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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兼职

2017-10-18 22:32:28 作者:舌笔先生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阅读:载入中…

玩命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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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份兼职,可真是玩命了。

1

事情发生在有大把时间却没有金钱的大学时期。

那时候我每月有800元左右的生活费。开始花销还不算多,这800元不仅用不完还有些结余。后来随着朋友增多,也慢慢懂得享受,这个数目就变得不太宽裕了。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交了个女朋友

大二上学期,腊月初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个月感觉花钱的事情格外多,生活费刚来10天就已经见底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舍友约我一起学吉他,我抹不开面子,脑袋一热就答应了。其实我不是忘了我已经没有买琴的钱,只是一种虚荣支撑着我,好像不答应就会被看不起。

当然这样尴尬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我整日整日地担心舍友会突然叫我去买琴,而就在那一刻我正躺在床上没事做,那么便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身为一个男人,我又实在张不开口跟家里要。如此这般煎熬几日之后,我再三考虑,决定跟舍友摊牌,准备下个月来了生活费再买琴学习。

没想到舍友表示很理解,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是囊中羞涩,所以一直拖着没好意思开口。晚上下了课,舍友狠狠心买了两罐冰镇的可乐,十分不舍得递给我一罐。我们俩就端着冻手的易拉罐,在寒风里互相寄托没钱的哀思。

“哎,没钱啊!”我嘟囔一句。

听完这句话,舍友停住脚步。像是动漫里面的主角一度挫败之后,被某件事突然点燃准备爆发一般,扬起脖子,把剩下的冰可乐一饮而尽,直视着我说道:“我们也不小了,竟然被这么一点钱困扰成这样。”我看了看他坚毅无比的眼神,“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了。”

“嗯,那就这样吧,行动起来。”

2

回到宿舍,我们便开始在兼职网站上疯狂地忙碌起来。

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自己这样找过工作,网上琳琅满目的信息不停地刺激着大脑神经。

尽管如此,作为大学生还是具备了一些辨识能力,那些高薪聘请会所保健服务员的信息我们还是不会去相信

那么问题来了,除了这样的兼职,普通的调查问卷和发送传单工资都不高,每日只有40-50元。考虑到学校在郊区,车费、时间也都要考虑在内,这样的话便不太合适了。

原本的一腔热血瞬间被现实的冷水浇灭。愁,真愁,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赚钱真的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要放弃吗?绝不。

可是网站上的兼职信息已经浏览过70页,自己心中也有数,后面的估计都不太可靠了。一把琴起码要500块,发单要十天之久。我们真的能撑下来吗?还要上课,我与舍友都不说话了。

鼠标无奈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响着,其他舍友好像都在默默地分享我俩的悲哀

“这里有一条信息好奇怪啊,你刷到了吗?”

“多少页啊?”我听到舍友的声音划破宿舍的一片死寂,赶忙挺起身来看向电脑屏幕。

“第58页,看到了吗?”

“我这没有啊,是不是过期了?你边那反应慢。”

“没有啊,我刷新了好几次,你过来看看。”

“啥啊,怎么奇怪了?”我有些不耐烦地起身,拖拖拉拉地向着舍友几天没有收拾的床铺挪着步。

我耷拉着眼皮顺着舍友的手指看去,屏幕上普普通通的一行字瞬间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晚工,工资1000日结。要求男性,胆大者优先。无欺骗行为,工资当场结算,有意者请致电139xxxx4444。”

“我的妈,这是干啥啊?”我不由得冒出一句。

“要不要试试?”舍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瞄了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看着屏幕上的招聘号码,目光停留在最后四位数上面。也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背后泛起凉意,眼睛也不自觉变得异常模糊。环视四周,其他舍友没有人吱声,好像都在等着我的回复。

良久,我挤出一句,“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3

一个舍友听完我的话之后突然开腔了。

“这样的兼职我听说过,应该是跟死尸打交道,并骨挪坟什么的,你们别挣钱挣疯了啊,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那也就是说这种兼职起码是真的啊,真能拿到钱。”另一个舍友提出意见。

阻止我们的舍友不说话了。

“那还打电话吗?”我静静地沉了一会儿,听着此事宿舍中七嘴八舌的谈论,脑中不免有些血气上涌。因为仔细听完他们所讲的就会发现,每一句话其实都没有实际意义,不能给我俩提供一个明确而又有方向性的指导,这主意还得自己来拿。

我再次认真地看了一下求职的舍友,同样安静。尽管他表面平和无比,我却看出他的状态仿佛就在说着:“去吧,我们去试试,闯闯也好。”

“我出去打电话!”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从脚底一直灌到我的头顶,进而从我的周身散发出来,汇成这一句有力的话语。

4

我昂首迈向天台,舍友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我。解锁手机屏幕,打开拨号页面,略一迟疑之后迅速拨通了网上兼职的联系电话,屏幕上尾号那四个四在黑夜的反衬下格外抢眼。

嘟……嘟……此时此刻,我拿着电话的右手全然湿透,汗液顺着手心的掌纹流向毛衣深处。心疯狂地跳动,思绪在一片空白中搜寻着开场白。

“喂,你好。”电话接通了,听着电话那头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我一时语塞。

“网上……那个……看到……”

“哦,应聘兼职是吧。”那声音沉稳异常,浑厚,这反倒让我心里安稳了一些。我清了清被一口痰卡住的喉咙,努力压着自己的语调好让对方察觉不到我的恐惧。尽管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剧烈的心跳导致喘不上气,断句极不自然。

“兼职内容是什么,请问?”

“听起来你不太适合,我说真的,没别的意思。”

对方显然也听出了我的紧张和不安,但他这样的回答着实刺激了我的自尊心。

“还没谈怎么知道我不适合?”

“那我实话说,这次是要运尸体。城北有家私立医院你听说过吧,停尸房满了,需要移尸体。”

“哦……”

“帮忙搬搬,装在车上,然后要跟车,到了再卸下来,就是这样。”

听完内容,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不过那场景在脑中稍稍做了一下过滤之后,我便觉得也没那么恐怖,搬搬尸体而已。

“需要几个人啊?”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舍友,并不是给予分享这个赚钱的机会,当时只是想有个伴而已。

“你那边还有几个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宿舍的方向,坚定地说道:“还有一个,加我一共两个。”

“好,那就一起来吧,认识的人干起来也方便一点。”

“一晚时间确定能搬完吗?工资是结束了就给吗?”

摆脱了紧张与恐惧,我又恢复了理智

“我就是医院管理停尸房的,你放心就行。这样的活本来就没人愿意做,我们只能去网上找兼职碰碰运气。如果再找不到,只能我跟停尸房的大爷干了。”

“那好,我们愿意做。”

“你们可想好了,定下了就别再改,不然就真是把我坑苦了。这件事我实在是不能有任何变故,一旦不能按时转移,尸体发生变化,跟领导跟死者家属都没法解释。我其实都准备好了合同,但是我听你说话的感觉还是挺诚信的,我相信你,你可千万别坑我。”

“放心吧,什么时间过去呢?”

“明晚11点半准时开工,我让医院看守给你留下后门,你来了就说王主任让你来干活的。”

“进门之后去哪里找你?”

“打我的电话吧。”

5

我挂断电话,天台上夜晚的秋风呼呼地吹着,身上的衣服瞬间被穿透,像光着上半身一样凉快。我回过头走向等候多时的室友,他一言不发看着我,神情凝重。我拉他坐在天台上,把通话内容详细地告诉了他。出乎意料的是,舍友竟然笑了。

“我以为是什么呢,就是搬尸而已。我们村里有人死了全村人都要去埋,我见过不少,这也没啥。”

“还要运啊。”

“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去。”

“我当然不怕啊,我只是说清楚。”

回到宿舍,舍友们一股脑冲过来问我俩啥情况。我心想出主意的时候都没人掺和,等到看热闹倒是都过来了。不情不愿地做了简短的说明之后,也就不想再理睬那些人的激烈讨论。不过有些说法倒是引起我的注意,比如带一些护身的道具还是很必要的。毕竟这事有风险,不得不做些准备,有少无多。我与舍友不再言语,各自躺下睡觉。

这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有三分是恐惧,七分是兴奋。

第二天,我与同样未睡好的舍友早早就起了床。不为别的,直奔商业街去买些护身的东西回来。商业街大多是为大学生服务的饰品店和饭店,我们两个男生很快就逛遍了所有的商店。不出所料,并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得在街上逛荡,希望像许多电视电影里面一样,一抬头想要的店铺就会出现。

我们俩抬着头扫视,周围的店铺招牌花花绿绿,可就是没有踏破铁鞋的情景出现。我几度昏睡,舍友也毫无精神。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跟舍友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路边算命小摊映入眼帘

地上铺着一张画满天干地支的古旧罗盘图,正后方拍着一个小马扎,马扎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质朴的外套,旧得不能再旧的运动鞋,头发花白,“你们俩是不是遇上事了?”

我与舍友看清卦摊之后,心里就有些排斥了。加上他这样满是套路的搭话方式,我们更加不信,转身就要走。男人并没有阻止我们,淡淡地说道:“你们俩个学生而已,不知道哪里招惹了这么大的祸患。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我是凭良心叫住你俩的,今晚你俩性命攸关啊。”

我与舍友听到这番话,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停下脚步,男人见我俩开始相信便显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从怀中取出两个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纸符,又掏出一个小泥塑,伸手递给我们。舍友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见状赶忙摆手拒绝,男人看我不敢接便说:“放心吧,我不要钱,给你们俩保命。”

“我们可以不去啊。”我说道。

男人直视着我的眼睛,良久,慢慢吐出一句:“答应了别人的事,你都忘了吗?”

听完这句话,霎时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唤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纸符和小泥塑,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声:“谢谢。”拽着舍友转身就要走。

男人站起身,追了一句:“护身符挂在脖子上,泥塑随身带着。”

6

我跟舍友慌慌张张地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12点,吃不下饭,心想晚上要熬夜,赶紧睡会吧,我俩便把护身符分开各自躺下睡了,约好晚饭时分起床赶过去。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我找根红线把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将泥塑放在床头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做了一个片段式的怪梦。梦里我跪在一个大殿里,云雾缭绕,云层中隐约有个巨大的神仙端坐在大殿之上,脸像极了那个泥塑。

嘭,我被床头上摆的泥塑砸中了脸,我疼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一看表,已经晚上6点半了。我慌忙起身,摇起还在酣睡的舍友,迅速穿衣服,把泥塑装在包里,便去赶最后一班开往市区的公车。

慌乱间,我并没有注意,铁制的床沿把护身符的红线刮断,护身符顺着我的身体滑向地面,安静地躺在了地上。临走之前,我还踩了一脚。

舍友可能还没有清醒过来,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没有说一句话。我曾几次主动跟他搭话,他只是把头沉沉低下,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我心里有些害怕,又见他不理我不免有点生气,索性也不理他了。相顾无言,下车,转乘,我顺着高德地图的准确指示慢慢向着目的地靠近。

空气很潮湿,果然没过多久,我便透过车窗外的霓虹看到晶莹的雨滴打在玻璃上。车内人很多,相对闷热。我下意识地拉松了毛衣的领口透透气,因为我知道外面一定很凉很凉。

随着公车自动报站系统的温柔提示,我们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门口。那是一家不大的医院,涂满了黑漆的欧式细铁棍组成了医院的后门。我看了一眼舍友,他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紧跟在我身后,好几次都踢到我的脚后跟。

来到门前,我透过铁窗看向值班室昏黄的灯光,隔着玻璃能看到人影攒动。尽管环境诡异,但这晃动的人影让我着实安心不少。我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手表,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接近十点钟了。

7

一滴秋雨啪的一声恰巧滴在我的表盘上,喷溅四周的水珠冰冷无比,刺痛了我的皮肤。我们走得太急,并没有带雨伞。

您好,请给我们开开门。”

值班室的门很快便开了,一个穿着厚厚外套的老人臃肿地挪着步走向我们。

“王主任叫我们来的。”

“哦,这么年轻啊,真没想到,还上学吧?”

“嗯……嗯,在读大学。”

“哦,家里很缺钱啊?”

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舍友,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使劲点点头。

老人不再说话,哗啦一声把铁门拉开,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示意我们往那边走,而后就转身回到值班室去了。走出十几米,我回过头瞥了一眼值班室,那盏昏黄的灯光熄灭了。

我一步一望,密切关注着四周的环境。低矮的灌木丛后是医院古旧的墙壁,在路灯和雨水的映照下,一道道岁月的划痕闪着暗黄色的光。

我掏出电话,再次拨通了尾号是四个四的号码。

“王主任吗?我们到了,已经进了后门。”

“好好,我这就出去,你们在哪里?”

“具体哪里也不知道,在大楼的西侧,一片树丛前面。”

“好,你们原地等我一下。”

8

周围十分安静,我听得见雨滴与路灯碰撞的声音。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像身上一样淋着寒雨,再次看向一言不发的舍友,我着实想听到他说一句话,那能为我减轻极大的恐惧感,可他却依旧沉默无语。我像一个流落荒岛的孩子,孤立无助地等着一片未知的来临。

时间走得很慢。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之时,医院主楼西侧拐角处出现一个人。穿着蓝白竖条纹的病号服,向我俩这边走来。我心想,下着雨又这么晚了,这病人怎么还在这游荡?看着她走近,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长长的披散的头发。那身影越来越近,我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五米,四米,我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使劲用手推身后的舍友,结结巴巴而又不敢大声地跟他说:“你看,那女的……”

舍友仍没有反应,我想他大概像我一样吓傻了。三米,两米,映着路灯,我清晰地看到那女人是倒退着走过来的,可她的脸却很正常地朝向正前方。

长发遮住的脖子整整扭曲了180°,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角扬起微笑,头发中间露出的一只眼睛目视前方,好像并没有看到我们的存在。我吓得赶紧按着舍友的脖子一起蹲下来,另一只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紧紧地闭上了眼。

“蹲着干吗呢?”

身后传来了电话中那个中年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我睁开眼,抬头看着站在我们身边的男人。白大褂,白口罩,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们。一顶破旧的渔夫帽遮住了脑袋,见到我们之后才向上提了提,“很准时,跟我来吧。”

我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个头扭曲过度的女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诧异。跟在男人身后,我用手肘捣捣舍友,他依旧是没什么反应,脑袋压得很低。

“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病人,不太正常的一个女人。”我试探性地提出疑问,也是想聊聊天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眼花了吧?是不是太害怕,出现幻觉了?”

“我想是吧。”听着男人有些略带嘲讽的语调,又看看不加辩解的舍友,我只能苦笑着说道。

9

绕过主楼,我跟舍友两人随着这个王主任来到大院西北角的一处小平房前面。房子占地不大,大概有七八十平米的样子,类似一套小居室。门上挂着锁,男人拿出钥匙,把锁哗啦哗啦地摆弄一番,才将门打开。门一开,一股陈旧的气流一下子冲出来,男人轻声说道:“是这里了。”

我跟舍友迟疑了一下,看到男人走了进去我俩才敢迈腿跟上。屋里灯光昏暗,冷气开得很大,空气里飘着浓烈的白酒和生姜的味道。我小心地用鼻子过滤着空气,像是有选择地呼吸着。

“工作内容我说明一下。外面有辆依维柯的商务车,进来之前你们都看到了。把这屋里的三具尸体,搬到车上,然后我来开车,你们跟着一块送达目的地,卸下来就行了。”

“不过有个事情我得说清楚,这辆车有两个仓,驾驶室这边跟后面放棺材的地方是完全隔开的,中间进行了加固。我在前面开车,你们俩要在后面看着尸体。路不平坦,一定不要让尸体在棺材里乱晃,容易把妆容弄坏,这是对死者的不敬。我觉得你们既然都来了,现在说不接受这个条件也晚了,那么就开始吧。”

听完王主任异常严肃的描述,我咯噔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就开始吧。”舍友着了魔一般,只是跟着点头,一言不发。

男人给我们俩每人找了一件脏破的白大褂。我索性反过来穿,后背套在前面,挡住我的前胸,每人给了一副白线手套。

看着面前透明棺材里安静躺着的三具尸体,闻着周围陈旧的味道,我忽然感觉胃里有些恶心。但想到干完活拿到钱那一瞬间的喜悦,眼前的境况也就不算什么了。

“来吧,开干。”我弯下腰,使劲划开棺材盖,试探性地向里面瞥一眼,里面死者的面容慈祥安宁。那是一具男性尸体,大约四十岁左右。整洁的面容,很有气质,像是有钱人。

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在王主任的指挥下,我将手小心放在尸体的腋下,舍友在另一端抓着尸体的腿,轻喊一声一二三走,便将尸体抬起,移到旁边王主任早已准备好的带滑轮的病床上。

我与舍友推着尸体出门,来到那辆白色依维柯商务车的旁边,我跟王主任先上车,再次像先前那样抓住尸体的腋下,使劲向上提。而后舍友再上车,三人合力将尸体放进车里的棺材中。一具尸体的搬运完成了,整个过程都进行得异常小心。王主任说尸体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三日,很僵了,要小心一点,以示尊重。

10

秋雨下得更大了,冰凉的雨滴打湿了我的头发,王主任的渔夫帽也在路灯下泛起水光,寒意从四周升腾而起。

回到停尸间歇息片刻,直了直弯曲的腰背,“接着来吧,雨下大了,节约时间。”一鼓作气,第二具尸体也顺利完成。依旧是一位男性,与前一位类似的状况,只是体重更重一些,搬完后我出汗了。

紧接着是最后一具,拉开棺材板的一瞬,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棺材中,那女人长长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黑色瀑布一般散在白色的棺材底上。乍一看,脸很漂亮,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匀称,穿着一条华丽的刺绣旗袍,带着披肩。

我忍不住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美丽的女性,就在我把目光停在她脸上的时候,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她的脸太白了,鼻梁处有明显的断痕,尽管已经被最大限度地做了修饰,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她的脸有一部分是假的,是后来补上去的。更重要的是,这人,这么熟的感觉。

我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迟疑着站立在棺材一端。舍友见我没有动,也松开了抓着死者双脚的手。

“怎么了?”王主任见我俩停下来便问道。

“这女人……好眼熟的感觉。真的,我想起来了,她很像我刚才在等你过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病号。虽然没看到脸,但是这个头发我认识。”说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可我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也离不开这个女人的脸,一遍一遍地扫视着她紧闭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拼接的头骨以及微张的嘴巴。脑中闪着方才她身穿一身病号服、脑袋扭过180度的恐怖样子。

“这女人是得一种罕见病死的。脑袋自己融掉了一半,是我把那部分给补起来的。她以前的确很漂亮很有气质,所以我觉得很可惜,她才28岁。”王主任做了一个充满惋惜的讲解后,我才得以从方才的一阵迷糊中回过神来。

“继续干吧,外面挺冷了,速战速决。”我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舍友,重新将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女士的腋下,使劲向上抬,舍友也自觉地抓住了女尸的脚。尸体慢慢地离开棺材底部,慢慢向着我的面部靠近。突然之间,我分明看到那女尸离我只有几十公分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直勾勾看着我。

我吓得大叫一声,双手一松,任由女尸掉在地上。她那用石膏修补的脸部恰巧着地,啪的一声,一片片石膏碎片溅到我的脚边。再向那女尸看去,脸部顿时凹陷了一大块。

在停尸间昏暗的灯光下,在这秋雨带来的寒意中,我大口大口地咽着唾沫,那种恐惧不仅仅源于我弄坏了尸体,其中也夹杂着工作没做好的愧疚。

“你在干什么?”王主任勃然大怒,那表现与刚才耐心细致的他大相径庭,阴影中他那顶渔夫帽下面露出的眼睛射出带有杀意的光。

“对不起,这个女尸……刚才睁眼了,她在看着我。”

“你放屁,她死了怎么会看你?”

“我说的是真的。”一瞬间,恐惧和无人相信的感觉令我绝望。

“我再说一次,她死了,死了懂吗?”王主任吼完便突然不再说话,他绕过惊恐的我走近地上的女尸。缓缓蹲下身,用手聚拢着石膏的残渣,我彻底吓傻了。

11

半晌,王主任从车上捡了一块撕破的旧报纸,把收好的残渣放在上面,折成一个纸包放进白大褂的口袋,转过身说道:“对不起,刚才失态了。继续干活吧,我来替你搬尸体,你别动了。”

我赶紧让开,手足无措的我更想帮上点忙,以作为稍稍的弥补,可眼下却插不上手,便去帮忙开门。

三具尸体都放在了商务车上,我跟舍友自然是坐在后面看着尸体,王主任独自在前面开车。我们中间用宽眼儿的铁丝网隔开,像是好莱坞电影中押送囚犯的车。

我难受极了,一种失落而又六神无主的感觉弥漫在我的全身。我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这种愧疚的感觉比恐惧还要难受。舍友坐在靠着尸体更近的位置,我多次试图与他对视,可他始终没有抬头。车窗关不太紧,丝丝的冷雨吹进车来,我使劲关了几次窗户,可依旧没什么效果。

漫长的路途,路面由平坦变得颠簸起来,渐渐地我在一片死寂中昏昏欲睡。突然之间,车子仿佛是经过一个比较大的坑,发生了剧烈的颠簸,我一下子被摇醒。睁开眼,慌忙向着尸体看去,眼前那一幕让我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

迎面驶过一辆车,车灯的亮光一下子将原本黑漆漆的车仓照亮。棺材打开了,舍友正趴在少了一半脸的女尸身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尸体的脸,那神情充满了怜爱与惋惜。

我惊恐万分,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屁股后面的马扎,冷汗顺着额头啪嗒啪嗒地滴在车厢的地上。我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脑中不断回顾着我与舍友日常相处的片段。就是因为朝夕相处,他现在的异常才更令我恐惧到极点。

其实从刚开始出门,舍友的表现便极为不正常。这样子,让我想起恐怖片里面鬼附身的情形。没错,一定是鬼附身了。我该怎么做?我要提醒他吗?有用吗?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我心中忐忑无比。

看着舍友诡异的样子,我实在无法靠近。可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救他,这段经历一定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而且现在他是唯一可能相信我的人了,也是我逃生的唯一帮手。

我试探性地靠近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却越来越重。舍友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一般,享受地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着女尸凹陷的脸。

我一阵恶心,赶紧将已经伸出的手缩回来。这怎么办?我的心跳急速飙升,蹬蹬蹬地仿佛要跳出喉咙眼儿。我下意识地往后欠身,忽然觉得身体一侧的背包里有什么硬东西隔了我一下,我恍然大悟:没错,我还有个神像啊。

12

我看了舍友一眼,将背包小心翼翼地拿至胸前,准备将手伸进里面取出神像。而就在这时,一直享受其中的舍友突然直挺挺地看向我。我与他对视一眼,心里一下子慌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两颊流下来。

手就在放包中,不敢再往里伸,也不敢拔出来。舍友直直地挺着上半身,丝毫没动,仅靠着下半身的力量直起身来,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脸上慢慢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在如此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我吓得几乎要尿出来。

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搏了。我放在包里的手迅速找到神像,正准备一把掏出。而就在这时,我却发现我大错特错了——背包的拉链并没有完全拉开,神像虽小却一下子卡在背包口。舍友丝毫没有留情,一下子冲上来将我扑倒。我大叫一声,一下子惊醒。额上的汗珠刷刷地流下,浸湿了我的背包。赶忙看向舍友,他依旧低着头,坐在原位。

我长舒一口气,慢慢靠近他。舍友用手扶了扶眼镜,挤出一句话来:“你看她漂亮吗?”

“嗯……嗯。很有气质。”

“可是却死得这么早,你不觉得可惜吗?”

“觉……觉得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摔坏她的脸?”舍友吼出这一声的同时,身体也冲向我,双手死死卡住我的脖子。我迅速反应,拼命用手撑着他的胳膊。舍友相对于我更瘦弱一些,力气也不及我,很快便被我挣脱了。但他留了很久、最爱惜的长指甲却断了,断在我脖子上,浅浅地插进肉里。

“后面怎么了?”前面传来王主任的声音。

我看着突然恢复平静的舍友,从脖子上拔出他的指甲,说道:“没事,那个……快到了吧?”

“嗯,马上到了。”

13

我用手摸摸空荡的背包,里面的神像还在。我想也没想,直接将神像掏出,正对着舍友。看到神像的一瞬间,舍友没有任何反应。

我好奇地看向手里的神像,这才惊奇地发现:刚才的搏斗中,由于我一直握着神像的躯干部分,因此完全没注意到脑袋被摔坏的情况。舍友一把将神像打掉,断掉的指甲异常锋利,毫不留情地抓破了我的手背。神像骨碌碌滚到车仓的接近开门处最边缘的地方,不动了。

舍友瞪着眼睛,依旧凶狠地盯着我,好像随时准备发起下一波攻击,他断掉的指甲的手指缝里殷出鲜血。经过刚才的缠斗,心中的愤怒与自卫意识压制住了畏惧,我使劲压低重心等着他下一波攻击的到来。剑拔弩张之际,王主任悠悠地传来一声:“到了,下车吧。”

听到说话间我一走神,舍友突然闪到我的身边,死死抓住我的领子,我刚要用力挣脱,却听到耳边传来舍友低沉的声音:“相信我。”

我一怔,紧接着反手甩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你醒醒啊!你被鬼迷啊。”

“我没有,相信我。”

我一下子挣脱他薅住我领子的手,心中突然想起除了神像,还有一道护身符可以用,说不定这道符也能把舍友拉回来。想着想着便将手伸进衣服里面掏,当然,我还没有意识到护身符其实丢在了宿舍。

后门打开了,王主任再次准备好了带滑轮的床准备运送尸体。舍友整理了一下衣服,平静地下车。我顿了一下,才打开棺材准备搬尸体。吃力地将尸体搬下车,我的脚也终于着了地。眼前是一个小院,小院的后方连接着一座白色的三层楼。“这是村镇医院,先把尸体暂时寄存在这里。”

14

“这些死者的家人不来送他们吗?”我好奇地问道。

“家人?他们似乎没什么家人,从没人来看过他们。”

“但是又为什么不赶紧下葬呢?”

王主任显然听到了我的问题,可他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转过身,看着病床上一字摆开的三具尸体,笑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摇摇头,诧异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舍友。

“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的姘头。”

我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了,“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因为我亲眼看到了。”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一直沉默的舍友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我本能地问道。

“你也是迷恋我姐姐的男人之一,不幸的是,你是最变态的那一个。”舍友没有理我接着说道。

“那你还敢跟来?哦,难不成这是你找的帮手?”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帮手,这是姐姐给我的指示。”

王主任默然,双眼贼贼地看着舍友。

“不明白吗?谁让你搬的尸体?是院长告诉你停尸房要装修对吧?可院长为什么没有当面说而是选择打电话呢?你想过没有?”舍友一脸阴沉。

“原来是你造假!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

“没错,这里你应该很熟悉吧?这是你用锤子砸死姐姐的那家乡村医院吧?”

“原来你是他弟弟。”

“你少管我是谁,你这个变态杀人犯,其实是你爱慕姐姐又得不到她,才会下毒手。也是你,出于嫉妒杀了这两个男人。”

“是,我是很喜欢她。她很漂亮,她在这里住院的时候我恰好有公事过来这边。我单身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过选择,但是就在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女人,从此以后我就经常过来看她。慢慢地她告诉我她并没有男朋友。而且她每次都接受了我的花,我相信她从心里是想要接受我的。”

“但是经过我的观察,竟然有另外两个男人缠着她。这是骚扰!她心里是想要接受我的。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不仅如此,我就是要把他们的尸体放在一起,我一定要让他们看到,最终在一起的是我们。可是当我告诉你姐姐这件事的时候,她却不高兴了,她竟然说不能接受我。”

“所以你丧心病狂到连她一起杀了,你下得去手吗?”

“我没办法,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她说了死也不会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就证明给她看,她即便是死,也注定要跟我在一起的。”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身后一阵一阵的凉,秋雨完全湿透了我的衣裤,牙齿咯噔咯噔地碰撞,我不自觉地打着寒颤。脑袋里不断回响着二人的对话,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手足无措地紧贴着墙壁,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跳跃。

15

“你听懂了吗?”舍友微微转身朝向我。

我看了他一眼,咽了口唾沫,赶紧点点头。

王主任低头看着身边的三具尸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舍友阴沉地说:“你杀人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身后会有人看见吗?”

“当时你竟然在?”

“我不止在,你仔细看看我。”

我与杀人犯顺着舍友的声音一齐看向他的脸,我忽然觉得大脑中有一股电流经过,腿上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我看到宿舍里上铺那张熟悉的床板。

“终于醒了啊,快给我们讲讲兼职怎么样?拿到钱了吗?”正在吃午饭的一个舍友赶紧凑上来问道。

“我怎么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啊。”

“自己?那个谁呢?”我叫着一同兼职舍友的名字。

“哦,他也回来了啊。”

“那……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诧异间,舍友从门外走进来。脸上挂着笑容,问道,“赚到钱了吗?”

我脑子里回想着夜晚的恐怖情形,眼前是依旧开朗活泼的舍友,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我恍如隔世。

“我吃饱了,打球去了啊。你俩留在宿舍吧,多培养培养感情。”吃完饭的舍友离开了,宿舍中只剩下我们俩。

16

隔壁宿舍大声地议论声直塞进我的耳朵,“你们知道吗?某某乡镇医院出事了,昨晚上丢了三具尸体。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发现被人埋在医院的后院里。好吓人啊,据说看尸体的那个人上吊了,就掉在停尸房的门口,正中间。”

房间里异常安静,我忽然想起大学刚来报到时候,舍友的爸妈还笑着对我说我们都是独生子女,但舍友怎么会突然又有个姐姐呢?

“你不记得夜晚的事了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舍友坐在床边,没有答话。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从枕头下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照片,转身对着我说道:“你看她很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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