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亲情
穿越千年的亲情
文/赵元波
《陈情表》辞语恳切，委婉动人，读时正是金秋时节，卧在草坪上，暖暖的秋阳洒在人身上，惬意极了。读着“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馀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於陛下 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的文字，让人体会到了李密对祖母的深厚感情，感受到穿越千年的亲情，读来感人至深。
李密幼年丧父，母亲何氏改嫁，“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由祖母抚养，幼时体弱多病，九岁了都无法正常行走，没有叔伯兄弟姐妹，只与祖母相依为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苦伶仃。成人后，初仕蜀汉为尚书郎，蜀汉亡，晋武帝慕李密之名召为太子洗马，李密以祖母年老多病、无人供养而力辞，《陈情表》就是这种情况下李密写给晋武帝的奏章。据《晋书。李密传》说：祖母有疾，他痛哭流涕，夜不解衣，侍其基右。膳食、汤药、必亲自口尝然后进献。古人有“读李密《陈情表》不流泪者不孝”的说法。《陈情表》以侍亲孝顺之心感人肺腑，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广为传诵，影响深远。文中的一些词句如“急于星火”、“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等，直至今天人们还经常引用。
李密是蜀汉旧臣，自然有怀旧的思想，对于晋灭蜀汉是有一点不服气的，况且做官如履薄冰，皇帝高兴时，臣为君之心腹；皇帝不高兴时，臣为君之土芥。出于历史的教训，李密不能没有后顾之忧，晋朝刚刚建立，李密对晋武帝又不甚了解，盲目做官，安知祸福，所以李密“辞不就职”，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此时此刻不宜做官。李密不想马上出来做官，而晋武帝方面却催逼得很紧。“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轻慢皇帝，违抗皇命是要杀头的。为了摆脱这个困境，达到不出来做官的目的，李密就在“孝”字上大做文章，把自己的行为纳入晋武帝的价值观念中去，李密是蜀汉旧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古人讲“一仆不事二主”，“忠臣不事二君”。如果李密不出来做官，就有“不事二君”的嫌疑，不事二君就意味着对晋武帝不满，这就极其危险了，所以李密说自己“不矜名节”，“岂敢盘桓，有所希冀”，我不出来做官完全是为了供养祖母刘，是为了“孝”。但是这里又产生了一个问题，事父为孝，事君为忠。李密供养祖母是孝，但不听从君主的诏令，不出来做官，就是不忠，“忠孝不能两全”。为忠臣不得为孝子，为孝子不得为忠臣。李密很巧妙地解决了这个矛盾，即先尽孝，后尽忠。“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等我把祖母刘养老送终之后，再向您尽忠，这样晋武帝也就无话可说了。李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在“孝”字上大作文章外，还以巧妙的抒情方式，来打动晋武帝，造成一个感人至深的情境，即“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www.wenzhangBA.com
羊有跪乳之恩，乌有反哺之。中国自古奉行“幼有所依”、“老有所终”、“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的伦理道德，所以在祖母需要我养老送终的时候，我不忍心离她远去；可面对君主推举重用我的以生命也难以报答的恩典，我又不能辞却重任。忠孝难两全，进退皆难，实在狼狈！国与家，官与私，时时牵绊，去留两难。于家，自幼赖祖母抚育方能成人，我不能知恩不报；于天下，圣明晋朝都是以孝来治理天下的，凡年老之人，都受到朝廷的怜恤和照顾，何况我祖孙又是如此孤零困苦呢？依我和祖母的年龄也是尽节效力的日子长而报答奉养的日子短啊！凡此，句句含情，又句句是理，凡深明大义之人，看后都会为其情所动，为其理所服，围绕着“情”“孝”二字反复陈述自己家庭不幸，和祖母相依为命的苦况亲情，表达对新朝宠遇的感激涕零，以及孝顺祖母的哀哀衷情。从心理的通常情况看，似乎长者特别喜欢第三代，似乎祖父祖母喜欢孙子胜过儿、媳喜欢子女；如果这种判断不误，那么，祖母刘氏对作者的特别喜欢是很自然的，再加上作者是一个失怙失恃的孩子，当然特别喜欢又加上特别同情了，“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四十四岁，是中年人，风华正茂，报国之日多；九十六岁，古来稀有，风烛瓦霜，瞬息可灭，很自然地得出“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的结论，这结论清楚地陈述“报国恩”跟“徇私情”只有为时极短的矛盾，稍稍从长远着眼就根本没有矛盾，也是合情合理地提出解决尽忠跟尽孝暂时发生矛盾的措施的有力依据。从武帝设想，可以把成全李密作为“以孝治天下”的一个范例，更可以达到李密出仕新朝的目的，冠冕堂皇，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老练深沉的作者这才水到渠成地提出了“乌鸟私情，愿乞终养”的请求，武帝当然不能拒绝。
文章以“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作结，如晋武帝能同意自己在家侍奉祖母，当像狗一样结草衔环报答皇恩。表到朝廷，难怪武帝读完后会由衷地感叹曰：“士之有名，不虚然哉！”乃停召，为李密对祖母刘氏的一片孝心所感动，遂了李密对祖母的终养之心。不仅同意暂不赴诏，还嘉奖他孝敬长辈的诚心，赏赐奴婢二人，并指令所在郡县，发给他赡养祖母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