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丽：海棠花又开
海棠花儿时的记忆里，我家的院子里似乎确凿有一棵老树。听爷爷讲，那是一棵海棠树……
01海棠花，又开了
“囡囡，明日你便及笄了，不可再如往日般的粗俗”
“ 知道啦，爷爷。”
……
十年前，常德老汉在山脚下拾到一个遗孤，是个女孩儿。冬天残留的积雪和冰碴子还未消融，风依旧是寒冷的。女孩安静地睡着，蒲扇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投映出淡淡的阴影，脸被冻得通红。老汉见了不由得心生怜爱，这娃子跟咱投缘啊！
也是个苦命的娃儿哟！老汉摇摇头，抱着女婴，积雪上的脚印渐渐多了，蜿蜒在回家的小路上……
村子里的人见老汉抱一女婴回到家中，无不讥讽老汉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抱回了个累赘。
02又是一年春天，娃娃来家里快有两三个月了。
老汉寻思着，得个娃娃起个名儿不是。咱不能耽误了人家娃娃，可自己也没啥文化，不能瞎起一个名儿害了娃娃吧！
没想到，老汉要给娃娃取名儿的事炸开了锅似的在村里传了开来。
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一听，嘿，机会来了不是？你白老汉当初不听我们的话，现在你也有难看的时候。于是纷纷向白老汉的院子走去。
“白大哥，你看这‘翠花’咋样？”
“白叔，‘竹丝’，你看行不？”
“白老弟……”
老汉看着这群心思诡异的人，半晌不吭声。
“乡亲们，你们的好意白某人领了。倘若你们能给自家孩子取这名儿，甭说‘翠花’，让我叫我家囡囡‘二狗’也是极愿意的。”
这个乱世里女娃子本就轻贱，出身在这样的小村落就更不被人重视。若是取了个粗俗的名儿，将来怕是不容易嫁出去哟！
03……
“你想啥呢，爷爷？”白丫头在老汉面前晃来晃去。
“臭丫头，忘了爷爷昨跟你说的？举止要端庄，言语不能粗俗，还有……”
“好啦好啦，爷爷您可真啰嗦，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啦！”
“白若西！亏得当初闵先生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就是祈盼你西子般的美貌，西湖似的娴静！”
闵先生是镇上的一个教书先生。当年白老汉斟酌半天，决定找个陌生的读书人起个好点的名儿。至于什么西子之美，西湖之静，全为无稽之谈。若西，若西，只是因为白老汉在若山西边捡到的罢了。而若西这丫头也是个实诚的孩子，爷爷说啥她就信啥。若西的命都是爷爷给我的，能不信？
“爷爷，你不要生气了嘛。”若西说着便在老汉身上嬉笑着。
老汉也没真生气，这么多年，孙女也算得是“一顾倾人城”，性子虽不娴静，人却也鬼精灵，勤快又能吃苦。唯一不好的便是这丫头把男人会的东西一样没落下，读书、习武、射箭……而女孩该会的女红之类却一窍不通。
“好了，明天就是你及笄之礼，早些歇息吧。”白老汉故意板着脸。
“为啥，爷爷？为什么村里其他人就不想您一样重视女子的及笄之礼呢？”
“傻丫头，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女呀！”
“为什……”
“甭问了，快些歇息。”
04次日。
若西光着脚丫，坐在秋千上。
院子里的海棠花已经凋谢了，纷纷扬扬的花瓣在初生的阳光里旋转，蹁跹，寻觅着死亡的归宿——土地。风便是途径也将会把海棠花弄得不甚安宁，发出簌簌的响声。若西迎着初生的太阳，如花的笑容恰似一池春水荡漾开来……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若西！”
果然，又要挨骂了。
不料白老汉却说：“囡囡，我若让你去江南游玩几天，可愿意？”
“啊！？哦……当然了，只是……只是你咋办？还有在那边我没有个依靠，被人欺负了咋办，爷爷不心疼？”
“这你不用担心，江南我已经托人打点好了，当年有个商人欠我一条命，这么多年，咱家全靠他接济，他已经打理好了一切，你只管去。”
“那……好吧！”
05若西离开后第二天。
一群官兵冲入村子，村民全部被杀死。第一个死的，便是老汉。他们被杀的缘由简直是荒诞不经。只因为管辖他们这块土地的大人是京城某位高官的政敌，
便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方圆百里，一夜之间被血洗。
老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这个乱世，怕只有皇位上坐着的那人的命才是命。但愿囡囡没事……
此刻，去往江南的囡囡突生不祥的预感。
“车夫，往回走！”
……
“爷爷，所以这就是你让我走的目的吗？以你一命保我一命。”
“爷爷，你和抛弃我的父母一样不要囡囡了吗？”
后来，她不再穿红衣，镇上少了一个红衣精灵，多了一个白衣郎中。
院子那颗海棠树也重新抽了芽。
若西迎着初生的太阳，笑容里略微带着一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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