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切归零

　　让一切归零

　　文：英涛

　　接到一封信，那豪放不羁的字迹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写的。打开一看，竟是那个我应该称作“父亲”的人写来的！

　　不知多久了，我极力要淡忘他的存在，可想不到他也有潦倒的一天。年轻时，他英俊潇洒，自命风流。我才7岁时，就目睹过片刻前还和他、母亲一起说笑的女人，趁母亲走出去做家务的空档，不知何时就跟他钻到一个被窝里去了。感觉不妥当的我问他怎么回事，还爬上床说要跺她几脚。当时他以她肚子痛，所以要钻到被窝里来糊弄年幼懵懂的我，至今我还后悔，为什么不坚持跺她？稍大一点，我还无意翻到过一大堆他和“相好”写的情书。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耻辱，甚至害怕他，觉得他是一个恶魔，连连的噩梦后，我竟向更加年幼的妹妹交待“后事”：如果我有一天死了，肯定是他杀了我灭口。

　　母亲是个善良、软弱的女人，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相信他的保证，还要装作听不见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而他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后来，他从一个普通的农民变成了个承包了几百亩山地的庄园主了，也和那些暴发的农民们一起“开放”了，包了二奶。

　　我和大哥也劝说他，也警告过那位二奶，母亲忍受不了，也曾大闹过，和二奶厮打过。可没有一点用，打跑一个，他又找一个，居然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而他的所作所为使母亲动不动上医院治性病，无端承受医护人员鄙夷的目光。

　　在家的日子，总是看到母亲那种绝望怨恨的眼神。他不肯和她离婚，既要在外面潇洒，又不肯放弃家庭，不管我们是如何怨恨他。母亲在这种怨妇的生活中，也逐渐失去了神采，我们兄妹曾劝她不如横下心来离婚，可她似乎无法脱离这种生活了，毕竟父亲能给她一般农村妇女没有的安逸。(情感故事 www.wenzhangba.com)

　　可她内心还是不甘，却又无法宣泄，最后便因为得过性病的原故，异常爱干净，总是想像空气中会有什么细菌飞到她身上，然后无限地繁殖，所以整天不停地洗手，不停地换衣服。这种强迫症害她只能日日吃药，一旦不吃，就心惊肉跳。最后因为服药过多，刚过50她就得了老年痴呆症。我和妹妹成家后，就把她接走，轮流侍奉。

　　而他，曾有过悔恨吗？无论母亲怎么体贴，我们怎么哀求，都没有唤回他的心，在两个女人中穿梭，曾是他的乐趣。大哥早已和他断绝关系，叫他好好做人家的后爹，等人家养老吧。妹妹也说过，绝不会理他。他怎么能想到，那女人的儿子长成，竟母子合谋，夺了他所有财产。

　　信中，他述说今日的苦境，后悔自己的薄情，希望我能收留他。夫君读信，沉思半晌，说天下没有父母的不是，父母的感情纠葛，做子女的没有资格去评判。还是接纳他吧。可对他的恨，我一时如何能消失？正是因为他，我曾长久对婚姻感到恐惧，若不是因为夫君的真心感动了我，我想我宁愿单身。可是，如果我不接纳他，他也不知该如何了此残生，我难道连一点人道主义都没有吗？我烦乱不已，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他竟出现在我的家门口。不等我决定，夫君已把他拉进了门。看见他竟变得那般苍老，人也猥猥琐琐的，我的心突然有些软了下来。一向只认得我和夫君的母亲见了他，好像小孩在幼儿园见到了好朋友一样，直冲他友好地笑。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或许，我真的要说服自己，让一切归零，给他，也给自己机会，让人生少一点恨，多一点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