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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10篇

2018-08-25 05:45:01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10篇

  《重生:桑塔格日记笔记1947~1963》是一本由(美)苏珊·桑塔格 著 / (美)里夫编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2.00元,页数:408,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一):日记中的作家桑塔格

  我们为什么要读作家的日记呢?大概是通过作品了解到的作家是不完整的,就算我们知道作品中的人物有作家自我精神的投射,但是作品虚构本质,还让我们对隐匿在作品背后的人一无所知。作品并不是作家最好的代言,作品的隐秘性与虚构性,容易让引发作家癫狂意淫一面,他可以在作品倾注自己所有的情绪,而罔顾道德人性狰狞。作品中展露出来作家的性情虚伪的,这是艺术作品存在功能之一。但是当我们渴望了解更为真实的作家时,就会想到作家的日记。如果说作品代表了作家的超我,作家的日记就代表了作家的自我。日记是袒露一个人自我最好的载体——考虑到作家书写的本能,日记记录下来的,往往是一个作家对灵魂的自我拷问,道德与内心冲突情感的宣泄与释放阅读谱系的梳理。日记并不提供对作家作品的补充,倒是提供了了解作家内心隐秘情感的通道

  1963年,苏珊•桑塔格在阅读加缪的日记后写下了一篇评论文章,其中提到作家日记时说:“不必以日记的标准衡量一位作家的日记。作家的日记有一种非常特别用途:他在日记里一点点树立自己的作家身份。……日记是这么一个所在,作家在其中比他本人更有英雄气概。在日记中,他只是以一个感觉的、受难的、抗争的人而存在。在日记里,他更是一个作家。孤独,这是现代作家的意识不可或缺的隐喻。”(《反对阐释》)用此话对照桑塔格的日记可谓巧妙的互文。当年她写下这些思考时候,不知是否已经考虑到了自己的日记也会有出版之日,会受到其他人的窥探与热议。2004年桑塔格去世后,大概留下了近百本的日记。2008年12月,她的儿子戴维•里夫从中整理出三卷本的日记陆续出版,第一卷《重生》收录的是1947年至1963年的日记和笔记,这是桑塔格的青年时期,从中学大学,从性懵懂到性觉醒,从异性之爱到同性之爱,从阅读到写作,涵盖甚广。戴维在前言表达了对这些日记的看法:“其中这些材料呈现的是年轻时的桑塔格的肖像,那时她正自觉坚定地致力于塑造她所向往的自我,而这肖像的青涩质朴,恰恰是这些日记的非凡魅力所在。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将这一卷名为‘重生’。”

  桑塔格的日记给我们提供了完全不同于她在公共场合思想肖像。也许跟这段时期的特殊经历有关,这还是处在青春与青年时期的桑塔格,不同于第二卷《正如身体驾驭意识》中那个已经形塑成自我意识的人,《重生》中并未展露出她在思想领域成熟社会意识,她更多的把精力倾注在了对自我的认识之上。《重生》中提供给我们的是一个去魅的桑塔格,她是一个是十几岁的女生,对未来充满了渴望,对爱情充满激情,对性别充满了困惑,一如青春期的任何一个女生一样,既叛逆又自我怀疑。但是从中我还是能察觉到这个女生与其他人的不同之。日记中的第一则写于1947年11月23日,其中提到说:“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智力。”下面还有一则是关于“理想国家强大中央集权国家”的点评。其时桑塔格只有十四岁。回想一下,我们每个人在这个年龄阶段所做的事情就会明白,桑塔格的自我意识的苏醒是如何之早。换言之,这是一个对自我有着清晰认识的女人。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智力与天赋,对自己未来有着看似模糊却相当精准方向,她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她唯一欠缺的就是还不具备足够能力指引自己实现自己内心的梦想

  更为重要的一点,《重生》中桑塔格对自己性别意识的觉醒,这种意识的觉醒是伴随写作的意识的诞生。可以想见,在作品中我们认识到隐蔽在作品背后的作家有着什么样的性别意识。事实上,很多同性恋作家囿于道德与社会偏见在性别评论中是缺席的。但是日记给我们提供了认识作家性别意识的一个渠道。无论是托马斯•曼、安德烈•纪德等等,正是通过他们的日记,我们了解他们内心的冲突。桑塔格在写意大利作家切萨雷•帕维泽评论文章时,考察了一些现代作家日记的例子,如司汤达、波德莱尔、纪德、卡夫卡以及帕维泽的日记,她说他们的日记展现出了一种奇特的演化,“个人主义无拘无束的显露转变成了自我弃绝的极端需要”。她在帕维泽的日记中看到了太多自我认同东西,尤其是帕维泽在自杀前对情爱的思考,她认为帕维泽对情爱的思考,是我们所熟悉浪漫主义理想化的另一面,帕维泽再度发现爱情的本质是虚构的:“被人当作是对另一个人的爱慕之情的东西,揭去其伪装的话,其实是孤独自我的又一次舞蹈。”这篇评论写于1962年,桑塔格同样陷入了爱情的困惑。她的自我弃绝纠缠在性与爱之间,关键是她的这种性别意识的觉醒是对同性的认识,而且是经过了一段乏味婚姻,并且已经有了儿子戴维之后的觉醒。1959年12月24日的日记中,她记录下了这样的想法:“我想写作的愿望是与我的同性恋有关的。我需要这个身份来当做武器,以对抗社会反对我的武器。”

  桑塔格的“重生”是伴随着大量的阅读与写作开始——日记中几乎每篇都会提及很多作家以及作品,这种习惯伴随了她的一生。有朋友回忆她说,任何一个人想与她独处而不受她的影响几乎不可能,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会告诉你哪些书该读,哪些书不该读,她甚至会给一个第一次与她见面的人列一份书单。她的情人,即《重生》提到的H曾经回忆她说,桑塔格具有照相机一般的记忆力,她的阅读量大的惊人。关键是,阅读与写作是并行不悖的,在十几岁的年龄中,她几乎已经通读了现代西方作家的作品,尤其是欧洲作家,这是他一生思想的源泉。重生意味着自我弃绝,意味着抗争与受难,也意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更意味着自我意识的觉醒,从孤独与困惑中突围而出,用写作来界定自己,在写作中成就自己。

  1957年12月31日,她在“论记日记”中这样说道:“日记是我表达自我感觉的一个媒介。它再现的是情感和精神上独立的自我。因此,它不仅仅记录我真实的日常生活,更是提供了这一生活的另一种选择。”日记中的作家不同于作品中的作家,这种区别不在于隐匿与彰显,而在于日记中的作家是真实,作品中的作家是真实的幻象。这另外一种选择,即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不同于平庸的日常生活,在写作中发现自我。

  思郁

  2013-6-15书

  重生:苏珊•桑塔格的日记与笔记(1947—1963),【美】戴维•里夫编,姚君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4月第一版,定价:52.00元

  (《壹读》2013年第十二期)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二):桑塔格:早年的自我肖像

  苏珊·桑塔格的日记,最早一篇记录于1947年11月23日,其时桑塔格十四岁,日记中提到一句话说,她相信“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智力”。桑塔格的日记由她的儿子戴维·里夫编选三卷出版,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第一卷《重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卷的最后一篇记录于1963年的年底,桑塔格三十岁了,她早早经历了婚姻,有了儿子戴维,遭遇婚变,再加上性别上的困惑,掺杂着爱情的痛苦,但是却从未放弃对自我意识的形塑,对知识与智力的追求:“从幼年起,我就一直享受对获得知识的狂喜。但狂喜就是狂喜”,“知识的‘渴求’就像性渴求”。

  戴维在日记的序言中提到他编选母亲日记时所依赖的一些观念:“这些材料呈现的是年轻时的桑塔格的肖像,那时她正自觉而坚定地致力于塑造她所向往的自我,而这肖像的青涩与质朴,恰恰是这些日记的非凡魅力所在。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将这一卷名为‘重生’。”在桑塔格成名之后,引发了许多非议,其中重要的一点,很多人觉得她势利精明傲慢野心勃勃,为了成名不顾一切。但是这个形象在这部日记中得到了部分地摧毁。我说“部分”是因为如下的考虑,在这部日记中呈现出的桑塔格形象与其说颠覆性的,不如说是更接近日常化的。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对未来的不确定,对自我意识的模糊不清,对爱情的迷茫与困惑,一如青春期之间的任何女人。她所谓的“重生”更多地是因为对自身性别的不确定,第一次与男生亲吻产生排斥厌恶,而后在与她的第一位情人哈丽雅特(日记中的H)的相爱,唤醒了她的同性意识,伴随这种性意识而来的是她真正意识的觉醒,即对一种持之以恒的智力的追求,而且这种追求不是学院与苦修僧式的,而是体验和充满激情式的。

  在1949年5月31日的日记中,她已经得知被芝加哥大学录取了,憧憬着大学的美好生活:“我到芝加哥后,真的会知道干什么——我会马不停蹄地出去,抓紧体验,而非等体验来找我。”这则日记的结尾处她写到:一切从现在开始——我重生了!而后在1949年10月21日的日记中,她则记录下了现实生活的残酷:“我就明白我无法忍受干白领工作,我无法指望上大学、看书、写作之后还能干什么工作挣足够的钱让自己过上日子。(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与其做伪知识分子的什么事,比如教书,还不如做某件无意义的事情——我没有意识到一个人会因为他大部分工时间里的活动而变得多么麻木、枯竭。)这打消了我企望过无产者生活的一半的念头,我目前注重身体存在的方式已经剥夺了我另一半的幻想。”

  这种矛盾心态一生都在折磨着桑塔格。她不愿意去教书,写那些无聊的论文,用这样的无趣的工作耗费自己的生命,她渴望更为精彩丰富的生活,她最终会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依靠自由写作、出版、演讲和各种写作基金生活。但是在大学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选择了嫁给芝加哥大学的社会学讲师菲利普·里夫,她对这桩婚姻有着清醒悲观的认识。1951年的日记只有这一则,写于1月31日:“带着对自我毁灭意愿充分的意识和恐惧,我嫁给了菲利普。”其时桑塔格刚刚十八岁,菲利普二十八岁。1952年9月,他们的儿子戴维出生了。

  在此之后的日记,婚姻与争吵、思考与阅读并行不悖。除了新近结婚这两年,桑塔格从未放弃过思考与阅读。她的阅读量大的惊人,日记中不断地出现各种书单,她也随手记录下各种看法。她的情人哈丽雅特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意识到,桑塔格有着照相机办的记忆力,哈丽雅特说她想把整个图书馆都装进了脑子里。桑塔格在后来的日记中说,她的阅读是“为将来储藏、积累、储存,填现在之洞”。写作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阅读。而她的写作意识的觉醒却是在逃离婚姻之后,与哈丽雅特重新在一起。

  1959年11月的日记中,她开始意识到同性的生活改变了她的写作:“性高潮集中。我有着想写作的强烈欲望。达到性高潮不是拯救,而更是我的自我的诞生。我找到了自我才能写作。我唯一能成为的作家就是那种展示自己的作家……写作即耗尽自己,与自己打赌。”而后12月的日记中,她这样写到:“我想写作的欲望是与我的同性恋有关的。我需要这个身份当作武器,以对抗社会反抗我的武器”,“它并不能证明我的同性恋是正当合理的。但是它会给我一张许可证。”

  写作变成了她唯一依靠的可以对抗整个世界,反抗平庸生活的决心:写作就是存在,写作就是成为她自己。这才是她真正的重生。

  思郁

  2013-5-19书

  重生:苏珊·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戴维·里夫编选,姚君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4月第一版,定价:52.00元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三):16岁的苏珊•桑塔格

  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读完了苏珊•桑塔格(以下简称为SS,即Susan Sontag的缩写)日记中1947-1949年的部分。这是SS最早期的日记和笔记,由此我们可以一窥花季年龄的SS,已经被上帝赋予了多么惊人的天赋和才华。16岁的SS的文字,似乎已在预示着她必将成就一番事业。1947年、1948年的日记均较简短,1949年的日记在书中占了五十多页。所以,本篇的题目命名为“16岁的苏珊•桑塔格”。

  16岁的SS,已经具有了极高的文学鉴赏能力和批评力。她给自己列书单,制定读书计划。她喜欢纪德,喜欢托马斯•曼,她涉猎广泛却不流于泛泛。通过阅读,她在不断完善自我,创造新的自我,形成属于自己的系统性的思辨精神和独立思想。就像杨绛先生答复青年人疑惑时说的:“你最大的问题是读书太少,却想的太多。”1948年,还未满16岁的SS在日记中谈到阅读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时说:“因为我不只是在看这本书,我自己还在创造它,这种独特而巨大的体验清空了这可怕的几个月来充斥在我脑子里的许许多多混乱与贫乏…——”空虚、混乱与贫乏令人胡思乱想却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找到答案,愈发的困惑和无解,这就是常人所掉入的生活陷阱,是我们应该小心和极力规避的坏习惯。

  1949年末,SS见到了她所尤其欣赏的托马斯•曼,并与之进行访谈。见过托马斯•曼后,SS在日记中这么写道:“作者的评论因其平庸而辜负了书。”SS并没有像迷妹一般拜倒在作者本尊的面前,丧失意见和声音。相反,即使见到作者本人,她仍有着清晰的分析意识和鉴别能力。

  16岁的SS,有充实而收获巨大的学术生活,也有对于自己感情世界的初步探索。她遇到了自己第一个爱人H,并在日记中花了大量的篇幅记录与不同人的相处和交往,其中有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学术伙伴,有相爱想杀的初恋情人,还有过着平常生活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父母亲。

  16岁的SS,已经开始形成了记录日记和笔记的习惯。她喜欢在日记中自问自答,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实现成长、蜕变和升华。我们在SS的日记中,见证着16岁的她,在别人26岁时,乃至36岁、46岁都无法实现的思想升腾。SS的日记,不是一成不变的流水账。她记录生活在平常外表下的细部改变,更多的,还有人文精神的求索,感情世界的自省,还有哲学思辨和艺术赏析。她不仅记日记,还常回看过去的日记。回看日记,重复审视自己在以前某个时期的自我,和当下自我形成的观照,刺激发散新的观点。

  16岁的SS,有16岁的青少年应有和独有的自信与豪气。从她日记的遣词造句,可以感受到,虽然她已经拥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深邃与成熟,却没有成年人饱经世故后的谨小慎微。她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毫无顾虑地敢爱敢恨,追求真理与梦想。

  仅仅从一年的日记和笔记里,我看到了一个已经初现雏形的苏珊•桑塔格。她不盲从于任何权威,她必将成为未来某个领域的权威。

  天才如桑塔格,将不会被泯灭。而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她拥有着的我所匮乏的智识、专注、执着于勇气,我深深地爱上了那个16岁的苏珊•桑塔格。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四):“女人”是偏正结构:桑塔格的重生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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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塔格是谁?

  按最通俗的说法,她是上世纪美国最重要的批评家之一,公共知识分子的典范,“美国的良心”,同时也是作家、导演、摄影师、反战分子,以及一位女权主义者。她本人更偏爱的头衔则是散文家和小说家。

  看过她相片的人,往往不免被她的犀利目光和严峻面容所震慑。这震慑并不全然出自对她学识和文字的钦佩,更是对她清醒严肃的生活状态的某种敬畏。甚至在晚年罹患癌症时,她都保留着思考的习惯,写下《疾病的隐喻》一书,反思“疾病”这一概念是如何被社会建构,背后又隐藏着哪些道德评判和政治压迫。常人眼中难以忍受的挫折和苦难,在她那里仿佛只是不断拓深思想的契机。你或许会好奇,她是否生来,就拥有一颗质地如此坚硬的灵魂。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故事还有另一种叙述方式。

  桑塔格是谁?

  一位犹太裔美国人,重组家庭的孩子,双性恋,闪婚者,小镇青年……而这些不同的身份,最终融汇成短短一个词语——女性。在二十世纪,这里面任一个角色,都面临着种种扮演难题。她是如何披荆斩棘,最终成为那个时代最为重要的知识分子之一的呢?从她身后由儿子编辑出版的早期日记——《重生》——中,我们或可窥见一斑。

  精神淬炼之途

  桑塔格从小痴迷阅读,9岁前已经读完《悲惨世界》和兰姆的《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12岁快结束时,她开始记日记——也多亏如此,我们如今才得以从中追溯她的思想谱系。

  少年桑塔格酷爱纪德和托马斯·曼,高中时期还曾朝圣一般前去拜访过后者,不过那次拜访却并不尽如人意,或许是当时她年纪太小,曼并没有和她有多么深入的交谈。她不断在日记中列出想读的书单,带着某种显见的急迫性。相应的,读过的书她也会记录下来,附带着评论或者笔记。“我恭敬、顺从、温顺地读!”,她曾在日记中如此写,而事实上,随着阅读经历日渐累积,日后的著名评论家角色初露端倪,她开始查究作品的结构、语言和思想。

  在这种计划性的思维锻炼中,她的心智迅速超越了同龄人,16岁即已入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这时的她,不再满足于小说等文学体裁,将阅读视野拓展到了哲学领域。

  不过,由于对芝加哥大学一些课程的憧憬,一学期之后,她离开了伯克利,迅速转学到芝大。

  抵达芝加哥没多久,桑塔格在书店撞上卡夫卡,大为惊艳,立即更换心目中的作家排行,将之引为第一。在芝大,她遇上不少良师,如列奥·施特劳斯(Leo Strauss)、约瑟夫·施瓦布(Joseph Schwab)、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等。其中,施瓦布曾激赏她关于《夜林》的一篇论文,使她颇为得意。18岁,她从芝大毕业,同时被选入Phi Beta Kappa(美国优等生联谊会)。

  在教授两年英语课程作为过渡期后,桑塔格进入哈佛继续深造,先是攻读文学,而后转读哲学硕士和博士。值得一提的是,马尔库塞在撰写《爱欲与文明》期间,曾与桑塔格夫妇(婚姻详见下节)共住过一年,可以想见,当时三人间应不乏思想上启发性的探讨。而这只是桑塔格哈佛岁月的一个缩影,

  1957年,她获得奖学金,独自前往牛津访学。在这里,她与未来的著名作家艾瑞斯·梅铎(Iris Murdoch)同班上课,也参加了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的讲座。但她的学术轨迹再一次发生了转折。由于兴趣所向,她很快转去了巴黎大学,与许多同样客居巴黎的学者、艺术家相交游,接受着法国文化氛围的熏陶,并将之深深纳入了自己的思想版图。桑塔格日后追忆时评论道,自己在巴黎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故而终其一生,她都认巴黎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去世后,遗体也归葬在这座城市。

  在这一段接一段的旅途之中,桑坦格经历了思想的持续淬炼和升华。一个丰沛的灵魂正在显出轮廓。1959年,她回到纽约,开始教书、写作,声名渐起。

  欲望的觉醒

  桑塔格的公众形象,几乎全与艺术、文学和评论有关,日常生活也以智性活动为核心。但《重生》却让我们看到她脆弱的、困惑的过往,看到灵魂与肉体、理智与欲望间的张力,曾如何给少时的她,带来撕扯般的痛苦。

  她早慧异于常人,于是带着一具16岁的身体,一往无前地投入了成人世界。入读伯克利后两个月,桑塔格发现了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她爱上的第一个对象是玛利亚·艾琳·福恩斯(María Irene Fornés)。知悉自己的性向之后,她曾尝试着与男生发生关系,以证明自己至少还是个双性恋,但第一次尝试的结果,却是彻底失败:

  “一想到和男人发生肉体关系,就只有羞辱感、堕落感——我第一次吻他——一个非常长的吻——我心里清楚地想:‘就这些吗?——真傻’——我试过了!我真的试了——但我现在知道绝不可能就这些——我想躲起来——哦,我把彼得的生活搞得这么一团糟——”

  她愤恨自己的软弱和卑劣,却无法遏止对艾琳的渴慕,有时甚至无望地期盼对方能拒绝自己。这时,H(Harriet Sohmers Zwerling)出现了:“……H个头很高——大约5英尺11英寸——不漂亮,但照样迷人——她笑起来很漂亮,而且,我第一次与她讲话,马上看出来——她充满了惊人的,与众不同的活力”。逐渐熟悉后,她向H倾诉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H却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迅速把她带入了旧金山的同性恋圈子。

  终于,某天,在锡天使酒吧混迹了大半夜之后,她和H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性关系:

  “紧贴着她、她身体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她的吻和双手的爱抚,这时候,一切绷紧的东西,一切让我胸口疼痛的东西,全都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

  此前,桑塔格的同性倾向仍停留在精神层面,H则把她带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那里,她体验着性的美妙和甘甜。她开始体会到肉体所能带来的快乐,而这种快乐并不逊于纯粹精神生活所能带来的愉悦。她决心尽自己所能,同时享受此二者:

  “现在我知道了真相——我知道了去爱那是多美好多正确的事情啊——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获许生存了——

  一切从现在开始——我重生了”

  这时的桑塔格,实则是过分乐观了。性、爱以及两者的平衡问题,直到很久之后还常给她带来困惑与痛苦。但这种乐观并非坏事,这代表着一种接纳:她接纳了真实的自己,且并不因主流评价而压制本性或避讳欲望。她坦然地、大胆地运用自己的身体,并从中体会到满足。但偶尔,她也感到无爱之性的单薄——孤独不时会前来造访。

  亲密敌人

  桑塔格一生中最大的谜团,或许就是她唯一一段婚姻。

  1950年,17岁的、已明确感知到自己同性恋倾向的她,与结识仅仅10天的菲利普·里夫(Philip Rieff)结婚了。对方是芝大社会学系教师,两人于两年后诞育一子。这段婚姻一共持续八年,在孩子的抚养权争夺中画上了句点。她一向属于不吝下笔之人,当天的日记却仅有短短一句话,不光误把结婚写作了“订婚”,连时间也记得不甚清晰。1951年仅存的一则日记则写着:“带着对自我毁灭意愿充分的意识+恐惧,我嫁给菲利普”。桑塔格本人业已去世,1951和52年的日记也不知为何早已消失,她结婚的动机和情状就此成为一个谜。

  此后三年的日记仍很稀薄,但只言片语间流露出来的消息,是她对婚姻的失望。时间转眼变到56年,她写:“谁发明了婚姻,谁就是个很有才的折磨人的人。它是个致力于让感情麻木的体制。婚姻全部的要点就是重复。它的目标最多是创造强烈的互相依赖。争吵最后变得毫无意义,除非你总是准备吵完后就采取行动——就是说,结束婚姻。所以,婚后一年,你吵架后不再‘重归于好’——你只是开始生闷气,然后变成习以为常的沉默,然后再吵。”幸好,此时她至少还有儿子戴维(David)聊作寄托。她耐心地教导戴维,带着他一起认识这个世界。

  随着时间不断推进,桑塔格慢慢丧失了对于这段关系的全部信心,这甚至已经危及她精神的独立和敏锐:

  “在婚姻里,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个性——一开始,这种失去是高兴的,容易的;现在,这种失去让我痛苦,搅乱了我的日常心绪,让我更加不满现状。”

  使她决心结束婚姻的导火索,或许是支持她前往牛津访学的奖学金。从日记上看,菲利普似乎并不愿意妻子离开,桑塔格在那段时间抱怨道:“菲利普是个情感上的极权主义者。‘这个家庭’是他的神秘所在。 猛地一阵哭泣。”

  不论过程如何,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在牛津暂作停留便很离去的桑塔格,在巴黎与H重逢。这时的H,跟大学时相比完全变了个样子,她变得更苗条、更漂亮、更迷人。两人很快开始同居。也是从这个节点起,之前死水微澜般的日记,猛然变得激烈起来。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桑塔格看到了H的日记,并从中看到了双方感情的不对等:H极其坦白地写道,自己并不喜欢桑塔格,但尚可接受她的激情。这一次偷窥,使得桑塔格进入了一段持续的自虐中,她一边激愤于H的薄情,一边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爱情,结果只是留下了漫体伤疤:

  “我被婚姻战争——那种殊死的、使人麻木不仁的争斗——吓坏了,麻木了;这种争斗与情人之间激烈而痛苦的抗争相反、形成对照。争斗中,情人们操刀子和鞭子,丈夫和妻子使下了毒的药蜀葵、安眠药和湿毯子。”

  她日益深陷情与欲的泥潭,一边嫉恨情人的冷漠和残酷,一边又渴望对方的关注与触碰。感情占据了生活的核心,挤占了原本属于思考的空间,她几乎算是堕落了。

  直到1959年,桑塔格的生活总算开始回到正轨。她离开了H,回到了纽约,找到了新情人艾琳(此前提到过的María Irene Fornés),又从菲利普手中拿回了戴维的抚养权,风貌焕然一新。她依旧困扰于性与爱相关的问题,却以一个更为超脱而深刻的视角来审视它们,并最终通过写作来发泄、来反抗:

  “我想写作的欲望是与我的同性恋有关的。我需要这个身份来当作武器,以对抗社会反对我的武器。

  它并不证明我的同性恋是正当合理的。但是它会给我——我觉得——一张许可证。”

  自我与他人

  经历了三次(严格来说是两次半)伤筋动骨的恋爱之后,桑塔格进入了感情与思想的双重成熟期,开始全面反思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为什么自己会因他人的看法而受伤,又该如何从这一状态逃脱出去。

  类似问题是桑塔格这一阶段所有思考的核心,她在日记里,把这种依靠他人看法来寻找自身定位的态度,命名为“X”,并留下了丰富的笔记。而这些笔记,几乎因其精准而不能转述,我们不如录入几则原文:

  “‘X’是当你觉得自己是个客体而不是主体的时候。当你想讨好别人,希望给他们留下印象的时候,不管是通过说一些他们想听的话,还是让他们感到震惊,或者靠吹嘘+抬出名人显要抬高自己,或者装酷。”

  “X的来源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真实的感觉是什么,所以,我指望别人(身边那个人)告诉我。于是,这个人就告知我他或她希望我的感觉是什么样子。这对我没什么,因为我并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我喜欢自己讨人喜欢,等等。”

  “X是我身为一个惯骗的原因。我的谎话是我所认为的对方想听的东西。”

  “X=把我自己置于他人保护之下的欲望。在为这一保护所交的预付款中,我主动提供我乖巧的无助。”

  “也许,有X倾向的人习惯上就是不负责任?

  我根本就不知道完全被责任所奴役与鸵鸟般的不负责任之间有什么程度差异。这难道不就是问题所在吗?要么全要,要么什么都不要,这是我在我的爱情生活中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

  我在我自己身上鄙视的所有的东西就是X:是个道德懦夫,是个说谎的人,对自己+他人都轻率,假,被动。”

  桑塔格看到了自己以往的失败之处,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她看见自己在以往的交往中,是如何在对感情的渴求中丧失了自我,以至于把自己献祭出去。而这一献祭的结果,就是一旦感情破灭、关系终结——甚至不必终结,只要稍微不符合预期,她的世界就会崩塌。她用了将近十年,得到了极其惨痛的教训。

  恋爱也是社会关系的一种,而人身上——正如社会学家们早已指出的那样,永远呈现出个体性和社会性交融的状态,一旦某一方过于强盛,导致的便很可能是精神乃至肉体的失衡。恋爱的特殊性,决定了它往往遭受着个体性被消灭的风险,因为开始恋爱代表着必须把自己的一部分交割出去。但理想的 、平等的恋爱,永远需要以个体独立为前提,否则本质上便等同于主奴关系。

  回到桑塔格,她找到的具体答案是什么?她是靠什么来保持精神的完整和独立?

  ——“自尊,抗击X的秘密武器。自尊,杀X剂。”“克服X的办法是感觉(变得)主动,不是被动。”

  而这一答案实际上并不仅对恋爱适用。它可以被推及他人对你的一切不合理期待。

  成为你自己

  我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从来难以回答,但对于女性来说,难度或许更上升一层,因为我们往往面对着过多的社会苛责和角色压力——甚至不需要我在此列举,每个人心中就能浮现出长长一段教诲,它们很可能来自你最亲近、敬重、依恋的人。

  苛求每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成为怎样的人,或许并不现实,但我想我们应该明确拒绝某些生存状态。我们不是另一半的附庸,不是没有感情的配件,不是摇尾乞怜的宠物,不是被用来攀比的藏品,不是任劳任怨的奴仆,更不是婚姻围墙中的囚犯……在试着做一位”女性“之前,我们首先要成为一个独立、自信、灵魂饱满的人。“女人”一词,实际上是个偏正短语,“女”为修饰,“人”为主体。女权在此意义上,求的是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权利。

  不仅仅是女性而已,男性也有沦落的可能,但在男权的大环境下,想摆脱的女性,和女性化的男性,似乎总是面临更多的困难与考验。无论是作为主流的一员,还是任一方面的异类,我们都不该沾沾自喜、独善其身,而应该达成和解,一起拆除那些看不见的墙,为所有人、也是为自己,寻求更多的可能性。

  女权并不是美或温柔的绝缘体,也不拒斥爱情和婚姻、配偶和家庭,而是强调能够进行选择的权利。即使选择了所有这些,也该让它们成为组成我这一个体的一部分,而不是相反,使自己被它们完全包围,被禁锢而不自知。惟其如此,人与人才能真正享受到彼此间的亲密关系。

  最后,让我们以桑塔格在1958年7月14日的日记节选作为结束:

  “记住。我的无知不[日记本里在“不”字下面划了两道杠]迷人。

  知道花卉的名儿,比小姑娘似的承认我对自然一无所知要好。

  方向感好,比描述我如何常迷路要好。

  这些表白等于吹牛,但我这里根本没什么好吹的。

  知,比无知好。我不再是个小姑娘了。

  果断、任性比礼貌、屈服、听从他人的选择要好。 ”

  这是她的自警之言,我们也不妨时刻铭记。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五):在虚无的温柔背后

  1963年苏珊·桑塔格的小说处女作《恩主》问世,那一年,她刚好三十岁。与日后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给人们的强大、彪悍、入世、咄咄逼人的形象不同,如果凭小说来推测其作者,苏珊·桑塔格应该是一个极端敏感、内省、甚至有些自闭的人。

  苏珊·桑塔格这样评价自己的小说:“《恩主》探讨某种遁世的天性,事实上是非常虚无主义的——一种温柔的虚无主义。”其实探讨的还有死亡,而谁都知道,死是彻底的虚无,对于死亡的思考可以说伴随了苏珊·桑塔格的一生,多年以后,苏珊·桑塔格干脆写了一本小说《死亡匣子》,把死亡彻底审视了一番,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本格里耶与爱伦·坡作品的混合体。桑塔格为何有遁世的想法,她在试图逃避什么,她为什么对死如此迷恋?这一切可能只有在最能揭示其内心世界的文本里找到答案。

  苏珊·桑塔格死后,她的儿子戴维·里夫将她生前来不及整理的日记与笔记编辑出版,巧合的是《重生——苏珊·桑塔格日记与笔记》第一卷截止也刚好是1963年。桑塔格自己在日记里说:“在日记里,我不只是较之对任何人更加敞开心扉,我创造我自己。”,她的日记和笔记不仅展示了其丰富的内心世界,同时也为解开其小说密码提供了一把方便的钥匙,虽然这一切并非出于苏珊·桑塔格本人的意愿。

  1947年至1963年苏珊·桑塔格从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作家,她同时完成了自我塑造与自我成就,而自此以后,她慢慢走向辉煌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在这段时期也经历的重大事件有,中学毕业、考入加州大学伯克里分校、转入芝加哥大学、结婚、生子、欧洲求学、重返美国,而对其内心世界形成最大影响的事件无疑是与H(哈丽雅特)的相遇、与菲利普·里夫的婚姻以及马不停蹄的阅读与思考。

  1947年,苏珊·桑塔格14岁,你很难想象,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心智竟能如此的成熟,在第一篇日记里,她就在思考人类的一些终极问题以及人生的一些重大问题,而大多数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或许还可以偶尔在妈妈的怀里撒撒娇。比如她得出结论“没有人格神,也没有来生”、“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智力”、“思想打破人生的平淡无奇。”,可以说对人类终极问题以及人生重大问题的思考伴随了苏珊·桑塔格的一生,而她独特的人生经历、丰富的阅读、出奇的勤奋,最终使她在即使是最优秀的作家与思想家里也鹤立鸡群。

  但对世界的好奇怎么也抵挡不住青春萌动时期身体本能的冲动,是哈丽雅特彻底点燃了她的身体并最终给了她深深的伤害,是她与菲利普·里夫的婚姻让她看清了婚姻的本质并给了她另外一种伤害,而这一切都深深地影响了她的创作,这些在《恩主》里的那些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多年以后,她都在回过头审视着她在爱情和婚姻战场上的一片狼籍。

  苏珊·桑塔格在1958年2月20日的日记里写道:

  “爱是什么代价?我现在根本不喜欢我沦入的角色,也不喜欢她(指哈丽雅特)那标志性的轻薄的性施虐狂行为。在过去的几天里有好几次,我简直都快要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晃动。我想抽她——不是要灭她,也不是要把她消除,而是要强迫她关注我,如果有必要带着恨也行,强迫她结束这种住在一起却身心分离的愚蠢做法……”

  关于爱情带带她的伤害,她在1960年8月8日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恋爱伤人,恋爱就像让对方剥下你的皮,而且知道对方随时都可能拿着你的皮,从你身边走开。”

  如果你读过王尔德的《狱中记》,你就知道,那个花花分子给王尔德带来了怎样的伤害并最终彻底毁了他。苏珊·桑塔格一定体验了王尔德曾经经历的那些极端体验,她没有被击倒,是奇迹,也是因为她即使在最痛苦、消沉的时候都没有忘了自己的最终使命。

  虽然她与哈丽雅特的性与爱给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她其实应该应该感激这种伤害,因为正是这种伤害,使她获得了重生,在不同年月的日记里她分别这样写道:

  “一旦我们以性的方式生活,性就是唯一一样死神无地阻止我们得到的好东西。过了一年的性福生活死去,并不比过了30年这样的生活后再死更悲伤。”,“性高潮中,我有着想写作的强烈欲望。达到高潮不是拯救,而更是我的自我的诞生,我找到了自我才能写作。”。

  可以看出,她不仅把性提到了与她的写作同等重要的高度,而且认为它们是相互依赖并且互激的。

  而对于婚姻,虽然也是她自由恋爱的结果,她可是没有一句好话,比如她说,“谁发明了婚姻,谁就是最有才的折磨人的人。”、“我们的婚姻就是一系列轮流的牺牲”、“我们的婚姻的存贮中没有留下什么大的、无拘无束的情感的姿态——我们之间越来越不满+依赖越来越少。”

  抛开苏珊·桑塔格神一般的形象,其实她所经历的性与爱,婚姻与芸芸众生、凡夫俗子并无二致,她能走出爱的伤痛、婚姻的阴影自然得益于她的志向高远,二十岁刚刚出头,她就宣称“除了懒惰,什么也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作家。一个好作家。”、“我的‘我’渺小,也太清醒。好作家是咆哮的自负者,甚至自负到愚昧的地步。”她后来的一系列成就兑现了当初的誓言,只是人们常常会忘了她虚无的温柔背后,有过怎样的困苦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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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3年6月25日《法治周末》

  http://www.legalweekly.cn/index.php/Index/article/id/2979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六):年轻桑塔格的自我考察报告

  2004年,桑塔格去世后,儿子戴维着手整理她留下的日记,分三卷出版。《重生》是第一卷,戴维这样描述这本日记:“这些材料呈现的是年轻的桑塔格的肖像,那时她正自觉而坚定地致力于塑造她所向往的自我。”

  这本日记记录的正是一个年轻人的自我塑造过程。日期从1947年到1963年。这段日子,苏珊的身份从一个14岁的女孩成长为一个30岁的初露锋芒的作家。

  日记里的桑塔格:一个敏感、好奇、焦虑、读书的年轻人。

  一个孩子开始记日记,总是源于这样的开端:我发现一个事实,我正身处于时间不断涌来又不断逝去的世界之中。

  对于那些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孩子,这是他们发现的最重要的事实,体验的第一种自我感觉。这个事实简单又神秘,在它飘然而来的瞬间,有人放过,忽略,迅速迈进心灵糙化的进程里,有人捕捉,感受奇异,认真对待,观察它,培养它,让它长大,等待看看会发生什么。随之开拓这细微光苗照亮的范围,他/她看到自我与世界,自我与他人,自我与可能性。于是,他/她把自己经历世界作为一种探索,每天都记下这些探索的结果。那就如同去深海之中考察,带回来考察报告。随着考察进程的进行,他们慢慢了解了自我意识的作用过程,从自我观察变为一种自我剖析。从开始的直觉记录,变为自觉思考。他/她对自我有了一种期许,并为之缓慢地建立核心,剪裁,修整,顽固地保存那最好的东西。

  桑塔格的第一卷日记正是这种类型。这本日记正是一个年轻人的自我考察报告。它讲述了主动寻找自我塑造自我的动人过程。记录的主要事情是:阅读、同性恋、求学、婚姻、最初的创作。在那些年轻的日子里,她奋力阅读,找到世上的好东西,与大师看齐,不安于平庸的日常生活,想尽可能多地体验,发现,找寻意义。她有痛苦,痛苦总是充盈着我们大部分的日子,有雄心,“除了懒惰,什么也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作家,一个好作家。”这是试图改变痛苦的尝试。

  在苏珊的日记里,越是年龄小的时候,她越喜欢下结论,日记的第一页,她就用坚定的口气说:“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智力。”这些意识最初觉醒的日记带着一种尽快下结论(尽快划下地盘,插起旗帜)的发现激情,不乏盲目的草莽气息,比如“一个理想国家应该是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

  因为那未知疆域的广阔,越是年龄小的时候,她探索发现的惊喜越多,比如她会沉浸在纪德的日记里,一口气读完,从中找到支持自我的共鸣,获得信心,“对他产生的每个想法,我都体验到那种相应的产前阵痛”。她在书店里发现卡夫卡,如同发现了一个新世界,“翻在《变形记》的一页。就像身上挨了一击”。这种阅读的本质还是找寻自我,是阅读前人的探索报告。

  如果说写作是通过跟自我对话发现自我,那桑塔格的同性恋是通过肉体体验来解放自我,正是在桑塔格经历了第一次同性恋爱后,她在日记里写下了,“我重生了。”

  随着时日渐进,她的自我越来越成型,她的论断也越来越有一种发现真相的忧郁感。比如她谈论婚姻,在1959年9月4日的日记里,她写下:“谁发明了婚姻,谁就是个很有才的折磨人的人。它是个致力于让感情麻木的体制。婚姻全部的要点就是重复。它的目标最多是创造强烈的相互依赖。”

  提到婚姻,值得注意的是桑塔格结婚的最初三年里几乎没有留下日记。 这些隐没的岁月,那些消失的日记,有意味地说明自我与孤独的关系,她曾在写本雅明时写道婚姻“是个人意志和独立性的负担;它损害了个人的自由,使他无法集中精力工作。”这也正是她自己对婚姻的态度。婚后再次记日记时,她就开始描述婚姻中的失望体验。

  看这些桑塔格那敏感的自我记录,就不难理解她的评论文章里那种剖析人的敏锐风格,那都是她探索之路上对同道的理解,也是一种她自我探索的回忆。

  1947年到1963年,桑塔格通过阅读找到自己,通过同性恋解放自己,通过婚姻体会孤独的可贵。她的自我成长的最终阶段必然是通过写作来给自己一个存身其中的世界。"我写作是为了界定我自己——一种自我创造的行为......"

  这几乎是每一个敏感探索自我的人最终要做的事情。桑塔格阅读过的纪德是,卡夫卡是,克尔凯郭尔是,她欣赏的很多作家都是。她也是。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七):甚给我安慰

  翻了几十页,在日记本上写了好几篇。

  这就是我理想的日记的样子,而现在我日记本上写的全是流水账。

  最近在学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所谓灵魂的三个部分理性、欲望与意气。加上历来所学的努力刻苦之类的励学故事,对自己整日躁动的欲望甚是绝望,觉得自此便“长而无述”。然而看桑塔格的日记,其情感生活与常人别无二致,去酒吧、与男女亲热上床,丝毫不见其作为学者有什么“超脱”与“理性”之处。

  49年8月3日,这是桑塔格大概16岁,她记道:

  “寂寞——想做爱

  可以接受任何人正常做爱,只要长得不丑,爱我+对我忠实……”

  这与我们平日寂寞时的想法何其相似!而桑塔格敢于正视自己的所有,不论是情感还是学术,因此她的生活是整全的。而她的日记所吸引我的正是这种整全。

  其中看到桑塔格写到她与一男子AL的交往。

  “我们什么都聊,从巴赫的康塔塔到曼的《浮士德》,从实用主义聊到双曲函数,从加州大学劳动学院聊到爱因斯坦的弯曲空间理论……迷惘还有懒惰还有阳光还有事物还有睡觉还有音乐,这一切的一切……”

  甚是羡慕这种畅快的聊天,似乎我已很久没有过了。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八):无

  我向来认为,凡生者谈及逝者,最愚蠢的说法之一,便是讲“某某会乐意如此行事”。往最好处说,这是臆测;而多半,无论处于怎样的善意,这都是妄自尊大。你根本就无从得知嘛。——戴维·里夫

  —————行动/正能量/珍惜时间————

  (我恭敬、顺从、温顺地读!……)

  那时她先列出自己想读的书,然后一边读一边逐一打勾。

  就让我记下今天所有让人恶心的浪费吧,这样,我就决不会放自己一马,也决不会与我的一个个明天妥协。

  因为,我不只是在看这本书,我自己还在创造它,这种独特而巨大的体验清空了这可怕的几个月来充斥在我脑子里的许许多多的混乱与贫乏

  今年夏天我得好好地利用时间,因为有许多事情要完成。

  我要安静、懂事、少管闲事!

  为了纯粹的情感上的影响,为了一种身体上的愉悦感。一种对急促的呼吸和迅速浪费的生命的意识——赶快,赶快——为追求对生活的了解——不,不是这个——是追求对什么叫充满活力的了解——我会选择[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但它只该看一遍。

  我难道从来就不能从自己的愚蠢中学到点什么吗!

  ……我什么都想干……要有一套评价体验的方法——这一体验是给我带来愉悦抑或痛苦,我会非常谨慎地抵制痛苦——我会期待任何地方都有愉悦,也一定会找到它,因为到处都是愉悦!我一定要全身心地融入进去……一切都很重要!我放弃的唯一东西就是放弃的能力、退缩的能力:接受一成不变、接受知识。我充满活力……我漂亮……还要什么呢?

  爱你的身体并用好它,这是首要的事情……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做任何事,除了我自己……什么东西会组织我打点行装出发?只是我的环境自我强加的种种压力;但是,它们似乎总是力大无穷,我从未妄想去抗争……可事实上,是什么令我止步?怕我家人——特别是怕我母亲?还是依附于安全感和拥有的物质?

  上帝,生活空间可大着呢!

  我是无限的——我永远都不能忘了这一点……

  我宁愿在强度和过度方面出错,也不要虚度我的时时刻刻……

  “我什么都不确定,除了内心情感的神圣和想象的真实”

  “哦,多想过一种感受的生活,而不是思索的生活”

  我和E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他生活的这种不奋斗的空虚……

  我只要能让我自己相信他不是天生就比我优秀,我就不会老去想他的生活和表现而烦恼不已了,被动,没有完整性,他知识贫乏,但只要大量+认真地阅读文史哲书记便可以得到弥补。道德、创造、混沌、知识、感官享受他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而我却全身心地为之燃烧;不过,想到他有一种我将决不会有的天赋+能力,我就发憷!

  学习写作的唯一之路就是写。说你正在思考,这个借口不够好。

  除了懒惰,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作家。一个好作家。

  理解世界就是要跳出自己的情感来看待它。

  我用书籍来浇灌我苍白的心灵。

  利用图书馆!(……说那样藏书“像和一个人结婚是为了和他睡觉”)

  “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要命的互欠人情见鬼去吧……我会像空气般自由:我全心扑在全世界的书籍上。”——梅尔维尔

  不给孩子气的想入非非泼冷水。

  别以为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他也不喜欢。

  坦率、亲切、自然(ouverte, aimable, spontanée)

  没有必要向他人袒露心迹,只向自己爱的人袒露。

  害怕老去源自一种意识,即你现在不在过你想过的生活。这等于是一种糟蹋当下的感觉。

  气魄=清晰/平静

  正如舞蹈教练说的那样,掌心里应该有张力。如果你松松垮垮,你就收不到任何信息。

  ————————思考————————

  世上最令人向往的是忠实于自己的自由,即诚实。

  评判一个行动,唯一标准是它使人幸福或者不幸福的最终效果。

  思想打破生活的平淡无奇。

  诗必须是:精确的、强烈的、具体的、意味深长的、有节奏的、形式的、复杂的

  凝练+有表达力+敏捷

  真的,风格才是重要的东西。风格择取情节。

  技巧、组织和辞藻的华丽对我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重读

  ——不过是对种种错误所做出的言辞巧妙而没有结果的观点。

  大学是什么啊?我什么都学不到,因为我想要知道的,我能积累,而且已经独自积累了,剩下的就总会是单调沉默的事……大学是安全,因为上大学时容易的、安全的事情……

  生活里重要的是生活,而非生活的结果。——歌德

  “人类?这是个抽象说法。永远都只有人、具体的人,现在是,一直是,将来永远是。”

  “长大就丢下记忆”——e.e.cummings(美国诗人、小说家、画家)

  同性恋有多少是自恋?

  生活是横向的,不是纵向的——它无法被堆积,所以,好好活着,别卑躬屈膝。

  “他的脸是那些因为怕被滥用而就根本没用的脸之一”——朱娜·巴恩斯

  对孩子来讲,生活完全是自我中心的,根本就不会想到去保持前后一致;想到保持一致就已经是对欲望的一种限制了。

  所有审美判断真的就是文化评价。

  大学教育时大众文化的一个商标;大学是运作差劲的大众传媒

  思想没有天生的疆界

  哲学是思想的地质学

  “人类历史就是一部强权对弱者的凌辱史”——黑格尔

  婚姻完全是私人的——而非公开的——行为

  把这种感觉说成“我爱”是不靠谱的。它只是“爱”,它碰巧控制了我,把我引向某某人。对于另一种基本的爱——依赖的爱,说“我爱”是合适的;事实上,在这里,这个“我”比“爱”更重要。

  阐释一个词不同于给它下定义;而是意味着具体说明语境(不是对等物)的范围。

  一种因长期浸润于高雅文化儿产生的愚蠢的傲慢。

  亚里士多德说得对:幸福不是瞄准的目标;幸福是瞄准的活动的副产品——

  候车室里的一对。私人行为和公共行为的有趣相交。

  在一个被礼节掏空了的时代,人们就必须为自己上一堂自发性的课了。

  “一个人,他整天想什么,就是什么。”——爱默生

  不是所有的论断都要被分成对+错。可以这样分,琐屑地。但这样做的话,意义大多被减弱了。

  有自我意识,把你自身当作一个他者。监管你自己。

  要么是没有文化修养,要么是“用文化代替内在性”

  电影是移动的小说;潜在的,它是最少理性、最多主体性的媒介。

  把日记理解为不过是人的私人的、秘密的想法的贮存器——像个又聋又哑还是文盲的闺蜜,是肤浅的。在日记里,我不只是较之对任何人都更加敞开心扉;我创造我自己。

  好作家是咆哮的自负者,甚至自负到愚昧的地步。让我清醒,评论家们,纠正他们——但是,他们的清醒是寄生在天才的创造力之上的。

  我不想写东西来娱人娱己。本书是一个手段,一个工具——它必须硬+形状像个工具,长,厚,钝。

  树从人行道上长出。无趣的自然,被限定的、被休整的。

  比作为隐藏或伪装的面具更加有趣的是作为投射、作为向往的面具。通过我的行为的面具,我不是保护原生态的真我——我是要超越它。

  在《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中,雪莱让冥府之神说:“深奥的真理没有形状。”诗本身是“着上了永恒的白色光芒的多彩玻璃圆屋顶。”

  “写作就是存在,就是去成为自己。”(古尔蒙)

  爱好+责任感之间的平衡

  悲剧的愉悦是间接体验自杀。

  与事实一致的真实是指真实的模式被视为信息。

  “正常人一旦和疯子竞争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话篇·斐德洛斯》

  “被动”指两样事情。被处置。不作出反应。两者完全不同。在第一种情况下,你能“主动”(?)[。]

  感觉受伤害是被动的;感到生气是主动的。

  “我努力不在画上完善自己;画有它自己的生命。”

  写作是一种美的行为。它是在创造某种日后将带给别人愉悦的东西

  我写作是为了界定我自己——一种自我创造的行为——成长过程的一部分——在与我自己的对话中,在于我钦佩的不管是在世的还是已经死去的作家的对话中,在与理想读者的对话中……

  神态——比两性之间的拥抱更亲密(让人专注),因为其中没有疏离的空间。

  ————————好句————————

  “当我死时,我希望人们会说:/’他的罪深红,但他的书有人读过。’”——西莱尔·贝洛克

  ……让人感觉假使有人碰她一下,她就会碎成银灰。

  这个周末是个 格局漂亮 的总结。

  我发现自己身上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非常危险的温柔倾向——没有逻辑性,甚至违背所有的理性。

  场面纯粹、轮廓无限展开!

  月亮:天空中一块黄色的污斑——夜幕上一道黄色的手指印。

  ————————书单————————

  纪德。

  托马斯·曼的《魔山》。

  《约翰·克里斯朵夫》

  艾略特

  吉本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九):读书一册,问题三个

  断断续续翻完这四百页零零碎碎的日记和札记,有了点答案。

  为什么记录?桑塔格公开出版的著述不算太多,但日记却是常记不辍,身后留下近百本。这本书,收录了桑塔格从14岁到30岁的日记和读书札记。从日记里我看到的她,生活混乱而焦躁,评论武断而尖锐。这些与她同一时期发表的作品中所体现的理性和思辨力似乎格格不入。或许,把记录看作是个人的真实再现是肤浅的,日记不止再现日常生活和表达自我,更多的是对自我的反抗。真正在记日记的人,不是那种预想日记就是给别人偷窥的人,他们会在日记里放任自己的偏见,甚至放大自己的阴暗面,但他们其实比谁都抵制自己的偏见和阴暗。

  为什么“重生”?这本日记是由桑塔格的儿子戴维在桑塔格死后整理而成的,标题来源于桑塔格其中一则日记。1949年5月31日,16岁的桑塔格在初次体验同性性爱之后,在日记里记着“我现在知道了真相,我知道去爱那是多美好多正确的事情啊,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获许生存了。一切从现在开始——我获得重生了”。“重生”,按戴维所说,是桑塔格性取向的觉醒。在我看来,桑塔格并没有真正完成“重生”。“重生”仅限于不抑制性欲,桑塔格一辈子挣扎在同性性爱的欢愉与社会成见的压力中,始终没有真正认同过自己的性取向。她在17岁时,与相识仅十天的菲利普结婚,并育有一子。在她一生中有多个同性伴侣,但她从未公开承认过。

  为什么读书?除了日记,这本书还收录了很多读书札记,包括一些零落的书单、对作家作品的短评。她在这十几年里度过的书涵盖了几乎所有人文学科,哲学的、文学的、音乐的、戏剧的、电影的。早有预想,但看完,还是被她读书之贪婪所震惊。读书,于她而言,完全就是为了愉悦。在1948年的一则札记里,15岁的她在读纪德《日记》后,记录“我和纪德获得了极其完美的智性交流,对他产生的每个想法,我都体验到产前的阵痛。我想的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清晰易懂啊!而是:停下!我无法这么快的思考!我长起来没有这么快!因为,我不止在读它,我还在创造它,这独特而巨大的体验清空了这几个月以来充斥在我脑海里的许许多多混乱与贫乏”。用本书中桑塔格的最后一句话“知识的渴求就像性渴求”来回答这个问题再好不过了。求知欲和性欲都是欲,都是为了愉悦。桑塔格的这两种强烈的欲望彼此交织,在日记和札记里一览无余。

  《重生:桑塔格日记与笔记1947~1963》读后感(十):书摘

  2015年01月25日 17时12分

  “真的我”,没有生命的我。我,部分的,逃离的我,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懒人。那个睡觉、醒来又一直饿的人。不喜欢洗澡、游泳,不会跳舞的人。去看电影的那个人。咬指甲的那个人。叫她苏。

  2015年01月25日 17时10分

  我的阅读是在为将来贮藏积累、储存,填现在之洞。做爱和吃饭是完全不同的动作—是为它们自己、为现在的感官享受—不为过去+未来效力。我不从它们那里要求得到任何东西,连记忆也不要。 记忆是测试。一个人—正在行动或体验的时候—就想记住什么,那是倒胃口的。

  2015年01月25日 17时07分

  我把自己看成一个“试图……的人”。我试图去取悦别人,不过当然我从未成功过。 希波赖特说,心里装着的不是它自己的种种不满而是别的东西,这就是幸福。 我必须改变我的生活,这样,我就能过我的生活,而不是等待我的生活。也许,我该放弃戴维。

  2015年01月25日 17时05分

  关于我对自我认识的事情: 1)我不做概括—我一点一点地进行—我不去干预导致几种不同的行为的潜在价值。 2)我必须把价值与态度分开。

  2015年01月25日 17时04分

  我写作是为了界定我自己—一种自我创造的行为—成长过程的一部分—在与我自己的对话中,在与我钦佩的不管是在世的还是已经死去的作家的对话中,在与理想读者的对话中……

  2015年01月25日 17时03分

  意识到感情的“死亡地带”一讲什么都没有任何感觉。(这与我以前讲什么而不知道任何东西时产生的自我厌恶迥然不同。) 害怕老去是源自一种意识,即你现在不在过你想过的生活。这等于是一种糟蹋当下的感觉。

  2015年01月25日17时00分

  我们通过改变我们个人的外表来庆祝我们的性格变化。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成为基督教等的正统的信仰者,他是无法相信任何一个宗教是通向真理的唯一的途径。那简直是在否认其他文明的人性……

  2015年01月25日16时59分

  我身上正在发生某种怪事。昨天,我努力去看一个书目+没能看下去,+扔掉了。我开始有判断好坏的能力了!

  2015年01月25日16时58分

  加缪: 一个人(我)每次屈从于虚荣心,每次为了“露面”的缘而去思考、去生活,那么,他就背叛了……贿必要向他人袒露心迹,只向自己爱的人袒露。这样,一个人袒露心迹就再也不是为了“露面”,而只是为了给予。一个人只在他必须“露面”的时候露面,那他就会更加强大。最终,那意味着知道如何去保护他自己的秘密。我受过一人独处的罪,但为了保守我的秘密,我挺过来了。而今,我知道,没有什么荣耀能大过独自生活以及不为人知。

  2015年01月25日16时56分

  愤慨、概述必须证明所有已经花在保持那种姿态上的努力。并不是说它总是反对某人的爱好(在大多数情况下或许如此),但至少它是一种没有被占有的姿态,一个人“承担”的一个职责、义务、规则。当你得知并非每人都承认这个职责,你的努力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出努力而显得不那么有价值的时候,你就愤怒了。

  2015年01月25日16时54分

  趣味、个性不对自进概述;它们总在某种具体情况下显示自己的威风。不被期待时,它们并不表示愤慨。 愤慨是条好线索,一表明什么事情出问题了——你不会说:“我喝咖啡决不加奶!”

  2015年01月25日16时53分

  关于我自己的性格、趣味、标准,没有一概而论一比如“我从不……”或者“我不会……”从我童年时代起就在心里积淀的—作为标准而非爱好或趣味―我这样来确切地表述。

  2015年01月25日16时52分

  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别粗心大意。别那么肯定,以为任何随之而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2015年01月25日16时50分

  城市的生活:一个个房间里的生活,人在里面或坐或躺。人际的距离由家具的布置来决定。

  2015年01月25日16时49分

  意愿。我假设意愿是一种分开的能力,这减弱了我对真实的执著。(当我的意愿+我的理解发生突时)我尊重我的意愿;我有多尊重我的意愿,就有多否认我的理智。 而它们极其频繁地发生冲突。这是我生活的基本姿态,我基本的康德哲学。 怪不得我的理智是静默的缓慢的。我不相信我的理智,真的。

  2015年01月25日16时48分

  别善良。善良不是一种德行。你对人善良则对他不好你这是把他们视为低你一等,等等。 在美国,对人气的崇拜—想要每个人,包括你不喜欢的人都喜欢你。 人怎样才能知道自己的感觉啊? 我想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的任何感觉。我太过忙于维系它们、把它们归到一起了。

  2015年01月25日16时45分

  [我]唯一能成为的作家是那种展示自己的作家……写作即耗尽自己,与自己打赌。

  2015年01月25日16时43分

  在我被欺骗或利用—一种应该难得被纵容的奢侈—的时候,承认我的错误。人们似乎会同情你,实际上,他们有点鄙视你。软弱会传染,强者无疑会避开弱者。

  2015年01月25日16时42分

  考虑一下诚实的现象。为什么要诚实?为什么有这一展露自己,让自己变得透明的欲望?如果是出自从别人那里乞求怜悯的需要的话,就是可恨的。

  2015年01月25日16时39分

  写作。带着说教、带着提升人们道德水准的目的去写作,这是堕落。 我的“我”渺小、谨慎,也太清醒。好作家是咆哮的自负者,甚至自负到愚昧的地步。让我清醒,评论家们,纠正他们—但是,他们的清醒是寄生在天才的创造力之上的。

  2015年01月25日16时37分

  日记或日志的主要(社交)功能之一完全就是让别人偷看,关于这些人(如父母+情人)我们只在日记里残酷地实话实说。

  2015年01月25日16时36分

  在我们对一个人的行动的意思和我们在日记里说的对这个人的感觉之间,经常存在着一种矛盾。但是,这并不意味我们所做的就是浅薄的,只有我们对自己的自白才是深刻的。自白,我当然是指真诚的自白,可以比行动更浅薄。

  2015年01月25日16时35分

  把日记理解为不过是人的私人的、秘密的想法的贮存器—像个又聋又哑还是文盲的闺密,是肤浅的。在日记里,我不只是较之对任何人都更加敞开心扉;我创造我自己。 日记是我表达自我感觉的一个媒介。它再现的是情感上和精神上独立的我。因此(天哪),它不仅仅记录我真实的日常生活,更是—在很多情况下—提供了这生活的另一种选择。

  2015年01月24日13时37分

  佛罗伦萨太美了,极其不真实;现代城市之美在于在一个美的往昔的建筑遗迹(比如在波士顿,有一点;在伦敦、巴黎、米兰则更多)的映衬下所能见到的它们的影响力、残酷、不近人情、巨大,+多样性的感觉(比如在纽约或者伦敦),但你在这里发现的不是这种美。佛罗伦萨处处都美,就是说,完全置于往昔之中,是一座博物馆城市,又拥有现在(马力加大的黄蜂牌小型摩托车,美国影片,成千上万的观光客——主要是美国人+德国人)但是,这座城市的壮丽、稠密+美学上的同一性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因此,那些现代元素——至少是意大利部分——没有造成不和谐的效果,什么都没有被破坏。

  2015年01月24日13时31分

  等到哲学家真正优秀+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就不再有解了;哲学问题不是要去被解决而是要被分解?我问。这个,他(颇有见地地)说:他认为,这些观点是不同的。奥斯丁认为,有些问题可以被分解,但是,哲学仍有事情要做。

  2015年01月24日13时28分

  爱默生说:“一个人,他整天想什么,就是什么。”爱默生这个存在主义者。

  2015年01月24日13时27分

  现代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是恶行——即道德价值的自我意识的倒置。这不是虚无主义,也不是道德价值的否认,而是它们的倒置:仍旧是为规则所约束,只是现在是一种“恶的道德”,而非一种“善的道德”。

  2015年01月24日13时24分

  学习写作的唯一之路就是写。说你正在思考,这个借口不够好。

  2015年01月24日13时23分

  哲学是思想的地志学……

  2015年01月24日13时16分

  对孩子来讲,生活完全是自我中心的,根本就不会想到去保持前后一致;想到保持一致就已经是对欲望的一种限制了。

  2015年01月24日13时15分

  他知识贫乏,但只要大量+认真地阅读文史哲书籍便可以得到弥补。道德、创造、混沌、知识、感官享受,他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而我却全身心地为之燃烧;不过,想到他有一种我将决不会有的天赋+能力,我就发憷!

  2015年01月24日13时13分

  道德贯穿于经验之中,而非相反。我是我自己的历史,然而,在我希望了解我的过去、并完全有自我意识的道德欲望中,我完全变成我的历史所表明的那样,即我现在不是——自由的。

  2015年01月24日13时10分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与其做伪知识分子的什么事,比如教书,还不如做某件无意义的事情——我没有意识到一个人会因为他大部分工作时间里的活动而变得多么的麻木、枯竭)这打消了我企望过无产者生活的一半的念头,+我目前注重身体存在的方式已经剥夺了我的另一半幻想!

  2015年01月24日00时11分

  怎样保护审美体验?不只是愉快,因为你无法凭艺术品所给予的愉悦量来评价它——但这一体验本身更美妙——不,这不合逻辑……

  2015年01月12日22时03分

  济慈:“哦,多想过一种感受的生活,而不是思索的生活”

  2015年01月12日22时02分

  斯宾格勒书里引用的歌德的话:“生活里重要的是生活,而非生活的结果” “人类?这是个抽象说法,永远都只有人、具体的人,现在是,一直是,将来永远是”(致卢登)

  2015年01月12日21时59分

  如果在任何意义上我感觉在这里我基本不受待见,那我就—走了上帝,生活空间可大着呢!

  2015年01月12日21时57分

  我要干吗?“当然是让你自己开心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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