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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味:生老病死

2018-03-02 08:30:37 作者:于归 阅读:载入中…

人间四味:生老病死

  化君说:

  生命流逝并非消散。纵然每一天的结束,似乎只是渐渐向老病、死亡靠近;一天天的或奔走努力慵懒消磨,最终仿佛都指向了相同结果。然而伴随着相增长的,是求生的欲望。越到了最后,越希望珍惜

  

  1

  老 

  老去似乎是一件极其缓慢的事。看一朵花谢了又结蒂;看一棵树从羸弱的种子到漫天绿荫,再到枝条寥落。这些变化缓慢而清晰地以肉眼可见的痕迹发生

  因为身处其中,很轻易就忽略了这些细微的变化。

  邻居荒废多年的老房里住进来一个老人,当他出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很老的样子。当然,包括他那栋红砖掉灰的房,阳光毫无威胁地打过来,空气里扬起无数的微尘。也是够老的了。

  老是什么样子呢?

  眼神浑浊四肢僵硬,身上散发出越发浑浊而油腻的尘土气息

  灵魂比这世上任何一只灵魂都要有深度,却往往身囿于轮椅,甚至床榻。

  在阳光的余晖下,老人推着轮椅出现在街头,不聊天,只是静静地看。看大花包裹里稚嫩孩子清晰的眼;听小媳妇家长理短与三尺墙头下的男人们聊的黄色政事。他张开嘴,却只是徒劳,没人愿意听这个老家伙的心声,愿意听的也已经去了天堂

  年轻的他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也体验过很多新鲜喜悦。可是当人老了的时候,就衍生出身不由己。再见到他的消息时,他的门前已经是白色的挽联,刚好遮住屋檐下的黑色牌匾。黑色牌匾上写着四个字“德高望重”。这是一个人无声的落幕。

  2

  死 

  寿终正寝中国人对自己生命结局圆满祝福

  相爱相亲电影里,姥姥事先为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好木头,敲起来是咚咚咚的厚重。人竖着躺进去,宽度、长度刚刚好,打好一口棺材,放置在家中堂屋。这是无数老人在生命的末途选择的最后一份礼物

  孤独吗?并不吧。眼看着老友一个个离去,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那才是孤独。

  前半生,你拼命想赶上这世界发展速度,人到中年才发现,无论如何也有人比你强。而后半生,你放任自我,不追不赶。其实被时代抛弃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可怕,甚至那些永远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才是真的每日提心吊胆

  巷口第二家有家纸扎店。五彩缤纷的纸扎,叫人分不出什么是真正的喜悦或伤悲。很多老人会提前订好寿衣,要一件黑色如漆的衣服和靴子。先寄存在店里,在某一个夜里老人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离去。随后子女匆忙忙地来取这件寿衣。

  又急匆匆地来问:“置办后事,我们还得要什么?”

  “花圈,小汽车空调,洗衣机包括金童玉女……”纸扎店主滔滔不绝。只要是你能说的出来,巧手一扎,涂上颜色,顺着火焰都能给你送到另一个世界。只是那些缺乏使用说明书的电器纸扎,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老人是否会用?

  在睡梦顺其自然了结此生,像一朵花的陨落,一只叶的枯萎。这就是圆满的结局,并称之为“喜丧”。

  我念小学时,清晨的薄雾朦胧中,看到家家户户门口有一只白色的石灰圈。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是有一个人死掉了。死亡有时候是一个符号,一个由家族内部往外宣扬的讯息。死亡,往往来得如此突兀而又陌生。天越来越亮,石灰圈被三三两两行人看到,被开着远光灯的车轮碾过,最后沦为尘土。

  关于死亡,传统道德(也就是儒家)常常持恐惧悲伤甚至抵触的态度

  孔子的得意弟子颜回离世后,孔子感情十分悲痛,甚至哭着说:“这是老天要了我的命啊?”(颜渊死,子日:噫,天丧予!天丧予!)如果勇士荆轲站在孔子面前,孔子绝对是不会搭理他的。以一挡十且毫无胜算的送死行为,孔子向来瞧不起的。(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

  唯一对死亡看的比较开的是2000年前的庄子。庄子的老婆身死,庄子鼓盆而歌。生死不过一场大梦,如梦初醒,醒后复黄粱一梦。何等旷达,时人不解,今人仍然不解。

  3

  病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幸运。有些人最后一程是在病痛中度过。

  如果你没办法体会到这种心情,去肿瘤科里看一圈就能了解

  家里的长辈是晚期癌。做完手术后掀起被子是满满的管子,导尿的,输血的,输营养的……长辈伶仃的身体藏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敞亮而惨白的病房叫人不寒而栗。很多次晚上做梦,都会回到这个场景,不忍看,会慢慢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蓝天

  做完手术,在今后治疗过程中有个选择:是化疗还是保守治疗?

  在医院里,没有人会跟你讲身体隐私甚至身体是否化疗的决定权在于子女。无论你坐拥多少家产,买过多少保险享受何等医疗。当人在病床,大多数普通人很难违背子女的意愿。正如去年琼瑶阿姨关于中风丈夫是否插管与继子打的那场口水仗。

  当病痛的苦难加给个人时,他们一开始会奋力抗争。反复询问医生: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下,为什么是我得了这种病呢?

  那种绝望痛苦,会让人反复回忆拿到诊断书的这个场景。来回地设想,会不会是诊断过程中出现失误呢?如果病情不提早发现,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起码开心

  喋喋不休中年人在泌尿科挂号,坚持倾诉自己不举的痛苦;年轻女子一边诊断子宫肌瘤一边坚持备孕;壮年男子混迹酒场,常常因高血压晕倒在路旁,终于有一天,砰,心脏动脉血管爆开;甚至天生自带某种不可言说的生理疾病的人们,一边吃药控制一边结婚生子。

  直到渐渐接受并且归于平静人群被一种不可言说的命运携裹着走向远方。再走出医院,照样是晴空万里

  我很多次想起史铁生,想到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徘徊在地坛公园,一坐就是十五年。那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有多痛苦,正如那年阿炳拉那首二泉映月时眼镜里透出来的墨色。

  什么是绝望?

  是你本来应有的行走的自由被夺走,是你儿时见过的色彩世界消失不见。而这一切,你无法抗拒,只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勉强接受。

  4

  生 

  什么是生?简单的就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顺着风的方向飘荡,你轻轻握在手心。轻飘飘的,却能任意扎根在荒草中,这就是生。

  见过一个备孕妈妈,身体里长了良性肿瘤。因为未出世的孩子,她暂时拒绝治疗,任由肿瘤在身体里越长越大。她唯一担心的一点是:肿瘤的长大是否会影响孩子的发育?医生从来只是保守地回答:有一定风险

  十月怀胎,伴随着阵痛的血,剪断脐带,引来一阵黎明的啼哭,初生者来到人世

  母亲来说,生是与危险同存的一种几率。

  而对初生者来说,当你赤条条的来这个世上,你已经跑赢了三亿的精子,这是你的胜利,也是你苦难与快乐的开始,你无从选择。伴着一声啼哭昭告世人,这是你的新生

  5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过常情。

  愿你在人间历经衰老时,

  多一分淡然,少一分惶恐

  历经疾病时,多一点希望,多一点机会

  历经死亡时,回顾此生,

  不会为寂寂无名感到羞愧,

  也不会为虚度年华感到惶恐。

  这才不枉初到人间奋力啼哭的那一场力气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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