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春天我都没想你
昨天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六点了,妈妈从冰箱里取出周末包好的饺子煮给我吃。可能是太累了,进门换上拖鞋的那刻,整个人都散了架,头晕乏力,仿佛生病的那个人是我。吃完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睁开眼快九点。身上被妈妈盖了被子,碗和筷子已经被收走,茶几擦得很干净,还留了一盏最暗的灯。而她已经在卧室睡去了。客厅出奇的安静,这是我在外工作几年,少有的感到踏实的时刻。
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不知这样的时刻以后还能有多少次。我总是在最开心的时候想到最难过的事,这是我不怎么幸福的原因。
到书房看书,书桌上的台历又一次提醒我,这个春天依然没能做成什么特别满意的事。马上五月了,感觉自己今年还会是个无所事事的废人。每周有两天时间在打印机的油墨味中啃着外卖。一页页刚印好的纸张从我手中快递到这个城市几个郊区的某栋楼房里。这是我跟他们唯一的联系。其实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别人真正在过的生活是怎样的。没有交集,就注定没有交集了。
直到现在,我都在逃避工作。拒绝挤地铁上班,拒绝不喜欢的同事,拒绝在不喜欢的公司写不喜欢的文案。如果能这样一直逃避下去该多好啊 。可是不能。
这个春天过得特别快。读书时在武大看完樱花才算过完春天。毕业后每年都会去上海植物园和北郊的顾村公园。倒是今年哪里也没有去,没能选个好天气出门赏一次花,待反应过来,春天也就快结束了。
月初回老家接妈妈,倒是遇到了一整个春天。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记得傍晚的风总是很大,门前的树叶哗哗作响,通常这个时候,趁着这股难得的清凉,我会端个小板凳,在后院坐很久。有时候看看天,西边有红色的晚霞,夕阳正落在远处的一片树林间,慢慢往下掉,它真好,永远让我感觉到希望。有时候我看看路,有陌生又熟悉的村人走过。有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顾看着地面,盯着刚冒头的麦子发呆。
最近开心的是我上周终于申请下来了护照。可辞掉工作成了无业游民,断了社保公积金,银行卡里没有20万,让我连去日本的签证都办不下来。未婚失业女青年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子宫在32岁以后就不听使唤了,想去冷冻卵子又没钱。不想结婚生养吧家里的老母亲表示不想活了。
我也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每一场恋爱到最后都出现了同样的感觉:厌倦。当我对生活产生怀疑时,我就对他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厌倦,根本不想跟他如此亲密地朝夕相处。反正所有的关系处到最后我都觉得烦。如果能永远停留在他跟我周旋半天只为请我吃一顿饭、为了能跟我牵手走了五公里夜路的阶段,该是多么多么美好啊。我只想跟他一直谈恋爱啊,什么结婚生孩子养孩子还房贷车贷一起看着对方变老这种事实在太需要勇气了。爱情对我来说不可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怎么想就怎么不顺。
爱是牵绊啊,爱绝对是牵绊。都是当初恋爱的甜蜜迷了眼,余生几十年的牵挂和妥协才是永恒的主题。我只想当个自私的人。几乎每次都会面对同一个问题,跟着他往前走,在二十七八岁结婚,三十岁生孩子,三十五岁买房,四十岁秃顶,五十岁绝经,六十岁退休,七八十岁手拉手进棺材。可能这是所有人都觉得最正确的人生。皆大欢喜。但是每到这时我就在想,不可以,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什么可能呢?难不成我还要上天或长生不老吗?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当一个绝情的人。你看,整个春天我都没想你。接下来的夏天秋天冬天都不会想你了。
下午在医院跟医生小哥哥闲聊,我说:“我是不是抑郁症?”医生小哥哥看向远处的窗台,对我说:“抑郁症都是站在那里想下去的人,你花那么多钱来挂号,求生欲很强的。”我心想:“没有,是上海这儿的号都太难挂了我才找黄牛的。”小哥哥说:“那就是你钱多,钱多的人都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