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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喧嚣的孤独的读后感10篇

2018-07-06 05:36: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过于喧嚣的孤独的读后感10篇

  《过于喧嚣孤独》是一本由赫拉巴尔著作,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2,页数:120,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一):天道不仁慈 ——站在现实垃圾堆

  当我决意写下这个标题时,心为之一颤。我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次写作旅程,而后我会发现,这一切不会太真实

  一

  ‘三十五年了,我置身于废纸堆中。

  三十五年来,我每天在满是耗子的潮湿地下室,用压力机碾压《浮士德》、《唐·卡洛斯》、《许佩里翁》还有其它各色书籍和废纸,打成包裹,然后卡车把它们运走,制成纸浆。我是一个老打包工,在一堆废弃了的废纸中。但我与其他人不同,唯有我知道哪个包裹里躺着歌德、席勒,哪个包里是尼采、荷尔德林。我的身上蹭满了文字,无意间获得了学识,成了一只盛满活水与死水的坛子。每当我发现有些书被错误地当作废纸时,我就会装在皮包里带回家去。我的住所里到处都是书,直到天花板,直到再也塞不进一本书。

  三十五年来,啤酒给了我足够力量来从事这项神圣劳动。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不孤独,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中,在狂妄的无限与永恒里。每当我开动机器碾压书籍时,我仿佛听到了头颅骨在手推磨中被碾碎的声音。我还从受过高等教育的掏沟工那儿了解到灰鼠和褐鼠之间的总体战以及布拉格市区下水道情况,从两个收购废纸的茨冈女人那里清楚看到了某种被人遗忘文明,还有从私下里托我在废纸堆里找《民族政策》和《民族报》的美学教授那里得到十克朗的报酬诸如此类。我的舅舅是个退休铁道信号工,他在自己院子里盖了座小信号塔,在树林里架起了小铁轨。前儿,他在信号塔里去世了,周身爬满了苍蝇和蛆虫。而我继续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用凡·高的《向日葵》和高更的《早安,高更先生》裹在打好的包上。

  我回忆往事,那时还很年轻。那晚舞会,在波尔卡令人眩晕的旋律中,我心爱的姑娘,曼倩卡的金色发辫和缎带高高扬起。而人们神情憎恶,纷纷躲开我俩这漂亮的一对儿。原来,曼倩卡在我向她表白以后心情激动,跑到农村饭馆漆黑的粪坑小便。当她回到明亮大厅开始同我跳舞,缎带上的粪水四下飞溅,落在跳舞的人们身上,所有人的身上……后来,我请求她的原谅,带她去山区旅游。那天,旅客一溜儿地在晒太阳美丽的曼倩卡和我在众人歆羡的眼光中走过,人们回头窃窃地笑——她的鞋子后面堆着一大团粪便。这是我和曼倩卡的故事,她注定与荣誉无缘。天道不仁慈。

  我想起了战争快结束时的那个茨冈小姑娘。我同她生活在一起,实际上我连她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每天晚上,我刚开门,身旁便有个影子悄悄一溜,我便知是可爱的茨冈小姑娘进了我的屋子。我们一无所求,就这么静静地不言不语,每天晚上相会,只希望永远这么生活下去。她弄来柴火,我们一无所求,只奢望些许柴火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呆呆望着红红的炭火。有天晚上,她再也没来:和其他茨冈人一样,她被关进了集中营,在奥斯维辛的焚尸炉中活活烧死。也许同情和爱比天道更可贵,对此我已经忘记。

  现在,我的生活里有耶稣和老子,有黑格尔和叔本华,看到的是典范追求秩序优美的古希腊文化。耶稣说,progressus ad futurum[ 拉丁文,意为朝着未来前进。],老子则是regressusf ad originem[ 拉丁文,意为退回本源。]。而我开始梦想着progressus ad originem[ 拉丁文,意为向着本源前进。] 和regressus ad futurum[ 拉丁文,意为朝着未来后退。]相结合。之后,当我去了布勃内的社会主义突击队,参观那个巨型机器时,我浑身战栗,我知道这个世界开始以新的方式运转:传送带必须被装满,机器轰隆运转,不允许再有停顿,没人有空瞟书一眼,哪怕是留在封皮上的一眼。参观工厂孩子们老师带领学会了撕掉封皮,扯出书瓤,恶狠狠地扔到传送带上。我仿佛看见了整个世界被这台机器打成一个结结实实的包,置于夷为平地废墟之上。

  我被辞退了。我一直以为,三十五年来,只能像我这样处理废纸。为什么老子说“出生入死”呢?我的心中充满了新的、有增无减的惊叹,对闪烁的星空内心法则。我要亲自到那个地方去,抱着诺瓦利斯[ 瓦诺利斯(1772-1801),德国早期浪漫诗人,其散文诗《夜颂》赞美死亡为在上帝面前的一种更高尚的生活],躺在陪伴了我三十五年的那台压力机里。没什么值得羞愧的,每一件心爱的物品都处在天堂里百花园中心。我幸福微笑着,茨冈小姑娘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

  二、天道不仁慈

  这是捷克当代作家赫拉巴尔的代表作品《过于喧嚣的孤独》。这部带有自传性质小说,由主人公,一位老年打包工汉嘉以第一人称口吻通篇叙述。它没有明显的故事情架构,没有跌宕起伏矛盾冲突,甚至很难将其单纯生命体验感受划归故事或者小说行列全书洋洋十万字,处境卑微的汉嘉透过“灵感钻石孔眼”,把平凡人生的体验与奇特的洞察,以诗性化的语言,融入甜蜜悲伤里,就像“黄昏来临时,万物骤然变得美丽,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广场,所有在暮色中行走的人们,都如同蝴蝶花一样的美丽”。

  但这种美丽是不真实的,确切地说,是丑陋的。种种现实的无奈透过汉嘉的眼睛,透过甜蜜的叙事情景更显得落寞无可奈何。就小说的语言风格而言,诗性的描述连贯的语言(全书八章,每章一段),处处闪现的象征和隐喻,浓郁哲学氛围……构成了明丽而忧伤的叙事模式。在前文,我尝试保留原著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来呈现这部由通篇自述构成的小说,希望能从内容上传达出原作所要表达主旨。但这种尝试无疑被证实是失败的,小说本身丰富细腻情感体验,对生命的独特感受以及各种充满黑色幽默的语境和叙述方式,是不可能在任何形式的缩写中脱离原作奠下的基调独立存在,我所努力呈现的只能是原作所摒弃的故事架构。由于小说本身并无集中的矛盾冲突,因而关于小说内容与主旨的进一步讨论将从小说的人物以及语言风格的角度切入。

  关于小说的整体风格,乍看明媚,甚至在漫读曼倩卡一处时,不禁莞尔一笑。然而,把命运的嘲弄置于轻描淡写的语境中,以苦作乐,由此产生的黑色幽默达到了作者预设的叙事效果——在幽默之余,掩盖不住的是背后命运的沉重作为亲历者,汉嘉以舒缓的语气陈述现实——他就是这样舒缓地看待这个现实的,或者说他以某种刻意的舒缓遮掩了浓重的悲伤情绪。他身处其中,但并非有意向读者表露幽默,或者忧伤。而从读者的角度,这种将窘境轻描淡写而产生的幽默,以及幽默背后难掩的悲伤比其它的表达形式来得更深切,也更能打动人心。或许,最平缓的语气才能驾驭最深切的悲痛,最深切的悲痛只能在最平缓的语气中得以抒发。一切声嘶力竭已经无关紧要。这就是汉嘉的叙事魅力,也是本书在情感层面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这种叙事模式是由叙事主体主人公汉嘉的人生际遇决定的。他干着底层工作肮脏而卑微,每天处理着从屠宰场各地运来的血肉模糊的废纸,还要整天被成群的苍蝇围绕,甚至在他的额际留存着苍蝇的死尸,袖筒里会窜出小耗子。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形象,他在书中结识了尼采、皮洛克、莱布尼茨,阅读着伊拉斯谟的《愚人颂》、老子的《道德经》、席勒的《唐·卡洛斯》,身边环绕着《夜巡》、《格尔尼卡》、《萨斯基亚像》等名作复制品,家里是比任何一个藏书家更加疯狂的大书仓,他还借助赫尔德和黑格尔神游了古希腊和她那堪比典范的美的观念……

  汉嘉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天道不仁慈”,我最初并不理解他所言天道究竟为何意。看见普鲁士皇家藏书当作废纸变卖时,他说天道不仁慈;想到达芬奇的骑士雕像被法国兵当枪靶射击时,他说天道不仁慈;回忆曼倩卡、茨冈小姑娘,甚至想到下水道的老鼠时,他说天道不仁慈……然而,在面对现代科技给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击时,他没有再发出类似呻吟,似乎已经不再必要了。他只是说“每一种生物必定有其天敌,永恒大厦的忧伤,美丽的古希腊文化作为典范和理想正统的旧式中学人文主义大学,与此同时首都布拉格的下水道和阴沟里两个鼠族在进行着殊死战斗”。

  亦如他所言“通过阅读,我从书本认识到天道不仁慈,一个有头脑的人因而也不仁慈,并非他不想仁慈,而是这样做违背常情”,他无奈而沉重的人生际遇加固了这种阅读体验——所谓天道不仁慈,是汉嘉是在阅读中融入自己的生命经验而发出对现实的宣泄以及对命运的调侃;而人的不仁慈则是对他自己亲身参与到这样一种毁灭的现实中的无奈自嘲;常情即为现实,人们只能屈从于它的不仁慈——挚爱书籍的他每天只能碾压着书籍,他看着曼倩卡被人嘲笑无能为力,白白守候着茨冈姑娘最终也只能等到她的死讯。还有他的母亲、舅舅、那两个茨冈女人、被碾碎的书籍、那群下水道里为争权夺利撕咬至死的老鼠,甚至那台压力机,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阴郁气氛之下。然而,汉嘉却能以一种看似不悲不喜的语气,讲述着他平凡的故事——怀着理想的热切,却以异常冷淡审视现实的冰冷。背后处处是理想破灭后满地的死灰和泡沫

  最初,汉嘉并非如此,他也曾满怀拥抱理想的热情。他发现了一批二战中遗失的普鲁士皇家图书馆精美藏书,原以为通知军方可以物归原主,却不料这批精美图书被当成战利品而按照废纸价格:每公斤一外汇克朗,装上火车卖给瑞士和奥地利。他大呼自己犯了反人道主义罪行,要警察给他戴上手铐,却遭到众人哂笑。他说道“那时候我已在内心找到了力量,使我目睹不幸而漠然处之,克制自己的感情,那时候我已开始懂得目睹破坏和不幸的景象有多么美”。这是汉嘉对待理想的方式——理想残存于破碎的现实。他不再伤心落泪,不再声嘶力竭,而“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以异乎寻常平淡乃至冷漠的眼光审视着命运使他陷入的滑稽窘境,就像他心满意足欣赏着自己亲手碾碎挚爱的书籍而压成的包裹一样。这是受伤者自我保护的一种刻意掩饰,然而薄如蝉翼的安慰,轻轻触碰,便会溢出殷虹的血。看似无关痛痒,却是小人物内底里最深切的悲悯和戕灭理想的血腥。正如汉嘉打的一个譬喻:“火,它的光把一切痛苦深埋在下面,脸上却挤出一个悲哀的微笑”,这种语言风格本身让我们真切体会到,每一寸文字间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张力

  这种游离于喧嚣的现实之外,属于孤独的深沉悲哀,是汉嘉复杂的人生体验——各种导致理想破灭的现实造成的。其中,最深沉的悲哀来自人文主义的陷落。这就来到了一个重要的解读层面——象征的意义。这部小说充满了各种象征和隐喻。汉嘉是一名打包工,讽刺的是他每天摧毁的正是他挚爱的书籍,象征着人类精神文明的书籍,所以他自称其做的是“屠杀婴儿的行当”。在他工作的表象之下存在着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他对人文主义的敬畏。然而,面对着科技进步带来机器生产的新纪元,他即将要被新世界淘汰,连同他所珍爱的东西——他不能再在地下室里遇见耶稣、老子,也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珍视落入废纸堆中的书籍,那样满怀温情地舔舐现实割裂的创伤。“这里已是一个新的时代,新的世界,这些年轻人活得好不自在,也许世界上一切都变了,不同了”。他,还有他一直维护的人文价值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被彻底蹂躏。而他只能在无奈与绝望中反复吟咏那句:天道不仁慈。全书浓重的悲剧色彩在此处达到了顶峰,汉嘉由是以自己熟悉而珍视的方式,死在了陪伴自己三十五年的压力机中,将自己打成了一个现实的包裹。他去了他想去的那个地方。

  三、现实的垃圾

  汉嘉是复杂的,仅用“现实—理想”来阐述他的精神世界极其单薄——他的精神世界里有失落、忧伤和愤懑,也有欣喜好奇和激动,更多时候只是无奈、冷淡和孤独。他引用犹太教法典“我们有如橄榄,唯有被粉碎时,才能释放我们的精华”,在他看来,充满苦难的现实世界并不仅只单纯的哀叹——怀揣孤独的理想处在这个喧嚣的世界,没有太多的抱怨,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声嘶力竭,多了几分温存、几处人性,时而戏谑,时而冷静,时而游离,这是属于汉嘉的悲哀,也是人的悲哀。正如书名《过于喧嚣的孤独》,现实的“喧嚣”与个人精神世界的“孤独”形成强烈反差——主人公通过阅读这种孤独的方式,懂得了以理想的美好目光接驳这个充斥破碎理想的年代,懂得了在冰冷的现实之外,在心中、在阅读的私我空间保留一份温存,至少残酷的现实在汉嘉的叙述口吻中已不再那么难以接受——现实是不真实的——却又最是令人心痛。对于毁灭性质的现实,他保持着强烈的克制;现实之外,他生活在广阔的无垠里,理想寄予在毁灭的现实,由此毁灭在他的眼中也充满温情。

  赫拉巴尔曾解释说他写的是“时代的断裂”,汉嘉这类小人物是“站在时代的垃圾堆上”。言下之意,是现代科技对人文精神的绝对打击,垃圾堆上的人类窘境是科技带来的一种现实。小说后段里社会主义突击队所带来的科技进步最终摧毁了汉嘉仅有的精神支柱,是对现实的一种物象化强调,亦科技对人文的打击是现实打击的一种。然而,如果只强调现代科技的致命一击,而忽略现实在任何时代任何个人身上都有所作用的理想主义悲剧,未免降低的小说本身在时间维度上的普遍性——即人的悲剧。因为人文主义背后,现实与理想的落差是“古往今来只如此”,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文主义黄金时代的存在。人文主义的象征性构架建立在对人的历史、人的可能的不断回溯之上,是有关最理想化的人。苏格拉底即便身处古希腊世界这一人文殿堂,也依旧悲叹有关人的现实。所以,把“时代的垃圾堆”换作“现实的垃圾堆”这一更宽泛的层面来理解全篇亦未尝不可。

  由此看来,整部小说在实质上是悲剧的。主人公把现实本身看成了不真实的现实。他始终带着理想的热忱,审度现实,现实由是蒙上了神圣的光环,却背离了现实本身。一个巨大隐喻——他身处臭气熏天的地下室,站在现实的垃圾堆上,却无比欣赏一切的毁灭和消逝,在心底最深处却克制住着对冲动的感知。由是,我们看到了一个汉嘉呈现给我们的汉嘉,平静底下的巨大暗涌。他没有其他办法,他就站在着现实的垃圾堆之上——迫使他自己参与其中的那个巨大的垃圾堆。

  在赫拉巴尔创作这部小说时,捷克国内和国际环境、文化的现实背景等方面原本也在讨论范围之列。但当我决意从理想与现实的普遍性层面来讨论这个问题时,科技、政治以及其它的具体情境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这是一部有关人性沦陷的小说,之所以这个看似庸常的主题仍能带来巨大的冲击,或许正因为它借小人物和他微不足道的悲剧,道出了人类生存的普遍困境——对于理想的人的坚守,正如汉嘉所言这是“正统的旧式中学和人文主义的大学”的陷落:

  这是关于阅读者的悲剧,关于人文主义的悲剧,有关理想的破灭,有关人的死亡。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二):天道不仁慈。

  直到现在我看书的来源还是图书馆,偶尔看到好的句子我会忍不住想要在上面划线,特别好的总是想办法记下来,但总觉得这样低规格的摘抄好词好句基本上停留在小学的水平而时断时续。

  好在这是一部中篇,所以我得以阅读完才摘抄了书中划下的句子。重新撰抄的时候那些被特意挑出的句子又带我回到段落和思考上下文的联络与感受。我反复的看到了那个开篇不久就提到的:天道不仁慈。这让我想起看迦陵文集时,叶嘉莹提到了司马迁,她说真正看历史的人,不会相信因果报应,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好人落了怎样凄惨的下场而那些坏人又如何安享晚年。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行字背后倒塌了我尚还在建设的世界观,是的,自此之前,我将自己身上遭遇的种种不顺都归结于我做的不善之事,因此不得不坦诚的说,在做好事的时候也是报着积善成德的功利之心而施。这样世界观改变的打击并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相反平静的几乎察觉不出,只是这时候我才开始努力回想我所知的寥寥无几的倾佩人物,他们是如何知天地不仁后仍忧国忧民,奋不顾身。

  也许那就是信仰吧。

  译者在后记里说赫拉巴尔在经历了大病即将痊愈时,从医院的五楼坠楼身亡。我不知道即将痊愈和坠,这样的字眼,是他的主观选择,还是报道皆是如此的版本。就像他解释的那样,不知道这是自杀还是他在探身喂窗外的鸽子时不小心坠落下去。哦,这让我回忆起寒假时在家的亲身体验,当我打开窗子,探出身想多吸几大口雨后的新鲜空气时,我下意识的从十六层往下看,有那么一瞬,有纵身一跃的跃跃欲试的冲动。这想法短暂的甚至都没有经过大脑。

  人真的可以改变的彻头彻尾。就像我曾经说打死我也不抽烟喝酒一样,我说过我这辈子永远不会自杀的,因为我贪生怕死啊!但是在那一次探身之后,谁知道呢。

  不过,又有几个我读过的也喜爱的作者不是选择自杀结束生命的呢。我想我会有我的余生来想这个问题。这也许是我认识和揣测他们的途径。

  就像他在书里也好奇老子说的那句,为什么是出生,入死呢。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三):身体的孤独 心灵的喧嚣

  小学,老师教给我们“孤独”和“寂寞”的区别,我不是听课的学生,没有记得住。不过,当时觉得“孤独”是昂着头,一个孤独者的形象应该是自得其乐的,斜倚窗口,拍遍栏杆,是谁解个中滋味的无奈和洒脱。一个孤独的人,没有融入他人的权利和义务,他被孤独这两个字判了无期徒刑,注定要独自走完人生的旅途,他自己的心是他的伴侣,其他谁都不是。“寂寞”则是垂着首,是多动症突然被绑紧在蚕茧里,无时无刻不想要出去,出去和其他的蝴蝶相聚,听起来,未免有些摇尾乞怜的姿态。

  世界上没有寂寞的人,只有寂寞的时刻。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有孤独的人,他们独自承受着这漫长旅途的无聊,活着不耐烦,却又不想死。孤独的人会和除却人以外的事物交朋友,书,邮票,金石,烈酒,香烟,毒品,汉嘉的朋友是书,也有酒。孤独的汉嘉在废纸厂工作了三十五年,这三十五年中他的形体是孤独的,心灵却不是。他像嘬糖果一样把烫金封皮中的果实含在嘴中,吞进心里,书中的一切都变成了他的血液,变成了在每次细胞更替的革命中过滤出的珍珠。

  汉嘉是幸福的,大部分孤独的人也同样是幸福的。他们不融入人群,只是因为生理上的缺陷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除却人之外,可做朋友,可消磨时光,可倾诉衷肠的对象很多,李白有酒杯上的明月,阿飞有面前咕咕的一锅粥,而汉嘉则有头顶上永远悬着的自己堆积成的三吨重的摇摇欲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有可能瘫软在自己的身体上。

  可是孤独的人,常常会想到死亡,想到生存,想到使命,似乎他们又因此是不幸的,就因为想的太多了。当汉嘉把无数头红色绿色的苍蝇一起压到废纸中,让它们给纸包镀了一层血腥的外衣,他想到了诞生,想到了死亡。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其实也就是这些绿头红头苍蝇,它们发疯一样地贴到血液上,我们追逐着连血液都不如的事情。汉嘉可能也觉得自己的同类是可悲可笑的,毕竟天地自古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纵使天道不慈悲,爱和同情却仍在天道之上。

  在茨冈女人来临时,汉嘉的身体不再孤独了。她需要的只是那么少,她自己背来木柴,把火炉点燃,然后像吃圣餐一样,一点一点掰着汉嘉给他的面包吃着,把袖口上的面包渣弹进火炉中,惊起一滩鸥鹭。他们不问彼此的名字,很少轻吻,能用手解决的就永不用唇。茨冈女人和汉嘉是被天神劈为两半的人,在茫然的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相遇,也只有他们之间算作爱情。

  可终究,茨冈女人还是被天空中的风筝带走了。汉嘉又是孤独的一个人,但他的心中却依然喧嚣,他把每一个纸包的中央,放进一本打开的书,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羊羔皮闪着泪光的圣经,是长着胡须的道德经,是两相对立的叔本华和黑格尔。他看到了向上不断攀着山的耶稣,他带着剑来到这个世界,要给人们真理和救赎,他看到了在山顶上弓着身的老子,他赤身裸体地来到这个世界,要和自然和道融为一体。汉嘉的心中,每时每刻都是喧嚣的,尼采,叔本华,老子,耶稣,轮番上阵,没有一刻的空闲,比布拉格街心的广场要热闹的多。

  汉嘉不寂寞,很孤独,却又过着喧嚣的生活。每一个孤独的人都懂得这样的感觉。孤独的人其实受不得静,当远离了压力机,当高筒袜喝牛奶的小伙子取代了酗酒的自己,当巨兽一般的新式压力机将要吞噬全世界时,汉嘉知道自己心中的喧嚣即将要熄灭了。如果一个孤独的人,开始慢慢剥离自己那颗喧嚣的心,那他就再没必要与尘埃和日光厮混了,于是汉嘉躺进了书中,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揣在口袋里,按下了压力机的按钮。于是赫拉巴尔从五层楼的窗户口中,攀进了自己的世界。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四):我们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

  《过于喧嚣的孤独》 “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了不起的作家。” ——米兰·昆德拉谈博胡米尔·赫拉巴尔 一 作家与作品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长起来的美国作家兼评论家苏珊·桑塔格曾在她的著作《论摄影》中如此形容“相机”这一事物: 拍摄人即是侵犯人,把他们视作他们从未把自己视作的样子,了解他们对自己从不了解的事情;它把人变成可以被象征性地拥有的物件。一如相机是枪支的升华,拍摄某人也是一种升华式的谋杀——一种软谋杀,正好适合一个悲哀、受惊的时代。 桑塔格的这番论述,基于她积淀的学识,基于她多年以来通过不断观察而形成的独到的视角,基于一种敏锐的深思熟虑。但早在桑塔格出版这部她最重要的文化评论的五十余年前,在距离美国十分遥远的中欧捷克,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被相机吓哭了,原因正与桑塔格相同——他认为镜头能射出枪弹,将会把他杀死。 在那样小的年纪,他便拥有了感知事物真实属性的能力,这是一种作家的天性,多年以后,他真的成为了一名伟大的作家。可能他的名字于你而言不像昆德拉与卡夫卡那般耳熟能详,但在捷克人民心中,对于他,有着比两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更高的受欢迎程度。 他就是博胡米尔·赫拉巴尔,属于小城宁布尔克的作家,文字满溢乡愁的作家。 一生之中,他写过《婚宴》《新生活》《林中小屋》等多部“自传体”小说,由底层人民的生活出发,记录真实的过往和其自身存在的痕迹,托马什·马扎尔在《你读过赫拉巴尔吗》一书中谈到,“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典型的中欧人在二十世纪的生活经历。他所走过的生活与职业历程,实际上折射出中欧的历史事件与时代变迁。” 他从不畏惧死亡。三十八岁那年,他在钢铁厂工作时意外头部受伤后,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在家中扮起了死者,此后他又制作了自己的“死亡面具”并平静地同它们合照。 他的作品既为激怒死亡而生,他的文学生涯自然十分传奇。晚年袒露心迹时,他真诚的说道,“到二十岁时我对何谓写作,何谓文学还一无所知。”(赫拉巴尔,《我为何写作》)遵从父母的意愿读完法学学士、服完义务兵役之后,他做过推销员、仓库管理员、炼钢工、废纸回收站打包工、舞台布景工等一系列看起来与文学毫不相干的工作,但所有这一切都让他的人生阅历变得无比充实,为日后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内容来源。 因此,四十九岁那年,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出版社终于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作品《底层的珍珠》短篇小说集。此后,《底层的珍珠》被改编成电影,同时他又出版了另一部短篇小说集《巴比代尔》以及大获成功的作品《严密监视的列车》(后来同样被改编成电影且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看起来,他的作家之旅算是比较顺利,不过好景不长,1968年,苏联占领布拉格,杜布切克领导下的捷克斯洛伐克政治、经济改革夭折,生机勃勃的“布拉格之春”在七个月之后便沦为死气沉沉的“布拉格之冬”。因不愿对苏军的占领表态支持,当时的政府便禁止赫拉巴尔出版作品。但他从未放弃创作,1968年“布拉格之春”尚未逝去之时,他曾在一次谈话中说过,“我已经写过的东西不想再重复,不过我并不知道自己又在重复。我要写一部篇幅小的长篇,或者一部大篇幅的中篇。” 秉持这种愿望,1972年,他以1954年自己做废纸处理工经历为蓝本,以当时的同伴英特希赫·贝乌格特为原型,历时四年时间最终在1976年7月完成了这部酝酿二十余年之久的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1989年“天鹅绒革命”之后,《过于喧嚣的孤独》第一次在捷克的官方出版社“O-deon奥迪欧”出版。 他的朋友巴维尔·米西克说,“赫拉巴尔最在乎他的《孤独》了,这是他真正的孩子。” 这是他以生命写就的作品,是他整个文学生涯中最好的作品。 二 似是而非的故事 《过于喧嚣的孤独》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故事。 从开始至结束,赫拉巴尔全部以汉嘉的第一人称写就,相比诸如克里斯托弗·沃格勒“英雄之旅”模型那般拥有十二个步骤完整来龙去脉的故事而言,它更像一份渗透着愤怒、忧伤、对过往的怀念、对自由的期待等情绪的琐碎独白式回忆录。一开篇,《过于喧嚣的孤独》便印证了这一点: 三十五年了,我置身在废纸堆中,这是我的love story。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三十五年中我的身上蹭满了文字,俨然成了一本百科辞典——在此期间,我用压力机处理掉的这类辞典无疑已有三吨重。 赫拉巴尔在写作《过于喧嚣的孤独时》曾三易其稿。第一稿,他试图效仿法国著名现代派诗人、立体诗的创始人阿波利奈尔,得到的结果因“仅具有抒情性”而不得不被放弃;第二稿,他尝试用通俗化的布拉格口语改写成散文形式,又觉得不符合主人公汉嘉作为废纸处理工“于无意中获得学识”这一独特经历与特征;于是在第三稿中,他直接以“一丝不苟、严谨的捷克书面语”写作,这种方式终于让他对文稿满意甚至产生了敬意式的畏惧,而书面语在使得《过于喧嚣的孤独》满溢浓厚的“自嘲”与“嘲他”意味的同时,也让它变得更加不像一个故事。 如同瑞典作家雅尔玛尔·瑟德尔贝里那本《格拉斯医生》一般,赫拉巴尔同样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抒发了大奖个人的感情和思考。他说,“这部作品综合了实实在在的汉嘉对我所说的和我所领悟到的,以及我从世界文学与艺术中所得知的。” 因此,为了让这些发自内心的声音向世界呼告,赫拉巴尔在全书的整个前半部分采取了一种缓慢的节奏,没有为推动情节的发展而牺牲这些形形色色的想法,而是使他们成为主人公汉嘉形象的重要组成。譬如,赫拉巴尔在书中写过“布拉格地下水道老鼠的总体战”,写过汉嘉幻觉中出现的耶稣与老子,写过康德与尼采的著作……它们均是《过於喧嚣的孤独》区分于一般故事的例证,带有前“意识流”的特征(事实上,他确实读过乔伊斯的作品,世界文学名著对他的创作起了重要的作用)。 然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莫过于一份学术报告,说明小灰鼠与褐鼠像人类一样也进行过一场总体战,结果以小灰鼠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但战后小灰鼠立即分化为俩群,两个灰鼠宗派,两个有组织的灰鼠团体,此刻它们正在布拉格地下所有的下水道和阴沟中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争一场声势浩大的鼠战,哪一方取胜,它们便有权占有下水道中流经波德巴巴的全部废物和排泄物。我从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淘沟工口中得知,这场战争一结束,取胜的一方又将立刻合乎辩证法地分裂为两个阵营,正如瓦斯、金属以及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要分裂一样,使生命通过斗争向前发展,然后通过寻求解决矛盾的愿望而取得一分钟又一分钟的平衡,因此从整体上看,世界一秒钟也不曾跛掉一条腿。我于是看到了兰波说得多么正确:精神斗争之可怕绝不亚于任何一场汗蒸。我也领悟了耶稣那句冷酷的话语是什么意义:我来不是送和平,而是剑。——《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关于“布拉格地下水道老鼠的总体战”的描写,带着赫拉巴尔的反战情绪。 如果《过于喧嚣的孤独》是一个真正的故事,那么赫拉巴尔用最剑走偏锋的方式,并不重视这个故事如何发展,而是以最集中的笔力给予它最为摧枯拉朽的结尾。一改之前行文中让思想来回拉锯的风格,在全书的后半部分,如狂风骤雨席卷般,他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了之前极力建构的汉嘉这一人物,毫不留情地摧毁了汉嘉的一切——从肉体到精神寄托: 因为无法接受巨型压力计带来的行业革命,无法面对离开他最为心爱的压力机和他视作珍宝的书籍的痛苦处境,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汉嘉最终选择在他工作了三十五年的地下室,启动那台老旧压力机,将自己和书本一起粉碎。 这个用了作者不到四十页纸笔墨的结尾又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过于喧嚣的孤独》故事的不同寻常。原来,前文中来来回回反复的人物心绪,满斥的矛盾对立,都是为了结尾这份直击人心的震撼。 三 “唯有太阳有权利身上带着斑点” 纪伯伦在他的散文诗集《沙与沫》中写道: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读过《过于喧嚣的孤独》之后,再次看见这句诗时,脑海中立刻映射出汉嘉的形象。以汉嘉这一主人公作为出发点,赫拉巴尔奠定了整部小说的内核——从始至终都存在极端相互对立的两个方面,矛盾于此中不断拉锯。 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一书中,至少有四重矛盾。 其一,作为爱书之人的汉嘉与作为废纸处理工的汉嘉之间的矛盾。 为了凸现这种矛盾,赫拉巴尔使用了一个“心软的屠夫”这一极其贴切的比喻来形容汉嘉: 通过阅读,我从书本中认识到天道不仁慈,一个有头脑的人因而也不仁慈,并非他不想仁慈,而是这样做违背常情。珍贵的书籍经过我的手在我的压力机中毁灭,我无力阻挡这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的巨流。我只不过是一个软心肠的屠夫而已。 汉嘉曾经试图仁慈。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时,他在废纸处理站收到过许多来自普鲁士王家图书馆的皮面精装书,原本打算好好保存它们,待局势稳定以后将这些书物归原主,但天道不仁慈,他藏书的“安全隐蔽点”被人泄露,消息四处传播,这一批珍贵的书籍便被宣布为战利品而由敞篷车运走,一公斤售价一外汇克朗。这段经历让他不再为毁灭书籍而心存愧疚,在那个人心惶惶、思想被禁锢的时代,一个小人物的悲悯之心,又能对文化的忧伤和当权者轻蔑的嘲讽做出多大的回击呢? 对此没有人表示异议,也无人为此伤心落泪,连我也不再落泪。我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尾。列车把这些精美的书籍运往瑞士、奥地利,每公斤售价一外汇克朗。那时候我已在内心找到了力量,使我能目睹不幸而漠然处之,克制自己的情感,那时候我已开始懂得目睹破坏和不幸的景象有多么美。 …… 天道不仁慈,因而有头脑的人也不仁慈。 身为废纸处理工,每天,他都要在存放有那台被他视作珍宝的小型压力机的地下室里处理无数混杂着各类废弃物的废纸,将它们粉碎后重新打包,以便回收处理。这是一份不见阳光的工作,是一份终日独处、只能与老鼠和苍蝇打交道的工作,是一份条件恶劣环境艰苦到让他甚至不能洗澡,否则就会立刻染上疾病的工作。 但他知道,书如同流经工厂区的浑浊河水中美丽的小鱼一般出现在他的废纸处理压力机上;他知道,他的学识是在处理废纸的过程中通过阅读那些被废弃的书而获得的。 我的学识是在无意中获得的,实际上,我很难分辨哪些思想属于我本人,来自我自己的大脑,哪些来自书本,因此三十五年来我同自己,同周围的世界相处和谐,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的嘬着,品烈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到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 因此他对这一切皆义无反顾,他说:“三十五年来我处理废纸,如果有必要重新做出抉择的话,我仍会选择我干了三十五年的这一行而不愿干其他任何工作。” 爱书的同时毁书,一面领略书籍对于自身的强烈冲击与改变,一面却又享受着迅疾猛烈的破坏之美,伟大又荒谬的悲剧。 其二,爱书的喜悦与书籍带来的痛苦之间的矛盾。 即使不毁书,书籍依然给汉嘉以巨大且难以承受的痛苦。他太过爱书,以至于三十五年来由废品处理站带回家中的书数量难以估计,多至只能按吨计算。家中的空间已然完全被书籍填满,贮藏室、杂物间、厨房、食品间乃至厕所……即使这样,也无法容纳那些每天被接带回来的书籍,于是他索性在自己卧室两张并拢的床铺上方设置了一处犹如天棚的隔板。这些放置在隔板上的书籍就成了悬垂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加之进行毁书工作时,压力机每天要轧碎无数钻进其中的老鼠,进一步加剧了汉嘉对于书籍们的恐惧。 有时我不免想,这些书恐怕正在策划一个暗算我的阴谋吧,因为我每天在机器里要碾毙上百只无辜的耗子,我头上的书便准备给我来一个公正的报复,罪有应得嘛。 书籍成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重负。 我举目望望卧床上方堆着的书,断定我的背驼了,我的背上仿佛永远背着由大大小小书本构成的两吨重的天穹。 一面爱书,一面却又害怕遭遇书籍倾泻而来的报复,汉嘉不得不在其中寻求解脱之法。他打算在退休之后将陪伴自己三十五年的压力机买下来,如图纪德在《人间食粮》中所写道的“一旦有所获就马上开始忘却”一般,将“年轻时所有的幻想”“掌握的一切知识”“三十五年来从工作中和通过工作学到的一切”通通经由压力机粉碎摧毁。 当这样愿望最终因汉嘉被迫远离他的压力机而无法实现时,实际上赫拉巴尔通过对结局的安排,使矛盾进一步凸显。汉嘉可能一早便预料到如此结局,因为每当他想起退休后的“美好”生活时,他总是打起瞌睡,如同梦呓,最后不由得一番自嘲。无限和永恒,也许就喜欢他这样狂妄的人。 因为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来并不孤独,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儿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而无限和永恒也许就喜欢我这样的人。 其三,“知识分子成了劳动人民,劳动人民却进入上层社会”,不仅是在书中,当时的整个社会大抵都处在这种矛盾之中。 每部小说都是场激烈的表演,是与它自己时代的历史社会力量的角力。有时候,小说赢了;有时候,历史赢了。 ——托马斯·福斯特《如何阅读一本小说》 如果不了解哥伦比亚与拉丁美洲的历史,《百年孤独》可能只有魔幻而无现实;如果不了解美国二战后的历史,也就无法懂得厄普代克笔下的“兔子”哈利·安斯特朗所象征的意义。同样地,读《过于喧嚣的孤独》,便不得不将其与捷克(当时还是未解体的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共和国)历史相结合。 前文已经说过,《过于喧嚣的孤独》创作于1972-1976年间。这段时间,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共和国处于苏联的操控之下,当时苏联的领导人是勃列日涅夫,他在位期间,苏联的经济发展基本进入了停滞阶段,但苏联与美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却不断升级,冷战愈演愈烈,整个世界都处于两种尖锐的意识形态之中。 本来,在“布拉格之春”时期,捷克民族逐渐从冷战氛围中感受到久违的舒畅,赫拉巴尔亦心情大好,他的作品也受到越来越多读者的欢迎:“他参加了数不清的研讨会,读者座谈会,各种开幕式,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作品”、“客人不断,应酬极多,让他没有时间写作,惹得他叫苦连天”。 但苏联不能容忍这种“脱离统一苏联体制”的做法,于是捷克民主化的尝试和初步收到的效果便都在1968年8月20日深夜被20万华约成员国军队和5000辆坦克的武装入侵所摧毁。此后,捷克进入“正常化”时期,赫拉巴尔也因不愿对苏军占领布拉格进行表态而被列入“清洗作家”之中,其作品被批量销毁,“卡车运来三趟”。 那注定是一个思想被禁锢、自由被践踏的年代,注定是被迫沉默、被迫遗忘的年代。于是伤心的赫拉巴尔借汉嘉之口说道:“在这个地下室我知道了第四种人如何数量在下降,工人们怎样从底层进入了上层建筑,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样像工人一样在劳动。” 赫拉巴尔让汉嘉曾经期待着通过阅读、通过知识去改变命运: 我们这些老打包工都是在无意中获得学识的,不知不觉中家里都有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书库,这些书是我们在废纸中发现的,我们阅读它们,感到幸福,希望有一天我们读的书将会使我们的生活有质的改变。 但在这种社会的矛盾之下,他的愿望显然无法实现。终于,当他被主任赶离压力机忽然想起年轻时的恋人曼倩卡近期的多次邀请而赴约时,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曼倩卡这个“一向害怕读书,一生中除却为了催眠从未读完一本正经书的人”,竟然通过分别与掘土工、砌砖匠、木匠、瓦匠、刷墙工做爱这种极其荒诞的方式成功拥有了一间房子。赫拉巴尔还安排了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情节——曼倩卡的最后一位情人是一个老雕塑艺术家,由于“他只能在精神上爱她”,他就造一尊天使形状的曼倩卡像来向她表达爱意。 因此,在汉嘉与曼倩卡的境遇对比中,赫拉巴尔制造了一种强烈的落差: 我躺在那儿,心想曼倩卡无意中已成为一个她从来不曾梦想过的人,爬到了那样的高度,是我一生中未见过有人达到过的。而我呢,我不断地读书,从书本中寻找征兆,可是书本却联合起来用我作对,我一次也没有得到上天的启示。曼倩卡憎恶书,她却成了现在的人,成了人们纷纷描写的人物。 于是矛盾爆发,为结局汉嘉的死亡推波助澜。 事实上,即使时至今日,第三重矛盾依然尖锐的存在着。一些人不再读书,阅读毕竟不是实现阶层流动的通途大道,另一些人则一心只求能够拿来就用、现学现卖的所谓干货。 我们无法去判断究竟是小说赢了还是历史赢了,但我们真应该正视“无用之学”的矛盾,在这个病态焦虑的时代,重新思考阅读的意义,以回归其本质。 其四,旧手工劳动与机器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矛盾,旧时代与新时代之间的矛盾。 在一九八一年出版的《哈乐根的数百万》一书中,赫拉巴尔曾经表达过这样一种具有普遍性的观点: 旧世界渐渐离去,新时代已经无法忍受以往的一切,剩下的只是一块上面散布着数百只按过死亡通告图钉的布告牌。此外还有坟墓,可就连这个,到最后也被毁掉。一切都被扫除掉,恰像一个孩子在玩完积木之后,哗啦一下将它们从桌子上扫掉,以此来增加游戏的荒诞性。 事实上,《过于喧嚣的孤独》中也传达过这样的思想。这便是赫拉巴尔构建的第四重矛盾,捷克乃至整个中东欧在工业时代来临后传统与现代之间断裂而产生的巨大鸿沟之间的矛盾。 三十五年来,汉嘉只用一台小型水压机处理废纸,且认为除了像他自己一样处理废纸之外别无他法。但三十五年后他却听说出现了一种巨型压力机,其功效较自己视如珍宝的水压机大二十倍。于是他怀着“礼节性访问”的心情去勃布内,但乍一听到它雷鸣般的运转声时,他便浑身战栗再不敢看了。 拥有大型压力机的废纸处理场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那里的工人戴着手套,这让从来光手工作的他感到自卑;那里的压力机处理的是成批的新书,这让从废纸堆中的旧书中无意获得学识的他感到绝望;那里的年轻人们在干活时竟然喝着牛奶和软饮料,这让在不见天日地下室工作的他受到了莫大的打击;那里有一位女教师带着年幼的孩子们来参观,她亲自向他们展示如何毁书,当孩童撕开一本本书时,他的心跌到了谷底,“天道不仁慈,我看不下去了。” 更加令汉嘉痛苦的是,这些“辛勤工作”的年轻人竟然还拥有集体去希腊度假的机会,这让从来只能通过书本神游古希腊、了解先哲的观点且从未度过假的汉嘉感到异常的失衡—— 然而,这里已是一个新的时代,新的世界,这些年轻人活得好不自在,也许世界上一切都变了,不同了。 而在汉嘉结束参观回归三十五年来一直的工作时,耳闻主任接连不断的“蠢货,蠢货,蠢货”骂声时,汉嘉赌气式的干了一下午,一次也没有试图从废纸堆中抢救出那些珍贵的书籍。 不,不行,一本也不许看一眼,你必须冷酷无情,像朝鲜刽子手一样。 他也开始效仿那些年轻人们喝牛奶的行为,克制着自己快要心碎的情绪,将《道德的形而上学》碾的粉碎,并且放弃了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弥撒、他的宗教世界,只想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可以适应这个新的时代。 但他失败了,主任最终向管理处报告将他调往别处。 赫拉巴尔抒发了一种强烈的怀旧情绪,当他在说过去废纸处理工行业已被“杀死”时,实际上是在说逝去之物永不复返,也将汉嘉推向崩溃的深渊。 从此,不再有人从废纸里寻找美、从捆绑中寻找自由的精神内核,不再有人在痛苦中保持欢笑、从知其荒诞而为之并从中收获快乐。 这是书籍的忧伤,文化的忧伤,过于喧嚣的孤独。 四 悲哀而崇高的反抗者 在赫拉巴尔遭遇政府禁止出版时通过地下出版方式出版过他的《一缕秀发》和《时光停滞的小城》的两部作品、与他同样被列入禁止出版名单的作家兼“封条”出版社出版人瓦楚里克曾经如此评价《过于喧嚣的孤独》: 这是他的一部私密、动人的作品,给我们每个人的印象都是这样。它虽然是对当局极权专制的一种鲜明的表态,但它不像所有那些反对当权政治的檄文,或者政治攻击,而是一部诗歌。 诗歌从来不是一种直接的文体,其语言曲径通幽,其手法以象征居多。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赫拉巴尔借喻矛盾于汉嘉毁书一事中的方式,将自己的经历融入其中——苏联占领、作协解散时期,他的诗集《花蕾》被卡车成堆运入废品处理站,任由雨水将其沾湿,任由机器无情将其化作废纸。 但赫拉巴尔并未因此感到沮丧,他选择用文字对抗令人不快世界,直书毁书行为并不能让人民放弃对非物质的思想的追求,因为他生活在已有十五代人能读会写的国土上,“我生活在这样的人民中间,他们为了一包挤压严实的思想甘愿献出生命。” 我相信在那样的时代,当一切思想都只记载在人的脑海中时必定格外美好,那时倘若有人要把书籍送进压力机他就只得放入人的脑袋,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因为真实的思想来自外界,犹如容器里的面条,人只是随身携带着它而已。因此全世界的柯尼阿什们焚书是白费力气,如果书上记载的言之有理,那么焚烧的时候便只会听到书在窃笑,因为一本地道的好书总是指着别处而溜之大吉。 在动荡的年代,在被压抑的年代,在不确定性与荒谬感充斥的年代,依旧保有思想的独立性,经由外部世界来获取真理,这便是赫拉巴尔真正的反抗方式。书籍归根究底是一种载体,印刷于书籍之上的文字也不外乎如此,因此那些真正的内容,总是能够在这一种载体被毁坏之时,像空气般自由地流通,再迅速被承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除此之外,赫拉巴尔看到了工业化与程式化下人性的消逝,通过汉嘉参观大型压力机废纸处理厂,赫拉巴尔表达了对于机器异化人一事的反抗,虽然这些庞然大物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但是它们却让人在日复一日的流水线工作上变得不再像人,而只是冷冰冰、单纯追求效用的工具。 汉嘉在参观的过程中,确实意识到新的时代已经孕育了新的人,新的劳动程序和劳动方式已经让人变得渺小而空虚。因此他觉得自己过时了,他疯狂的想要如同所见的大机器一般工作,甚至幻想着如果一直这么做,就能像大工厂的人一般去希腊,他心中的圣地。但他永远无法抵达那里,即使他对于古希腊之历史与文化有着透彻的了解,即使他深切地感受到捷克与布拉格都属于古希腊文化的投影。 赫拉巴尔自己也表示,“《过于喧嚣的孤独》是我成熟的顶峰,我只是用一种方法来表示一个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开始。这个只习惯于按老式的用手来干活的汉嘉,遇上了使用机器的时代,这就意味着在我国整个时代已经断裂。这种写法既是现实主义的,同时也是象征性的。整个时代持续了也许好几百年或者上前年,而汉嘉就处在这个断裂之间,仿佛木板断开的碎片扎进了他的体内,不只是扎进他的心里,而且也扎进他的脑子里。”(谈话录《手帕结》) 这种时代的断裂,就是异化。 异化(alienation)是一个哲学名词,它的根源来自社会分工固定化。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异化集中表现于大型压力机处理厂的工人身上——他们熟练地操作着机器,让它极其恐怖的破坏力在霎时间将崭新的书籍摧毁殆尽,从而被异己的物质与精神力量统治,成为其奴隶。他们没有自己的个性,而成了“社会主义突击队”这个统一名称下丧失能动性而进入畸形发展状态的群体。 赫拉巴尔写道,汉嘉作为废纸处理工三十五年来,一直明知痛苦,却依旧痴迷于寻找其中,这是一种“西西弗式情结”。西西弗每日将巨石推上山顶,但翌日它又会滚落山底,因此西西弗的努力永远只是无用功。但西西弗知道自己行为的荒诞,因而西西弗是快乐的。 表面上看,赫拉巴尔似乎认为人的异化不可避免,毕竟他为孤独对抗时代异化的汉嘉安排了一个自我毁灭而死亡的结局。不过这恰恰是赫拉巴尔的反抗,他引用犹太教法典中的词句来表现他的反抗:“我们有如橄榄,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 因此,汉嘉是一个西西弗式的角色,即使无力主宰时代,却以一己之力反抗。 另一位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玛曾在《布拉格精神》一书中对于他为什么进行文学创作、他在文学创作中期待什么作了如下回答: 通过反抗死亡,我们反抗遗忘;反过来说也是一样:通过反抗遗忘,我们反抗死亡。 赫拉巴尔就是以写作对抗遗忘与死亡的作家,在这一点上,他与汉嘉一样,都是悲哀与崇高的反抗者。他对自己笔下的文稿充满了敬畏,以至于害怕阅读。1989年,当再一次谈到《过于喧嚣的孤独》时,他说:“也许我活着并写作,仅仅为了写出《喧嚣的孤独》。” 死亡对于汉嘉和赫拉巴尔来说不过是肉体的终结,而贯穿个体一生同一性的意识,会在身躯归于尘土、记忆消逝无踪时,依然留存于世。而无限与永恒,就喜欢他们这样的狂妄分子。 五 神秘之隐喻 赫拉巴尔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开始了解超现实主义,1940年以后在终身挚友、捷克诗人及布拉格民族剧院大提琴演奏家卡雷尔·马利斯科的带动下,逐渐对它兴趣浓厚起来。但就像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从不属于“阿克梅”或其他任何诗派一般,同样在艺术领域天马行空的赫拉巴尔也从未真正属于任何团体与流派。 超现实主义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以其柔弱的形式进入他抒情诗中的,但它只是作为赫拉巴尔的一种灵感源,只是辅助性的,到后来只是一种隐蔽的技巧而已。实际上,赫拉巴尔只是通过超现实主义的视角来进行写作,而从来没有让它进入到他的文稿及讲话中来。——托马什·马扎尔《你读过赫拉巴尔吗》 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一书中,超现实主义对于赫拉巴尔的影响,集中体现在他所使用的几个神秘之隐喻上,而这些隐喻通过人物形象来展现,形成如同戈尔丁《蝇王》般的寓言感。这些隐喻也让《过于喧嚣的孤独》同历史与宇宙联系起来,使它从平面之中抽离,成为多层次的艺术作品。 第一个隐喻,是汉嘉的舅舅所代表的贝宾大伯。 很多评论家并未《过于喧嚣的孤独》中汉嘉的舅舅一角的原型视作贝宾大伯,一方面是因为在赫拉巴尔多部自传体小说中贝宾大伯都以一种直接的方式出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本书中描写舅舅的内容并不多,不能反映什么。 但实际上,汉嘉既然是赫拉巴尔本人的缩影,那么舅舅自然也有其意义。虽然着墨不多,但意义重大:舅舅是鼓励汉嘉买下压力机的第一人,这个愿望既支撑着汉嘉,又摧毁了属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舅舅拥有一份少见的童真,在自己的园子里安装上一套火车设备,与孩子们一同玩耍;舅舅的死亡是汉嘉逐渐走向孑然一身过程中重要的一环,因此他对于喧嚣的孤独更加向往;发现舅舅意外死亡,埋葬舅舅时,汉嘉在他的手中放置了一本康德的著作,他没有翻开写着“有两样东西总使我的心里充满了新的、有增无减的惊叹——头上的星空和我内心的道德法则”的那一页,而是选择了康德在年轻时所写的“夏天的晚上,当满天繁星在抖动的光亮中闪烁,一轮明月高悬时,我便渐渐陷入一种对友情倍加敏感,对世界和永恒不屑一顾的心态之中”的那一页。 赫拉巴尔曾经说过,“贝宾大伯是天字第一号的巴比代尔,是我的缪斯,是不仅高于我,而且高于我听到过的所有说书艺人。对于贝宾大伯来说,一切都是美好的,连那些最可怕的战争图景对他来说,也像年轻姑娘的脸蛋一样精彩。”他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仍然以塑造汉嘉的舅舅这一人物形象的方式表现了对于贝宾大伯深沉的爱,这份爱亦是对于逝去的过往的怀念,是对于家庭的原初归属感。 第二个隐喻,则是曼倩卡,有关她的一切,“犹如海利康大号的风箱,犹如一个圆圈,无论你从哪里出发,必定回到原地。” 赫拉巴尔在文中两次写道曼倩卡,一次如前文所说是为了突出矛盾,另一次则是出于表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而让曼倩卡出现在他的回忆中:年轻的时候,汉嘉在一次夜晚舞会上与曼倩卡共舞时成功向她表达了爱意,但曼倩卡却因为过于激动而在如厕时不小心让缎带沾上粪便,以至于跳舞时粪水四溅,不得已而背上“甩粪的曼倩卡”这一恶名而无法与汉嘉在一起,反而居家迁往摩拉维亚,只为逃避此事;五年之后,汉嘉在买彩票中获得了一分意外之财,天生不喜金钱的他为了弥补对曼倩卡的罪恶,便邀请曼倩卡一同度假,顺便尽快花掉这些钱。然而意外再次发生,就在度假行将结束时,曼倩卡的滑雪板上再次出现了一坨大粪,因此受到了众人的嘲笑,“注定要忍受耻辱,永远与荣誉无缘。” 曼倩卡无疑是美丽的,但因为与其自身无关的大粪,却受到了无情的嘲笑。赫拉巴尔在这里是说,人与地下水道中的耗子群体并无二致,总是一刻不停的展开分裂的斗争。赫拉巴尔在曼倩卡身上集极美与极丑于一身,也因此,汉嘉就在现实与回忆中来回切换,当汉嘉终于用压力机销毁那本代表曼倩卡“深知身份卑微,却安守尊荣的位置,将成为天下范式”的《道德经》,标志着他终于删除了这段关于曼倩卡的记忆,删除了人们丑恶的嘴脸,因而,赫拉巴尔写道,对于汉嘉而言,“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第三个隐喻,属于汉嘉记忆中的茨冈小姑娘。她文静、淳朴,既是汉嘉的爱情,也是赫拉巴尔对于战争鲜明的厌恶与仇恨。 “茨冈人”是俄罗斯人对于吉普赛人的称呼,从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到这本《过于喧嚣的孤独》,她们身上总是带有神秘色彩。在表现茨冈小姑娘时,赫拉巴尔仿佛让她以梦境的方式出现在汉嘉身边,赋予她一种汉嘉幻想中情人的理想形象,但这个茨冈小姑娘是真实存在过的,她代表汉嘉曾经美好的爱情。 可茨冈小姑娘最终的结局是被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盖世太保带走,被关进灭绝人性的集中营,在马伊达内克或者奥斯维辛的焚尸炉中被残酷的烧死。赫拉巴尔让汉嘉通过压力机销毁纳粹宣传册来表达他的悲恸与愤怒: 我狠狠地把开进解放了的但泽市的希特勒和他的卫队们,把开进解放了的华沙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布拉格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维也纳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巴黎的希特勒,把在他私人宅邸的希特勒,把庆丰收的希特勒 把希特勒及其忠实的牧羊狗,把希特勒及前线士兵,把视察大西洋壁垒的希特勒,把去往征服了的东方和西方城市的途中的希特勒,俯身看军事地图的希特勒,把所有这一切统统扔进我的压力机。 但他越是这么做,就越是怀念他的茨冈小姑娘。赫拉巴尔就在此间制造反差,这样的坠崖式体验让读者不由为之心颤,也正是赫拉巴尔隐喻的目的——战争可憎,天道不仁慈,而同情和爱比天道更可贵。 六 喧嚣的孤独 一九八七年,赫拉巴尔在一次采访谈话中如此确定“喧嚣的孤独”:“喧嚣的孤独这个概念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在酒馆里听到的,有人在莱特纳的一家名叫梅尔茫卡的皮尔森啤酒馆里说的。我总爱这样形容我自己,更确切地说,我是记录员而不是作家。唉!我的喧嚣中的孤独啊!”孤独对于赫拉巴尔来说,并不是什呢不自然的东西,而是他性格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托马什·马扎尔《你读过赫拉巴尔吗》 “喧嚣的孤独”并非是“喧嚣的”这一形容词加上“孤独”这一名词组成的偏正短语,“喧嚣的孤独”本身即是一个概念化的名词,不是对于短暂状态瞬时性的陈述,而是存在于赫拉巴尔性格之中的认知与特质。 苏珊娜·罗托娃说:“在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赫拉巴尔将哈谢克与卡夫卡的传统结合在一起了,也许可以预先想到这样一个题目——为哈谢克和他的啤酒馆拥有的喧嚣,为学习场所中的卡夫卡拥有的孤独。”赫拉巴尔笔下的汉嘉,既是哈谢克笔下的好兵帅克与卡夫卡笔下的约瑟夫·K的结合,也是赫拉巴尔本人与他曾经在废纸处理厂时的好友英德希赫·贝乌克特的结合。 “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小酒馆里讲述我的这段经历,讲得乃至连我都分不清自己和汉嘉这个人物,我们彼此混为一体了。于是,我不知不觉地将虚构甚至神秘都糅进了我的讲述里。我内心的这一切逐渐趋于成熟,合成一体,乃至使我不得不坐到打字机跟前,试着将这一切写下来。”——赫拉巴尔1987年采访 “实际上汉嘉的另一半就是我。汉嘉所说的话,实际上是我在说。” 汉嘉就是赫拉巴尔,赫拉巴尔就是汉嘉。借着汉嘉的口吻,赫拉巴尔说出了自己关于艺术、哲学、文化、时代等等这一切的全部思考和全部领悟。 赫拉巴尔原本生活在捷克小城宁布尔克,但一九四九年他抛弃了安逸静谧的日常,下决心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于是他前往布拉格,自谋生路,不断更换租房,直到一九五零年才终于在利本尼堤坝巷24号租到一个长久住处。那是大杂院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房间,基本处于最低生活条件,与汉嘉的地下室极其相似,实际上根本不适合人居住其中。但他与汉嘉一样,对此相当满意,并在这里居住了整整二十三年,此后即使搬离此处,赫拉巴尔仍多有光顾,他对堤坝巷24号,确实到了“爱的发疯”的程度。 汉嘉与赫拉巴尔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除了随心所欲之外其余皆不重要。他们就倚仗这一处仅有的空间,追逐喧嚣的孤独。 这种作家与角色的统一,恰恰解释了汉嘉在处理书籍时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他用某次运往他的地下室的圣像画装饰他将每本自己读过的书打成的包,这成了他的“弥撒”与“宗教仪式”。还不是全部,汉嘉所制成的“每一个包”都是赫拉巴尔自身思想的一部分,每一个包都拥有不同的含义,如呢喃,如醉呓。 赫拉巴尔正是通过半自传性的创作,创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喧嚣与孤独的世界,他获得了思想上完全独立的纯粹空间,也因此形成了罗兰·巴特所言、极其一致的风格。因而,喧嚣的孤独,既是他的辉煌,也是他的牢狱。 七 向着本源前进就是朝着未来后退 博胡米尔·赫拉巴尔与英特希赫·贝乌格特都是爱酒之人,因此,作为两人结合体的汉嘉同样嗜酒如命,即便是在工作中,他也仍然毫无顾忌地饮酒,为此遭受了主任无数次劈头盖脸的谩骂,但他从未在此事上有所改变。 赫拉巴尔说,贝乌格特在酒醉中说的话最为精彩,让他惊讶得没法挪步。作为一本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汉嘉那些如同意识流般淌出的思想,大部分时间也是在酒醉状态中呈现的。 一次,在处理一批血淋淋的废纸时,啜饮着啤酒,汉嘉出现了幻觉——他的压力机旁出现了一位举止文雅的年轻人,那是西方基督教的救世主——耶稣;同时,耶稣的身旁随即站了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那是东方道家文化始祖——老子。 在汉嘉的幻觉中,耶稣和老子逆向而行,揭示出终极矛盾,此前所分析的四重矛盾均发端于此。那么,为何赫拉巴尔要在书中构建重重矛盾呢?我想,这是与他的思想来源、个人性格、写作风格和时代背景分不开的。 《你读过赫拉巴尔吗》一书指出,四大源泉共同形成赫拉巴尔个性并深切影响了他的创作: 其一是哲学家叔本华。赫拉巴尔在他晚年的一篇文章中回忆说:“叔本华的哲学完全将我吸引住了,乃至让我不知不觉而又坚定地树立了我的世界观,并由此产生了我的小城市民的孤独风格。”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让赫拉巴尔看世界时蒙上了复杂性的眼光与视角。 其二是捷克哲学家拉吉斯·克里曼。“赫拉巴尔从拉·克里曼那里得到的是‘可怕的荒诞作品’和诸如‘高源于低’、‘一切都源于它的反面’、‘白昼生于黑夜’、‘弱生强’、‘丑生于美’‘幸福源于不幸’……而最主要的是‘胜利只能从斗争中诞生’的哲学思想。”克里曼极端对立的转化,正是矛盾的雏形。 其三是老子的《道德经》。赫拉巴尔经常强调的“天道不仁慈”,大抵也来自于老子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的朴素辩证法和“道”的宇宙终极性,都成为赫拉巴尔构建矛盾的动力。 其四就是前文所说过的超现实主义。 被这些思想所影响的赫拉巴尔,在写作上又恰恰完成了由浪漫的诗歌转向现实的尝试,再考量赫拉巴尔在创作《过于喧嚣的孤独》时时代的布景,以及他孤寂的个性,也就不难明白,他为何要构建重重矛盾了。 而汉嘉,正是这种终极矛盾的统一,“您就是那个年轻人,您也就是那个老头儿”。终极矛盾即是终极统一:向着本源前进就是朝着未来后退。持续拉锯的矛盾最终汇集在汉嘉身上,以他的死亡完成统一。 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写道:“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救药,因为被人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乐土的希望。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 在主任将汉嘉赶出地下室,赶离他心爱的压力机、他充满幻觉和光明的宇宙,并被要求去做捆白报纸工作后,汉嘉便被这种荒诞感彻底击溃了。为了寻求能让自己解脱之法,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最后却回到了他的地下室,回到了三十五年来陪伴他的压力机身边。 加缪还说过,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就是人的自杀问题。 汉嘉选择了自杀,他最后一次启动了压力机,和他珍爱一生的书籍一起,粉碎殆尽。他并不认为死亡可怕,反而觉得自己即将跨越生和虚无的界线,结束那终极矛盾,“在自己制造的刑具上认识最后的真理。” “诞生是退出,死亡是进入”,汉嘉的自我粉碎反而是重获新生的象征,他进入了心中的天堂。 “我们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五):世界从来不给我们真相,但给了我们很多爱

  这是一个废纸回收站的老打包公汉嘉与书本以及他地下室里的压力机工作终身相恋的故事。书的开篇第一句就对这点做出了说明:“三十五年来,我置身废纸堆中,这是我的love story。”

  汉嘉的工作是在废纸收购站的地下室里用压力机处理废纸,三十五年来的每一天,他把从头顶上院子洞口送下来的堆积如山的废纸送进压力机,再交替按下压力机的红色和绿色按钮把它们打成包。将这项工作量化成具体的数字,汉嘉平均每个月要处理2吨重的书籍,每天打15个包。

  为了有足够的力量来从事这项高体力消耗的劳动,他三十五年来他喝下的啤酒足够灌满一个五十米长的游泳池。但是,有别于一般的打包工,汉嘉喝酒不仅仅是为了获得肌肉力量,更是为了活跃思维,为了能读那些永远使他内心颤抖、难以入眠的书。

  是的,因为热爱书选择从事废纸打包工作三十五年,没有书就无法生活的,是打包工汉嘉。他的身体重复着对压力机、废纸的机械劳动,与此同时脑海里却在进行着更为生动恣肆的幻想与思考。他从废纸堆中打捞收拣出珍贵的书籍,阅读其中美丽的句子,每次只读一句,糖果似的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反复咂摸,品烈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身体里,不仅渗透大脑和心灵,而且在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每根血管的末梢。这是属于他的微小乐趣,在潮湿、肮脏、恶臭的地下室里,袖管和衣服里经常跑出老鼠,额头上粘着拍死的绿苍蝇,一身臭汗,却明亮纯净得像颗星辰。

  汉嘉的另一个乐趣是他打包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进行一项艺术和美的创造:用心把每个包装饰打扮一番,给每个包裹打上“烙印”,让每个包裹富有个性。具体的做法是将书籍翻到最喜欢的一页放在包裹上,每包的四面用水泡过的复制品绘画装饰起来。想着当卡车驶过时,这样的包裹上的画会使看到它的路人感到高兴,并因为给他人带来的惊喜而更加高兴。为此,要每天在地下室多干两个小时、提早一个钟头上班,有时连星期六也得赔上他也乐此不疲。

  就在这样苦中作乐自得其乐的三十五年打包生涯里,汉嘉与他热爱的书籍在一起,身上蹭满了文字,并获得了无限辽阔的学识与美。这让他的生活热切丰富充满指望。

  最后的结局却悲伤,那充满指望的生活要被浪潮汹涌的机械时代改变了。布勃内的巨型压力机将要取代传统的人力操作压力机来打包的工作,汉嘉被调配去捆那些没有斑点和人性的白报纸。从此失去从废纸堆中捞出珍贵的书籍、边工作边品味伟大词语与美丽思想的机会,那种种微小的欢乐要结束了。“这样的工作没有人性。同我是道德上的对立面”,汉嘉无法让自己无动于衷、对一本书没有感受地机械分拣并送上不同的传送带,也无法忍受必须强迫自己到人群中去,演戏给自己看,直到离开自己。于是他选择躺在废纸堆中,按下压力机的红色按钮。那段描写看得伤心难过鼻子一酸,但后来细细想想,与自己终身热爱的东西相伴走向那条生死虚无之线,或许也是对汉嘉来说是个很好的结局吧。

  自然意义上的生命的长短其实固定且有限,如何尽力真实丰富地度过,使之更宽厚深刻,或许就是那段生命本身最重要的意义。

  愿能像汉嘉一样寻找到内心真正热爱的东西,并为之一生努力。

  赫拉巴尔的这本小书很迷人,语言流畅情节动人,很多荒谬和隐喻之处,老想起男神加缪。在喧嚣的通勤地铁里几天断断续续读完,那些与书中闪闪烁烁的思想交汇相遇的时刻让人欢喜。很多段落反反复复看好多遍,读到“天道不仁慈,生活也不仁慈,我心里也不”时,心里黯了黯;而后面“天道不仁慈,但也许有什么东西比天道更为可贵,那就是同情和爱”又重新点亮了希望;在看到汉嘉在总是呵斥、指责、谩骂、侮辱自己的老板时像自己请求时,自己却更加倍地要寻求宽恕“这就是我的命运:永远在请求宽恕,甚至自己请求自己宽恕,宽恕自己是这么个人,生来如此……”又真的是生命的爱与同情的感同身受。

  书本让汉嘉心里有一盏小小的摩羯灯、瓦斯冷却器中的小火苗、一盏永恒的小油灯,我想说的是,汉嘉三十五年来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所经历和感受到的一切也我心里不动声色地放了那样一盏小灯啊。那是关于生命的,关于独立而丰富的灵魂的指路的灯啊。

  如果有墓志铭,我想汉嘉的或许是:

  “他做了三十五年的废纸打包工,对书籍、工作和人类永恒的思想,终身热爱。

  他一生贫穷,灵魂高贵。”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六):嗜书如命

  也许是阅历太少,看得不是太明白。

  写了一个嗜书如命的打包工。他属于社会底层贫困潦倒的人,在肮脏的地下室工作,受尽欺凌。但他饱读诗书,精神世界丰富多彩。他性情敏感而紧张,内心波涛汹涌而表情却麻木僵硬。不禁联想起另一本书《刺猬的优雅》,两者有相通之处,都是描写了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但精神世界比所谓的绅士淑女更丰富、阅读更广、品味更高。

  全文文笔很天马行空,比较意识流,几乎都是主角的一些内心想法。中间穿插了一些有趣的故事,比如他回忆他年轻时的恋爱经历。书中有很多暗喻与嘲讽,有些我看得明白,但大部分的隐喻都是我没有理解到的。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到作者是另有所指、是在嘲讽一些社会现状或者人生吧,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不甚了解。

  应该是表达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有关于最底层的劳苦人民的。虽然我没有足够的生活阅历去产生共鸣,但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七):过于宣泄的孤独,透过浓雾看这个时代

  这本书很短,但我读了整整三个晚上。从第一段我就开始舍不得读完,赫拉巴尔亦真亦幻的叙述语言,那种肮脏潮湿的环境,那天道不仁慈的爱情,天道不仁慈的工作与生活,都浸透出孤独之美,卑微平凡之美。他拨开浓雾,让你一头扎进最深处,窥视这个时代。

  这本书是孤独的,是智慧的,是哲思的,是痛苦的,是带有波德莱尔式的美的,是带有人文关怀的。

  汉嘉在废纸堆里工作了35年,处理废纸和书籍,他的额头会粘有拍扁的绿头苍蝇,袖子里会爬出老鼠。。。就是在这种肮脏的环境下,这个站在时代垃圾堆上的人,从这个“地下图书馆”源源不断地吸收营养,其实他是多么干净,没有抱怨,不生世故,与世无争的卑微的活着。他只是平淡地叙述着自己的一生,这平淡的文字里暗藏着隐喻,那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和没有血色的裂痕。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固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也。”我们都身处时代的垃圾堆里,但不代表我们是真正的垃圾。我们在喧嚣中体会孤独,在孤独中编织思想,我们在垃圾里点亮文明,在斗争中挖掘人性。

  其实赫拉巴尔生于这个蚕食文明的时代,怎能没有愤懑,他就是汉嘉,他用了二十年赋予他的声音于汉嘉,这本书就是作者灵魂的倾诉,倾诉他自己以及这个时代过于喧嚣的孤独。

  摘抄:

  ...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的嘬着,品烈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到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

  ...但我脸上含着微笑,因为皮包里装着我晚间要读的书,期望着他们将会告诉我迄今我上不了解的有关我自己。我在喧闹的街道上走着,从没有闯红灯,我善于在无知觉的下意识里,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在下意识的鼓舞中行走。

  因为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来并不孤独,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而无限和永恒也许就喜欢我这样的人。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八):孤独从不喧嚣,她只是无声花开独自落幕

  孤独,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便无从领会。真正的孤独,无法言说,静静的躲开安静的角落,不想被人注意,也不去打扰别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独自花开。

  学会了孤独,就不会再感到害怕。终其一生,我们都在向自己妥协,从一个孩子长成孤独的老者,渐渐明白人世的滋味,在变老的道路上,一开始我们是一群人,后来变成十几个,几个,两个,一个。活到最后的,都是孤独的友人。

  买书时不曾留意到书的章节与布局,打开书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四十多幅图,而真正的文字只有九十来页。这孤独实在太过落寞了,何必喧嚣!一章一节的读下来,没有预想的精彩,无论是一群人的狂欢舞会,还是一个人深夜买醉的大街。使我们孤独的从来都是孤独本身,不为家仇,不为国恨,可有爱情,爱情确实会让一个人感到孤独,那时我们心中永远得不到的爱。藏在时间某个我们永远找不到的角落,静静地,花谢花开,而我总是错过花期,我看到的永远是黝黑的泥土,一个绝望却充满希望的存在。

  我不知道等我活到四十岁的时候会写下怎样的文字,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乱写了。四十不惑,人生真的能够无论面对什么都不再感到困惑吗?不能够吧。或许是因为赫拉巴尔的生活所致,他结婚很晚,膝下无子,没有家庭,这才是他孤独的本质。活到四五十,他是一个人,在他老去的路途中,他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总还是要孤独的。然而这并不是我们择偶所列的条件之一。好的爱情可以规避这些,却不能为了规避人生路上的孤独而刻意选择爱情。生而无牵,死后无挂,还真是孤独。

  汉嘉,除了废纸站的压力机之外就只剩下了床顶上重达两吨的他寻觅久矣的书籍,哦,不,还有城市分为两派的老鼠,此外,他的生活无别的。那些来来往往只往他生活里看一眼的人只会加剧他的孤独感,暂时缓解他的落寞,宛如焰火点缀的夜空,落幕后是久久的压抑,不得释放。可是就连他原本孤独的生活也被一台新机器和两名新工人打破,孤独来的比孤独本身更令人害怕。或许作者在刻意的映射当时的社会情境,有些的刻画一些政局的变幻,这样似乎更有嚼头,却也淡化了一个人的孤独。对于一个一无所有、无可失去的,较之于他所处的环境,他更关心生活本身。除去工作,他的生活已悉数献于孤独。我时常见到遛狗的老人,有次我跟着他们其中一个直到了他的小区,直到了他的楼下,我听见周围闲坐的老人对他指指点点,“一个人,没事遛遛狗也挺好”,“他老婆去年得病死了,儿女不管不问的,一个人,怪可怜的”,“哎,我们以后也是这样,他呀,还算是比我们好的”。他们的孤独不是我能理解的。在回学校的路上,我隐约看到一条狗陪着一位老人坐在电视机前吃饭,屏幕上放着新闻联播,看或者不看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躲开无声的环境。我似乎听见了那只狗的叫声,听见了老人责骂狗的声音,两者彼此唱和着,增添了人气。比起他们,我的孤独算的上什么?偌大的世间竟无留恋之人,茫茫尘世竟无想看的风景,漫漫人生除了活着竟无半点热情,除了孤独,我还能用什么形容?生活在教会我们与孤独为友的同时,是不是也拿走了我们的热情,忘记告诉我们要享受生活?人生避不开孤独,却也并不总是孤独啊!总还是有快乐的日子,总还是有梦,有风景,有爱人啊!这孤独其实不堪一击的啊!哪怕我们还有些许的力气便能打破孤独。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哪个人能一直陪着我们,但至少我们不是一个人走完一生,总会出现一个人陪我们一程。我们不必把人生看的过分沉重,生活应当有乐趣才是。

  如今我明白孤独与孤独也是有区别的,同样是孤独,有人内心是平和的,有人内心充满狂躁。孤独本身并无不同,所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现在我面对孤独时,虽不总是狂躁,却也七七八八,十年后,四十岁的我呢?然而我也明白,那时的我是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孤独,很大一部分取决现在的如何过完这十几年。

  能让心安眠的才是我们要求的地方,有些事我确实还记得。

  《过于喧嚣的孤独》读后感(九):喧嚣下的孤独;

  看了两个评论比较多的书评。忽然也想写一下自己的心理感受。对的,这本赫拉巴尔费劲心思写的书,不是我两天仓促读完就能理解了。也只不过是大概了解了剧情而已。

  感触很深的:

  第一点就是当孩子们用他们稚嫩的小手撕裂一本本名著时,汉嘉内心的崩溃,这崩溃感同身受;当在地下室每找到一本珍藏精装的书时,汉嘉内心的惊喜,这惊喜感同身受;当看着一车车著作以低价运走贩卖时,汉嘉内心的痛,这痛感同身受。记得大学的时候,看见一个书摊,一斤10元的售卖,内心虽是喜悦,可以买到很多好书,但也不无惋惜。那么多好书,却变得如此廉价。现在也是喜欢淘书,喜欢去找各种10元书店淘名著。想到那么牛逼的作品,最后也只不过轮到这样的下场,不无惋惜。虽没有汉嘉读的书多,虽没有汉嘉之爱书,但这种对书的痴迷,大致还是有相似的。

  第二点情景的代入,最深的一幕就是汉嘉去买啤酒,钱包儿,衣服里都是老鼠,手上都是血迹,脑门都是绿色的苍蝇尸体。不知为何,这画面虽看似令人很作呕,却忽然觉得似乎作为一个精神世界层面很高的人,现实生活中即便再邋遢,也无所谓。现在很多人过于在意外在的logo,喜欢那些奢侈品。可是在我看来那些穿着几万块suit的人,精神世界是一片虚无,整个人也没有丝毫魅力。反之,外表看似普通,心中却积攒着片片汪洋的人,才有十足的人格魅力。有时候想想,现在的人太过浮夸,何必呢?那些金钱换来的物质上的喜悦,真的可以使自己得到长期的满足感吗?也许价值观不同,真的会有不同的解吧。

  第三点,汉嘉的舅舅死了,他死在了自己毕生热爱的工作,热爱的铁轨之中。汉嘉的妈妈死了,她的骨灰撒在毕生最爱的甘蓝地里,与泥土合二为一。汉嘉也要死了,他想死在自己毕生最爱的工作,最爱的机器下与那些甜美的纸张和画作融为一体,成为一个完美的包。我在想,那些都是他们毕生热爱的事业,还是因为习惯慢慢反而爱上了呢?而我,又是否随着时间的沉淀爱上自己的工作呢?

  第四点,小结。

  有限的时间,匆匆读完了它。我是肤浅的,最近的我也是很浮躁的。可能我没有意识到更深层的含义,很多精妙之处我也没有领悟到。但,也许随着年龄和阅历的递增,当我再次拿起这本书,再次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些字时,我会发现会嘲笑当初自己是多么幼稚,我很渴望那天的到来。

  很渴望,脱离这种混沌的状态。

  世界很大,生活很繁琐,人心很复杂;但,既然你选择了一条孤独的路,一条简单的路,那么就坚持走下去。两个孤独的灵魂终将相遇,也许那不是爱情,却可以温暖彼此,成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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