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婚外情

　　生活不止红黄蓝，还有黑白灰。我们为您发掘烟火人生里赤裸一面，并努力寻找一丝光亮，照亮我们共同的人生路。

　　感谢你生命中的10分钟。

　　你正在阅读，晓子君的故事。

　　 －1－

　　曾莉清楚记得，那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她在店里忙着照看生意，手机响起。电话那头，是一个似曾熟悉的妇女的声音。在确认是曾莉本人接听电话后，对方叫了声“我的女啊”便嚎啕大哭。

　　曾莉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都抖掉了。

　　是妈妈吗？！

　　失踪整整6年的妈妈，突然有了音讯？听声音，还真是她！她原来还活着呀！曾莉激动得说话都在打颤：“您……您是妈……妈？”

　　电话那边，抽泣声不停：“莉莉，我的莉莉，我是妈妈！”

　　电话那头的女人哽咽着告诉曾莉，说她在贵州老家。曾莉连忙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父亲曾杰。

　　曾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以为老婆死了，她这些年到底在哪里，过得怎样？

　　第二天，曾莉和父亲曾杰迫不及待地从广东赶回贵州老家。

　　整整6年没有见到母亲，她的面容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比以前胖了一些。曾莉一头扑进母亲怀里……

　　看着丈夫和女儿，陆桂兰泪流满面。她没想到，命运还会将她和丈夫、女儿拴到一起；她更没想到，丈夫今天能拼出百万家业，女儿也出落得如此漂亮……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幸福啊！

　　在陆桂兰断断续续的含泪讲述中，曾莉终于知道了母亲6年前的失踪之谜——

　　－2－

　　6年前，曾杰和陆桂兰在广东佛山经营一家小皮鞋厂。

　　陆桂兰到广州考察鞋料的价格还没降下来，去逛了圈服装市场。可一眨眼功夫天黑了，她匆匆来到广州火车站附近坐上一辆自称是开往佛山南海的中巴车。岂料，中巴车出市区后就往清远的方向开去。

　　佛山在广州的南边，清远在广州的北边，车上的人发觉方向不对，立即意识到这是一辆“黑车”，于是吵嚷着要司机掉头。

　　这时，中巴车已开到一片荒山野岭，全车人果然遭到了一场早有预谋的抢劫。陆桂兰的拼死反抗惹恼了歹徒，随后，她被活活抛出了快速行驶的中巴车，当即昏死在路旁……

　　两天后的上午，陆桂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打点滴。这时，一个憨憨的汉子探过头来问：“你家在哪里？是怎么受伤的？”陆桂兰刚想张口，却是一阵头晕、恶心。

　　随后汉子问她叫什么名字，陆桂兰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此刻，她脑袋里好像被彻底清洗过一样，以前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在医院躺了几天，陆桂兰后脑的淤血和背部的擦伤都愈合了，意识也更加清醒。这时的她才知道，好心救她的这个人叫樊吕刚，清远市农村人。他的父亲因病早逝，与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因为家庭贫困，且生性憨厚，他近30岁了还没有娶到老婆。

　　医生根据临床症状和CT检查认定：重型闭合脑损伤造成了陆桂兰的“逆行性遗忘”，即通俗所说的“失忆症”。

　　－3－

　　樊吕刚救了陆桂兰的命，她却变成了一个不知自己是谁的“失忆女”，记不起自己的家在哪里。樊吕刚只好继续收留她。因为陆桂兰当时穿一件红色的上衣，樊吕刚就叫她“红姐”。

　　半个月后，樊吕刚花去了家里的全部积蓄3600元。

　　医生建议说，再将患者留在医院没有什么意义了，以后恢复记忆主要靠“家庭康复”，多做“自助能力训练”，即她熟悉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对什么话题感兴趣，就聊什么话题。如能辅以药物疗养，效果会更好。

　　樊吕刚只好把陆桂兰带回了家。

　　为帮“红姐”恢复失忆找到家，心肠善良的樊吕刚回来就开始严格按照医生的建议照料陆桂兰。听说海马、天麻、银杏叶等中药材能够补脑，他就去鱼贩子哪里买海马，甚至跑到惠州的罗浮山上采集银杏叶和天麻，回来炖汤给陆桂兰喝。

　　村里人都被背着陆桂兰劝樊吕刚：“就这样当你的媳妇吧！”

　　朝夕相处中，樊吕刚的热心、善良和纯朴触动着她，两人还是以夫妻的名义同居起来。

　　2016年春节后的一天，樊吕刚和陆桂兰路过当年遭劫的地方。陆桂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幕被打劫的场景……一年后，她的记忆终于渐渐串连起来，已能回忆起自己的身世：老家在贵州，丈夫曾杰在佛山市卖皮鞋，女儿曾莉上初中……

　　看着一天天恢复记忆的“妻子”，樊吕刚心潮起伏。

　　一方面，他为自己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而庆幸，“妻子”的病终于治好了；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一旦找到“妻子”的家，“妻子”就会离开，说不定今后再难见一面。而且老母亲一年前病世，陆桂兰走后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

　　怀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樊吕刚还是陪陆桂兰来到了佛山寻找她的丈夫和女儿。但是，因为当地人口流动比较频繁，谁也不知道多年前那个曾鞋匠搬到了哪里去了。

　　陆桂兰决定返回贵州老家。

　　樊吕刚担心自己出现在陆桂兰的丈夫和女儿面前不方便，于是，他为陆桂兰准备足了路费，送她一个人登上了开往贵州的长途汽车。后来，她从老家亲人那里打听到了女儿曾莉的手机号码……

　　－4－

　　像在梦里一样，母亲回来了！曾莉激动得夜不能寐。一家3口在老家玩了几天才一起返回佛山。

　　但她明显感觉到，父亲对于母亲的归来，并不怎么高兴。单纯的她，哪里会想到，父亲对妈妈和别人同居几年心存芥蒂。

　　半个月后，陆桂兰要带着丈夫和女儿赶到清远感谢大恩人樊吕刚，也顺便与樊吕刚解除“夫妻”关系。

　　但曾杰不去，说要去你们去，我忙得很。

　　丈夫的冷漠，令陆桂很伤心。她只好带着女儿一同前往。

　　樊吕刚既为他们一家三口能团聚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又为失去“妻子”而产生强烈的失落感。不过，善良的他还是对陆桂兰说：“你们一家团圆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回到佛山后，曾莉和母亲隔三岔五就会与在清远乡下的樊吕刚电话联系一次。然而，曾莉却渐渐发现，父亲显得越来越不高兴。终于有一天，他表明了态度，公开反对母女俩再与樊吕刚联系。

　　曾莉不明白，一向和善的父亲为什么会讨厌樊大叔。她含泪跟父亲争辩：“樊大叔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2017年2月的一天，曾莉突然接到樊吕刚的堂婶打来的电话，她惊悸地获悉樊大叔在翻修住房时，摔断了腿！ 当天，曾莉和父母驱车赶往清远市。

　　曾莉在医院看到樊吕刚的右腿已打上夹板、石膏，并被白色绷带高高地吊起，猜想他一定很痛苦，因此她心里也很酸楚，一句“樊大叔”没叫出口，便失声痛哭起来。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父母只留下了3万元钱，当天下午就拉起她离开了医院。

　　那一刻，曾莉的心像被一个利器慢慢穿透。樊大叔这时最需要人照顾和安慰，3万元钱就能让他的心灵得到慰藉吗？母亲的无情让曾莉感到悲哀！面对昔日的恩人，她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一赌气，曾莉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哪怕被爸爸打一顿，也要去陪护樊大叔！

　　－5－

　　2017年五一节，曾莉给父母留下一封信，独自坐上了开往清远市的班车。

　　樊吕刚还在医院养伤，曾莉的突然出现让他十分意外：“你怎么又来了？”曾莉知道一旦说出实情，樊大叔不肯接受帮助，于是就撒谎说：“本来我妈是准备来照顾您的，但家里生意特别忙，她实在抽不开身，就让我来了！”

　　“你妈妈还让你来干什么啊？” 樊吕刚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们家已经为我付了那么多医药费，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啊！”

　　樊吕刚的话让曾莉感到心酸，她强忍泪水说：“樊大叔，您别这么说，您是我们曾家的恩人，我来照顾您是应该的。”

　　不知内情的樊吕刚劝曾莉：“你回去吧。”曾莉说：“那不行，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此刻，她那颗善良的心已被紧紧拴在了这里。

　　2017年8月，曾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樊吕刚出院了，乘车把他送回了家。

　　一天，曾杰突然出现在樊吕刚的家里，责怪樊吕刚说：“你就不能替我女儿想想？她才20岁，你忍心让她伺候你一辈子？”

　　樊吕刚终于明白了，曾莉是背着父亲来照顾自己的！

　　父亲不懂爱，不懂善良，甚至冷酷无情；樊大叔没能感受到亲情，曾莉的美好愿望也要落空了。她冷冷地望着爸爸说：“你怎么能说这话？太寒人心了。”

　　－6－

　　难过的不仅仅是这对父女，还有樊吕刚。母亲去世了，自己残疾了，而今又成为别人仇恨的对象，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也别难为曾莉这个好孩子了，让他回到父母身边去！不如一死了之…… 

　　一天，樊吕刚趁曾莉外出买菜之机，摇动轮椅独自出了门，他来到村前的一个鱼塘，决定结束生命。也许上天不让他就这样离开人世，附近的村民及时赶来了……

　　“樊大叔，如果您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曾莉泪如泉涌：“没有你当年救我妈，我妈可能就死了；没有你精心替我妈治疗，悉心照顾她，她也不能恢复记忆，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呀！”

　　曾莉一席话，深深地震颤着樊吕刚的心。这么些天来，孩子端屎、端尿、换衣服……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呀！

　　但曾杰不到半个月后又来了，这回，他以如果不回佛山就断绝父女关系作要挟，硬生生把女儿曾莉从樊吕刚身边带走。原本想带着樊叔回佛山的愿望，看来是难以实现了。曾莉回望母亲的恩人樊吕刚，流泪满面，心里默默地说：“樊叔，我会来看你的……”

　　唉。这本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却因为丈夫不能释怀妻子的这段“婚外情”而变得微妙、复杂。人性的善良与丑陋、狭隘与宽容激烈碰撞出世情的悲凉。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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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子君，资深媒体从业者。零度优雅是他的后花园。这里有活在底层里的欲望和坚守，有人性撕裂下的爱恨情仇。他写世情，道尽人间沧桑；他写人性，让人灵魂战栗；他写疼痛，如春风化雨。请关注他的公众号，零度优雅（ID：ldyy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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