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邀梦京夫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日志文章 >

邀梦京夫

2016-10-04 作者:越岷 来源:越岷投稿 阅读:载入中…

邀梦京夫

  邀梦京夫

  有的人死了,你便不想让他再到你的梦里来。因为你害怕狰狞,或者害怕暗示出什么不祥信息。但京夫不同,我是希望他能来我梦中,让我感受那种慈祥与安闲,以致温暖梦境的美好和宁静。可是,京夫去世已经五年,他仅两次光临我的梦里,且只是打个照面,没留下任何过节。我就疑惑着在心中嘀咕:老先生啊,你活着时就从不愿叨扰人,如今闭眼仙去了,难道也不愿搅扰他人之梦么?我不,我将他的最后一本著作《鹿鸣》,专意从书架上取下置于枕边,每夜翻阅几页,看看他能否再到我的梦里来。

  京夫先生,你何不常到我的梦中走走呢?相识几十年了,我们虽交往不多,但凡有过的交道,桩桩件件,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美好而令人难忘

  上世纪70年代初,京夫在县文化馆,我在地区中心文化馆,相居同一座小山城。有人玩笑时形容,说那类于中央与北京市、陕西省与西安市的关系。我们两家的互动不多,但都干着同样的事业。有段时间,我们都坚持清晨跑步,会在丹江河堤经常遇见。我在地区馆操办文艺小报《商洛山》,京夫也参与了县级文艺杂志《丹水》的创办。县里的杂志倒是比地区的小报气派、厚重、容量大,且因京夫等人的作品有影响,显示了斐然的创作成果,这让我们多少有点嫉羡。记得京夫的《手杖》荣获了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就曾引发我们地区馆创作人员的好一阵热议。我偶而会到他们县馆创作组去,小院里住着京夫、宁有志、郝忠凯等人,一人一间平房,各自在台阶上生炉子熬糊汤。京夫话少,屋里的书却很多,见面坐一会,就冷场。他只是静静地打量我,问最近写些什么,读到谁的好作品没有。京夫偶尔也到我们地区馆来,多数是来会见专事鲁迅研究的高信先生,或看望写诗写戏的田涧青先生,他与涧青同学,均长我十几岁,我总是钦羡着他们的学问,尊其个个为师长。有一次,京夫的某件作品要在国家级刊物发表,编辑索要他的素描画像,他来求地区馆的画家李相虎帮忙。相虎与我隔壁,给京夫端把椅子坐在院中,相虎撑开画板描摹,我在一旁观阵。画着画着,相虎突然惊叹:丹萌啊,你发现没有,咱的郭景富先生,原来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呀!京夫抿嘴一笑,这时再仔细端详他,竟发现他那眼睛、鼻子、嘴巴,五官英俊,布局周正,眼大有神不说,且上下眼睑都是双眼皮。我就故意逗他,说:郭老师,你再年轻几岁,也堪称貌比潘安了,老嫂子这辈子不觉委屈吧?京夫还是没言语,只嘻嘻一笑,继而又拿稳了神情,任李相虎为他造像。

  不久,省作协专门在商洛召开京夫作品研讨会。由省作协主席、著名文艺评论家胡采先生带队,一大群省里的文学大腕都来了,平时只过那些人名字,没见过真人,因了京夫,名人们呼啦啦云集小城,虽见京夫还是不动声色,可连我这个无资格参会者也兴奋不已。那时候,地委书记也才乘坐“帆布篷”式的北京吉普,而胡采主席级别高,他是陕西唯一几个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人,他带来的是“两头平”的上海牌轿车。我伙同地区文化局的小车司机康铁岭,诱使省作协司机开出天蓝色的上海轿车,提议到二龙山水库去为会上买鱼。第一次乘坐轿车在山城里风光,引来不少企羡的目光,我心里有着莫名的骄傲。就想,这全是因了京夫的创作成绩,而为山城带来的荣耀啊,因此,我为京夫骄傲,也为文学而骄傲!那会儿,商洛已有两人先后荣获全国小说奖,日渐成为文坛名人,其中的贾平凹,已经步入了省城,而京夫还在商洛山中。但就是这两面旗帜,已开始引导和影响着我们,决计毫不动摇地步其后尘,为文学事业奋斗终身了。

  这年春节将至,地区文化局的司机康铁岭主动要求送京夫回马角山的老家过年,并要我陪同护送。我们开着北京吉普,拉着京夫及家人还有备好的年货,有大米、香油、蒜苗等,在通往马角的山路上颠簸。公路到了尽头,京夫提出下车步行,可司机小康不允,挂上前后加力,继续在河滩的石头浪里攀爬,他是想让京夫少走点山路,以示对作家的敬重。另外,他也想让小车一直开到郭景富的家门口,起码能开到村边上,为他制造一种衣锦还乡的荣耀。但这一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因巨石当道,在荒无人烟处,实在无法前行了,再问京夫,距家还有多远?他说还有三里半,然后再爬一面坡就到了。我当时心想,好我的景富老师呀,你原来生长于这么偏远的山坳,就这,还取了个笔名京夫,你哪里像个京城里的老夫子呢?后来读到他的一些自传散文,知道他少年时便是从这里走出,穿一双麻鞋,背着干粮,去百里外的洛南县城求学。去过了他的老家,便能想象得出,他的小时侯会是多么艰辛。我在《人民日报》上读到他的那一篇《娘》的时候,就曾联想到他的童年生活际遇。(爱情语录 www.wenzhangba.com)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京夫调进了省城。他先是在《陕西文艺》做见习编辑,后调至省作协成为专职作家。跟着,我也调进了省艺术馆,我们又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了。虽然相居同城,见面还是不多,偶然去作协看他,他拿出长篇小说《文化层》赠我,我看了,是写文化馆生活题材的。我感叹,京夫只知默默写作,而省里文化单位的人事争斗激烈复杂,我的这位憨厚乡党,会不会吃什么亏呢?见他的日子依然艰窘,难免有点寒心。不过我相信,好人终有好报。同时也在心里自我宽慰:我们的京夫,不得罪谁,不与人争,别人也许不会将我的这位乡党怎么样吧!商洛籍文化朋友聚会,也很少有人想到要叫上京夫。因为他即便是来了,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多言,不插嘴,谁问什么,他答什么,答完也就完了。不过,有一次乡党聚会,谁提出让京夫也唱一首民歌,他唱了,是完整的陕北民歌《挖野菜》。

  “第一次去你家你不在,***妈说你去挖苦菜。

  第二次去你家你也不在,你家的大黄狗咬了我裤腰带,。

  第三次。……”

  我第一次听京夫唱歌,也是第一次听到那首民歌,这让我惊奇不已,也非常高兴地看到了京夫的另一面。他声音不大,但音调、音准都不错。我明白了,即便是少言寡语的作家,内心世界也是极为丰富的。我这时也清晰地认识到,京夫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脚,其实内心坦荡、开放、阳光,也能很有分寸地追赶时代,与时俱进。比如他的《鹿鸣》,从思想性到艺术手法,都在力求摆脱传统的窠臼,有许多新观念和新潮元素的注入。然而,我是不敢枉在“京老”面前放言的,孙见喜与京夫年龄相差无几,他敢于与其开玩笑,说京夫与某位女作家关系不一般,京夫听了,当然还只是羞涩而和善地笑笑,不解释,不反驳,喜开玩笑的老孙,玩笑也就开不下去了。

  “陕军东征”那年,一下子爆出了《白鹿原》、《废都》等五部作品,其中就有京夫那70多万字上下两册的《八里情仇》。记得我们一同在贾平凹的书房相聚,平凹一激动,便为京夫题写了十个大字:人瘦精神肥,言短文章长。京夫看了,也还只是微笑着将这副题字收藏了。

  2008年夏天,听说京夫病了。他从不叨扰人,我们也就不想对病中的他造成搅扰,相约了七八人集中前往探望。那天,见大家都来了,他虽显得气力不支,但情绪很好,拢理着一头银发,坐在电扇边逐个询问各自的近况,表情里流露出害大家冒暑前来的愧色。刘炜评嫌电扇离他太近,提到了一边远远对着他吹。马河声说还没有拿到“京老”的《鹿鸣》,“京老”便让老嫂子赶快拿出几本,分别为大家签名。我也是于那天拿到《鹿鸣》的。我这人不记事,尤其不记年月日,如今翻看《鹿鸣》,有京夫的题字在,知道那是2008年7月的事。相隔不到两月,京夫还是走了,闻噩耗,我在“将就屋”里惶惶踱步,心酸鼻塞,泪花盈眶,情绪久久难以平复。我想,今生里读过京夫的不少文字,却竟然记不住他十句以上的口头话语。所以,我自己也不知对这位良善的好作家该说些什么了。苦吟半晌,挥毫写下几句打油诗来:

  杖藜麻鞋别马角,

  艰难苦恨寄文学。

  八里情仇情未了,

  一声鹿鸣泪滂沱。

  清苦岁月刚褪尽,

  白发无奈顽症何。

  幸留德山高万仞,

  阴阳两界任汝活。

  京夫去世了,这个世界欠他的很多。三周年祭日临近时,有人就提出搞个追思会,不少人都赞同,但不知何故,仅成了说说而已,最终未能落实。我想,皆因全乃民间朋友的愿望,官方并无人出面组织,老板们也没人愿意出资的等等缘故吧。

  几年前,女史张艳茜在怀念京夫的文章里有过一段精彩描述,大意是:我看见,京夫安静地伫立于他家阳台,凝神敛气,极目远望。有一只鸟儿,不知何时竟已悄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他也不曾觉晓。

  天哪!这是多么传神的用笔!几十个字,便将京夫的性格形象与为人品质描写得透彻入木。确实,这是再也生动不过的细节刻画了。京夫确就是那样的人,他活着,毫不影响别人活着;他的存在,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包括动物。似乎鸟儿也知道了他的温良和善,才敢大胆地落到他肩头去。可是,我这就不明白了,老天啊,怎能让一位不对他人造成威胁的人,就早早地去了呢?老天呀老天,你让这个大善人活着,又妨碍着谁了?

[来源:文章吧网 Http://WwW.wenzhangba.CoM 经典好文章阅读,转载请保留出处!]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读者发表的读后感】

查看邀梦京夫的全部评论>>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