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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10篇

2022-03-15 11:00:5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10篇

  《春天 得以安葬》是一本由[韩]高银著作,新星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元,页数:28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一):诗人的边陲就是故乡

  高银又不只是个金刚怒目的民族诗人,释放完了青年年代的激动,多年修养的禅心便透进了他的诗歌。我更喜欢他中后期的诗。语言中多了一份禅意和静谧,但也不排斥澄澈对激情的包融。题材也更广泛,从自然风物,到小老百姓,再到游走采风和写别的诗人,写出了一个介于古典和现代之间的寥廓时空。高银有很好的中国古典文学修养,看他的诗竟能读出庄子 “齐物论”的乐趣来。他总在纠缠“我”是谁的问题,但不同于沉溺于个人感情的“自我诗”,他写的大都是“反我”,把自己化作宇宙万物,从根底反叛那个狭小的“我”。在《我》这首诗里,诗人集中做了说明,“我是万象,我是七星瓢虫,牝牛,红蚁的一分子,夜叉,橡树,橡树虫……我是高丽晚期钉字街口酒馆的伙计/是朝鲜王朝中期釜安渡口的艄公/我将是阿米巴虫 在月夜长鸣”。“我”竟然什么都可以是,简直比七十二变的悟空更自由自在。在诗人眼中,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齐一的,他愿意以身作则,冲破人唯我独尊的思维孽障,化成一切散向人间万事。真和说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庄子一样可爱,和唱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张若虚一样宽广。

  他的真诚更在于他对自我没有下限的贬损,“我是七月的毒蛇/毒蛇的蛇毒巨大/我曾是蛆,还将是蛆”,作为诗人,他对自己大方地解剖和审丑,从来无意于善待自己,“厌食般排斥杏花盛放的春天/总是向往’‘哐’的一声,栽倒在西伯利亚一二裤子零下四十多度酷寒的冷天雪地”。写和平,也同写“我”态度一样,全都打散成针尖麦芒的细小日常:“一碗米饭 ”“什么人吹响的稚嫩笛声”,“往日耕牛犁地的风景”。对待物象尚且如此,更何况异国他乡的受难者。高银怪自己不够关心远方人,“我曾是悭吝人/只顾大声喧嚷祖国蒙受的各种苦难/对其他赤裸山丘似的国家的伤痛/视而不见”(《加勒比海》)。全是一副世界公民的忧心,他痛惜伊拉克的亡童“贫铀弹轰炸巴士拉/两岁女童死了……我的二十岁战栗不已”(《二十岁》)。他从佛学万物轮回的角度,戳破战争的代价:“千年后别人的子孙/讲替你的子孙诞生”(《千年》)。他像痛陈全球危机的法国学者德里达,替世界、替远方,痛心疾首。“世界越来越像干燥的沙漠/而在这里不管是谁 死了便立即腐烂”。还有对现代性的批判,他嘲讽首尔丧失个性,成为盲目追随“纽约”这个现代化城市的“丑陋无耻的中心”。(《我的边陲在何方》)在世界中迷失,为祖国椎心泣血,他宁可放弃祖国,抱持“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份自由”。(《某天独白》)作为诗人,他敏感把握语言的变化,并做出反思。在《可悲的第一人称》这首诗中,他透过话语习惯已从“我们”变成了“我”的表象,看透了言语背后主体未曾觉醒的悲哀的时代症候。然而当面对世间万物的善意与美好,他又如此天真和欢快,迅速切换出类似俳句或小令的古典诗风,写下温柔的诗句——“万籁俱寂/地下松脂化为琥珀/天上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生怕惊醒那吹弹可破的美好。

  在这个时代,读一个老灵魂的爱与恨、美意与反思,真是又惭愧又动人的一件事。所有这些血脉贲张的大诗歌,或娴静美好的小词令,画风如此不同,内里的情感却始终统一:不安,痛惜,带着期待又充满与现实的隔阂。虽没有长期流落他乡,但他是一个被现实放逐的人,一生都在张望能让灵魂平静的边陲——统一、民主、爱与和平。但现实中并不存在,只能用一生的写作虔诚但朦胧地勾勒一条写意的线索。比起实体的地理祖国,这个边陲才是他的故乡。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二):世界以痛吻他,而他报之以歌!

  早期,高银以僧侣身份步入诗坛,而他这一阶段的诗歌处处可见禅意。

  “一杯清茶凉下来/静默已是无数细小静默的碎片”

  “对我脚下的小草而言/微风已是暴风”

  “人唯在人群之中是人/才成其为世界”

  “一切正在发生蜕变/这个时刻/最不堪启齿/挥刀砍吧”

  “不知何时才能盼到/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一天/我渴望的/不是祖国/而是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份自由”

  在《古代的下弦月》中,高银更是用朴实的语言把他的政治观点表达了出来:

  “当朕消瘦下来/天下变得丰腴/当朕变得丰腴/天下消瘦下来”

  他因此得以入狱,我一直以为只有经历过监牢考验的人才有权称自己是有“风骨”文人,未曾经历世间最丑陋的恶,何以称佛。

  “坟冢里的白骨/才能以童贞的怒不可遏跳出”

  当独裁结束,高银再次回到书斋,写自己的《万人谱》,写自己的诗歌。

  “我希望从什么人的歌里/走出来/希望从什么人的故事中/逃出来。我希望被遗忘/被彻底泯灭。”

  高银在诗集里写孔子,写昆仑,写喜马拉雅山,写塔克拉玛干沙漠。

  说这么多,我其实只想说,《春天 得以安葬》是一本很好很好的书,是一本可以让你酣畅淋漓都读下来的诗集。诗里,是他的国家,他的人生;诗里,未尝没有我们人生的影子。

  在这个诗歌没落的年代,静下来,读首诗吧!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三):春天无处可逃

  一位出生在朝鲜半岛日据时代的诗人

  个人的一生经历了出家、抑郁、自杀未遂、左翼分子、成为文化符号的不同阶段

  诗人所在的土地经历了解放、纷争、意识形态的对抗、民主运动、走向世界的崛起的风云变迁

  笔下的诗该都是“诗史“之类吧

  自身也该成为史诗吧

  壮怀激烈、沉郁顿挫像是标配的形容词

  难道诗一定是要厚重的让人敬而远之的长短句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说诗人是“三岁之前为别人流过泪的人”

  是天真的赤子之心

  孩子初见世界

  为世界的美好与不美好而流泪

  或是“为不认识的什么人哭泣的萨满”

  是神授的巫师呓语

  萨满沟通天地

  为每一位祈祷者传达或福祉或罪孽的感应

  这是诗人以汉语出版的第一本自选诗集

  “春天 得以安葬”

  小清新般的沉重之名

  “春已投海自尽,人说她畏罪。“

  像是与台湾简貞《水问》的开篇互为问答

  1933年出生

  今年的诗人已经86岁了啊喂!

  简直老清新

  诗集,就是随处翻看都好像与自然聊骚的对话

  当然冯唐版《飞鸟集》不属此列

  ”佛祖/您是四月初八夜让我心翕动的那盏西瓜灯吗“

  (《四月初八》)

  西瓜灯是在调侃印度人的大头吗

  浴佛节的这句有一种觅之萌感

  “我想变成一块抹布/作为抹布/擦净我肮脏的一生“

  (《抹布》)

  写1984年的这首时诗人51岁了

  知天命

  开始衰老

  抹布的褶皱如脸上的皱纹

  “从前以为恋慕海的广阔/用减法放下些欲望同希望/走到一池静湖边/朝湖中山影抛石子/恰巧清风赶到/我同桂花树喜得手足无措/当抛出的石子沉没之后”

  (《湖·风之诗篇》)

  1988年的这首最为喜欢

  说不上是参悟还是情诗

  是人生哲理还是似有所诉

  只是那一句与桂花树惊喜的起舞

  足以将湖光山色铺满眼前

  春天如要安葬

  就了结于此吧

  春天无处可逃

  就躲藏于此吧

  哪怕桂花是秋天的花

  也让她开放在诗里的春天吧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四):安静集市上的老婆婆

  在安城逢五的集市上

  几个老婆婆东一堆西一堆摆着摊

  她们各自长着尧舜时代的脸

  人其实蛮不是那么回事

  若无其事

  把水蒜说成田蒜卖掉

  一大早

  已卖出好几拨

  还在说这是开张生意

  便宜给您

  到了傍晚

  喊甩卖

  卖光之后

  再弄一颗

  又开甩卖

  嗬嗬人生也该有这么一天

  让七旬八旬的老妪蒙上一回

  恍然记起那天回家路上

  错将木槿认作芙蓉

  那一定是经年的老木槿

  耍弄了我这愚笨的男人

  (这么接地气又好笑的诗~已经反复笑了很久了,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去卖卖菜啊~^ - ^

  (顺手再抄两段较长的,短评写不下~

  《树的正面》

  即使是说不出话的一棵树

  也会为一声爱的表白

  迎着风激烈的摇晃叶片

  将绿的更耀眼来年的叶子

  它会倾尽世上所有的夏天

  酿红一树绝世无双的叶

  人与人之间

  无论怎样撕裂

  任谁也无法阻断的红叶

  在那里燃烧

  《某种喜悦》

  此刻你思索的

  是某个人

  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即将思索的问题

  不要流泪

  多么值得欣慰

  在这世界

  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数不清的你汇聚为你

  多么值得宽慰

  数不清的他人相逢为你

  不要流泪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五):最远的一颗星,在那里远远升起——只为高银那深沉的自由

  一、

  /当今天化作/

  /滔滔东流的过去流逝/

  /无论明天还是后天 我的诗将永远没有句点/

  我们很难找到一些词语去概括高银。青年时仓促面临死亡,幻灭自杀不得又遁入空门,虚无袭来让他又成为首尔街头的浪子。韩国的民主化运动的火焰袭来,他又奋起而欣然迎战,在广场上呼嚎,在铁监中发光。暮年,他又选择驰骋流浪,带着韩语和韩语写成的诗歌,向世界的深处走去。

  本人大爱的“垮掉一代”伟大的艾伦金斯堡对高银评价颇高,这让我惊讶。

  几次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在各大国际诗歌节收获丰盈的赞誉,这让我欣然。

  他决心用卷帙浩繁《万人谱》刻写韩国现代文明的史诗,老而弥坚地从国门出发,把目光投向世间终生,这让我拜服。

  高银是一段仍在继续的历史。他就是那个命运多舛又在矛盾着新生的朝鲜半岛。打开《春天 得以安葬》,我阅读它,我感觉是在阅读一个国家的生命和一个民族的念诵。没有堕入政治的纠缠,也没有沉溺于个人的絮语。那个浪花拍彻的黄海之滨,如果你想懂得霓虹闪烁之下的邻国底色,那个黑暗中的结晶,读高银吧,他的情感和诗句和历史和风和大地是一体的,细腻,朴实,发散而绵软,抵得过一百部最棒的韩国电影。

  二、

  /如今 我唱出贫瘠的歌谣/

  /化作后世唐韵/

  /愿你传入/

  /广袤大地的月夜 不眠不休地回响/

  高银是大家。我很惊讶为什么国内对于韩国文学译介得如此有限,至于诗歌,更是屈指可数的,这实太不应该。高银的选集,貌似目前国内只有两本,高银本人是来过中国很多次了,在国内诗歌界也是鼎鼎有名,难到非要等老人家去世了,再去从别人的死亡里找消费点?

  之前看过薛舟翻译的版本中的一些诗,读起来不如金丹实译本的好。金丹实的译作,用词和意境上,和高银本人的经历和性灵很贴合到位。(并不懂韩文,只是比对了英文版本……)金本人也是高银所欣赏的。翻开诗集,果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三、

  /撇下所有名词和动词/

  /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去/

  /是因为那里/

  /无止境的苍苍茫茫的泪水/

  翻译高银的诗,其实需要比较深的汉语功力。早年的高银曾经是熟读中国古代经典的,他诗歌意象中,涉及到“中国特色”的太多了。孔子自不用说,还有那个同样回荡着渔家歌谣并与韩国隔海相望的山东,象征着民族与文明的黄河、昆仑山,还有远方的青海湖、塔克拉玛干沙漠、天山……

  汉文化/禅宗文化内在于高银的诗歌。而作为占据中华文化主体位置的我们,要从一个相对而言作为他者的高银那里体认他对汉文化的采摘和酿造,并再次用母语把这酒劲、酒色和口感还原出来,这个不仅需要译者的努力,我在阅读的时候也感觉到一种参与,回味起来,那其实是一种新的发掘、再现和创造。

  四、

  /起风的日子/

  /抬眼望远方/

  /远方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祝福/

  高银的诗歌自有其谱系。从一开始的大开大合到后期他的诗句愈发变得隐微,变得更加简洁精炼。但其中不变的,是他诗歌中的感情。风、夜、海、云、雨是高银诗歌最多见的意象,我独爱他的风,这世上,恐怕唯有他,能把风写成这样——

  早年,他的风是自由纯净的:

  山谷之上 山谷之下

  他们的灵魂在游走

  风 是他们的柔歌

  抗争中的风是苦涩百结的:

  活着如海 极目不见一片风帆

  ……

  风起明后天

  树上最后的叶子将会落下

  去迎接那风的路上

  晚年的风像夹带着远方谣曲的一幅肖像:

  今夜我要悄然化作风

  作为黑暗的客人或客人的替身

  溜进那低首的村庄

  ……

  起风时

  不等化作风

  先化作

  一次临终 一次诞生

  高银骨子里是赤子之心。他的浪荡、他的酒,他的反抗斗争,他的周游四方,一切只因他的心灵纯洁。一直以为,诗人只是属于青春,高银却能保持在耄耋之年继续“大爆炸”,何其可贵。

  中国的绝大部分成名诗人们,活着的,在国内或者国外,免不了的是一身匠气。当你不再长歌痛饮,不再泪流满面,不好意思,你已经输了,已经不够格称为一个诗人,因为诗人的自由是风的自由,它深沉而高贵。

  高银就是那时而低吟时而狂卷时而又轻柔的风。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六):呼吸所及之处是一个人的边界——说说韩国诗人高银

  一

  仍然记得好几个月以前,在图书馆里穿行的时光。我喜欢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一列列书柜,从古代文学到现当代文学再到外国文学,书柜上的标签总是将国度分得尤其清楚,英国、法国、德国、俄罗斯、美国,意大利等等,到日本以至于阿拉伯文学。在每一次的搜寻中,总能生出新的惊喜。或许某本期待已久,但书架上一直不见踪影的书终于被某些松鼠症患者归还了;或许书架上蓦地出现了一本崭新的,没有一丝痕迹的书,等待着第一位找到它的人。总之,与某些书的相遇仿佛是一种缘分,我为之长久寻觅。

  唯独有那么一列,不长的几排,是我每次都会迅速走过的。它陈列于日本文学的对面,但颇为违和。和摆放了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村上春树等作家的书柜不同,清一色的言情小说占据了这里。是的,它就是韩国文学。仅看到那些中二的标题和花哨浮夸的装帧,便令人想起被无数韩国偶像剧充斥的年头,那时候大陆人的生活是多么贫乏啊。当然,那些书十分老旧,显然就连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也已渐渐遗弃它们,仿佛摆放上来仅仅为了表明书籍的多样性。

  现在想来,韩国这个词在这些年渐渐偏向负面。一方面,韩国文化日益降温,甚至受到一些人的鄙夷;此外,这个建国以来没有一位总统得到善终的国度也许注定难以真正有什么大的影响。如果不是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常年的陪跑者,我可能一生都不会注意到韩国文学——事实上,韩国一直到今天在任何领域都没有一位诺贝尔得主。

  这个被我们视作小国的国家,人口达5000多万,GDP排名世界第11。如果它在欧洲,绝对不是一个小国。而一些体量远不及的欧洲小国如奥地利、荷兰反倒出现了不少伟人。然而韩国地处亚洲,朝鲜半岛仅仅在辽东与大陆有一点点的接壤,海的那边则是岛国日本。历史上,它大部分时间作为中国的附庸,小部分时间生存于中国、俄国和日本的夹缝中。即使在当代,依附美国后境况好了许多,但依然尴尬。不说古代,仅仅百余年来便先后经历了闭关锁国、《江华条约》叩开国门、壬午兵变和甲申政变、东学党之乱、中日甲午战争《马关条约》、成立大韩帝国、《乙巳保护条约》受到日本“保护”、《日韩合并条约》、 三一运动、二战光复、南北分裂、朝鲜战争、李承晚朴正熙等独裁总统先后被推翻、光州惨案等等。所谓“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 可亡也。”其间短暂实现了成为帝国的梦想,却又只能苟且屈从于中日美俄四国之中,一度亡国,复国后又迅速分裂,而政局动荡则持续到了今天。去年朴槿惠的事件即是寻常的一例。

  高银(1933-)便是坎坷时代的产物。和那些阅历了民国和文革两种不同时代的大陆文人一样,高银作为一名韩国国民诗人,他注定将直面国家的苦痛。他的生平,某种意义上即是国家的历程。对此,书中已说明得很详细了,我不再赘述。仅仅摘录书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与君分享。私以为,只有诗歌才能真正表明诗人的心路历程。20世纪以来的现代、后现代主义诗歌,理论繁复、内容驳杂而往往不知所云。但我尤其喜欢他那些简单却又清丽隽永的句子。带着些中国已难以寻见的禅韵,却又是属于韩国的。这种意味来源于他十余年的僧人经历,却也是对曲折现实世界的逃避。如别有一番情味的《泉隐寺韵》,幽怨中表露出几分安恬和对芸芸众生的悲悯:

  “檐角瞄着心仪的山岩探身/嘤嘤哭泣/

  风铎之声洒落庭院/他们遗世独立/兀自生息”

  高银受到风格迥异的、以《嚎叫》为代表作的金斯堡赞赏并不奇怪。美国“垮掉的一代”即被中国唐朝以寒山等诗僧为代表的禅诗所影响。不过这一类诗在诗集中并不多,而且,如果高银仅仅拘泥于狭小的寺庙,也不免陷入被迅速遗忘的境地。诗人绝非无病呻吟,生活在压抑的废墟里,对于战争和死亡有一种彻骨的哀伤:

  “你们曾行走的世界即使你的尸骨像乌鸦翎毛发出悲鸣/那也不会是秋日真正的悲伤/秋天选中活下去的男人那些真挚的人/令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山路彷徨,连寺庙也不能有”

  后来,这种哀伤甚至演化为满腔愤懑和对人世的绝望:

  “舞起黑暗中的刀砍吧/当清晨来临/天地间堆满累累的死亡”

  想要感受诗人的心路历程变迁无疑是困难的。我并不想大段大段通过诗解读他复杂的人生旅程。尽管,我们可以从外部材料中知道他出生于日本殖民时代,朝鲜战争时从事搬运尸体,期间厌倦人世残忍而多次自杀,而后遁入空门十年。还俗后成为借酒消愁的“颓废诗人”、却又因为看见自焚者幡然醒悟投身民主运动并四度入狱,最终看见韩国的民主之日。

  狱中,他自我安慰,也如一块顽石默默地不懈抗争:

  “我谎称世界是我的母亲/称荒凉岁月的戒严令是我的恋人/

  第一次透过铁窗望见一片云/可我拒不向它送去哪怕一刹那的秋波”

  人生的五十年过去了。事实上,在这部主要由高银本人选择而编成的诗集里,创作于这最传奇却又无比沉痛的五十年的诗仅占了六分之一左右。若仅以这些百字左右的诗道尽一个寻常人的一生尚且不可能,何况是一位阅尽沧桑的长者。如果说读书是一场对话,诗歌的对话则往往处于雾中,诗人生怕词不达意,读者则害怕无法感悟大师的真谛。正如百年多以来,一代又一代人叹服于著名画家梵高的《星空》,却恐怕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体验梵高作画时的所思所想。又有多少人能从“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读出杜甫的漂泊潦倒的一生?这便是艺术的魅力,以吉光片羽般的呈现令人们追寻,却又甘愿为之陷入迷雾。即便如此,从这些只言片语里,也足以窥见高银内心的庞杂和深邃中,蕴含着平静。

  在皇皇巨著《万人谱》的序诗中,如椽大笔这样写道:

  “无始无终的生命之河啊明日啊/人唯在人群之中是人才成其为世界”

  早年的悲悯绝望已然演化为博爱。

  高银选择放下,他对人生并不埋怨。他选择将诗,将生活交付于平静的年代。

  二

  人们往往喜欢将磨难、孤独、抑郁等负面词语标榜于诗人及其他艺术家身上,久而久之,成为一种噱头。诚然,负面情绪可以激发艺术者的创作。但艺术家绝非经历苦难最深重的人,真正使他们产生超乎常人创作的往往是一颗细腻纤细的内心,是他们对于苦难的思考。事实上,高银的创作高峰恰恰在熬尽苦难之后。这也是我不愿多谈那些往事的原因之一。或许,出狱之后迎来了国家民主的高银,才有了完整的人生体验,也抛开了张贴于身上的种种标签和沉重的家国包袱。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重新观照自己的人生。

  “朝湖中山影抛石子/朝复苏的山影抛石子/

  恰巧清风感到/我同桂花树喜得手足无措/当抛出的石子沉没之后”

  这首写于1988年的《湖·风之诗》中,自然生活的情趣和淡淡喜乐溢于言表,却又丝毫不讨巧,也无拘泥和做作。这样的诗是少见的。我们可以联想到“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可以联想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可以料想,在脱离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苦海之后,诗人很快便融入了另一种生活,在宁静高远的青山绿水之间,一种清幽惬意、自得其乐的生活。这时期诗中的风物,除了湖和风以外,还有海、月、村落。

  但同时,他对于历史的审视从未停止,仍然记挂着民族不久前才刚刚散去的阴霾:

  “然而自一九八〇年代/这个国度的女子不再流泪/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拉开序幕”

  《哈姆莱特》中说:“脆弱呵,你的名字是女人”。他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继续打量着民族苦难。

  自此,高银的诗歌中渐渐摆脱了早期诗歌中挥之不去的冷僻阴郁气息,诗的对象也由自己的内心,面向更博大的视野和更广阔的境地。题材愈发丰富,从自然风物的沉思,到街头巷尾的琐事,文化事件和历史反思,对世界重大事件的评判,以至于自我解嘲,并容纳于心灵的幽微探索。高银不仅从肉体的监狱,更从灵魂的监狱中挣脱出来。这样,高银才成为一名真正堪称伟大的国民诗人。

  例如《某天的孔子》中对于文化传承与断裂的思考:

  “那个时代/那风雨飘摇的乱世/那战国的苍茫大地/孔子的指引就到此/

  再往后就该什么都没有/再往后孔子/不如一只白鹳”

  《安城集市上的老婆婆》则是从集市上摆摊的老婆婆一些平淡的生活琐事,引申来的富有情趣的片段:

  “嗬嗬人生也该有这么一天/让七旬八旬的老妪蒙上一回/

  恍然记起那天回家的路上/错将木槿认作芙蓉/那一定是经年的老木槿/耍弄了我这愚笨男人”

  《某天独自》中对于爱国主义的反思,国家与个人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并不冲突,但寻求其中的平衡点则是必要的:

  “我所渴望的/不是祖国/而是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份自由”

  这样的冲突和平衡的思索在《可悲的第一人称》中进一步延伸:

  “冲出门外的马雅可夫斯基/也一遍又一遍嘶喊着“我们”/他是属于街头的诗人/任何角落都已容不下“我”/“我”即罪恶

  ......

  从此以后/诗人的世界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我”/我”从早到晚聒噪着/无时不在/除了“我”/一无所有”

  从苏联时代高压下的集体主义,到现代个性解放和对极权的反抗,我们渐渐远离了《1984》中“老大哥”的世界,但这样便正常吗?高银思考不得。而中国作为一个有类似经历的国家,同样值得我们思考。

  而在《二十岁》中,他对人类命运的关怀悲悯以及义愤填膺由国内转向世界范围:

  “此刻的伊拉克/贫铀弹轰炸巴士拉/

  两岁女童死了/浓眉大眼的/未来的二十岁姑娘死了”

  如今,高银已经80余岁了。他仍然在行走,仍然进行着饶有情味的思索,旺盛的创作精力未曾减弱。2011年,他抵达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犹然抱有一种纯真的追寻,这种无止境的追寻牵连了他的一生:

  “我之所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去/是因为那里/一片空茫/

  我之所以在七十五岁的白昼/撇下所有名词和动词/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去/是因为那里/无止境的沧沧茫茫的泪水/

  我一次次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去/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世间的欲望/

  我自己的欲望/什么人的千年骷髅/在那里”

  同年,在《我的边陲在何方》这首诗中,白发苍苍的诗人大约是预感到时日已然不多,开始回望总结个人的蹉跎岁月,那些少年时的图景仍然历历在目:

  “十年前/和十年之后一模一样的地方/那里有母亲脏污的梳妆台/

  那里有/我未曾谋面的/曾祖母/和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高祖父/关于父亲的记忆依稀/

  那不再梦回的地方/目不识丁的父亲/在暮色中推犁翻荒地/

  我入睡你也跟着安眠/死去的叔叔活着回来的地方/被三七开的佃租压弯了腰/无力睁开所以合上双目死去的地方”

  不同于以往的创作,此后,他开始创作一些名为《无题》的诗篇,它们来源于日常琐碎的絮语和点滴的灵感捕捉,并融入诗人洗净铅华的言辞。

  如第73首:

  死后不能流泪/所以活着时哭泣

  第151首:

  是秕粒/是糠/干脆是皮/是恩宠/果实里的种子/得以安睡/春天得以安葬

  而在第477首中,他再一次预感到了死亡。这一次,和人生的前五十年所预感的死亡并不一样:

  夜晚化为一切事物的内部/少顷/变成某个人梦寐以求的黑暗之母

  第508首中,诗人更直接地叙说了死亡,仿佛一潭起波澜的湖水终于再次陷入寂静,但也更直接抒发了对于诗,对于诗意的渴求:

  我的人生等于死亡/没有抒情的日子/没有叙事的日子/便是我死去的日子

  高银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与死亡相随,不是李贺或特拉克尔那样迷狂的死亡,有些类似于“参加葬礼的”川端康成,更为宁静质朴。但维系着的,却是禅意的自我救赎和人文关怀。

  总体而言,高银的诗驳杂,规模宏大,体量丰厚,仅2013年出版的《无题诗篇》就多达500多首。内容则涉及个人与国家包含着国民、历史、过去、未来的方方面面,这也是他所肩负着的书写民族发展脉络的使命。阅读他的诗,仿佛走入一位耄耋老人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漫漫人生历程,走入那纷杂的民族岁月。

  从另一方面看,与20世纪的西方著名诗人相比,他的诗在形式技巧上的创造性又更为深入的哲学思考显得欠缺,多少显得“笨拙”。此外,量虽然多,却不见得“精”。这大约便是高银多年来得不到诺贝尔奖评委青睐的原因。例如2011年获奖的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一生的诗歌创作也不过百余首。

  当然,广阔的史诗书写更需要以厚重的篇幅,真切的笔调承载。就此,高银作为“国民诗人”是无愧的。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七):我渴望的 不是祖国

  《春天 得以安葬》

  高银(韩国)

  诗集 金丹实/译 新星出版社 2016年2月一版一印 ISBN 9787513318488

  有些诗人,一生的诗作大多指向同一个永恒的主题、流露出相同的情感气质,尽管其中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思想的发展而产生变化,但是我们依然能够用一个笼统模糊的词来为他们下定义,这样的诗人最为世人所知的代表作,往往是他在他所属的领域创作出的最为巅峰者,因为人们需要从优秀中选出最为优秀的来传播他的诗名,比如波德莱尔、比如惠特曼;另外有些诗人,是无法轻易下定义的,他的诗往往随着诗人一生的命运和环境经历几个阶段的转折,每个阶段都仿佛新生,他的思想和技艺都在不断地向精深处推进,但是你却无法用一个精准的词语来统而概之,即使通读了他一生的诗,读者在心中感受到了诗人相通的某种东西,那也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范畴,只有以目传之、心领神会,这样的诗人,我觉得高银是一位。

  高银生于1933年,至今依然笔耕不辍。在他的幼年,朝鲜半岛处于日本的殖民统治之下,他十一岁(在韩国,与中国虚岁算法相同,出生即是一岁)的时候被日本校长问以抱负,回答是想做日本天皇,十二岁时朝鲜解放,策划集体罢课,令亲日派校长下台,这是一个很有趣、很有胆量也很有见识很有革命力量的小家伙,而后,朝鲜战争爆发,南北阵营之间的残暴屠杀使得这位刚刚立志成为诗人的青年遭受了巨大的精神痛苦,几度自杀未遂之后出家为僧,并且走上了诗歌创作的道路。

  这部高银的自选集就是从他步入诗坛不久的六十年代开始的,彼时的朝鲜虽然已经偃旗息鼓,但是却被分裂成了南北两个国家,战争的剧痛依然存在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民以及诗人心中,有形的战火演变为无形的意识形态斗争,韩国的政权也落入到残暴的军人手中,而诗人自己则离开了遁世的僧侣世界,投身于政治民主斗争当中,因为始终站在民众和道义的一方,身心饱受折磨:又尝试自杀依然未遂、几度被投入监狱。

  读高银此时的诗作,可以感受到他身处黑暗现世的迷茫,一方面充满了悲郁之气,一方面又很有慷慨悲壮的意志。他痛心地描述祖国故土的分裂和苦难,他极其渴望能够出现一盏指路明灯,如同佛祖,“庇佑步履蹒跚的人不再踩空”,其实,他将这盏明灯的出现,寄托在自己的诗歌、自己的奋斗、自己的革命、自己的不屈意志、以及以自己为代表的那些人身上。他明晓这样做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诗人的心注定多舛),而他也情愿领受这样的命运,并且将英雄的赞歌献给那些牺牲者,歌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光辉的希望。

  到了新世纪,诗人已届古稀之年,可是他的创作热情却越发蓬勃地喷涌起来,2000年以后的诗作也占据了这本集子的二分之一。他的诗变得更加安宁和平和,如同洞悉了人世全部智慧的世人一般,用一颗相当悲悯和平静的眼睛,去看待世上的一事一物,更加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平和之中,依然有东西可以激起他心中的涟漪——那就是苦难以及美好。他怜悯受战争或者其他灾害之苦的人,也怜悯受人类奴役的畜灵,他注视大海上迎来送往的一座小岛,也凝目于在夜晚痛苦地凝聚又在清晨随风散去的一粒露珠。他也更加深入地理解和探究诗的深意,他所深刻领悟的禅意哲思与艺术的玄秘相辅相成,构筑他深邃无比的精神世界。令人感动的是,这样对世界、对精神、对文学越加深刻地探索,在表面呈现出来的,是一颗越发地简单和陶醉的心。他这样说:“曾经向往许许多多地方/花朵凋零/夜晚随花零落/我合襟闭上双眼”;“没有书写的日子/是对宇宙的不恭/没有阅读的日子/是对自己的不恭”……

  我站在已值盛开末期的桃花林中,用百来首诗和几个清晨,读完了韩国当代伟大的诗人高银到目前为止的创作历程,这些诗当然不能从内到外地向我呈现一个完整清晰的诗人的形象,可是,重要的并不是他是谁,而是他对于我是谁。不知是否有落花春寒的缘故,读诗时,我总觉得高银是个忧郁的人,无论在他的什么诗当中,我似乎都能捕捉到一丝丝悲观的气质。可是读完整本选集之后,我发现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高银用漫长的六十多年的诗歌生命告诉我,人生在经历了少年的挣扎与对现实痛苦折磨的斗争以后,依然可以保持内心的从容和安宁,依然能够看到未来和希望,依然应该感动和醉心于简单的美好,依然可以为眼中看到的一切而喜悦、而流泪,而在此之前,依然应该勇敢无畏地去斗争,每段人生自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情。

  2017年3月14日

  人生百年,人总要有几回焕然一新

  每天都要读好书

  在这个时节,还有值得一提、也是我很喜欢的高银的一首诗,题目叫做《某天独自》,收录在1997年的《某座纪念碑》中,诗文如下:

  下午雪下着下着就停了 狗儿们奋力跑开

  不知何时才能盼到

  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一天

  我所渴望的

  不是祖国

  而是可以不爱祖国的那份自由

  雪重又下了起来

  酒够了

  书够了

  这样的诗如果放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时代,绝对要被骂个狗血淋头,说不定从此这位诗人就将销声匿迹。那么,一直虔诚、热情地为韩国的民主自由所奋斗的大诗人高银,为什么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呢?其实,另一位同样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大诗人阿多尼斯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爱我的国家,可我不爱我的祖国”、“诗人啊,你的祖国注定是你被逐而离去的地方”。我不知道这两个词在两位诗人的母语中究竟是怎样的含义,但是,我可以感同身受地明白他们所想要表达的思想。而汉译的“国家”和“祖国”在我看来是有所欠缺的,可是我又想不出更好的一个词来替换掉其中一个,或许这和我们国家长久以来将祖国/国家/故国/民族/政权等等这些词的含义有意识地混杂不无关系。

  这也造成了高银那首奇怪而矛盾的诗。这首诗可以从两个层次来理解。其一,“祖国”这个词语,应该与“政权”的含义相分离。“朝鲜”(我是指那片未被分裂的土地、那个民族)和我们中华民族一样,有着上千年悠久的历史,可是,军人独裁专政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性,有意将这些概念混淆,使得人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这样分裂的爱与恨:对专制统治的憎恨,对民族故土的热爱。一旦你有了反对政权体制的言行,就是叛国,就是国家的敌人,因为政权和国家和土地和人民和历史是一体的。高银希望获得不爱祖国的自由,并不是他抛弃了自己热爱的祖国人民,而是拒绝去爱一个打着爱国旗号进行政治欺压的独裁政权。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勇气的呼声。

  这时,就进入了第二层理解。对自由的渴望只有在尚未获得自由之时才会产生,高银说“我所渴望的/不是祖国”,如果把话说全,那么他渴望的,不是那种必须表明态度你是否爱国并且为了这个信念去奋斗的状态,而是下雪时看着狗儿们奋力跑开,人坐在屋檐下、暖炉旁,一边赏雪,一边读书饮酒。这样的闲适美好的生活画面是所有人对安宁生活的渴望,是在民主自由的斗争获得胜利以后才能够安享的状态。高银通过这首诗想说的话,或许是:“我奋斗一生,也有点累了,真想去这样的画面当中歇息一下啊!”这是一份无奈,也是一份希望。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八):“莫非只有风是风的荣光”——读高银的诗

  网上关于高银的资料甚少,我在拿到《春天,得以安葬》这本书之前,根本不知道作者竟是一个韩国诗人。对于韩国,我熟知的不是济州岛,也不是泡菜,而是韩国的电影。导演有如李沧东、奉俊昊、金基德等,演员有如宋康昊、崔岷植、河正宇等,都是韩国电影乃至亚洲电影中的翘楚。韩国的诗歌,对于我,乃至大部分中国读者来说,恐怕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存在。

  虽然英雄初逢不闻名,但过了几招之后,便心中有数,敬意横生。细搜高银的资料之后,发现他是韩语诗歌界的泰斗,最有潜力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1933年出生的高银,诚如译者金丹实所言“五六十年代,他是禅僧,颓废诗人;七八十年代,他是斗士,在广场在监狱构思作品;九十年代,他携东方禅韵和倾泻而下的诗情走向世界。”

  其实对于一个诗人来说,是否获过什么大奖,有过哪些头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诗歌能否穿越语言的阻隔,打动每一个感同身受的心灵。对于诗人来说,诗歌本身就是他最大的荣誉。他的诗歌就是他的世界。他是他的世界的王。

  我毕业于中文系,大三大四的时候也写过诗。有的时候最高日产四首,一时间也是洋洋自乐。那时比较喜欢的诗人有戴望舒、张枣、布罗茨基、曼德尔施塔姆等。我个人诗风受大陆第三代诗人影响较大,喜欢玩象征主义。不过很可惜,过了青春的年纪,诗情渐渐从我的身上离去了,不能说是它抛弃了我,或是我抛弃了它。或许如一句谚语所言,“小时候胖并不是真的胖。”青春期写诗不能算是诗人,一辈子写诗,才是真正的诗人。我不是诗人,亦非诗评家,只能算是一个曾经的诗歌爱好者。似乎扯远了。下面我们来看下高银的这本诗歌自选集《春天,得以安葬》。

  诗集以创作时间为主线,主题为辅线,分为四部:“1960—1989我希望抵达果肉里的无知。”、“1990—1999 隐在黑暗里的光”、“2000—2009此刻世界上的书尽皆合着。”“2010—2015 终于转身告别的地方”。诗歌探讨了死亡、虚无等命题,勾勒了特定社会环境、历史背景下普罗大众的生活境遇,表达了内心萦绕不散的乡愁,亦抒发了诗人天性使然的纯真。

  高银的诗,给我的第一感觉像是台湾乡愁派诗人。比如他写的《大藏经》“朝鲜半岛呵/你沉没二三百年/ 只留下一片汪洋/寻它千万遍/苍天之下唯有大海茫茫。”,抒写的是对朝鲜半岛历史及现实的深深感喟。再比如《关于云》“一九八O年后,我绝口不和云说话,没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日复一日空捱,是最残酷的折磨。”高银的诗歌见证了南北朝鲜的内战。高银称自己是“废墟中的孤儿”。他曾经两次自杀,未遂后一度遁入佛门。

  所以,高银的诗歌亦是充满佛学味道的。比如这首《参禅》:

  坐下会死了佛祖死了亲娘

  不要坐下

  不要站着

  五大洋和六大洲

  甚至

  明月和桂花树

  这里和那里 都是热锅盖

  无从落脚

  你何去何从

  “参禅”,“打坐”,“大藏经”这些佛学字眼,经常会在高银的诗歌中出现,但是你不会觉得很腻。他并不像是仓央嘉措,仓央嘉措的诗是宗教诗与爱情诗的结合体,宗教气质占据了仓央嘉措诗歌气质的主体。而在高银诗歌中,宗教气息只是一种调味剂,并非主要特征。到了90年代,高银的诗越写越灵活,短小而不失玄学气质,这时即使字面上没有“参禅”“打坐”等宗教字眼,你也会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玄学味道。比如这首《微笑》

  站在煮熟的猪脸面前

  望着那笑容

  唯愿我们慈悲如斯

  再比如《婴儿》

  在你降生之前

  在父亲之前

  在母亲之前

  人世间已有你的咿呀之语

  《微笑》从“煮熟的猪脸”上升到佛家的“慈悲”,《婴儿》从个体的婴儿,上升到先验性的群体。不要小瞧短诗,能把诗歌写的短而有味道,非大家不可。北岛1980年代的时候写了很多呐喊式的长诗,到了1990年代以后,逐渐开始写作短诗,你看他的诗集,会发现他的短诗很有水准,虽然知名度可能不如《回答》等早期长诗。

  在大陆第三代诗人以前,诗歌被视为一种战斗的武器,所谓“诗言志”,诗歌是及物的,诗歌要反映现实,揭露现实,批判现实。1985年以后,开始出现诗歌的语言学转向,即把诗歌从过于及物的状态扭转到关注词语本身。高银的诗歌,是介于“及物诗”与“非及物诗”之间,他亦有满怀愁绪、义愤呐喊的现实之作,亦有淡然于胸,专注于语言本体的艺术之作。

  作为一名外国诗人,高银的诗和欧美的诗歌又有很大的不同,他对意象的使用,包括起承转合,有很多中国的元素,具有很多东方人共同的思维。据说,高银在九岁时就熟习汉文,学习《千字文》《论语》《小学》等汉文经典。他称汉字是诗歌取之不尽的矿脉。所以我们不妨来看下他写的一些极具中国元素的诗歌,比如《某天的孔子》

  子曰

  吾未尝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读到这句话时

  抛开好色

  或者好德

  我想到的

  是某天吐出这句话的孔子

  那个挑剔饮食的孔子

  与其说想到孔子

  以及围住孔子的众弟子

  和先于他们

  离开人世

  而令师父悲痛不已的某个弟子

  我的脑中浮现的是

  那个风雨飘摇的乱世

  那战国的苍茫大地

  孔子的指引就到此

  再往后就该什么都没有

  再往后

  不如一只白鹳

  这首诗,对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的认识比许多汉语诗人都要深刻。它当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说儒家的理念不应该介入当下,这是一种反讽的口吻,意在批评当下的时代,孔子的思想是多么不多待见,还不如一只白鹳,而白鹳在韩国是几近灭绝的动物,好比中国的大熊猫。

  高银的一生,是饱经沧桑的一生,虚无和不朽曾一度是他在诗歌中追问的主题,“不朽是多么可悲的事/这世界注定灰飞烟灭。/他们却信誓旦旦/为他立下石碑永志不忘”然而他又写道“莫非只有风是风的荣光/风雪呼啸而来/为岿然不动的石碑/挂上几只耳朵”。个体声名荣耀或如过眼云烟,然而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文化的河流却始终不曾中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诗歌可以视为不朽。虽然当下喧嚣,诗歌亦在宁静的角落,兀自开放。莫非只有风是风的荣光!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九):从语言的坟墓出发

  近几年,每到十月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季,在候选人榜单上,我们总能发现这样一个陌生的亚洲名字:高银。对他的介绍单纯又坦白:韩国国民诗人。由于之前并没有高银的中译本行世,读者们只能凭这六个字悬想他的风采。可以预见的是,一位诗人,能负起“国民”这两个字的分量,他的诗句必定触碰到了这个民族内心最深沉、最敏感的部分。

  高银之外,另一位以“国民诗人”闻名于世的作家,是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谷川的诗歌有着最精纯的东方美学质地,他以干净澄澈的语言,传达了人关于内心、生死、自然、宇宙的幽微经验。谷川的诗作数量庞大,拥有不同年龄不同文化层次的庞大读者群。日语文学在西方的影响力远比韩语文学大得多,但优秀如谷川,竟也未能将名字与米兰•昆德拉、莫言、村上春树、菲利普•罗斯这些作家中的作家安放在一处。这越发让人好奇,屡获诺奖提名的高银究竟是怎样的一位诗人?

  一、秋天选中活下去的男人

  高银1933年生于全罗北道群山,当时朝鲜半岛正处于日本的殖民统治之下, 高银在兼习汉文与韩语之外,也不得不接受当时被定为“国语”的日文教育。三种东亚古老语言的浸润无疑带给高银丰饶的语汇和极强的语言感性。但高银的审美感觉并不纯然是东方式的,中学时代的高银痴迷梵高等印象派画家,如果不是在放学路上拾到麻风病人韩和银诗集,这次与诗歌宿命式的相遇,高银大概会沿着画家的道路一直前行。高银的画作线条粗野狂放、充满抒情性的大块用色,画风与康定斯基接近,但浓烈的色彩与蓬勃的生命意识,却与梵高的精神相贯通。高银的诗也如他的画作一样,从词语到诗行都渗透着饱满的张力与热度。

  日本在二战中战败,给了朝鲜半岛重新赢得民族独立的机会,但朝鲜人民却仍然无法主宰自己国家的命运。由于美苏两国就朝鲜半岛的共管无法达成共识,1948年,半岛被分为南北两块。两年后,朝鲜战争爆发,半岛再次卷入战火,高银的家乡也难免浩劫:“三年间死了500万人,故乡被双方轮番血洗”。高银曾被军人指令搬运尸体,死人的臭味留在身上,无论如何都洗不掉。高银坦言:“同龄人一多半死于这场灾难,我为幸存感到羞耻。”

  目睹了身边太多人的死亡,少年高银的精神几近崩溃,几次试图自杀。也许是出于对荒诞残忍的人间的厌倦,和一种幸免于难的羞愧感,1952年,高银跟随一名在街边偶遇的僧人来到寺庙,辍学出家。后来,高银以一首《墓地颂》如此凭吊这段往事:

  秋天选中活下去的男人,那些真挚的人

  令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山路彷徨,连寺庙也不能有

  一个人若非怀有至哀,又怎会选择在青春年少之际遁世呢?出家固然是为疗愈被战争撕裂的内心,但高银也是想以自己的辛勤禅修,来超度战殁之人和心怀歉疚的幸存者吧。

  二、活着如海,极目不见一叶风帆

  读高银的诗作,其实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每每长歌当哭,内心炽热如火的男人,竟可以将自己幽囚在清冷寂寥的佛门十年。但修佛的经历毕竟在高银的生命和诗歌中留下了如戒点香疤般鲜明的烙印。高银的个性使得他的诗歌中有很多直抒胸臆的成分,而禅宗所追求的美学境界则恰恰要求一种情感上的节制。这样的一放一收,锻铸出一种成熟的风格,成就了高银的诗歌,因此,高银在出家五六年后才登上文坛,并不是偶然。高银诗作中有相当数量作品可视为禅诗,在短小精悍的词句中装入一个大宇宙,虽坦白朴素,却有一种径自向高不可及、深不可测之处叩问存在的强大势能。如《瞬间之花》中的几行短诗:

  下起鹅毛大雪

  下起鹅毛大雪

  所有人都无罪了

  语言洗尽铅华,却直击本质,回味无穷。

  也许正是文学让高银重新燃起了对尘世的渴望,出家十年后,高银选择了还俗。僧侣生活并未治愈他精神的创伤,离开佛门清净之地,人世的痛苦、死亡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高银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因为借酒浇愁、放浪形骸,高银被贴上“颓废诗人”的标签。颓废并非完全源自战争的后遗症,其根底还是由于对韩国社会的普遍性绝望。折磨人心的并非行路的艰难,而是无路可走。

  70年代末,工人领袖全泰一为争取劳动者权利而自焚的事情极大地刺激了高银。已经四次自杀未遂的诗人,发现了自己疏离于现实之外的幼稚之处,决心参与到反对独裁,争取民主自由的运动中。当时的韩国社会处于高压状态,高银因此四度入狱,虽然失去自由,饱受迫害,高银却说自己“宛如新生”,连失眠症也不治而愈。漫长无聊的监禁生涯给了高银重新梳理自己过往生命的机会,摩挲着牢房斑驳的墙壁,高银记起了那些逝去的亲人和故友。后来,高银将这些人写进了叙事组诗《万人谱》。《万人谱》的创作,前后历时二十五年,刻画了5600位同时代人物,完成后长达30卷,被美国诗人罗伯特•哈斯誉为“二十世纪世界文学史上最超凡的壮举”。“不曾写过挽歌的诗人是不幸的”(《与逝去诗人共度的时光》),高银曾总结自己的写作的主题是一种“哀悼”,而这种“哀悼诗”的集大成之作正是《万人谱》。这是朝鲜半岛整整一代人的墓志铭。

  1982年,高银获得假释出狱。次年,他和认识十余年的英国文学学者李翔华成婚。此时的高银已经五十岁,真正的“年过半百”。

  在一首回忆狱中生活的诗中,高银这样写到:

  有一天这里是停尸的棺

  有一天转成一片汪洋

  壮哉 有几人竟从这里生还

  活着如海 极目不见一叶风帆

  三、后半生是前半生的大爆炸

  朝鲜战争后的韩国,先后经历了李承晚、朴正熙、全斗焕几届军政府的独裁统治,直到1987年,全斗焕在国内民众的反抗和国外的压力下被迫辞职,韩国才逐渐走上民主道路。社会环境的变化带来了高银诗歌的一大转关。九十年代后,高银的创作进入了一个爆发期,每年都有多部诗集问世,如高银自己在诗中写到的:“后半生是前半生的大爆炸”(《回忆录》)。创作之余,高银云游天下,朗诵诗歌,足迹遍布世界。

  高银最大的魅力,正在于他难以用片言只语道尽的丰富。这种丰富首先来自于高银坎坷艰辛的生命历程。战争、疾病、出家修禅、山川浪游,多次自杀未遂、四次被捕入狱,高银生命的厚度可以说几倍于常人。人生丰富的代价,就是必得承受丰富的痛苦。高银的诗歌,不仅是哀悼之诗,也是痛苦之诗。十年修禅赋予高银一个超越的向度,但高银却不肯偷安于一隅,忘却尘世纷扰来保全自己内心的宁静。他始终记得诗人的使命,虽然“注定背运”,却要“守望这个社会”:

  诗人的心从一切罪孽与虚伪的罅隙

  淬炼出这个时代最真实的谶语

  (《诗人的心》)

  胸怀的博大、视野的开阔让高银的目光始终不局限于朝鲜半岛,高银对世界,对整个人类都怀着一种深沉的怜悯。他称自己是精神上的无国籍者,是废墟中的孤儿,整个渺远的宇宙都是他的故乡。

  四、从语言的坟墓出发

  初读高银时,他的诗句会给读者一种震悚的感觉。高银召回了诗歌中久违的抒情性。自T.S.艾略特提出“非个人化”的主张以来,当代诗歌中叙事性的成分越来越重。毕竟在清楚人类之滥情本色的前提下,写作中我们总会避开尴尬,避开过熟的经验与词。情感是人类最熟悉的经验,而诗歌畏惧熟悉。这是诗歌这种抒情文体最终放逐了抒情的原因。

  当然,叙事的诗歌是具体的,但不乏这样一些诗歌,在语词的选择、技艺与奥秘的咬合和递进中,情感已被榨干,果肉没有了,果汁没有了,留下一个果核,坚硬但苦涩。只有具体是不够的,对抽象的回避只能使诗歌陷入琐屑细碎的事物的膨胀堆叠。叙事性是技巧,而不能取替诗歌本身。高银的诗,在真挚热烈的抒情中,接续了古老高贵的诗歌传统,让读者重新发现了抒情的魅力。

  高银的独异之处,还在于他对语言的态度。与其他诗人一样,高银对于与词有很强的感性。他在《果肉》中写道:

  在遥远的南方素描的半圆正一圈圈消失

  刚用过的词 在我身边纷纷坠落

  当代诗人与语言之间普遍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对现存语言秩序的不信任带给诗人以"失语"或至少是发声困难的痛苦体验。作为超越之途,当代诗人唯有与语言巧妙周旋,最大程度地试验语言的韧性,在语词的拉伸、扭曲和变形中构造张力,发现词中的宇宙,并以此透视内心与外物世界。但对语言的过度沉溺却越来越削弱诗歌的包容力量,落入语言的深井,看世界只能坐井观天。语言到了高银手中却仍然保持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他如同古代诗人一样洋洋洒洒地使用着每一个词语,而不为语言本身所役使。

  世界到处是语言的坟墓

  我从那坟墓出发

  高银以一种禅宗式的智慧,超脱于语言的桎梏之外,却最终复活了诗歌语言本身。

  如今高银还在继续写作,以他的诗歌连接故去的人与当下的人,像一束光,照亮韩国行将湮灭的那段历史。这些数量庞大的诗章累积在一起,成为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朝鲜半岛的一隅,照亮读者,照亮语言,照亮世界,也照亮自身。

  遗落在岁月那头的能有什么

  我却总是

  怅然若失

  无心逗留惶惶然起身

  在水雾消散的西海岸泰安半岛的尽头

  那是哪个年代哭泣的魂 还是诗?

  《春天 得以安葬》读后感(十):风即是旗-诗集节选摘录

  从前一味恋慕海的广阔

  用减法放下些欲望同希望

  走到一池静湖边

  朝湖中山影抛石子

  朝复苏的山影抛石子

  恰巧清风赶到

  我同桂花树喜得手足无措

  当抛出的石子沉没后

  汗

  不曾流下汗水的人

  注定两手空空

  遑论新割草香般的真理

  我的爱人说过

  挥汗之后的感觉比尽情哭过还要清新

  世界变得清新

  安城集市上的老婆婆

  在逢五的集市上

  几个老婆婆东一堆西一摆着摊

  她们各自长着堆尧舜时的脸

  人其实蛮不是那么回事

  若无其事

  把水蒜说成田蒜卖掉

  一大早

  已卖出好几拨

  还在说这是开张生意

  便宜给您

  到了傍晚

  喊甩卖

  卖光之后

  再弄一摞

  又开甩卖

  嗬嗬人生也该有一天

  让七旬八旬的老妪蒙上一回

  恍然记起那天回家的路

  错将木槿认作芙蓉

  那一定是经年的木槿

  耍弄了我这愚笨男人

  少年的路

  我不能像只空瓶只活自己

  不能只顾自己骨肉的幸福

  因为我也想成为他人 哪怕只一回

  若非这样

  将永远自囚与蒙昧之中

  对环绕我的无数他者一无所知

  无题 323

  在路上 遇到一个想驮在背上的孩子

  在路上

  遇到一个想领回家的孩子

  所谓发达国家

  不外乎是

  侵吞他国土地

  同时也能

  悉心养大

  别人孩子的国家

  阴险继母的传说在这个国度家喻户晓

  然而当一群孩子玩耍时

  人们只知喊自家回家

  不声不响喂肉汤

  人人只认自己的骨肉

  在路上

  遇到一个 我想好好抚养的孩子

  养大后送回让他过自己的人生

  唯有抚养过别人的孩子的人

  才有权小声谈论爱

  。。。。

  在路上

  遇到一个想领回家的孩子

  这条路变得无比幸运

  回忆录

  二十岁

  不知为何 厌食般排斥杏花盛放的春天

  总是饥渴

  向往着“哐”的一声

  栽倒在

  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零下四十多度

  酷寒的冰天雪地

  再让年轻的十二月党人补上一枪

  愚顽的岁月里

  渴盼的只有无休止的疾风迅雷

  铡刀剁下神的手腕

  泥土在镐击下皮开肉绽

  哀哀嚎泣

  六十岁

  毅然把各种杂七杂八清光

  最鄙视迟来的辩解

  依旧

  受不了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当雷鸣电闪

  刀锋刺破乌云

  我喜不自胜

  在狂野的肉躯上

  狂奔

  朝着遥远的那端

  疾走

  所有达观见鬼去吧

  所有解脱见鬼去吧

  六十岁后依然幼稚灿烂

  与三两好友

  只留一侧肺叶

  为另一侧的缺失

  不得不日夜朝着另一侧跋涉

  至今铭记后知后觉的晚星般的格瓦拉

  后半生是前半生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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