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一个健康的妈妈
我叫怡怡,小学六年级学生,马上就要小升初了,我的妈妈患了抑郁症。
妈妈是在两年前的5月被确诊为抑郁症。起因是同年投资购买的基金亏损,导致欠下外债。其后,我和妈妈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回乡下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爸爸仍在附近的镇上工作,平时都不怎么回家。
妈妈每天早早起来洗完一家子的脏衣服,然后带我上学,她自己则回店里工作。可是,妈妈笑容少了,话也少了。因为欠下外债,村里人都对妈妈指指点点,没几天连菜市场的人都知道了,千奇百怪的说法都有。爷爷奶奶的脸色也大不如前,尽管每天在蔬菜地里干活累得精疲力竭,回到家奶奶也不忘冲妈妈数落抱怨一番。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的真慢呀!
妈妈开了一间手机店,因为曾发过转让的消息,生意明显比之前差了很多。妈妈也从之前的116斤瘦到了99斤,连女人一个月一次的例假都一直没来,体质不是一般的差。7月份连续高烧不退住了院。爸爸工作太忙回不来,我就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
妈妈出院以后,天气渐渐变热。晚上奶奶跟我和妈妈睡一个房间,爷爷则去砖瓦厂里睡。习惯了自己睡觉的我,别提多受罪了。每天睡觉前还必须听奶奶训话一小时。那些天,我白天上课打瞌睡,考试都能睡着,结果没考好。回到家奶奶知道了,一气之下坐在地上敲打脸盆,边哭边骂妈妈。我吓得手都抽筋了,后来躲到太奶奶家,而妈妈只是呆呆地站着,任凭奶奶怎么骂,她都像是听不见一样。直到爸爸回来,奶奶才停止……从那天起,我看到奶奶就极其的恐惧。
妈妈总说,都是因为她的错误,让一家人替她还债。妈妈没有了之前的自信,也没了脾气,将奶奶对她的诋毁和数落,当作了赎罪。我还发现,她胳膊上时不时会有被针划过的伤痕。
我渐渐开始懂得,生活中金钱对于一个家是多么的重要。在此之前,爸爸还是个大孩子,工作并不怎么专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在我印象中,我们三口之家养家糊口的责任,妈妈占的比例更多。现在呢,爸爸更多的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工作也比以前更加上心。我觉得,现在的爸爸不仅比以前还要帅,更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爸爸。
尽管如此,奶奶还是多次让我做选择,到底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爸爸不但没有听取奶奶的话,坚决不跟妈妈离婚,并且更加关心和爱护妈妈。
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天气转凉,爸爸不舍得我回家路上受凉,让我们住回自己家。
国庆长假期间,乡下的亲戚结婚,爸爸也回来喝喜酒。本来高高兴兴的,谁料晚上一场“战争”爆发了。等我跟妈妈下楼时,爸爸已经跟爷爷奶奶吵得不可开交了。爷爷坐在凳子上哭,鼻子上还有血丝。爷爷喊着:“前世作孽啊,这么做死做活的!”妈妈见了,就过去跟爷爷认错,“要怨就怨我吧,亏了那么多钱,您别这样!”奶奶很生气,要赶妈妈走。爸爸就把桌子给掀了,桌上的菜呀、碗呀,摔得一塌糊涂。
我看见妈妈两只手抓着头发浑身发抖,就急忙拽着妈妈往外屋走。刚走到外屋,妈妈突然蹲在地上直喘气,一直抓着头皮,特别恐慌和无奈的样子。我一下反应过来:糟啦,妈妈有抑郁症,她可能发病了!
我就开始喊:“救救我妈妈,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围观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扶妈妈。我翻遍她的手提包,找到了药盒子,我也顾不了药对不对,就先把药塞给了妈妈。我想再给妈妈倒杯水,可桌子都翻了,哪来的开水!我在屋里找来找去,回来时妈妈不见了。
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明知道妈妈已经失控了,为什么还要走开?我心里好乱,可爸爸还在跟爷爷奶奶吵架。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担心万一妈妈想不开,万一死了怎么办?越想越害怕。这个时候,依然能听见奶奶在骂妈妈,骂她是个没用的人,让她滚,让她走……
我的心里在大声喊:奶奶你知道吗?我在妈妈肚子里开始就未曾离开过妈妈一步!过去十年里,妈妈为我的付出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了妈妈,你确定爸爸会开心吗?爸爸果真再找个后妈,一定会疼我、爱我吗?还是在你眼里,我真的只是个傻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妈妈回来了,看上去没那么失控了。妈妈过来推电瓶车,让我上车。我赶忙爬上了电瓶车。这时,爸爸过来拉住妈妈,不让妈妈走。这时我又听见刚才那种声音,这次是爷爷在说:“让她走,我们家不需要这样没用的人,这个人没有用的,小巴西也让她带走……”
妈妈终于说话了:“钱亏掉是我的错,我已经认错了,可是孩子我一个人带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么我走……”说完妈妈带着我回家了。
显然我给对了药,妈妈的情绪平稳多了,妈妈让我洗脚睡觉,她自己则钻被窝里去了。我不敢说话,正当我洗脚时,爸爸回来了,小爷爷也跟着来了。大人在房间里说话,我就去偷听。爸爸对妈妈说:“别怕,只要我不死就没人敢欺负你,钱亏了就亏了,以后可以再赚。”小爷爷说:“你要听话,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有老公这么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怕就怕老公不理你。”听了这两句话,我的心里“唰”一下舒坦了。
这次争吵之后,妈妈还是不能释怀,在家里哭了六天,我也只好吃了六天泡面。妈妈本来就有抑郁症,这么一来更严重了。到了第七天,妈妈的眼睛见不了光了,就是睁不开,眼睛肿肿的红红的,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是哭多了,伤了眼睛。
之后的几个月里,妈妈一直坚持吃药,但是例假还是没有来,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妈妈天天无精打采的,也不怎么打理自己,爸爸怎么劝都不行。听说抑郁症患者需要人鼓励,需要人陪,可爸爸那么忙没办法陪,幸好小叶子奶奶和阿丽阿姨天天陪妈妈聊聊天。我呢,则更加努力的学习,因为只有当我拿着满意的成绩单让妈妈签字时,妈妈才会舒心的笑。
奶奶可能是年纪大了,更因为心疼亏掉的钱,每天卖完蔬菜都会来店里溜一圈,当然因为奶奶的性格问题,时不时的会嫌弃妈妈几句。妈妈也不吭声,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也因为这个习惯,妈妈的抑郁症始终没见好转。转眼例假已经15个月没有“报到”了。直到去年太爷爷去世,妈妈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之后,例假不期而至了,医生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到今年5月,妈妈病了足足两年时间,上个月复查,病情又开始严重了。虽然表面看上去妈妈挺乐观的,但是已经发展成健忘,心情一抑郁就暴食,吃完就又开始吐。而且喉咙一直哑着,已经哑了半个多月了。
妈妈我想对你说:
“谢谢您一直为了我坚持着,对爷爷奶奶、对爸爸、对朋友,你都尚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唯有在我面前,你的一切都展露无疑。我就像你身边的镜子,反射出你内心深处的那些善良和忍耐,也照出你那些无人能懂的疼痛和悲伤。自从亏钱后你一直不找理由,每次奶奶说你、骂你,你都默默忍着,你总说是你让这个家变得落寞。可妈妈,你有很多优点,比如做得一手好菜,比如家里店里总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患了抑郁症,可你从未让我觉得孤独,每天你都陪伴我左右,这13年在你的照顾下,我幸福的成长。”
爸爸我想对你说:“感谢您对我的疼爱,感谢您对妈妈的爱护,让我有了这个完整的家。我想代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更代妈妈对你说声‘谢谢’。为了我们你受苦了。希望你和妈妈相亲相爱一辈子。”
爷爷奶奶我想对你说:“这个世上除了钱,还有更多东西值得去珍惜。恶语总是特别伤人,妈妈亏掉的钱,能不能当成是给我看了一场大病?其实,我心里还是感谢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
这些是我藏在心里两年的话,平时我不敢讲,今天都说出来了。抑郁症为什么就不能被理解?奶奶说妈妈是为了逃避才装病,可是你们知道抑郁症正在摧残妈妈吗?请不要伤害我妈妈!请还我一个健康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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