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过去

　　悄悄地过去

　　今年的生日，还有寒食与清明，都在我身边悄悄地过去了。这是我的有意安排。

　　4月2日，是农历的2月22日，我的57岁生日。这个时间，妻子记着，两个女儿记着。他们早就问我，要怎么过？我说，不零不整的，过什么呀？我是不看重过生日这种仪式的，因为生的不伟大，一个平凡的生命就那么简单的来到人世，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呢？再说了，过一岁就老一年，强调着那个已经累积得不小了的岁数，离终点不是越来越近了吗，会让人生出许多悲凉来，我以为还是不要逗惹，让岁月悄悄溜过去。至于心中的紧迫感，留在自己心中罢了。回想这57个生日，只有在36岁那年，我在妻子和友人的纵容下，认真地过了一次。摆了十几桌酒席，鱼在洋与周刚都喝醉了，这让他们终生难忘。当时我身在商州，小城里有这个风俗，门槛年嘛，就随了世俗，如此那般隆重了一次。随后的许多生日，竟连自己也忘了，事过之后才突然想起。还有几年，我只给母亲打个电话，说：今天是母难日呀，你辛苦了。母亲17岁生我，想来不易。可她活得粗糙，不想这些。比如今年，她可能忘了，我也就不吭声。小时候每逢生日，奶奶总是记得清楚，因为日子苦加上孩子多，她只是煮两个红鸡蛋悄悄塞给我，那情景让我记忆终生。

　　今年的这天，大女儿一早就从睡眼惺忪中打来电话，二女也从北京打来电话，都说了爸爸生日快乐。我虽然回应了，可自己内心知道，既没有什么快乐，也没有什么不快乐。妻子还是炒了几个菜，开了半瓶红酒，把大女儿喊回来，三人吃了顿饭，如此这般地过了。社会上的其他单位，比如保险公司、电信公司等，总是在公历的2曰22日发来短信，祝我生日快乐，其实我不过阳历，但所有的表格填写都是那个日子，人家就按阳历记住了。将来的退休，也会是那个日子，这样就会比阴历早一个多月提前退休。

　　时隔两天，就是清明节了。往年的清明总要回老家祭坟，可是今年没有。一是有事，二是4月6日表弟结婚，我需赶在那个时段回去，不想来回多次穿梭。所以就与妹妹通了电话，祭祖之事让她们代为操行。我知道母亲有点不悦，她说过祭坟要男人回去的，但我更明白她是想我了，让我早点回去，回去了就多住几天，她不想儿子有事没事。其实我没有在清明节之前赶回去的内在缘由，还是近年以来，将这些节事看淡了。我总在想，人们以逝者的名义所举行的一切活动，都是活人的自慰。死了的人，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我的父亲的骨灰盒是我亲手埋入土中的，我明白那里边就是他的灰，而灰，就不再是生命了，从此我对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见，我做什么他也就不再知晓。我的爷爷去世较早，中间经过了一次迁坟与坟墓整修，我看见了我那可爱的疼我爱我的爷爷，剩下的只是一点白骨。这些画面，强化了我对死亡就等于永远不复存在的认知，看清了活人对于死人的虚妄。对于“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的世态，更是体味深刻。 www.wenzhangba.com

　　至于祭祖这种仪式，对于唤醒民族记忆、凝聚民族力量等等的好处，我也是明白的，但究竟有多大作用，我有点怀疑。比如年年都在黄陵祭祖，声势浩大，耗费不小，但对于我们的民族团结，究竟有多大益处呢？这种活动，不搞似乎不行，搞了也就搞了而已。更甚的是，多年以来，总能看见那些外地的经商者、外来务工人员、在外的游子，清明回不去，就在城市的马路沿上烧纸，满街纸灰，飞飞扬扬。可是第二天，他们进入了生意场，该怎么抠门还怎么扣门，该怎么阴险还怎么阴险，烧纸祭祖时的虔诚，与他们的做人的灵魂救赎，似乎毫无关系。有些仪式，渐渐就变成了一种空壳，这让我心生不满。所以，今年的清明节，我故意连纸也不烧。我想在内心告诫自己，行为的约束，德行的锤炼，最好借助自己的内在意志，而不依赖于外在仪式。

　　清明与寒食已经混为同一时间概念了，节令与节日的合并，让许多人弄不清这两者之间的不同含义。人云亦云，人为我为，这是更多人的生存状态。邓小平说的“跟到走”，爵起来是很有意味的呢。早上，天就阴着，从中午开始，才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景象。而路上的行人，谁个又有“欲断魂”的纠结呢？倒是“南来北往各西东，人生好似采花蜂。”似乎更为恰切一些。开车去新房看装修，路上车不多，妻问人都哪里去了，我说去乡间了。现在的世态，倒是应将那句大家熟知的诗重新断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妻子笑了。多年来有个夙愿，想到山西的介休绵山去，仰一回那个介子休，可总是未能成行。所以今年的清明，因过得平淡，故油然想起几句旧诗：“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留恋这种情景。山间冷清，孤独，无花无酒，没什么意思；寒食刚过，禁烟禁火了，那时没有什么火柴、打火机之类，所以连火种也没有，从邻家的灶膛里乞得了新的火种，点亮一盏油灯，靠着窗户，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