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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正载丨屏上美人红

2017-10-07 10:00:12 作者:作者:疏影江南 阅读:载入中…

小说正载丨屏上美人红

           屏上美人红                     

 作者:疏影江南

*  萌动 *

是夜,凉风如习,虽才初秋天气,却也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吴府倒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吴庸是汴梁城里有名的巨富,祖上经商多年,加上此人乐善好施,谦和宽容,颇得城中各色人等好感。今日是他在西域做生意的挚友肖辰南归来的日子,故吴府大摆盛宴,为肖辰南接风。

席间有一男子似乎并不受气氛感染,面无表情,如局外人一般,只是双眼漫无目的的在大厅游走。他叫韩煜,太尉之子,肖辰南义弟,忘年交,刚随其从西域归来,与吴庸仅认识而已,今日也在受邀之列。

此人为人低调,心思缜密,喜怒从不形于色,刚满二十七岁,却显得相当老成稳重,据传写得一手极好的字,但谁也没见过。

眼神继续游离,突然停在一座屏风前,准确的说是停留在屏风前那个穿白衣的女子身上。虽阅人无数,见过不少姿色出众的女人,但眼前这个,还是让他砰然一动。

女子一身素衣,上面有极浅的绿线绣成的暗花,很淡,远望去像浑身通白,她的表情是淡然的,没有媚俗,没有张扬,浑身散发出一种孤高清绝的气质,正是这吸引了韩煜的眼球。

女子颔首往席边走,来到吴庸面前,垂声道:“爹。”吴庸无不爱怜的说:“沁儿,怎么才出来,”遂向席间客人介绍,“这是小女沁娘。”沁娘在父亲的引荐下向客人一一问安,诸客自然也免不了一番恭维溢美之词。韩煜这才看清沁娘的五官竟有着说不出的精致,却也带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至始至终,沁娘都没抬头看席间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父亲,问安完毕,依然穿过那座屏风,翩然离去。

锦玉坊,拥有全城最名贵最精美的锦缎,更有很大一批来自异域的极品。前来光顾者,皆为王侯大户之家。

沁娘在丫头的陪同下轻移莲步,目光穿梭于琳琅的柜台,老板紧跟身后,不时介绍,可沁娘始终一声不吭

这时,老板拿出一匹红色的料子,小心道:“小姐,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这不是普通的红,它看似鲜红,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又会变色,成为暗红,而且上面隐隐现出穿插的些许金线,此料穿在身上极富奢华雍容之气,更难得的是,它自带幽香,久洗不衰,乃波斯王宫中的上等材料,名曰“一品香”。

可沁娘只匆匆一瞥,便摇摇头,“我最不喜欢红色”。

"不知这一段小姐可中意?”韩煜双手托布,轻声道。

“爷。”老板立即躬身退下。

韩煜是锦玉坊的真正老板,其父希望他走仕途,而官场商场皆奇才的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随友人游历天下,偶尔有兴致才到所属的一些商号走走,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身份。

沁娘微微侧头瞟了一眼那缎子,心中不由一动。淡淡的紫,发出柔和的光芒,三三两两绣有浅黄色的梅花,看起来既不娇艳突兀,又不沉闷单板。“就要它吧。”沁娘转身向屋外走去。丫环忙到柜台结账后随即匆匆追去。

望着沁娘远去的背影,韩煜竟没来由的有些怅然若失。  

小萍抱着布匹着急的说:“小姐,我们都出来一上午了,快回去吧,老爷会着急的。”沁娘悠然道“不,难得出来一趟,今天我们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大吃一顿。” “掷—地—有—声,”沁娘轻扬秀眉,“还有吃饭的地方叫这种名字?那就进去看看吧。”

 一踏进去,没见到里面有几张桌子,倒是见到小二狐疑的目光,沁娘也不管这些,径直往楼上走。

刚上二楼,就被正厅墙上的题字给吸引了,这是直接用笔写上去的,遒劲有力,又不失潇洒飘逸,看似龙飞凤舞,实者章法井然。

“真不错,是客人写的吗?”沁娘倾慕之极,问身边的小二。

“可能是吧,据说是有客人赌输了用这个来抵债的。”

“赌输了?这是赌坊?”正窘促间,忽听楼间传来一阵谈笑,沁娘一回头,走在前面的竟是肖辰南。

“肖叔,”沁娘有些慌乱,肖辰南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一向身处阁楼,从不抛头露面,而今一个大姑娘在赌坊被人撞见,终归是不好。 而肖辰南的惊讶更胜于她,“沁儿,你怎么……”小萍忙道:“我和小姐是找吃饭的地方,没想到走错了。”

“吴小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刚出锦玉坊,又在这儿碰上了。”韩煜低沉的男中音传过来。

沁娘抬眼望着说话的这个男子,俊朗的五官柔和的分布在脸上,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上扬。

“我们见过吗?”

“我见过你两次,你却一次都没见过我。”

问清缘由,沁娘略一屈身,算表示歉意。肖辰南笑道:“你是我义弟,按说是沁儿长辈,但又只比她大八岁,叫起来怪别扭,干脆你叫她名字,她叫你韩老板。”

韩煜微一扬唇,不置可否

肖辰南忽然道:“也正巧碰到你,你稍等一下,帮我给你父亲带点东西。我晚些时候还有事,免得再跑一趟。”随即吩咐小二笔墨伺候。

 雅间内,韩煜凝神静气,挥毫写下十六个大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沁娘惊道:“这字……”

肖辰南笑:“这字写的好吧,外人连见的份都没有,你爹也是求了好久煜弟才答应的。”

“这字和屋外的字风格很像,难道都是他写的?”

想不到吴小姐对笔墨还很在行,那是我写的,不过,是你肖叔逼的,这是他的赌坊,我输了还不是只有随他。”韩煜淡淡的说,目光恰巧对上沁娘的,二人都迅速躲开。

 *  花开 *

近段时间,韩煜和吴庸走得特别近,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幅字拉近了距离,韩煜频繁进出吴府,可每次出来情绪好像都有些低落。

今夜,他又来了,是为了那批刀。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刀鞘精美的匕首。此刀名为卡卓刀,削铁如泥,吹发可断,且短小轻盈,是防身的佳品,近年来夜间歹人猖獗,不少人都吃过亏,故争相购买防身之物。这批名刀是吴庸托肖辰南从西域带回来的,专卖给有钱人,既可防身,又可收藏。

二人正 摆弄间,小萍飞奔而至,大叫:“老爷,不好了,小姐昏倒了!”吴庸起身飞跑, 边喊:“快叫大夫!”韩煜也尾随而去。

房中,沁娘瘫软在床边,地上丢弃着一张绣品,吴庸急忙冲到床边想抱起女儿。“等一等,先别动,快去拿点凉水来,”韩煜叫道,然后单膝跪下,轻轻翻了翻沁娘的眼皮,从地上捡起绣花针在人中,百会处刺了两下,再接过凉水淋在她额头,最后抱起沁娘缓缓放在床上。

不久,沁娘慢慢睁开了眼,说自己正在绣花,不知怎么眼前忽然就黑了。

韩煜扣住沁娘右腕,沉吟片刻:“不碍事,只因小姐体质较弱,加上天燥火旺,又正处身体信期,所以才晕倒,我帮你开副药,调养几天应该没事。”

“你还懂医术?”沁娘柔声道。

 “略知一二。”韩煜边说边拂去额头的汗珠。

沁娘这才注意到,虽已中秋天气,但他额上却又点点汗珠,想必是刚才……一种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

再进吴府,每次都能见到沁娘,她不再回避,而是很乖巧的听父亲或肖叔与他交谈,有时兴致来了,韩煜会挥毫泼墨,一点都不吝惜自己的墨宝。沁娘这才知道,除了写得一手好字,他还是丹青高手。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秀。而韩煜也才了解,沁娘自幼熟读诗书,冰雪聪明,其学识之高,才思之敏锐已非常人可比,一手刺绣更是汴梁一绝。才貌如此出众又出身贵族,难怪有孤高之气。每每家中有贵客到来,其父都会让她出席,主要是想推举女儿,谋择佳婿,可沁娘却从不领情  。

    

深秋时节,难得的艳阳天,慵懒了好一阵子,突然想出去走走,一个人走。沁娘拢拢秀发,随意绾了个结,今天不想梳髻,简单些吧。

出了吴府向左,大约两里路,就是一片山岭,不大,斜斜的坡上长满青草,春天还会有许多野花,爬上山岭,另一面却是万丈悬崖。沁娘缓缓的走上山岭,她喜欢独坐在悬崖边看远处的风景,尤其是山风吹来的时候,秀发飘散,裙角飞扬,很刺激,也很唯美。

等爬上去,沁娘不由一怔,悬崖边分明坐着一个人,看来有这等独特爱好的还不止自己一人。

听到声响,那人一回头“沁娘,你怎么在这儿?”顿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沁娘牵起裙摆,走到崖边坐下,“今天天气好,我特地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韩煜微笑了一下,“你经常来吗?”

“不是,”沁娘幽然叹道,“我只在最高兴和最痛苦的时候到这儿来。”第一次来是娘死的那天,娘死了,顿觉失去了世间所有,一个十岁的孩子,第一次想到了死,被家奴拽回去后她看到了父亲哭红的双眼,也看到了另一份值得她活下去的理由。从此,再没有轻生的想法,反而父亲外出做生意平安归来后她都会来这里放松心情

“那今天是高兴还是痛苦?”

“今天是个例外,我是来做这个的。”沁娘扬扬手中的刺绣。

“你到这儿来绣东西?”韩煜皱了皱眉。

“不好吗?”沁娘垂头兀自绣起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不时有山风吹过,掠起沁娘的秀发,露出雪白的脖颈,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剪影,脸上被阳光晕出两片酡红。一时间,看得韩煜竟有些如痴如醉,双眼逐渐迷离起来。而沁娘仍浑然不觉,抬头想捶捶肩,正撞上热辣而裸露的目光,羞得立即想起身离开,右手却被人紧紧扣住,一阵强大的暖流即刻传遍全身,挣扎了几下,便这样僵持着。

良久,缓缓放手,韩煜叹道:“我送你回去。”“不用。”沁娘有些狼狈的逃下山岭。

韩煜依然常到吴府作客,而沁娘却不再出现,渐渐的,便来的少了。自从在郊外邂逅,沁娘心中有羞涩,有窃喜,她曾想,如果他真有意,他会向父亲提起的,只要他提,自己就嫁他,自己是中意他的,他的多才,他的稳健,他的俊朗,都已驻在了自己心中,只觉得周遭这些庸俗纨绔之辈和他相比不得不相形见绌。可他没有,从旁打听,才知道,他早已有家室,妻子姓莫,尚书之女,与韩煜成家七年,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伤痛,发誓不再见他。

“小姐,锦玉坊的人送来一件东西,说是你的。”小萍边说边递过来一只精美的盒子。

沁娘接过来随手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方蓝色丝帕,一封信,一看信上的字,沁娘心头狂跳,砰的关上盒子,“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萍走后 , 沁娘打开盒子,取出丝帕,帕上绣着一座屏风,屏风前那穿白衣的女子分明,分明就是自己,帕上还绣了两行字“送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娶时”。

打开信,“沁娘,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轻浮浪荡之人,我承认,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跌进了相思网,从未有哪个女子可以让我如此动心,如此牵肠挂肚,如此失控,我把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画了下来,请锦玉坊最好的绣匠绣好送给你。我也曾想过向你父亲提亲,可让你做小,那是对你的亵渎,但我又不能休妻,她和我的婚姻说到底是朝中政治斗争的产物,皇后是她亲姑姑,弄不好,是要诛九族的,我这么多年一直打着在外经商的幌子就是想逃避这一切,可终究是逃不脱的。……” 

沁娘晕头晕脑的看完信,大脑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她实在不懂他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既然自己都说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样?表白吗?这样的表白有意义吗?

春暖花开,韩煜又来了,卡卓刀供不应求,他打算亲自到西域走一趟,另外再带些其他的货,今天特地来和吴庸商谈。

席间,韩煜故作轻松的问:“怎么这么久没见到沁娘了呢?她身体还好吧?好久都没请我教她写字了。是不是看不起师傅了。”

吴庸摇头道:“我这个女儿啊,现在连我见她都难。整天不知把自己关在房里干什么。”又转头对身边的人说,“去把小姐叫来,我找她有事。”

从仆人离去的那一刻,韩煜的眼睛就不时不时的盯着那座屏风,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快出来,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端起酒杯不停的喝,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或许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做出的一些举动往往让自己都无法理解。 www.WENzhangba.com

半晌,沁娘缓缓步入厅中,“爹,你找我?”

 韩煜手中酒杯一颤,洒了些许出来。

 沁娘转头看到他,也是一阵慌乱,忙点头问安。

 吴庸道:“韩老板明天到西域去取货,我想问问你需不需需要什么,给你带点。”

“不需要,我头有些昏,想休息,我先走了。”沁娘匆匆离去。

韩煜的心如被掏空了一般,生生的疼。

不停的喝酒,酩酊大醉,被仆人扶进客房。

半夜,口渴难忍 ,起床想出去找水喝,发现隔壁小楼有灯光,便晕乎乎的走上去。

推开门,沁娘竟然还没睡,正对着那一方丝帕发呆。听到门响,四目相对,沁娘将丝帕塞进盒子,红着脸喝道:“你来干什么?”韩煜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转身又下了楼。

走在庭院中,被夜风一吹,清醒了不少,急忙回过头去看,只见沁娘的正站在小楼下。

飞奔过去,怔怔的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只等看到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慌得韩煜忙伸手去拭,却是越拭越多,终于,将她用力的揽入怀中,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站了许久。

沁娘推开他的手,“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返身便上了小楼。

三个月后,已是暮春时节,韩煜一回汴梁稍作洗漱,便急急赶到吴府。交完货,便给吴府中人分派礼物,可始终都未见到那个期望的身影,灰心之极,只得转头离去。却听到小萍说:“小姐怎么还不回来,肯定又去崖边了。”韩煜忙策马向城郊奔去。

爬上山岭,果然,沁娘正站在那里眺望天边。冲过去紧紧拥住她,沁娘吓了一大跳,一见是他,满眼欣喜,急切的说:“知道吗?自你走一个月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望着你回来的路,为你祈祷。我知道番邦多野蛮之徒,好害怕你会出事。”连珠带炮的说完,自己都不由一怔,羞涩的别过头去。

韩煜轻轻转过她的肩,那张棱角分明的唇温柔的覆上她的,刹那间,天旋地转,所有的矜持与孤高,所有的束缚与迟疑,皆灰飞湮灭,只有那些迟开的花儿,随风摇曳,绚烂无比……

以前那个漠然冷傲的沁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小女人,迫切见到韩煜,成了每天最大的期望。或去锦玉坊,或在家翘首以盼,就算仅用眼神交流,也能带给两人莫大的欢愉。

再次坐在山岭上,韩煜抚摸着那如云的秀发,内心一阵柔软,“沁儿,我已经完全着了魔,一刻都不想离开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沁娘蜷在他怀中,幽幽一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近来提亲之人都快踏破门槛了,父亲虽未硬逼我,但看得出来,他已有埋怨之意。”

韩煜猛的一摇沁娘的身子,“我不许你嫁给别人,你是我的。”

沁娘缓缓道:“那你就向我父亲提亲吧,我嫁你。”

韩煜惊道:“这……岂不是委屈了你,你父亲会答应吗?”

“试试看吧,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我不在乎所谓的名分。”满满的感动填满韩煜的心,他已下定决心,向吴庸提亲,可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同意还是未知数,一丝忧虑爬上心头。                                

                                                     

 * 风起 *

“什么?你想纳妾?你疯了,你和嫣然成亲七年,到现在都无子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未和她同房,前日娘娘才问起过这事,被嫣然糊弄过去了,你现在竟然还想纳妾,你对得起嫣然吗?如果她把自己还是女儿身的真相告诉皇后,治你个轻慢皇族事小,惹恼了娘娘是要满门抄斩的呀,难道你不知道她对嫣然的疼爱丝毫不亚于对公主的关心吗?以前你打着经商的幌子长期不回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居然有脸说这些,我坚决不同意,而且你必须及早和嫣然同房,我也好对娘娘有所交代。”韩太尉暴跳如雷。

韩煜平静的说:“不要动不动就拿皇后说事,我和嫣然的结合原本就是一种错误,你自己想巩固位子,却把我当成垫脚石,嫣然那里我自己去说,妾,我是纳定了。”

“你……”,韩太尉语气忽的一转,“煜儿,为父也理解你的苦衷,可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从长计议才是。再说是哪家的姑娘我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配不配的上咱们。”

韩煜淡淡一笑,“她都不配就没人配了,她是吴庸的独生女,你说配不配。”“吴庸?”韩太尉若有所思。

“不知太尉大驾光临,有事远迎,还请恕罪。”吴庸满脸堆笑,把韩太尉迎近厅中。

韩太尉一脸冰霜:“吴老板,我就长话短说吧,至于令爱与犬子的事,请你去掂量一下轻重,任你买卖再大,也没有那个本事跟娘娘斗吧。”

吴庸听得一头雾水,待弄清缘由,吃惊无比,“太尉是不是弄错了,小女怎么可能……”

“说到令爱,我不得不奉劝一句,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该守的妇道还是得守,要不是她不知廉耻,抛媚露眼,以煜儿的定力,怎会被她所迷。你一天别光顾着赚钱,连自家的声誉都不要了!”韩太尉有些鄙夷的说完,转身便离开了,丢下气得浑身颤抖的吴庸。

“爹,”捂着发红的脸颊,沁娘惊呆了。吴庸指着沁娘痛心的说:“沁儿,枉为父对你百般疼爱,你竟背着我做出这等丢脸之事,我堂堂吴庸的女儿,竟甘心给人做小,今天还被人家上门羞辱,你叫我还有何颜面见人。”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沁娘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吴庸一见更来气,“你都不辩解,看来是真的罗,从现在起,哪儿都不许去,你的婚事必须由我做主,钱老板都托人说了数次了,无论是家世还是才貌,钱公子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就等着吧。”沁娘泪眼朦胧,一时全无主张。

这边厢,韩煜也被父囚禁,两颗热切的心在煎熬中彼此思念。

“小姐,”小萍匆匆跑入房中,“老爷已经答应了钱家的求亲,连日子都订好了,就在本月二十完婚。”

如晴天霹雳,“二十,今天都初八了,我该怎么办?”沁娘痛苦的瘫坐在床上。丢下她和韩煜的感情不顾吗,不,她做不到,他的温柔多情,他的浓烈爱意,他对自己的良苦用心,都是一杯蚀人的蛊,你越想摆脱,就越加思念。突然,一个连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念头涌入脑中,思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小萍差点跳起来,“小姐,万万不可,你这不是要老爷的命吗?难道那个韩煜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如此付出。”“值得,他值得,他是真心待我好,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让自己真正欣赏的男人,一个懂我的男人,我怎能轻易放弃。小萍,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沁娘忽低头啜泣,“至于爹爹,过后我再跟他解释,他会原谅我的。”

“可是小姐……”小萍还想说什么,沁娘抬头定定的望着她,看着小姐执着倔强的眼神,小萍知道所有的劝解都是徒劳的,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天边刚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吴府内就炸开了锅。沁娘趁天没亮,守卫又换班,越窗滑绳跑了,仅留下一封信。只看了一句,吴庸顿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面写着“爹,女儿不孝,让您蒙羞,也无脸再嫁他人,而今唯有西宁河水才能洗去女儿身上的脏污……”

西宁河边,吴府人找到一只绣鞋,正是沁娘的,而江面上,另一只还在随波逐流,向下游漂去。吴庸痛不欲生,双手不停捶胸,继而仰天狂喊,泪如雨下。见此情景,小萍不住抹泪,心里不停的说:“韩煜,韩煜,他日你若负了小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锦玉坊掌柜匆匆赶到韩府,将一封信亲手交到韩煜手中,急切的说:“这是吴府的丫头送来的,叫爷见信后务必想办法到城东的聚缘客栈。”韩煜看完信,发疯似的推开侍卫,狂奔而去,府中人莫敢阻拦。

聚缘客栈,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门,沁娘正呆坐在床边,双眼通红,韩煜冲过去紧紧拥住她,哽咽道:“沁儿,我韩煜何德何能,竟累你如此付出。”沁娘 轻轻一闭眼,泪水又簌簌的落下来,为父亲,为韩煜,为自己…… 

初夏的朝阳来得很早,透过窗间的缝隙斜斜的洒进来,沁娘微眯着双眼, 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早已起床,靠在床头的韩煜按住,深情吻上她的额,“你好好休息,一个时辰后小二会送吃的来,你再起来也不晚,上午乖乖呆在房里等我。” 

“你要去哪儿?”沁娘紧张的坐起来,从前有爹,有小萍,有众多的人在身边,就算在乎韩煜,也不似这般,现在,孑身一人,他就是自己的全部,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袭上心头。

韩煜搂着沁娘的玉肩,柔声说:“我还有很多事必须去处理,比如,你的后事;面对你的父亲;让我爹知道你已死去;还有,收拾我们的家。”

“家?”

“是啊,难道你打算一直住客栈?我在西郊有座别院,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以前隔三差五都会去住几天,那儿地方幽静,景致优美,你一定喜欢。”

夕阳西下,整个清月苑都被一层浅金色的余晖所笼罩,越发柔美炫目。清月苑,不大,却很雅致,从院中的布局,格调,到栽种的一草一木无不彰显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韩煜拉着沁娘的手漫步庭中,“喜欢吗?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有了你,我和这座院子再不会孤独。”

沁娘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驻足停下,韩煜一脸肃穆,“沁儿,我知道你还在担心你父亲,放心,我会暗中照顾他的,等过些时日,我们就向他坦白,求得他的原谅。至于我爹,知道你投河的消息后,他似乎也有些内疚,短时间内,是不会为难我的。可是,毕竟生意上还有些事情需要打理,我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不许胡思乱想。另外,我想找个灵光一点的丫头,帮我们洗衣做饭,当我不在时也好陪你说说话,免得太寂寞,我也放心一点。”

沁娘道:“丫头就不用了,我一个人呆得住的,做点刺绣,练练字,也就过去了。至于洗衣做饭,你也不必操心,我都能应付,别把我想得那么娇贵。”

韩煜微一皱眉,眼中写满心疼,“这些粗活,我怎能让你来做。”

沁娘柔声道:“既然铁心跟了你,我就没再把自己看成千金小姐,我只想和你过最普通的夫妻生活,洗衣做饭也是让我快乐的一部分。”

搂着沁娘在花台边坐下,听着她说的话,嗅着如云秀发散发的缕缕清香,心中荡起一股甜甜的味道,他知道,那是幸福和满足的味道。

         

夜幕中,玉盘高挂,秋风乍起,庭院中开始有枯叶飘落,沁娘紧紧披风,眉头轻锁,煜还没有回来,近段时间,他都早出晚归,行色匆匆,问,只说临近中秋,生意繁杂,可自己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正待睡下,却听到外门响动,翻身下床,打开门,只见韩煜一脸忧郁,一脸落寞,见到沁娘,紧紧拥住她,心疼的说:“又吵醒你了?事情终于忙完了,我也可以好好陪陪你了。”

躺在床上,韩煜辗转反侧,沁娘伸手抚上他的额,“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韩煜腾的坐起来,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交到沁娘手中,“沁儿,你为了我倾囊付出,至今都无法求得父亲的谅解,有家归不得,他日韩煜若有对不起你,你就用这刀了结了我吧,我绝不动弹半分。”

沁娘嗔道:“胡说些什么!就算天下人都对不起我,你也不会的。”随即盈盈一笑,“睡吧。” 二人相拥而眠。

从此,韩煜便时时呆在清月苑,婆娑树影下,总能见到两个缱绻缠绵的身影,一对琴瑟和鸣的美眷。就算有要事,无论多晚,韩煜都会 回到清月苑,回到他爱恋之极的那个女人身边,生意上的事,基本都交给店中掌柜,偶尔他也会去往外地,只是身边跟着的,不再是亲信好友,而是一个俊美无比的翩翩美少年。   

                          

* 凋零  *

又是一年暮春时节,沁娘坐在院中焦急的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直至天边的最后一丝暮色消逝殆尽,重重的叹一口气,已经三天了,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第四天,第五天……已过去整整十天,韩煜都没有任何消息,沁娘心急如焚,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向森严肃穆的太尉府今日竟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甚为喧哗。 沁娘诧异的问起身边人。

“你不知道吗?府中今天举办的是韩家小少爷出生的十日宴,盼了七八年,终于盼到了孙子,韩太尉高兴地都找不着北了,他要大宴宾客,据说还有不少皇亲国戚要来呢……”

只觉头皮嗡的一炸,不由自主走上台阶,定定的站住,透过府门,见到了他的煜,还有旁边那个女人,一个看似温柔敦厚的女人,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满脸笑容,仿佛眉毛都在舞蹈,而他的煜,正伸手拂去女人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那眼神,竟熟悉之极。

心似已凝结,没有眼泪,没有痛苦,只冷冷的转过身,掏出那方绣有屏风的丝帕,递给门口的仆人,淡淡的说:“有人给你家少爷送来贺礼,恭祝他喜得贵子,呆会儿请把这礼物亲手交给他。”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竟也这般透凉,生生的疼,沁娘下意识的抚抚双臂,不由打了个寒噤。身子仿佛被掏空,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脚下却又软软绵绵,有些提不起劲。浑浑噩噩的走,漫无目的的走,心不在,头不在,什么都不在。

上了山岭,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爬上了那曾带给她苦涩回忆和甜蜜怀想的悬崖。一阵劲风吹起,思绪,开始慢慢变成混乱的清醒。

他有孩子了,该是去年中秋左右的吧,他不是说自己从未与她同房么?怎么又……,一边花前月下,另一边巫山云雨,当真是快活得紧,不是说会加倍善待自己么,怎么又不辞而别,剩我一人苦苦的等,任你焦急万分,心急如焚。煜,煜,你怎能负我,你又怎可负我?

片刻之后,沁娘心中忽又平静如水,只觉自己曾经的执著,曾经的付出,曾经的疯狂甚是可笑,甚为不值,因为这是一场原本就没有结果的游戏,你还会期待有人会给你答案?新鲜已逝,不爱了便是不爱了,没有原因,只是有人会潇洒转身,再戏红尘;有人会掩面幽泣,痛不欲生。

        

紧握丝帕,韩煜心头一阵狂跳,追出府来,早已不见了那个穿白衣的女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凭直觉,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一路狂奔上山崖,果然,沁娘在崖边迎风而立。

“沁儿 。”韩煜急急叫道,便要奔过来。

沁娘猛一转身,喝道:“不要过来,你过来我便跳下去。”

韩煜只得止步,他知道,执著如她,刚烈如她,遂心痛的喊道:“沁儿,不要做傻事,我知道,你一定怪我,怨我,可我也有苦衷,知道吗,嫣然无意中透漏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娘娘勃然大怒,要将韩家满门抄斩,因为这对她莫家是奇耻大辱,只有嫣然能救全家,但她要我答应她终身不得纳妾,而且必须和她生下一个孩子,关乎全府一百多条性命,我没有理由拒绝,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难受。而就在孩子即将出世之际,她身体出现不适,央我陪在身边,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成亲近八年,我从未正眼看过她,可她却始终忍辱负重,毫无怨言,就算她有所要求,也是一个女人对婚姻的正常捍卫,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那个时候如弃她们而去,你叫我情何以堪。但又怕你担心,想不开,所以我只能让我的侍从韩苏给你送信,说我在建康有要事。可我刚刚才知道,他竟然忘了送。所以事情远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话,快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家?他们还会有家吗?终身不准纳妾,注定我只能一辈子在暗夜里哭泣;他们是无辜的,我是活该的,我肚里的孩子也是活该的,虽然他父亲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存在;他今天望她的眼神,一切的一切,沁娘知道,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永远。又一阵劲风刮过,沁娘的头发缕缕飞散,如张狂的魔。

天地已然失色,花儿不再绚烂,只疯狂摇摆,似在嘲笑她的荒唐痴傻。

定定看着他,一步步退至悬崖,脑子里空空如也,任撕心裂肺的呼叫撞击耳膜,坠崖的一刹那,韩煜同时飞扑上前,仓皇间,抓住沁娘的左手,和左手在一起的,是那方丝帕,而她的身子,直直的悬在崖边,死命向上拽,下面,却是纹丝不动。

韩煜苍白着脸,心如刀割,“沁儿,我求求你,无论你怎么恨我,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她不让我纳妾,我们就离开这儿,到塞外,永远不踏入中原半步。求你了,快把右手给我。”

沁娘突然仰头,望着她付出所有,想要穷极一生来爱的男人,笑靥如花,一身白衣风中摇曳,绿色暗花时隐时现,绝美之极,“你不打算放手么?”沁娘温柔的问。

韩煜毛骨悚然,眼泪喷涌而出,“不放,永远都不放,要死一起死。”

沁娘突然将手伸向腰间,抽出那把精美的卡卓刀,韩煜狂喊:“不要!”出乎意料,匕首并没有刺往她的胸口,却斩向了她的左腕,瞬间,鲜血四溅,白衣的一半是红色,沁娘最讨厌的颜色。

身子残叶般翻飞而下,香魂落,幽幽漠漠,如一段万年惆怅的曲……

那只左手中丝帕已然被血浸透,屏上美人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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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海一斋微刊

2017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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