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都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每当想起了这粒老鼠屎,心里总是觉得十分不爽,三十年了,常常在仇恨中度过,昨天参加了他的葬礼,不知道什么滋味,只知道我这么多年活得太累了,身心俱惫。
他是村干部,他家种植了两排水杉,大家都叫他“杉叔”,村里人们发生了争执,或者要办事情,都要来找杉叔,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于是杉树家常年“物产丰富”,他家的几个孩子常常手擒大苹果,边吃边追逐嬉戏,惹得其他人家的小朋友羡慕得没办法。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有多少人家孩子常年有水果吃啊?
我老爸常年在外做家具生意,母亲在家务农,照顾我这个独苗苗。少年时代,杉叔有时候到我家窜门,一坐就是好一会儿,有一次带了好些苹果过来,顺手拿起一个哄我:“风,吃一个,苹果可甜呢!”我畏惧地摇摇头,杉叔塞一个给我母亲,母亲个子高大,推辞起来有力,可还敌不过杉叔,推推搡搡间他竟然把我母亲搂住,母亲动弹不得。杉叔亲了母亲一口,嘴角露着坏笑,唱着歌儿晃悠悠地走开了。母亲冒着火,抓起一个个苹果朝他扔去,一个个苹果散落一地,杉树皮厚:“过几天再来。”
这样周而复始地骚扰,母亲一个农村妇女,用自己坚定的信念,恪守着尊严。我时常嘀咕:“妈妈,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叹气了:“你爸爸脾气特别暴躁,知道了会杀了他的,这样就是出大事啦。” (人生格言 www.wenzhangba.com)
我常常来到他家,与他的孩子一起嬉戏,看着杉叔,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有那么阴暗的一面,笼罩着我的童年?杉叔不仅仅好色,而且喜酒,他家常常设置酒席,几个村干部觥筹交错,喝到酩酊大醉为止。他们公款吃喝,简直就是常态,常常喝到挺着大肚腩还不罢甘休。
一次酒后的夜晚,三叔过来敲门了,母亲搂住我:“别怕,孩子。”无论怎么敲门,母亲都没开门。最后,他悻悻地走开了。多少次夜晚这样敲门,敲得我童年的时光心里满是阴影面积。
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不做生意回到家乡,骚扰才停止。杉叔有“得体”的一面,逢人礼节十分到位,我回家每天都经过他家,他见我总是非常友好地打招呼,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他笑得好甜,如一尊佛。
上个礼拜,杉叔住院了,很严重,杉嫂托人告诉我,杉树要见我一面。病床边,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叫别人走开,笑着问我:“你恨杉叔吗?杉叔对不起你家。”说着,老泪纵横,此时此景,我莫名地被感动了,安慰着杉叔:“叔,不要想多了,一切都过去了。”“孩子乖!”杉叔又哭了。
原来,原谅竟然这么容易,在送走杉叔的灵车上,冬日午后暖阳下,风儿并不冷,吹走了我心头的痛与恨。杉叔,遗像中微笑着,或许他真是一尊佛,毕竟他最后悔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