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1
上好的还带着些露珠的栀子花，有些串成了环，有些扎成巴掌大的一小束，摆在面前。阿婆也不吆喝，拿着绣线继续一朵一朵的串着花，逢上要买的，总笑嘻嘻的让人选。
“阿婆，你为啥卖花呀？”有人问。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阿婆笑弯了眼。
2
阿婆原名牛爱花，是小镇一家农户的女儿，小地方的姑娘，生的也是一般。但十六七岁的姑娘家，总是爱美的。家里买不起红头绳，阿娘剪了几块素净的布条给她绑头发，从山上折两只栀子花当作绢花带的。
阿花照着溪水臭美，想着这栀子花可比那绢花好，水灵不说还带点香呢。
心里却突然闪现了个赚钱的好法子。兴许那些城里的小姐们觉得新鲜呢。
3
她用衣服兜着了一怀的栀子花，半夜偷偷拿了阿娘的针线，一朵朵的栀子花被她串成环，扎成一捧捧的，放到小竹筐里，想着明天偷跑去最近的县城里试试。
倒是有不少小姐觉着新鲜，但又怕落了面子，毕竟阿花粗布衣衫脸也糙糙的，她们觉着穷酸着紧，怕戴了她的花带着自己也掉了档次，故而只是观望。
一个少爷挽着个穿着淡黄色小洋裙的小姐走过来，小姐貌似挺喜欢，只是有些疑惑的问她，“你这花倒是好看，只是你十六七岁的，干嘛不去念书啊？”
阿花愣住了，红了脸。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阿花不语，只是给他们选了捧开的最好的递过去。
4
那对少爷小姐走了后，观望的小姐们全围了上来，不一会儿，阿花筐里的栀子花就空了。
阿花却没有跑去铺子买她心心念念的红头绳，她去了书局，买了本《三字经》。
她央着镇上的夫子教自己识字，春去秋来了不知几回，她竟真的看了好几本。
这一年开春，一向好脾气的阿娘却把她的书烧掉了，她怎么央求都没用，据说是现在不准看书，会被人家当成是资产阶级抓走的。
阿花不知道什么是资产阶级，但是她是亲眼看着镇上的夫子被这个名头给逼死了。
那天晚上她颓然的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她正愣神着呢，山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5
阿花不知道什么是知青，她只知道她又瞧见了那好模样的少爷。
少爷长高了，比阿花高了半个头，长身玉立的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气。就连锄地，都是好看的。
文人傲气，阿花没少受人家白眼，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怕牵连到他。他也隐隐察觉到了阿花对自己的维护，只当是少女花痴，但总归两人有了不少交流。
只是阿花知道，他不开心，他的心在这山外头，是那广阔的天地以及那个穿着淡黄色小洋裙的小姐。
阿花只能瞧着他眼里的神采一天天黯下去。
终于，外头传来信说，恢复高考了。
阿花怀里的栀子花洒了一地。她知道，梦该醒了。
6
少爷走了，参加高考，后来从了政，顺风顺水呼风唤雨。
只一次，间接害死了一个小公务员，那人跑去他的公寓楼跳楼自杀，阿花就坐在那人的尸体旁，眼神目然。那是她的丈夫。
他自己也不知道，就那么木然的走了过去，想扶起阿花，像她那些年在田地里为他擦汗时那样轻柔。
她闪开了。
“你走后我一直不肯嫁人，被我妈绑着去相亲，见着了他。”她眼神木然的回忆“他说我很漂亮，像栀子花那样漂亮。”
7
阿婆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卖花。
几个年轻人说着，又一个贪官落马了，却是自己跳楼，死前把罪状给陈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