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会让你走。
“人没有什么牺牲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炼金术中的‘等价交换’原则。”
小时候看《钢之炼金术师》，老爱把这句开场白挂在嘴边。再长大一点，才明白潜伏在话底的道理：人生坐标上的每一个选择，都隐藏着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得到和失去，往往是同一件事。
这样一想，分手和离别仿佛就变得不再那么令人难过了。毕竟它们换来的是同等代价的重遇和邂逅。但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想你一直留在身旁。
《无限不循环·复制》
文丨疏 雨
1
据说，章莱恩极度危险。
我想了很多法子，才能得到这次近距离采访他的机会。在抓捕他的李警官的陪同下，我坐在他面前，摊开了笔记本，“说说你的故事吧。”
章莱恩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他没疯。
故事要从章莱恩老婆陈岚玉养的那条金毛九条开始的。
两天前，陈岚玉带着它去小区里散步，一个没看住，让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到宠物医院就死了。可是今天，它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九条的左前爪上有条疤，斜的，四五厘米长，陈岚玉不会记错。
“怎么办？”陈岚玉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狗，问章莱恩。章莱恩也摸不着头脑，天知道明明已经死了的狗怎么会再次出现。
他让老婆把这条来历不明的狗扔了，老婆不肯。章莱恩拗不过老婆，只能退一步，让她养着，毕竟他也很喜欢九条，九条死的那天自己还祈祷它能回来呢！
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就发现自己精心饲养的一条金龙鱼死了。之后类似的事又出现了好几次，章莱恩终于发现，这事不对劲。
章莱恩告诉妻子，他怀疑家里发生了灵异事件。他认为，如果他想一个已经丢失的东西或者死去的生命回来，只要祈祷就能成真，但是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之前的九条和金龙鱼。
2
章莱恩看向我，眼里带着泪花，他说：“岚玉不相信我，如果她相信我，我就不会用打死她的方式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没错，他打死了妻子陈岚玉。
在章莱恩告诉妻子自己的猜测后，陈岚玉十分不屑，埋怨他没有升官的本事，整天胡想些破事儿，上头严打都没把他给打下来，可见他有多么不中用。另外，陈岚玉还嘲笑他是银样镴枪头，没做男人的本事，他俩的孩子是买来的，为了掩人耳目，陈岚玉还装了十个月孕妇。
陈岚玉的奚落彻底激怒了章莱恩，在陈岚玉转身回房间的时候，他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 照着她的头就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陈岚玉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你就这么杀了你妻子？”我问。
“我没有杀她！我又把她救回来了，所以不算我杀人！”他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吓得我一个哆嗦。好在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继续给我讲他的事。
章莱恩清醒过来之后，他又悔又怕，没想到结婚二十多年的老婆居然死在了自己手上！看着满头鲜血的陈岚玉，章莱恩打了个激灵——他不是有意的，他不想坐牢。
他拿出家里最大号的行李箱，往里面装了几件陈岚玉的衣服，还贴心地装上了她的护肤品和洗漱用品，做出她要外出旅游的假象，然后把尸体和行李箱拉到郊外的一个树林里埋了，紧接回家清理现场。
当然，他没有忘记祈祷。埋尸和清理现场只不过是为了做两手准备，万一祈祷不灵验呢？
“那你妻子回来了吗？”我问。
章莱恩抿着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章莱恩关掉闹钟之后，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煎鸡蛋的味道，他就知道妻子回来了。与原来的陈岚玉一模一样，无论是外貌还是脾气性格，全都没有变化。
吃过早饭，陈岚玉跟他抱怨自己的几件衣服和护肤品都找不到了，问是不是他搞的鬼。章莱恩这才明白，回来的只有人，没有物。
“那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问。
“我的父亲。”章莱恩低下了头。
3
牺牲父亲换妻子回来，章莱恩并不后悔。毕竟父亲已经老了，隔三差五就要儿子去医院一趟，久病床前无孝子，用父亲一条命换回他正当年的妻子的命，又能换回他后半生的自由，一箭双雕，值！
后来章莱恩也没多想，这件事过去就算了，可是生活好像是针对他一样，给他下了一连串儿的套。没过多久，他的独子，就因为病毒性心肌炎死了。
虽然孩子是买回来的，但毕竟这个孩子是章莱恩夫妇从小养到大的，他早就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了。所以听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懵了。
老师告诉章莱恩，孩子一直以为自己得了感冒，没有去医院做检查。直到后来实在难受，就向老师请假回寝室休息。当时老师也没有在意，宿舍里的其他孩子回去之后以为他在睡觉，也没多问，第二天叫他起床时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这孩子也是的，如果一开始就说自己不舒服，也不至于落得这个结果……”章莱恩上去就给了这个老师一拳，“人都没了，还在这儿说孩子。”
章莱恩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孩子倒是真心的。可是我还是不理解， 他为什么要在孩子出事的那天晚上冲进晚自习的教室，要杀了孩子的同学和老师。
“我儿子死了也没事，我能再复制一个。”他嘿嘿地笑了，斜着眼看着我说。
回到家里，章莱恩就又祈祷了一遍，希望儿子能像妻子一样重新回来。但是他忽然想到，儿子的同学和老师，甚至校医和校长都知道孩子死了。就算儿子回来了，他也无法再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只能躲躲藏藏，做一个“隐形死人”。
所以，章莱恩揣着一把刀，以“讨论后事”为理由，走进了校园。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学校尽最大可能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我儿子死了的人也就那几个老师和他的同学。”章莱恩十分平静地说，“把他们都杀了，我儿子就能毫无阻碍地回来了。”
“等你儿子回来后，你是打算再‘复活’，哦不，‘复制’他们吗？”
“当然不，”他有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复制他们，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觉得挺可笑的，他居然还知道要付出代价。或许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就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还闯进校园持刀伤害了多名师生的代价。
4
按章莱恩的原话说，这都是报应。这要从最开始的一份礼物说起。
章莱恩当的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权没多少，但是他必须和不少的人打交道，所以认识的人特别多，关系也特别好走。
有个暑假，一个想给孩子办升学的人七拐八拐地，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才顺藤摸瓜找到了章莱恩。五万六万，章莱恩都咬死了没张嘴，主要是上头管得严，他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办成。
第二次来的时候，那人带了个红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块用白手帕包起来的玉佩。玉佩通体透亮，对光瞧着杂质很少，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翠绿，精雕细琢的圆形一分为二，左边一条鱼，右边一条鱼，左鱼衔右尾，右鱼衔左尾，有点太极两仪的意思。
章莱恩一下子动心了，他虽不懂古玩玉器，但是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值不值钱，摸了两下就收下了。礼物是收下了，谁知道事情偏偏就没办成。
章莱恩“咂”了一下嘴说：“我一直觉得，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报复我来着，这块玉佩就是‘复制’的法门。”
我收集到的资料上并没有他说的这个什么玉佩，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处在半疯的状态，把自己杀人的一些经历和臆想出来的一些东西混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是这块玉佩的原因？”
“你当我无凭无据就敢杀了我老婆做实验吗？其实九条回来之后，我觉得奇怪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方面，但是后来又有两次怪事，我这才觉得不对，买了几种宠物做实验才确定的。”
我很好奇，“那这块玉佩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章莱恩看着我，阴森森的，鼻头耸了耸，右边脸颊抽动了一下，然后说：“他已经找到新的主人了。”
5
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还是李警官陪我出来的。不得不说，和正常人交流舒服多了。
我对精神病的想象力感到由衷的佩服，明明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还伤了那么多学生和老师，居然臆想出一块玉佩以杀人为代价“复制”人的事情，真的是难以理解的思维。
可我不禁有一丝怀疑：如果他说的经历都是真实的，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能够“复制”的东西，那事情曝光的时候，会不会掀起人类的恐慌呢？
看我一直没说话，李警官可能觉得尴尬，但他没有笑我傻，而是说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暴露于人前。
“为什么？”我问。
“因为每一个拥有它的人，都希望能用它给自己带来利益，而不是通过制造恐惧来恢复世界的平衡，像章莱恩这样蠢笨的人，大约全世界都没有几个吧。”
编辑：李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