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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推荐:《二娘,1988年的桃花》(初中同学稿)

2017-11-07 06:00:09 作者:XMF 阅读:载入中…

重磅推荐:《二娘,1988年的桃花》(初中同学稿)

按:2015年某天,初中同学XMF把她写的稿子发给我交流,看后我惊喜不已。前几天发现还存在电脑上,于是同她商量,希望能用我的公号推出来,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凄美故事。同时,应多个粉丝想来我船上发文的要求,也在这里发一个征稿通知,如你有得意的稿子,不妨发我邮箱:185782140@qq.com,我将审查后(授权修改)不定期推出。谢谢!

作者XMF就在这堆同学中,猜猜,是谁?

二娘,1988年的桃花

村里的人都说二娘命犯桃花。她生在桃花绽放的四月,可惜,一生下来就没了娘,她娘难产,死了;娘胎里又带着先心病,折磨了她短暂苦难的一生。

少女时,家里穷,三头两天犯病的二娘,经受了后娘不计其数的白眼和打骂。无奈之下,她只得拖着孱弱的病躯,在16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单身汉。相处的前几年,那人待她倒还不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娘依旧扁平的小腹消耗掉了男人的最后一点耐心。四年之后,因为不能生养,她被扫地出门。

二娘是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来到我们家的,成了39岁二爹的婆娘。爷爷奶奶很穷,二爹年轻时有点吊儿郎当的不着调,生生错过了娶妻的年纪。二爹老来得妻,很是珍惜,将二娘视作珍宝,舍不得让她做田地里的活,有什么好吃的尽紧着二娘吃,一有点钱就带着二娘去瞧病。就算二娘嫁进来几年也没见肚子鼓起来,二爹依旧待她如初,而且还容不得屋里人讲她坏话。

二娘身体不好,瘦得干扁扁的,一年四季有三季窝在房里匍在火桶上,常年咳个不停,着实让村里人很是忌讳她,背地里叫她“痨病鬼”,鲜有主动搭理她的。她长得其实也还算好看,人也不犯恶,至少当时在我的心目中是这样的。然而就算这样,家里的的叔伯婶娘、老的少的还是尽着欺负她。

那时,我们还是在一个将近20口人的大家庭生活,父辈四兄弟还没分家,吃饭不上桌子,大家就围着灶台站着吃。二娘几乎没有靠近过锅台,只是靠着二爹给她夹一点吃的或者在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怯怯的、远远的伸手捞点残羹。二娘人其实也还灵泛,会讨巧人,包括幼小的我。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女人的任何装饰品都显得异常新鲜、珍贵。二娘有条桃花一样鲜红的丝巾,她很是爱惜,舍不得戴,总将它系在蚊帐钩上。幼时的我很稀罕,总爱时不时的找机会溜到她屋里去看一看,用脏兮兮的小手摸一摸,经常被二爹跳着撵出来。我过10岁生日那天,一屋子的亲戚来做客,二娘也破例来到我家(她怕别人嫌弃,一般不去别人家串门),手里竟然拿着那条丝巾说是要送给我,要我读书攒劲(努力)些。这件事让我母亲念叨了很久,她很是羞愧,老是责怪我父亲当天怎么就独独没有请二娘过来吃饭。

1988年,春节刚过,村里来了一位年轻男子,面相俊俏,巧嘴簧舌打着“专治疑难杂症”的招牌,到处转悠着给村人医病。当时村里还没通电,娱乐鲜少。正月里头,村民们都闲散在家没什么事做。一时间村里的老少爷们、媳妇婆娘们像看“西洋镜”一样,天天围着那人问东问西。现在想来,那人就是一江湖骗子、游医。二娘,也在清早或傍晚时分悄悄前去瞧病,那会人少,没有人注意到她脸颊悄然浮出的那一抹抹桃红。那人在村里呆了大约有一二十来天的样子才走。他走后,我们这才发现二娘以及二爹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底也不见了。家人找遍周边也了无音讯,我隐隐约约听大人们议起二娘,说是“跟野男人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总之是在门口的桃树打着花骨朵的一个傍晚,二娘像个幽灵一般悄没声的从后山的青叶子林边溜进了家门。一时,村里炸开了花,男人女人们叫嚣着,轮番上阵要二爹把这“伤风败俗,带坏样”的女人撵出去,指桑骂槐的、冲窗子里丢牛屎的不曾间断。唯独二爹保持沉默,始终一言不发,任由二娘在房里不分白天黑夜地哭诉。大家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渐渐地猜出了事情的端倪:游医花言巧语说他屋里有秘方可以帮她治好病,保证能让她怀起崽,但叮嘱二娘不要告诉家里人,免得家里人不同意她去。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她太想为二爹生个孩子了,于是便按照游医的安排离家而去。然而到了那个叫邵阳县的地方才发现上当受骗,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秘方,反倒被人强迫做了几十天婆娘后找着机会才逃了出来。不识字,没有盘缠,她是一路问一路走回来的。一时,善良的村人们陷入了沉默。但是在80年代的偏远农村,在我们那个封建闭塞的地方,一个出过二茬门(俗称二婚)、不能生养、丈夫又窝囊的病怏怏的女人家“出轨背叛丈夫”后,要在村里立足又谈何容易?就算没有出门,二娘依旧能从二爹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察觉出来村人们那万箭穿心的目光呀!慢慢地,她停止了哭诉,开始破天荒地收拾起家务来,没有人往其他方面去想这些事情,只当她是在“悔过”。让人始料未及的事在桃花绽放的中午发生了,二爹砍柴回家,只见房里冷凄凄的,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二娘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格子外套安安静静、斜斜地卧在被褥里,四周的破落家当收拾得利利落落。巨大的压力下,二娘走了,她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成全二爹,成全自己可怜的自尊。因为无后,她死后,家里没有按照风俗停灵,当天傍晚就在几块薄木板的遮掩下被永远地埋在了村后戴家冲的乱葬堆里,没有棺材,不进祖坟,成了一个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

我一直记得,1988年,二娘下葬的那天,夕阳如血,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正欢,风一过,地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花屑,远远望去,殷红一片,犹如二娘送我的红丝巾,晃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作者简介:XMF,舟子初中同学,三甲医院医务工作者,院刊主编,文学爱好者(名字之所以用字母代替,是考虑我这个同学一向为人低调,所以如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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