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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古人读后感10篇

2018-09-22 03:42:02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一辈古人读后感10篇

  《一辈古人》是一本由汪曾祺著作,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400,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一辈古人》读后感(一):给我点建议

  我买了一本,不错很好的一本书,我没看,闺女看得,能把孩子深深吸引住,一定是不错的书,我没啥文化,就觉得孩子爱看,那就是好书,不枯燥无味,一般小孩是不会看得,这几天闺女没事就给我讲过去的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看到的,她说是这本书,闺女十岁,我给她看这本书,不知道附不符合年龄,我给孩子买书从来没有想过试不试合,但是这本书绝对是好书!

  《一辈古人》读后感(二):一辈古人

  一本汪曾祺的散文随笔,一本关于汪曾祺的故乡,在西南联大以及在文革时期回忆的散文随笔。

  汪曾祺的字很平淡,让人觉得像初中生作文,但是细细去读又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文字活力,平淡但是不失活泼。“我是水乡出来的人,他们都说我的字像水一样”汪曾祺这样评价自己

  汪曾祺师从沈从文就读于西南联大,就读名校跟随名师按理说这类人物应该勤奋努力榜样,但是在西南联大汪曾祺最喜欢事情就是摸鱼划水翘课看小说=_=但别人仍然成为了一代文学大家,果然学渣和学渣是不一样的。

  唉。

  《一辈古人》读后感(三):四星半。

  汪曾祺的散文选本太多太杂。之前读了《草木春秋》,觉得好,想找全一点儿的,都是单本的选集。到头来买了北京出版集团公司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一辈古人》,31万字,挺好。还有成套的另一本《彩云聚散》,当时亚马逊没货,再等等,总要买来读的。还有小说集,是《邂逅》和《受戒》,欠《邂逅》还没买。

  其实更喜欢写景的,游记;或是写吃的,读起来也过瘾。这本《一辈古人》顾名思义写人为主,读着心里总像是有点儿过不去。

  当然汪老的文字真是极好。比董桥好。董桥比汪老小二十二岁,不少文字里的味道却像比汪老还老五十岁。不独是风格问题突然想到这个。

  最喜欢的是《我的祖父祖母》、《我的父亲》、《七载云烟》,短一点儿的有《三圣庵》、《沙岭子》、《傻子》,好多;不经意就读到一段、一句……或只几个字,让人心里一惊,一颤,然后觉得服气。

  比如:

  “1991年10月,我回了一趟家乡,我的妹妹弟弟说我长得像祖母。他们拿出一张祖母的六寸相片,我一看,是像,尤其是鼻子以下,两腮,嘴,都像。我年轻时没有人说过我像祖母。大概年轻时不像,现在,我老了,像了。”

  真是了不起

  以前我读不出这段话的味道,必是扫一眼就过去了。

  想到写人物要立得住,“行动即人物”什么的,有时候走极端。是因为自己往往在写字是不由自主地过分小心,管着角色,也是因为没有自信,铺开了就收不回——确实收不回,还不全是自信的问题。但汪老的笔下,人物——尽管在这本集子里他的人物都是纪实的——的命运跌宕起伏叙述仍非常平静。这份内敛,要是我能常常记得,至少会省下些惊叹号吧。

  《一辈古人》读后感(四):一辈古人

  很早便听说过汪老的大名好友也安利数次,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静下心读进去。前几次读,都因心躁而止,人与书看来也是看缘分,有些书或许与你暗合,但时机不对,也只能错过且过。十一假期一段时间空闲下来,竟一发不可收拾地进了汪老的文字里。

  那位英文版译者说汪老的文章有水,深以为然。汪老的叙事状物,行云流水,不失结构又毫无硬合结构之拘束,而写到兴起之时,文史故识信手拈来,宛若活百科,拜读之后才明白张大春为何在《小说稗类》中如此推崇汪老,当今教科书逢散文便安“形散神不散”的高帽,到汪老这里,才见到帽顶。

  汪老有着一支最适合写往事的笔,当墨水流出,在纸上蜿蜒时,你会觉得那不是一个个字,而是一条路,沿路有故园花草虫鸟,清晰得看得见纹路羽冠,有故人余音绕耳,犹似仍在旁低语着,一路走着,慢慢地,往事便浮上了心头。

  有那么一刻你甚至会觉得汪老在写的,也是你经历过的。

  那些闪着光的语句里,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读着好像懂了什么,又一无所获。“我想起它们来了,也有一天会像来了一样又去了的。我尽想,从来处来,从去处去,一路走,一路望着祖母的脸。”

  干净得看得见沙子

  我尤其爱看汪老的文章里那些不羁的故人,他们各不相同,却在面对着不同生活境遇时没有丢失了那一份对生活的热情,如汪老的父亲,或是那些西南联大的师生们,在他笔下都有了神采,活脱得仿似也来过我的生活。不知为何我总想起王小波在《三十而立》里借王二母亲之口说出的话,让我时时刻刻记着,要做一本有趣的书。

  这集子里的文章似乎有许多都是应邀而写,于是有些事情,反反复复地写,此处彼处都露一下脸,却从没有见到字里行间有一丝急迫,有一丝勉强,汪老依旧从容地写,不念章法地写,把那一件件事各自融进了每一篇文章里。这份从容,怕是读这集子最大的收获

  这篇书评早已构思过,还记了思路,却无意间把笔记遗失,于是断了念头,如今重写,已不知该写什么。但我又突然醒悟,最让我沉醉的,正是汪老文字里让人有所得又无所获的从容。所以文不必载道,也不必抒怀,它可以就这样简单地写,静静地写,慢慢流淌出来,涓涓潺潺,纤尘不带,而那些被执念蒙蔽的双眼都会见着自己的倒影

  我却偶尔见到河床有一片流沙剥散。

  《一辈古人》读后感(五):草木亦平生

  我一直疑心汪曾祺的笔是蘸着人间气味写下的,食物的喷香,寺院里的禅香,书页间的墨香,水烟的悠香,以至于掩卷半晌仍觉齿间生香。而在《一辈古人》这本文集里,《人间草木》里飘来的香气仿若取自气味图书馆里最不起眼的一支香瓶。草木的幽香本就被风稀释得极淡,又穿过了回忆的长廊,在童年的往事里走了一遭,这股香气早在这风尘里悠悠扬扬荡开,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冽落在鼻尖。随后我发觉,这气味不是来自草木,而是萃取自喧闹寂寞的人间。

  在他娓娓道来的人间琐事里,我渐渐明白,对生活怀有热爱的人是敞开身心去体悟世事的,除了深味记忆里菖蒲与桂花的香气,野草根的甜味,虎耳草的腥味,还要悉心记取事物颜色。譬如他颜色深沉的家。祖父留给他的灰青色褐色安定与寂寞的背景上点染着报春花的粉,曾祖留下的黑的充满了足以将供在神龛前的花消失的影子。下雨时的色彩更为郁郁,“屋顶,墙,壁上花纸的图案,甚至鸽子:铁青子,瓦灰,点子霞白……等着一颗榆梅稍经一触,落下碎碎的瓣子,等着重新着色后的草。”

  草木花卉年年生,味道甜了又淡,色泽亮了又暗,而人在这人间却只走一遭,老了,就只能缓缓晃在午后的摇椅上,在不留神的打盹里做回小孩了。文中描摹幼时蟋蟀段落以一种和蔼柔和的笔调,让我不禁想到鲁迅的百草园,作者说起他那时珍爱的秋虫谱,又让我想到鲁迅爱不释手的《山海经》,我思虑着莫非这也是汪先生的朝花夕拾。之后看到一九四五年刊载的时间,惊异不已,原来写下这篇散文时的汪先生不过还是二十多岁的少年。这字里行间泛着的恬淡眷恋分明更像一个看穿生活本质后毅然选择返璞归真老人如数家珍地道来童年趣事呀。后来得知汪先生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因不用功,喜欢白天睡觉,到处逛,泡茶馆而复读一年时,我哑然失笑,原来先生内心早早就住了老庄,那份悠然闲适是天生的心理定势,此般真性情落在笔上,便成了诗一般安定寂寞的语言

  而不论是何种姿态情感,到底是要落在人身上的,不然怎称得上“人间”二字。《人间草木》里提到了不少家人称谓,但大都是一笔带过,稍有着墨的也不过是作为旧时轶事的影子一样的见证出现,坐在固定情境一隅,既陪着贪玩的孩子把难忘的记忆重演给读者,也跨越时空同此时的作者并肩遥想往事。那些看似微小而无意义画面,寥寥几笔不加雕饰描绘出的段落,蕴含着着能让人会心一笑的魔力。譬如“我”在吃饭时听到我的蟋蟀叫了,便举着筷子听半天,听完对父亲得意笑笑。以及,“我”趴在树上抢表姐姐们带的花,还有一年夏天,“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夜里睡不着,到园子离去,见父亲也因睡不着而徘徊,他递给“我”一支烟,“那一次,我感觉我跟父亲靠得近极了。”

  文章的结尾也收束地极为随意,一句“月光清极,夜气大凉”先是把读者的感官幽暗岁月里拎了出来,又见先生吐了口烟,懒懒地说,“便这样吧,日后再说。逝者如斯。”我像跌出洞的爱丽丝,恍然忘我,人间似乎不过如此,鸟木鱼虫,平素常事。可若为有心人,草木亦平生。一桩桩温情往事与一株株欣荣草木正是从最普通土壤里长出来的,偏执深情

  《一辈古人》读后感(六):读汪曾祺《一辈古人》

  这一日汪老《一辈古人》看下来,觉得这老头年少就颇负才气,深受长辈师长喜爱。却又吊儿郎当,不羁的很,爱吃,阅尽人事许多面貌,上回打算买他的书看,也是因为在《读者》上看到他写的一篇关于绿帽子,那男人衙役最后一句“一次绿帽子压不死人,救了自己媳妇未来二人美好余生”,就颇觉得这老头真是有生活智慧长者,再加上他那篇神品《受戒》就让我更想读读他了,不想他竟是沈从文的受业弟子,又从他回忆中近距离地看到沈从文,金岳霖,闻一多等民国名流真实生活,真是收获颇丰,对许多其回忆西南联大人事的部分尤其钟爱。汪老这回忆录的一大贡献是让现代的我们近距离地了解民国的大家们,而不仅仅停留在民国历史人物的印象上,通过汪老的笔触更是让人想进一步地亲近这些可爱人儿。。。。。。

  金先生对林徽音的谈吐才华,十分欣赏。现在的年轻人多不知道林徽音。她是学建筑的,但是对文学的趣味极高。精于鉴赏,所写的诗和小说如《窗子以外》,《九十九度中》风格清新,一时无二。。。由汪老这段推崇,便八卦的买来林徽音文集一读,除了那首著名的《人间四月天》外,她的许多诗歌和散文确实透着一股民国的清新和朗。。。。。。

  闻一多先生讲楚辞,一开头总是“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能够像闻先生那样讲唐诗的,并世并无第二人。他也讲初唐四杰,大历十才子《河岳英灵集》,但是讲得最多,也讲得最好的,是晚唐,闻先生讲唐诗的妙语,应该记录下来。听说比我高一班的同学郑临川记录了,而且整理成一本《闻一多论唐诗》,这是大好事。。。由着汪老推崇闻一多先生那句“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便格外的想一睹闻先生之风采,买来闻一多《唐诗杂论》,专业学术性较强,但字里行间闻先生的形象便也更清晰些。。。单单读到“痛饮酒,熟读离骚,方称名士”这句就浮出先生该是为山东大汉豪爽侠士名士的印象来。。。

  汪老对那个很会唱昆曲的张充和着墨较多,便八卦起来,原来她是合肥四姐妹之一,她姐姐便是沈从文夫人张兆和,她自己则嫁给了耶鲁著名汉学家傅汉思,她不仅昆曲唱的好,还力推昆曲进了世遗。。。也是沈尹默的受业弟子,书法一绝,在耶鲁教人练书法,买来其《张充和诗书画选》一看,真是个完人,可惜作为民国最后一位闺秀,好像前年百岁后过世。。。

  。。。。。。

  汪老源于生活中的打油诗写的真是好而余韵绵长: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楼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记得旧时好

  跟随爹爹去吃茶

  门前磨螺壳

  巷口弄泥沙

  “人间存一角

  聊放侧枝花

  欣然亦自得

  不共赤城霞”

  真性情的汪老那几句艳诗也让人嘴角微微的笑起来,心底默默的背下来。。。

  “姐的帕子白又白

  你给小朗分一截

  小朗拿到走夜路

  如同天上峨眉月”

  “春水密波为花照

  门外野风开白莲

  “桃花双燕

  蝶欲试飞犹护粉

  莺初学啭尚羞簧”

  。。。。。。

  《一辈古人》读后感(七):西南联大往事:跑警报

  最近,电影《无问西东》火了,估计想考清华的人又多了一波,西南联大也再一次成为热门话题。这所只存在了8年的“最穷大学”,走出了2位诺贝尔奖得主、4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获得者、8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71位两院院士及100多位人文大师……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这样好的成绩,让人不禁发问,是什么成就了这样的辉煌

  影片中,王力宏饰演的西南联大学生沈光耀在炮火之下,投笔从戎现实中,却有很多师生留在了学校,一心求学任教。在警报不断的情况下,西南联大的校园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今天给大家推荐汪曾祺的散文名篇《跑警报》,一起来看看那时的西南联大人,那时的精神气质和生活风貌。

  西南联大有一位历史系的教授,——听说是雷海宗先生,他开的一门课因为讲授多年,已经背得很熟,上课前无需准备;下课了,讲到哪里算哪里,他自己也不记得。每回上课,都要先问学生:“我上次讲到哪里了?”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班上有个女同学,笔记记得最详细,一句不落。雷先生有一次问她:“我上一课最后说的是什么?”这位女同学打开笔记夹,看了看,说:“您上次最后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

  这个故事说明昆明警报之多。我刚到昆明的头二年,一九三九、一九四○年,三天两头有警报。有时每天都有,甚至一天有两次。昆明那时几乎说不上有空防力量,日本飞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有时竟至在头一天广播:明天将有二十七架飞机来昆明轰炸。日本的空军指挥部还真言而有信,说来准来!

  一有警报,别无他法,大家就都往郊外跑,叫做“跑警报”。“跑”和“警报”联在一起,构成一个语词,细想一下,是有些奇特的,因为所跑的并不是警报。这不像“跑马”、“跑生意”那样通顺。但是大家就这么叫了,谁都懂,而且觉得很合适。也有叫“逃警报”或“躲警报”的,都不如“跑警报”准确。“躲”,太消极;“逃”又太狼狈。惟有这个“跑”字于紧张中透出从容,最有风度,也最能表达丰富生动的内容。

  有一个姓马的同学最善于跑警报。他早起看天,只要是万里无云,不管有无警报,他就背了一壶水,带点吃的,夹着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估计日本飞机不会来了,才慢慢地回来。这样的人不多。

  警报有三种。如果在四十多年前向人介绍警报有几种,会被认为有“神经病”,这是谁都知道的。然而对今天的青年,却是一项新的课题。

  一曰“预行警报”。

  联大有一个姓侯的同学,原系航校学生,因为反应迟钝,被淘汰下来,读了联大的哲学心理系。此人对于航空旧情不忘,曾用黄色的“标语纸”贴出巨幅“广告”,举行学术报告,题曰《防空常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警报特别敏感。他正在听课,忽然跑了出去,站在新校舍的南北通道上,扯起嗓子大声喊叫:“现在有预行警报,五华山挂了三个红球!”可不!抬头望南一看,五华山果然挂起了三个很大的红球。五华山是昆明的制高点,红球挂出,全市皆见。我们一直很奇怪:他在教室里,正在听讲,怎么会“感觉”到五华山挂了红球呢?——教室的门窗并不都正对五华山。

1946年5月3日,西南联大中文系全体师生在教室前合影。二排左起依次为:浦江清,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骏斋,余冠英,王力,沈从文。

  一有预行警报,市里的人就开始向郊外移动。住在翠湖迤北的,多半出北门或大西门,出大西门的似尤多。大西门外,越过联大新校门前的公路,有一条由南向北的用浑圆的石块铺成的宽可五六尺的小路。这条路据说是古驿道,一直可以通到滇西。路在山沟里。平常走的人不多。常见的是驮着盐巴、碗糖或其他货物的马帮走过。赶马的马锅头侧身坐在木鞍上,从齿缝里咝咝地吹出口哨(马锅头吹口哨都是这种吹法,没有撮唇而吹的),或低声唱着呈贡“调子”:

哥那个在至高山那个放呀放放牛,妹那个在至花园那个梳那个梳梳头。哥那个在至高山那个招呀招招手,妹那个在至花园点那个点点头。

  这些走长道的马锅头有他们的特殊装束。他们的短褂外都套了一件白色的羊皮背心,脑后挂着漆布的凉帽,脚下是一双厚牛皮底的草鞋状的凉鞋,鞋帮上大都绣了花,还钉着亮晶晶的“鬼眨眼”亮片。——这种鞋似只有马锅头穿,我没见从事别种行业的人穿过。马锅头押着马帮,从这条斜阳古道上走过,马项铃哗棱哗棱地响,很有点浪漫主义的味道,有时会引起远客的游子一点淡淡的乡愁……

  有了预行警报,这条古驿道就热闹起来了。从不同方向来的人都涌向这里,形成了一条人河。走出一截,离市区较远了,就分散到古道两旁的山野,各自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呆下来,心平气和地等着,——等空袭警报。

  联大的学生见到预行警报,一般是不跑的,都要等听到空袭警报:汽笛声一短一长,才动身。新校舍北边围墙上有一个后门,出了门,过铁道(这条铁道不知起讫地点,从来也没见有火车通过),就是山野了。要走,完全来得及。——所以雷先生才会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只有预行警报,联大师生一般都是照常上课的。

  跑警报大都没有准地点,漫山遍野。但人也有习惯性,跑惯了哪里,愿意上哪里。大多是找一个坟头,这样可以靠靠。昆明的坟多有碑,碑上除了刻下坟主的名讳,还刻出“×山×向”,并开出坟茔的“四至”。这风俗我在别处还未见过。这大概也是一种古风。

  说是漫山遍野,但也有几个比较集中的“点”。古驿道的一侧,靠近语言研究所资料馆不远,有一片马尾松林,就是一个点。这地方除了离学校近,有一片碧绿的马尾松,树下一层厚厚的干了的松毛,很软和,空气好,——马尾松挥发出很重的松脂气味,晒着从松枝间漏下的阳光,或仰面看松树上面的蓝得要滴下来的天空,都极舒适外,是因为这里还可以买到各种零吃。昆明做小买卖的,有了警报,就把担子挑到郊外来了。五味俱全,什么都有。最常见的是“丁丁糖”。“丁丁糖”即麦芽糖,也就是北京人祭灶用的关东糖,不过做成一个直径一尺多,厚可一寸许的大糖饼,放在四方的木盘上,有人掏钱要买,糖贩即用一个刨刃形的铁片?入糖边,然后用一个小小铁锤,一击铁片,丁的一声,一块糖就震裂下来了——所以叫做“丁丁糖”。其次是炒松子。昆明松子极多,个大皮薄仁饱,很香,也很便宜。我们有时能在松树下面捡到一个很大的成熟了的生的松球,就掰开鳞瓣,一颗一颗地吃起来。——那时候,我们的牙都很好,那么硬的松子壳,一嗑就开了!

梁思成、林徽因设计的西南联大校舍

  另一个集中点比较远,得沿古驿道走出四五里,驿道右侧较高的土山上有一横断的山沟(大概是哪一年地震造成的),沟深约三丈,沟口有二丈多宽,沟底也宽有六七尺。这是一个很好的天然防空沟,日本飞机若是投弹,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落在沟里,即便是在沟顶上爆炸,弹片也不易崩进来。机枪扫射也不要紧,沟的两壁是死角。这道沟可以容数百人。有人常到这里,就利用闲空,在沟壁上修了一些私人专用的防空洞,大小不等,形式不一。这些防空洞不仅表面光洁,有的还用碎石子或碎瓷片嵌出图案,缀成对联。对联大都有新意。我至今记得两副,一副是:

人生几何恋爱三角

  一副是:

见机而作入土为安

  对联的嵌缀者的闲情逸致是很可叫人佩服的。前一副也许是有感而发,后一副却是纪实。

  警报有三种。预行警报大概是表示日本飞机已经起飞。拉空袭警报大概是表示日本飞机进入云南省境了,但是进云南省不一定到昆明来。等到汽笛拉了紧急警报:连续短音,这才可以肯定是朝昆明来的。空袭警报到紧急警报之间,有时要间隔很长时间,所以到了这里的人都不忙下沟,——沟里没有太阳,而且过早地像云冈石佛似的坐在洞里也很无聊,大都先在沟上看书、闲聊、打桥牌。很多人听到紧急警报还不动,因为紧急警报后日本飞机也不定准来,常常是折飞到别处去了。要一直等到看见飞机的影子了,这才一骨碌站起来,下沟,进洞。联大的学生,以及住在昆明的人,对跑警报太有经验了,从来不仓皇失措。

  上举的前一副对联或许是一种泛泛的感慨,但也是有现实意义的。跑警报是谈恋爱的机会。联大同学跑警报时,成双作对的很多。空袭警报一响,男的就在新校舍的路边等着,有时还提着一袋点心吃食,宝珠梨、花生米……他等的女同学来了,“嗨!”于是欣然并肩走出新校舍的后门。跑警报说不上是同生死,共患难,但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危险感,和看电影、遛翠湖时不同。这一点危险感使两方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女同学乐于有人伺候,男同学也正好殷勤照顾,表现一点骑士风度。正如孙悟空在高老庄所说:“一来医得眼好,二来又照顾了郎中,这是凑四合六的买卖。”从这点来说,跑警报是颇为罗曼蒂克的。有恋爱,就有三角,有失恋。跑警报的“对儿”并非总是固定的,有时一方被另一方“甩”了,两人“吹”了,“对儿”就要重新组合。写(姑且叫做“写”吧)那副对联的,大概就是一位被“甩”的男同学。不过,也不一定。

  警报时间有时很长,长达两三个小时,也很腻歪。紧急警报后,日本飞机轰炸已毕,人们就轻松下来。不一会,“解除警报”响了:汽笛拉长音,大家就起身拍拍尘土,络绎不绝地返回市里。也有时不等解除警报,很多人就往回走:天上起了乌云,要下雨了。一下雨,日本飞机不会来。在野地里被雨淋湿,可不是事!一有雨,我们有一个同学一定是一马当先往回奔,就是前面所说那位报告预行警报的姓侯的。他奔回新校舍,到各个宿舍搜罗了很多雨伞,放在新校舍的后门外,见有女同学来,就递过一把。他怕这些女同学挨淋。这位侯同学长得五大三粗,却有一副贾宝玉的心肠。大概是上了吴雨僧先生的《红楼梦》的课,受了影响。侯兄送伞,已成定例。警报下雨,一次不落。名闻全校,贵在有恒。——这些伞,等雨住后他还会到南院女生宿舍去敛回来,再归还原主的。

西南联大原教室内景

  跑警报,大都要把一点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最方便的是金子——金戒指。有一位哲学系的研究生曾经作了这样的逻辑推理:有人带金子,必有人会丢掉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故我可以捡到金子。因此,他跑警报时,特别是解除警报以后,每次都很留心地巡视路面。他当真两次捡到过金戒指!逻辑推理有此妙用,大概是教逻辑学的金岳霖先生所未料到的。

  联大师生跑警报时没有什么可带,因为身无长物,一般大都是带两本书或一册论文的草稿。有一位研究印度哲学的金先生每次跑警报总要提了一只很小的手提箱。箱子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一个女朋友写给他的信——情书。他把这些情书视如性命,有时也会拿出一两封来给别人看。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因为没有卿卿我我的肉麻的话,只是一个聪明女人对生活的感受,文字很俏皮,充满了英国式的机智,是一些很漂亮的Essay,字也很秀气。这些信实在是可以拿来出版的。金先生辛辛苦苦地保存了多年,现在大概也不知去向了,可惜。我看过这个女人的照片,人长得就像她写的那些信。

  联大同学也有不跑警报的,据我所知,就有两人。一个是女同学,姓罗。一有警报,她就洗头。别人都走了,锅炉房的热水没人用,她可以敞开来洗,要多少水有多少水!另一个是一位广东同学,姓郑。他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去煮莲子。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烂了。有一次日本飞机炸了联大,昆明北院、南院,都落了炸弹,这位郑老兄听着炸弹乒乒乓乓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依然在新校舍大图书馆旁的锅炉上神色不动地搅和他的冰糖莲子。

  抗战期间,昆明有过多少次警报,日本飞机来过多少次,无法统计。自然也死了一些人,毁了一些房屋。就我的记忆,大东门外,有一次日本飞机机枪扫射,田地里死的人较多。大西门外小树林里曾炸死了好几匹驮木柴的马。此外似无较大伤亡。警报、轰炸,并没有使人产生血肉横飞,一片焦土的印象。

  日本人派飞机来轰炸昆明,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军事意义,用意不过是吓唬吓唬昆明人,施加威胁,使人产生恐惧。他们不知道中国人的心理是有很大的弹性的,不那么容易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这个民族,长期以来,生于忧患,已经很“皮实”了,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

  为了反映“不在乎”,作《跑警报》。

  1984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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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选自《一辈古人》,文章名为《跑警报》 首发于新经典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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