精神世界。

说回来,与其说陆源的这本《保龄球的意识流》缺乏可读性,不如将之看作是从「诗」走出来的小说,很遗憾,小说这个载体似乎并未把内容升至新的境界,相反,它令文本深处的「诗意」失了本身味道,也许这本书写成六首诗更适合。

  《保龄球的意识流》读后感(五):主流的幻觉:与陆源谈写作

  主流的幻觉

  与陆源谈写作

  朱岳:

  你大概是从何时开始写小说的,是怎样的契机让你做出这一选择的?

  陆源:

  应该是大二时,也就是2000年到2001年期间开始写作。当时我写了个长篇小说,还兴冲冲拿给别人读。这篇小说如今已经看不到了,被我毁尸灭迹了。

  开始写作的契机是读了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在此之前我的自我文学教育仅限于梁实秋的散文、钱钟书的小说,余光中的游记,诸如此类。记得刚上高三时,我的一个同学和好友,也姓朱,某天一起吃米粉的时候跟我说,有个人叫王小波,写了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非常好笑。我记住了这位作家,但直到上了大学才有机会把小波的所有作品读一遍。我当时的心情是,如果写小说可以那么有趣,我也要写小说,也应该能写好。需要说明,初读王小波是被他的幽默吸引了,其他方面还来不及发掘。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幽默至今是我想坚持的特色。

  朱岳:

  后来是什么时候你加入了“王小波门下走狗”?是否可以大致介绍一下这个群体?

  陆源:

  啊,悠远的回想。情况是这样,“王小波门下走狗”在西祠胡同的版主是欢乐宋。老宋退出江湖很多年了。他其实是比我高一级的新闻学院的师兄。我们在学校的论坛认识,他就叫我去他宿舍抽烟,其实我根本不想抽烟,还是装模作样抽了。老宋那天穿着个烂棉袄,眼睛眯成一条缝,抽着烟,像个老痞子一样。我们经常去吃火锅。人民大学校内的“走狗”,我们那一拨有四五个人吧,如今除了我他们都不再写小说,有人成了高校哲学系的教师,有人成了敏锐的人际关系洞察家,老宋也退出了江湖……如果说在网络上,“王门走狗”的成员就五湖四海了,今天一些有头有脸的家伙都在西祠胡同的“王门”混过,最出名的当了大导演,也有人乘着互联网大潮创业而不知所终。

  我的印象是,“王门走狗”的群体非常松散,主要靠欢乐宋的个人魅力,还有他弄的“王小波门下走狗”丛书在维系。“走狗”丛书总共出了五本,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上面发表了几篇小说。说真的,当时写作水平很不怎么样。但因为这几篇小说得以印成铅字,我受到了很大鼓舞,居然也一路走下来了。

  老宋退出江湖之后,我好像也跟“王门走狗”群体脱离了关系。如今在豆瓣上也有“王门走狗”小组,组员人数还挺多的,但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很怀念那个时候的欢乐宋。跟我一起走文学路的人,大多星散了,其中有些人天赋极高。在我作品里他们都成了化名的存在。

  朱岳:

  你觉得王小波和“王小波门下走狗”这个群体,给你在写作和其他方面的最深刻影响是什么?

  陆源:

  我读高中时,在学阀式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规训与惩罚下,别无选择地读理科,每个月又要写很多类似散文而不同于作文,可称之为杂文的东西,最多时一个月写了二十篇,还要抄写若干篇。因为数量大,所以写作时必须东拉西扯,必须泥沙俱下,必须想办法逗人发笑,否则我自己很难坚持下去……你也知道,我国的文学期刊体小说,完全不能是这个鬼样子的,要“简练、节制、内敛”什么的……而“王门走狗”群体,受到王小波的影响,自然也是胡扯家、吹牛鬼的乐园,这跟我的气质天然相近。我在第一部长篇小说发表之前,从来没想过在期刊上发表不发表什么的,这跟“王门走狗”的存在应该有不小的关系……我今天成了你所说的“野生作家”,跟“王门走狗”也脱不了干系,只要想一想,王小波的创作历程、生活经历,尤其是他生命最后几年的经历,再来看我今天的下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之,第一,“王门走狗”的过往让我非常珍视幽默的风格,幽默在我并不只是文风那么简单,它还是世界观,还是方法论……第二,“王门走狗”让我变成了你所说的“野生作家”,关于“野生作家”,我们可以说很多,哭着说笑着说都可以,对吧。

  朱岳:

  你觉得王小波与其他那一代中国作家有什么显著不同点?

  陆源:

  王小波幽默,而其他作家较少幽默。王小波的幽默是世界观,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和角度,是他的信心和热情。他强健的悲观主义,唯有通过幽默的方式才表达得淋漓痛快。在我看来,其他作家都太,怎么说呢,太“真诚”了,真诚不是说处世态度,而是说写作语调,他们的语调那么真诚,搞得跟真的似的,反倒显得弱和假。啊,我是信口胡说,听者切勿当真,其实国内小说我看得还是少,浮光掠影而已。余华早期好像也挺幽默的。但不一样。汪曾祺也幽默,也不一样。当然他们并不是同一代作家……

  王小波的生命历程,自然也跟他同代作家有很大不同。据说那是一个写作者少年成名的绝佳年代,但如你所知,王小波并不是那样,我听说他时,他已经死了。

  时过境迁,如今我比较能平静看待王小波的写作和生平了。

  朱岳:

  你曾经说过你喜欢写长篇小说,《保龄球的意识流》是在长篇创作的间隙写的,你怎么看长篇与短篇这两种小说体裁?

  陆源:

  我一直标榜自己是天生的长篇小说家,主要原因其实是:我是个题材缺乏型作者。故事的核心对我来说非常稀缺。我很难突然有个什么点子,听到一件什么事情,就开始动笔。我长篇小说的故事核心,都来源于长时间的酝酿,来源于多年的经验,包括父辈的经验,和我自己一点一滴的阅读。所以一旦我打算写个小说,可以想见,我必须往长了写,否则有点儿浪费了最核心的而又稀缺的资源。

  另外,具体写作时,我可能也更享受写长篇的感觉。写长篇我完全不必焦虑,因为长篇较长,不用担心明天或者下个星期写完了我干什么,我可以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每天晚上写作,不为人知,但自己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写短篇的感觉就不好,接近收尾时难免焦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原因还是那一个:我缺乏题材。

  或许也因为用力方向不同,我觉得长篇更包罗万象,至于短篇小说,除非是一系列作品共同构成一个更宏大的结构,否则在纷繁多样这一点上难以跟长篇媲美。然而,我竟也写了不少短篇小说,就像你说的,不少是在创作长篇的间歇写的,有的短篇来源于长篇用不上的素材边角料,比如我写了长篇《祖先的爱情》,便以其中人物为基础,写了一系列民国背景的中短篇小说。

  不过,短篇小说当然不是长篇小说的附庸,它有自己的规律和特点。我觉得自己的短篇小说好像总是一个现实的截面,较少有时间上的纵深。老是这样并不好。我想试试不一样的路子,所以目前在写的几个短篇,都有意加强时间的纵深感,让读者感觉到它们不是一个个横截面,而是既有宽度又有长度的立体。这好像是比较传统的短篇小说写作,可我居然很生疏。

  另外多说一句,我写作短篇小说的方式,依然很像在写长篇。怎么说呢?我一般同时写许多作品。有时候朋友问我最近在写什么,我总是吱吱唔唔,并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硬是要说的话,我目前在写一个长篇,同时在写一个短篇集的多个短篇(都写了开头或结尾),还在写另外两个短篇,还有其他……因为写得很慢,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哪一篇东西。往往是突然某一个晚上,我觉得某一篇东西该收尾了,于是它就收尾了,即便如此,仍要经历漫长的修改过程……

  对了,你主打写短篇,也想过写长篇,你究竟要不要写长篇啊?我们都在等着。

  朱岳:

  我以前想过长篇,但后来我意识到,我对历史和现实都没有兴趣,这可能就决定我无法写长篇小说。

  陆源

  我记得有人说过,博尔赫斯小说的主角不是文中的人物,而是时间。以时间为主角,所以显得非同一般,时间这位主角,恐怕也不会专注于人的命运、人类的历史。你的小说,主人公恐怕也往往不是人物本身,而是别的东西。

  朱岳:

  嗯,我觉得我的小说的主角其实是一种逻辑。人,人物,只是逻辑的一种。意识到更多样的逻辑才能认识到人是种什么逻辑。

  陆源:

  对,特殊就在这里,特点也在这里。总觉得,你小说的人物像是可以替换的一些逻辑符号,而真髓是这些符号组成的一系列式子。

  朱岳:

  我总结为,逻辑表现主义。

  陆源:

  不错的名字。我是学到了一些的。

  朱岳:

  在《保龄球的意识流》里,我感到你用了许多很长很复杂的句子,有时候一个句子就是一整段。这样写,你是否会担心增加阅读门槛?

  陆源:

  长句子,是我表达的需要,我喜欢把一些隐喻、把一些意象压缩并加入到句子之中,所以句子就变长了。为了降低这些句子的阅读难度,我尽可能让它们清晰、顺畅,为此也做了不少努力,比如,针对汉字排列的特点,我通过改变用词,最大程度减少阅读时产生的歧义,又比如,在一个长句之中,让两个字的词汇和三个字的词汇错落排列,这样能够让句子更好读,更不容易引起阅读疲惫,再比如,减少“的”字的使用频度,将一些短句、短语插在长句之间,等等,无非就是为了使一段文字更好读一些。

  当然,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反映,句子长,影响阅读。我想这种所谓影响,其实更多是影响了他们的阅读速度。只要读过中学,相信,要读通我写的句子一点问题没有。如果是抱怨我这样写影响了阅读速度,我爱莫能助。还有人指摘说我的小说信息量过于密集。我觉得也可以作相似答复。

  朱岳:

  我发现你的有些短篇,写作时间跨度很大,比如“列车与远方城市”这篇,写作时间是2004年,2013年,这中间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吗?

  陆源:

  《保龄球的意识流》集子里有好几篇作品,包括《列车与远方城市》,最初是在2003年前后写作的。当时我二十三四岁,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写得挺糟糕的,只有一个个骨架,或者说故事的粗略框架。那时候写的东西,差不多也发表了,但我本人不满意,往往找到机会,就大改一通。比如第一篇《哲学碎片》,最初写于2003年,当时我大四,在哲学系旁听,似有所感,于是写了这么一篇小说。而在2013年时,我读了布克哈特的《希腊人和希腊文明》,同时,自己的生活感悟也更丰富了,于是又对旧作修改、增补了一番,最终才呈现为今天的面貌。因此在时间落款上,我写上了“2003年,2013年”。其他各篇,也是类似情况。另外,《青山》最初写于2002年,后来我又去过好多次青山,于是陆续给小说增补了文字。现在的青山,已经不是我最初写作时的样子了。

  再者,我本人不喜欢学生腔,而最初写作这些小说偏偏是在学生时代。后来我大幅删改了种种学生腔的痕迹。我不断修改,不断增删,令初稿面目全非。当然,如今写作,修改没有那么剧烈了。毕竟现在的写作水准让我自己更满意一些。

  朱岳:

  你的小说中,调动了大量的智识资源,同时采用了很现代派的叙事手法以及繁密的修辞,这与目前仍占主流的相对朴素的现实主义作品有明显差异。你的创作初衷与背景是怎样的,你怎么看现时代中国小说写作的普遍状况?(这等于是好几个问题)

  陆源:

  写作风格,在我看来相当神秘,作者的愿望、修养,作品的任务,乃至时代的特点、前代大师的创作,都会影响一篇小说的风格。我的风格也是综合的产物。比如我喜欢读诗,我自己也写诗,比如我痴迷于历史哲学,比方说我受到几年经济学专业的训练,我本人的性格,还有我喜欢的作家对我施加的影响……总之,我作品的风格就是我在世为人的集中体现,如此而已。我希望通过各种知识、信息,达到某种陌生化的效果。密集的修辞,也关涉我本人的审美旨趣,想呈现种种狂放、绚烂、浓烈的诗意,想让读者看到我本人的文学个性。再进一步,我认为,这样的文学个性,绝不仅仅属于我个人,而是一系列我所热爱的大师们共同构筑的。对我来说,那无异于一座文学万神殿,我不过是努力向读者呈现其剪影,其侧面,或者它投射在天际的海市蜃楼。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座万神殿添砖加瓦,我希望自己的写作,能诱使更多年轻人抬头看一眼这座云端的缥缈圣殿。兴许有朝一日某个年轻人也愿意效法我,做些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否奏效,不过我觉得,很值得一试。

  目前的写作主流,可能与文学期刊有关系,与仍在一线创作的作家有关,也跟我们的时代有关。那是一种无论从作者还是从读者都相对好掌控的写作—阅读方式。白居易之后,很多人学起了白傅体,卡佛之后,很多人学起了节制、内敛、冷静。还有人学海明威,学村上春树,不一而足。我们盖房子也是四四方方的居多,盖成蘑菇状的后现代式样少。关于风格,我无意贬低谁,褒扬谁,这么做是不可能。但无论何种写作方式,我相信谁都不会反对可能性和参差多态。我主观上从未刻意塑造自己的风格,以期区分于其他写作者。前面提到过,风格是综合的产物,我相信这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另外,我觉得,我的大部分写作,不是全部,是大部分,也可以归入幻想小说阵营。王小波说人只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我觉得很对。我们只有现实还是不够的,或者说,现实不是我们肉眼看到的那个样子。从幻想小说的角度,我和你算是一伙的。

  现时代中国小说的普遍状况,我也可以学别人说得尖锐,不过没必要,个人视野总归有限。像那些文学史家,动辄开一个题目:多少年多少年的中国文学写作。此等做法是虚妄的。我们还是要具体讨论一部作品,具体讨论一个作家。我不能否定了文学史家,又学着他们的样子指点江山。不妨耕耘于现时,而有待于将来。

  补充一句。我其实觉得自己的写法挺主流的,本该是名门正派。我自己一直有这种幻觉。之所以称为幻觉,是因为现实结结实实教训了我们,我们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于是,我也慢慢接受自己居然不是主流的现实,所谓现实。但幻觉依然挥之不去。我近来发现,卡尔维诺也有类似幻觉,他曾经有一种自己是统治阶级的幻觉。

  朱岳:

  你在写作的同时,也在做文学翻译,已经译出的作品有《肉桂色铺子》《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麦尔维尔的短篇小说集。与此同时,你还在策划编辑出版一系列外国文学作品,比如“拾珍铺子”系列。你觉得翻译和出版工作,与你自己的创作之间是否相互影响,它们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陆源

  翻译布鲁诺·舒尔茨的想法之所以得到落实,是因为女儿出生了。她的出现进一步压缩了我的时间和在家的空间。翻译虽是第二次创作,无论如何,对外部环境的要求还是相对低一些,只要有时间有精力,就可以着手翻译。哄孩子和翻译可以交替进行,写作则不可以。孩子吵闹,好吧,那么我就来翻译布鲁诺·舒尔茨。翻译《肉桂色铺子》和《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最大受益者毫无疑问是我自己。我似乎把舒尔茨的作品译入了我自己的内心。译作的句子,是我和我心爱的大师的共同完成的。后来我自己又写了些原创作品,其中的字字句句仿佛也是我和这位大师共同完成的。除了再三感谢布鲁诺·舒尔茨,感谢这位倒霉的天才,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同样,在出版社工作,我策划的图书包括《巴别尔全集》和法国作家塞利纳的《死缓》。我学习了大师的技法,我似乎触摸到大师的精神,理解了他们的苦难和希望,而这些最终都成为我自己的一部分,改变了我的遗传基因。事实上,平时的阅读也与此类似。我们汲取了传统的养分,包括知识、品格、趣味、志向,进而觉得自己可以投身于文学谱系之中,以自己的努力构建新传统。

  以上这是翻译、出版工作对我本人创作的积极影响。当然,你也很清楚,出版工作是烦琐的,会牵扯精力,占用时间。我写作十八年了,白天工作,大多数时候只能在晚上,甚至在深夜写作,这样难免搞坏身体,恐难持续。可是不这样又不行,写作需要大块时间,需要不受打扰的宁静。将来怎么办?我不知道。专职写作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至今无缘尝试。夏虫不可以语冰。我就是那样一只夏虫。

  朱岳:

  我知道你曾经是棋童,后来学的经济,围棋和经济,与小说是否存在相通之处,曾给你启发?

  陆源:

  硬要扯上些关系,其实不难办到。万事皆有联系。围棋本质上是一种语言。以我肤浅的理解,它介乎数学和自然语言之间,是自成体系的语言。我们看到一些棋形很漂亮,看到一些高手行棋的步调很流畅,看到有些棋局赏心悦目,有些则凶险万分,而为什么使用这样那样的形容词,很难向不懂棋的人具体解释。它是一种语言,当然也是一种游戏,千百代的棋手们通过玩游戏的方式建立起一个特殊的领域、世界,包括其规则。你精研维特根斯坦,关于语言、游戏,你一定比我懂得多。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回到你的问题。围棋跟写作有无相通之处?我觉得,没有太多直接的相通之处。但间接的就难说了。比如围棋专业训练很可能塑造了我的性格,再比如围棋是一种博弈,是一种双主体认知逻辑的实践,精通围棋者,看问题习惯于多看两三步。这对小说创作有帮助吗?我自己也说不清。

  至于经济学,也可以说几句。凯恩斯原本好像是学数学的,但他发现自己对事物的价值排序感兴趣,于是转行研究经济学。我的意思是说,经济学家们考虑的是事物价值的高低排序,这与一些哲学家的工作相似。我本人的写作,用一种空泛的说法,是在探究何为幸福,是在展现我所认知的幸福之序列。学了几年粗浅的经济学,让我习惯于掂量价值孰轻孰重,而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的构建,在我的写作当中,离开价值序列的指导便窒碍难行,会使我迷失方向,失去写作的动能,最终失去写作的快乐。

  另外,我也习惯时时注意社会、历史发展的经济因素,这在我已经出版的两部长篇小说里有所体现。如果某人要概括一段历史,而又不揭示与之相关的经济学根源,我认为很难令读者信服。即使我们的书写不涉及经济学,也应当了解,如何更好地绕开它而不至于让文字显得幼稚。

  朱岳:

  你平时是怎样协调生活、工作与写作的,有哪些与众不同的写作习惯?

  陆源:

  谈不上“协调”,这个词儿让人觉得你有条不紊、按部就班、胸有成竹。这不是我生活的实相。我一般用比较零碎的时间阅读,夜深人静时写作,运用统筹法管理时间。无论如何,工作上的事情,不能耽误,我爸爸老是叮嘱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这么说,让我觉得很烦,但没办法,现实中我也是这么做的,跟遗传、性格、星座什么的有关。年纪渐长,在出版社的担子也相应加重。除了咬牙顶住,别无良策吧。

  从将近二十年前决定写作时起,我就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有时候慢到我难以忍受,有身陷于战争的感觉。另外,我很少做梦,偶尔做一两个梦,印象会很深。这两点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反映我的生活状态。

  关于写作习惯……首先要说,我相信灵感,我依赖灵感,不谈灵感而只谈勤奋对我而言作用不大。情况是这样:勤奋对我而言,毋宁是一种祈祷仪式,以期灵感的降临。这很像古人的祈雨。你祈是祈了,那雨可能下来,也可能不下来。所以,在我,勤奋代替不了灵感,或可呼唤灵感。

  我目前的写作方式,是一种离散化的写作。前面说过,我同时开始写很多篇作品。据说波拉尼奥也这样干。不过我迄今没读过波拉尼奥任何作品。即使具体某一篇作品,我的写作依然是离散的,不是从头到尾顺着写下来的。当我确定要写一个东西,我开始搜集句子、素材、氛围,甚至相关书籍、影像资料,这些零七碎八的材料仅凭我不甚可靠的感觉和经验,聚集在同一个文档或同一个文件夹里,慢慢发酵,等待我什么时候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而组合的过程,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难以一蹴而就。阅读,对我来说,也是写作的一部分,我读书会把书页又画又折,而这每一画每一折,都可能映射到我正在写作或修改的作品之中,成为一个形象、一句话,甚至一个名词……前面没有提到,写作诸多作品的同时,我还在搞翻译。目前在翻译一个麦尔维尔的长篇小说,译文同样以蜗速在增加,在前进。

  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这样写作的,只有一次例外,就是我的第三部长篇小说……不过,好像说得够多了。

  对谈时间:201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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