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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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时间: 2022年4月12日(周二) 晚上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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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班回到家，却发现门没锁好。
母亲正站在阳台上，探出头去数楼下来往的车辆。她小小的身子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是那样的单薄。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女人，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不曾给过她情爱的父亲，并为他守寡一生。
我怔怔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唤了一句：妈。
母亲没有听见，母亲老了，她不再如原来般听力好。我只得又唤了两句：妈，妈。
母亲方才听见，她朝我走过来时，身子有些倾斜，总往一边倒，我担心她随时会摔倒。
“你怎么才下班，吓死我了，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母亲操着略带有些抱怨的一口地道的赣南口音。
“我上班临时有点事，你不用担心。”我拿出刚买的包子递给母亲。
天越来越暗，阳台晒的衣服母亲已早早帮我收了。我准备将窗帘拉上时，看见窗外星光灿烂，浩瀚的天空给人无穷无尽的联想。有蛐蛐在楼下墙角发出清脆悦耳的“唧唧吱，唧唧吱”的鸣叫声。麻雀早已不在那棵含笑上，电线杆上也难觅它们的踪迹。偶尔听得几声小孩的哭声，远远地传来广场舞音乐的节奏声。
“这肉包里怎么还有个鹌鹑蛋？”母亲把鹌鹑蛋挤出来，走到我跟前，往外望：“我不吃蛋，你把它吃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吃就扔了。”
母亲又望了一眼窗外，天越发暗了，月亮像艘小船，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中自由随性的行驶着。点点星光布满天空，让这月光显得更加皎洁。
不去看母亲，我知道她不会舍得扔掉鹌鹑蛋。她一生节俭惯了，花钱买的东西她是绝不会轻易浪费的。
二
母亲先坐在沙发上，小小的瓜子脸，曾经明亮的大眼睛如今已经混浊，脸上布满皱纹，嘴巴干瘪下垂。瘦弱的身躯却偏偏喜欢着宽松的服饰。
母亲看着正坐在沙发边阅读的我：“小杨什么时候下班？”
“大概十一点吧！”我头也没抬地回答她。
母亲像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本来做得笔直的身子，立马就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轻轻地哼起了歌。
母亲没有文化，从未上过学堂一天的她，硬是一个人担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
她依旧保持着旧时的思想，见着男的有些害羞。只要他在家，母亲就各种不适，坐立不安，生怕他会嫌弃她。
其实，他哪里会嫌弃她，他外表高大强壮，但却细心体贴。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三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母亲去上班。
母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坐在门卫沙发上，不敢和人交流，也不说一句话。等我换好工衣，带着母亲去到我的休息室时，母亲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人说她：“会不会有人说我？”一路上，母亲反复问我。
我蹙了蹙眉：“说你？谁说你？”
母亲又怯怯地看了看四周：“就是这些上班的人，他们会不会说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别担心。”我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有我在，没人会说你。”
母亲还是有些不放心，年岁越大，她的胆子愈发小了。
我将母亲安置在休息室，就去工作了。
天气很好，好得我一路高歌，把事情做完以后 ，我急急地买来早点。
母亲听见开门声，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我生怕有人进来赶我走。”
我看着她的脸，明明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儿时依恋的感觉？
母亲老了，越老越胆小，越老越谨慎。她总怕给别人添麻烦。却不知道，岁月是最无情的一把利剑，它会将一个人的精神、意志生生磨平，让人心惶惶。
姐姐来接母亲了，母亲坐上她的电动车时，腿僵硬得跨不过去。什么都会改变吧！一如当初十一岁的我，怀抱着十个月的外甥女，哭得眼泪汪汪，四处寻找母亲的窘样。那时，母亲多胆大啊，一人敢上山砍柴（那时山上多豺狼虎豹），邻居们都是结伴同行去砍柴的。
那时，母亲急冲冲回来，说话和做事一样的风风火火，哪有今日的畏畏缩缩。
母亲和姐姐嘀咕了几句，我只听见姐姐说：“你又瞎害怕什么？没有人会说你。”
姐姐骑着电动车远去了，母亲的背影在阳光下渐渐远去，到后面小得只剩一个黑点点。那棵梧桐被风飘落了一片树叶，幽幽地落在我的脚前。
五
拾起这一片梧桐叶，看黄色的叶片上，茎叶脉络分明。只是，什么都会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母亲从最初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耄耋之年，一个女人担负起生活责任的艰辛，那时所有的亲戚朋友无人问津她，这中间的苦难、拮据、冷嘲热讽无人可诉。
但那时的她勤劳果敢、坚强乐观。如今，她已老去，早失去了当初对待生活的热情，加之她一直栖息在矿上，从未走出过矿里，让她的眼界一直局限于矿里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母亲，虽然你已老去，虽然你目光不再清明，但我愿做你手中的一个手电筒，照亮你前进的路，就如小时候你呵护我一样呵护你。那时，你爱吃的东西舍不得吃，常常省下来给我吃。如今，我又怎能让你继续那时的省吃俭用？
此生，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老天开眼，让你过过好日子。你大半生都在吃苦受累，晚年时光，愿你心无杂念，开心健康。愿你好人好报，晚年幸福。
我知道，母亲一定还会胆怯，会害怕。天气预报说，过两天雷雨天气，母亲最恐雷电。她虽心思细腻，但又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