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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女》读后感精选10篇

2017-11-12 22:02:04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砂女》读后感精选10篇

  《砂女》是一本由(日)安部公房著作,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3.00元,页数:175,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砂女》读后感(一):希望·挣扎·绝望

我读《砂女》,感受到的是一种苦痛的挣扎。我从主人公仁木顺平身上找到了我们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影子。一心投入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去逃避现实,陷入困境之后积极自救,随后心情渐渐平复开始接受现实,最后变为困境的俘虏,从一个怪圈陷入另一个怪圈。
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则,在自己的世界里讲道理给自己听。有时候明明知道有的事情不对,是不道德的,是不理智的,但是还是会说服自己,而不是宁死不屈。无论是仁木,还是村子里的人,包括砂女,他们都是在绝境中不断说服自己以使绝望和希望在拉扯中微妙地转换。很苦,也很难。他们真正的困境不是不断堆积的沙子,而是徒劳不息的自己。
这是一本悲伤的书。读来能感受到潮湿、苦涩的味道。但是我在阅读的时候,却感受到砂女这个人物,是带有一丝幸福的。这种幸福是非常轻,非常淡,非常薄的,但又确实是存在的。她的幸福也许是来自仁木,也许是来自坚守。但如果去她家陪她的人不是仁木,而是别的什么人,我想她一样是会感到幸福。所以说我认为,砂女的幸福,是来自她对困苦现状中出现的希望。她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或者说是一个麻木的人。但是这样一个痛苦的人,却使我感受到了她也是有一丝幸福的,更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砂女所在的村庄,在我看来是一个黑暗的乌托邦。而仁木最后有了逃离村子的机会却不愿意走了,正是说明了这样一个黑暗的乌托邦,它也可以在一部分人的世界中是合理的存在。而这部分人,无论是在何时何地,都是存在的。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也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砂女》读后感(二):自由和不自由,麦比乌斯环的两端

文/严杰夫
无力感是许多作家喜好表现的主题,尤以日本文学为甚。譬如,在《金阁寺》里,三岛由纪夫用暴烈的手法,来表达对美的占有的无力;而在《斜阳》里,太宰治则是是用颓唐、无赖的笔法,来表达对人生的无力;然而,最令震撼的,还是《砂女》里,安部公房用沙子一般缓慢的笔触,告诉我们抗争是多么徒劳无功
《砂女》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学校教员仁木顺平利用假期的时间,独自一人来到偏远的海边捕捉昆虫。昆虫未曾寻获,却无奈留宿于靠海的沙穴小村中,在一个寡妇家过夜。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起来,从沙穴通向地面的绳梯被人拿走,他被困于寡妇家中。慢慢地,他发现自己落入了村民的陷阱,将不得不面对与寡妇一起终身清沙的命运。他想尽办法逃离像牢笼一样的村子,却尝尽失败的苦果。正如寡妇一开始就平淡道出的那个“诅咒”——从来也没有人成功过。除去围困自己的村民和沙子,寡妇也像是给困境中的顺平的一剂鸦片,让他开始有写沉湎于沙穴中的生活。直到最后,当寡妇怀孕被送往医院时,顺平如愿得到了绳梯,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愿离开
这个荒诞的故事没有复杂的情节,大部分的情节都发生在居住于沙穴之中的顺平和寡妇之间。而两位主人公与外界的联系,除去时有时无的那条“绳梯”,就是起着监管作用的村长和几位壮丁。当然,我们无法忽略故事里的另一个重要“角色”——沙子。
安部公房选择沙子作为故事中的重要“角色”,恐怕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沙子是极具欺骗性的一种“陷阱”,表面上它也算是一种石头,仿佛可以给我们提供某种“支撑”。但实际上,当向它施力时却只会令我们越陷越深。顺平强烈的逃离欲望,在沙子包围中被不知不觉之地消解掉了,挣扎则反而让他越来越陷于沙穴的肮脏生活中。就像故事里写道的,“是沙子吸走了他的力道。” 另外,沙子还无孔不入。它们颗粒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无处不在,并在无形之中侵蚀着人的肉体和心灵。就好像寡妇所说的那样,“沙子具有吸湿性,绝不是干燥的,它甚至会使自己接触到的所有一切腐烂”。
如此来说,这些沙子,不仅将村民世世代代地困在海边,同时也成为了村民的“捕猎工具”,一次次地“捕获”像顺平这样的外来人。本想去捕获昆虫的顺平,最终却被村民和沙子“捕获”。这是一个多么吊诡的故事。
看到这里,我们或许会说,这是一个关于囚禁的故事。但安部公房却不这么看,他认为自己写的是一个关于“自由”的故事。他谈到《砂女》时曾提到,既有希望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也有期冀躲在窝里不受任何人打扰的自由。这部作品描写了一个被圈禁在为流沙掩没的海边贫穷村落中的男人,如何摆脱与村里女人挖沙的工作,通过这种与无色无味的沙子的斗争探讨这两种自由的关系。
还有更大的吊诡!顺平想要逃离困住自己的沙穴而回去的那个人生,却是他原本就想要逃离的另一种“不自由”。在那个现实里,他是同事眼中成天痴迷于昆虫标本的“怪胎”;他与妻子的关系也不太融洽,他们之间必须“通过互相找别扭才能确认对方的存在”。所以,他的这次海边之行,从一开始就是次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但当他落入沙穴的“不自由”时,他曾经厌恶的都市生活却摇身一变为令人向往的“自由”。但是,寡妇却有不同的看法,她并不认为“出去”是等于“自由”,却反而接受沙穴里辛苦按部就班的生活。安部趁势提问,“十几年前,就是在那个‘废墟年代’(战争时代),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四处奔走,寻求不走的自由。那么,现在是否就能够说,我们真的厌烦了这种可以不走的自由?”
自由和不自由,在这个吊诡的故事里,变成了互为表里的存在,它们在安部的笔下交织在一起,结成了一条“麦比乌斯环”。所谓“麦比乌斯环”,就是把扭转的纸带两端黏贴在一起构成一个圆环,并形成了一个没有正反面的空间。在《砂女》里,“麦比乌斯环”还是顺平一个同事的“外号”,那是个对工会活动十分热心的家伙。之所以被人称为“麦比乌斯环”,是因为对他来说,工会活动和私生活就像“麦比乌斯环”一样连接在一起。然而,这个“麦比乌斯环”不仅用来意喻顺平的同事,更代表着现实的世界,那个在想象和现实中扭曲的世界:“所谓炫目、充满阳光夏天,肯定只是小说或者电影中的事情,现实中有的只是枕着硝烟的报纸政治版,横躺着休息的谨小慎微的小市民的星期天”。
在这样的“麦比乌斯环”里,所有人都像一只不知所措的蚂蚁,越用力挣脱,就会越感到无望,并越发地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寡妇很早就体会过这样的疲倦,“我抱着孩子,走了很久……真实累得不成了”,所以才会选择放弃抗争。而一直在努力抗争的顺平,最终也理解了寡妇的逆来顺受。在最后绳梯被遗忘在沙穴之上时,他心里充满的却是“想要把蓄水装置的事情告诉别人的强烈愿望”。他从地面又爬回沙穴底部,“把手浸泡在桶里的水中,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没有失声痛哭出来”。他明白了挣扎其实就是徒劳无功,到哪里都无法跳出困住自己的“麦比乌斯环”。
事实上,《砂女》的整个故事架构,也是一个巨大的“麦比乌斯环”。在这个故事里,安部让沙穴的困窘现实,与顺平不愉快的回忆,不断交叉出现,构成了闭环的两端。这样的结构愈发凸显了作品的荒诞。唔,这或许就是我们生活着的世界,像安部笔下的沙子一样,缓慢却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我们努力挣扎的心。最终,说服我们去接受现实,而缩回每个人的“沙穴”里,开始日以继夜、终其一生地默默清理着属于自己的角落。

  《砂女》读后感(三):都市是他人的沙漠(刊于《南方都市报》

   
     有关“失踪”与“囚禁”的故事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前者往往牵引出一条找寻的线索,找寻的对象早已不是失踪的他(她),而是隐蔽在芸芸众生背后的真实的自己,纳博科夫的《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莫蒂亚诺的《暗店街》、乃至于村上春树的大部分小说旅程都是围绕这个主题出发的;后者更重于对愚昧、集权与暴力的真实再现,文学史上的“反乌托邦”系列,移植到电影中则愈加惊悚,拉斯·冯·提尔的《狗镇》,李杨的《盲山》都属此类范畴。
  安部公房在中国的名声早已随大江健三郎在荣膺1994年诺贝尔文学奖后那句“如果安部公房先生健在,这个殊荣非他莫属,而不会是我”遍及四野,然而中文译本的难以觅得使得多数文学青年或许都有和我类似的经历,从敕使河原宏的电影改编中望梅止渴,《他人之颜》等曾让我们看得似懂非懂,却如痴如醉,以至于我曾以为自己已经从中窥得了安部公房的八成笔力。直到今年华师大出版社重新推出安部公房的“都市失踪三部曲”,我才发现,自己原本对安部公房的认识如此单一,如此粗浅。
  倘若只读书籍封套上的介绍或者只看电影改编的版本,读者会被置于这样一个虚构的语境中:一位再平凡不过的学校教员仁木顺平,假日郊游为搜集昆虫标本时来到一户偏僻的砂穴人家借宿,不想第二天通往地面的绳梯被悄无声息地抽走,而他也将困于这户砂穴民女之家,和她一起日复一日进行单调疲累的除沙工作。似乎又是一个“格里高利先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的陈词衍生,甚至小说或电影的尾声也在引导我们走向某种已经猜到的结局,即便砂女因为意外怀孕被紧急送医,那条无人看守的绳梯近在眼前,可仁木顺平却不愿逃走了。这个故事的外壳便于读者做出单一的结论:文明必将被愚昧驯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在作祟等等。不过倘若走进安部公房的原文,才会发现被意大利作家莫拉维亚誉为“二十世纪日本唯一的前卫作家”究竟“前卫”在何处。
  首先,安部公房有意将“小说”从“故事”中区分出来,一旦小说得以逃离故事的外壳,小说才具有其独立的意味。故事外壳导向的结论我们已经熟稔于心,然而小说在故事的情节线索(或者说时间维度)外增设了空间对照,这也是电影没有再现的。仁木顺平在砂穴中或劳作或试图逃离的时候,他的思绪一直飘荡于砂穴之外的都市,他回想起学校里表面平静,内在却波涛汹涌的人际关系,回想起只有肌肤之亲却无爱情羁绊的“那家伙”,使得都市和砂穴两个不同的空间构成了镜像的关系,以至于我们可以说,这个砂穴分明就是都市的投影。
  砂穴里永无止境的除沙工作让初来乍到的仁木顺平感到绝望,他多次劝说砂女逃离此处,去追求“自由”,砂女每次都平静地置若罔闻,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集权对砂女的成功洗脑,而恰恰是对“自由”的解构。在仁木顺平对都市的追朔中,学校生活何尝不是同样的“西西弗的神话”,终日将沙子除尽,但沙子积累过一天必将卷土重来。仁木顺平何尝没有像逃离砂穴一般逃离都市生活,他的郊游、搜捕昆虫标本以及桌上留下的那封疑似“遗书”的书信,都在宣告他对都市里周而复始的生活感到绝望。同样的,砂穴中的人际关系也是对都市人情浇薄的投射,砂女和他之间缺乏情感内核的欲望纠缠,其他沙民与他之间相互监视、相互怀疑、相互利用的利益关系,无不在隐喻都市里的人际关系网。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仁木顺平始终无法在报纸上找寻到有关他失踪的新闻,以及小说末尾主人公亲人“催告”法院裁决仁木顺平为“失踪者”的申请,即便是亲人之间,只要丧失了生存的依托关系,那么所谓的“情感”便将荡然无存,甚至令人怀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是否只是我们脑海中虚构出来的奢望
  那么,为何偏偏要进入砂穴才能参透这一切,为何置身于都市的仁木顺平(以及我们)能够安稳地置身于类似“自由”的幸福胚胎内呢?安部公房也有意残忍地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他在小说中设置了一个核心隐喻——— 沙。
  仁木顺平初来砂穴时对砂女口中的“沙”颇有微词,砂女告诉他“有盐分的沙子吸收了露水,就会变得像糨糊一样结实……”而仁木的直觉反应却是“怎么可能……”仁木的常识告诉他,“流动才是沙子的生命……它绝对不可能停留在一处”,也因为如此,他从未料想这个只是借宿一晚的洞穴竟能够囚禁他。值得注意的是,安部有意将仁木的职业设定为教师,并且从事“现实主义教育”(即“实用教育”),他的职业属性便于他通过传授“常识”以建构“意义”,而恰恰是“意义”遮蔽了存在的荒诞。
  按照仁木脑中被灌输的常识,沙子是流动的,除沙工作毫无“意义”,然而在砂穴中,他目睹了沙子的属性背叛了他的常识,而那种缺乏“意义”的生活正是存在本身(否则,沙子的倾覆将威胁生存)———“意义”的缺位终于迫使仁木窥得西西弗神话式的存在本相,就此反观原先的都市生活,作为一名教师传授着这些欺骗性的常识,究竟是否“有意义”呢?
  借由这个视点重读小说的结局,仁木顺平终于盼得了那条逃离砂穴的绳梯,但是他却决定不慌忙逃离了,因为他挖掘了砂穴生活中新的“意义”——— 建造蓄水装置。这个结局其实颇具讽刺意味,和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无涉,而是仁木顺平的都市思维模式死灰复燃,他发现了新的意义,然而这个新的意义会不会止于一次新的遮蔽?但是反过来想,如果仁木放弃追逐新的意义,他又将如何面对残酷的存在本相呢?正如加缪在《局外人》中所诉说的,那些建构意义的人必将把揭示存在无意义的默尔索送上绞刑架,很少人有勇气直面西西弗式的命运真相。
  谈及《砂女》时,安部公房曾经自述道,“都市……仅仅是他人的沙漠”。“现代都市”而非砂穴,才是这部丰厚的作品真正意图阐释的,也是他通过对小说观念,文学传统甚至生活常识的重重超越最终驱役的目的地。
(本文刊于14-9-21 《南方都市报》)

  《砂女》读后感(四):西绪福斯的脚踵

黄夏/文
自挪威剧作家易卜生于1879年发表《玩偶之家》,全世界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们,就“娜拉出走”一事作出了不同的反应。有两类反应因彼此迥异而颇堪可玩味:一类是存在主义文学,如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莫拉维亚(但他本人未必可归入这个流派)的处女作《冷漠的人们》(1929),就从一开始告诉我们娜拉根本不会出走,因为主人公发现自己的生计全赖那些他想要背叛的人,结果只好痛苦地自灭良心,成为“冷漠的人们”中的一员。第二类作品则给出了另一种答案,如中国作家巴金的“激流三部曲”,从革命浪漫主义出发,表达了人性冲破封建樊笼、打破礼教桎梏,走向大千世界的重要意义。
这两类文学各有自己的坐标和价值。但我们稍加区分,还是可以看出,前者代表人生的常态,后者则为一种变态。水流溃决时奔腾万里,气象壮观,然终有渐趋缓和、复归常态的一日,生活同样如此。如“激流三部曲”,高觉民们出走以后怎样,作家基本上语焉不详,我们也只好揣测,细水长流的生活,不在激流的观照范围内。因而,尽管三部曲对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社会和人性的解放影响甚巨,但其不能在21世纪的读者心中引发共鸣,也完全在情理之中。这个时代所面临的问题,是高觉民们所无法想象的,它连同网络论坛上各种“求领走”、“求包养”的帖子一起端在我们面前,而这,正是安部公房的《砂女》(1962)所要探讨的主题。
安部公房(1924~1993)与大江健三郎同为日本战后最重要的作家。他一生辗转于中国东北和日本本土,历经战败和战后复苏。时代的几经骤变让他从阅读尼采、海德格尔等存在主义作家中寻找慰藉,而他最终发现人类的生存就如同他无根的漂泊那样,充满孤独、苦涩和压抑。他的文学,也因之由这灰暗的颜料做底色,并以夸张的超现实主义手法表现之。具体到《砂女》,安部就讲了一个既绝望又荒诞的故事:一个男人跑到海边捕捉昆虫做标本,不料受到海边村民的合伙欺骗,被关在一个深渊似的沙窝里,和一个原住的女人挖沙。男人使出浑身解数,怠工、装病、绑架、策反女人一起逃跑,最后统统归于失败。后来日子渐长,反抗固然在反抗,活也一直照干不误。有一天女人难产,众人手忙脚乱之际落下绳梯没有收走,男人上得沙崖呼吸了一口久违的自由空气,又回到沙窝,耐心等待女人归来。
初读这个故事,我们很为这个男人勇敢、矜持、不屈不挠的抵抗击掌欢呼,也很自然地联想到加缪笔下那个同样坚忍不拔的“西绪福斯”,其推石上山的精神激励了一代又一代顽强奋斗的人们。但安部笔下的这个西绪福斯,却存在一种诡异性,或者说,违和感——这个西绪福斯长了一副阿喀琉斯的脚踵!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全身刀枪不入,唯脚踵是致命弱点,后来敌人就利用这个弱点成功致他于死地。回过头来,加缪的西绪福斯所反抗的是命运或神判所施加的惩罚,也就是说,他有一种正义感在支持他的抵抗,同样,他也把这种正义感成功地感染给了读者。反之,安部的西绪福斯身上则存在一种致命的弱点,倒不是说他没有正义感,而是说安部把这种正义相对化了。既然大家都是正义十足,那么到底谁更正义呢?
安部自承这部小说表达的,“既有希望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也有期冀躲在窝里不受任何人打搅的自由”,他的目的,在于“探讨这两种自由的关系。”具体说来,“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当然是男人走出沙窝奔向更广阔天地的自由,那么,“躲在窝里不受任何人打搅的自由”,则是即便苦熬也不愿解脱的村民的自由了。这后一种自由我们看来不免错愕,但《砂女》的时代背景足够让我们理解这种自由的重要性。战后日本百废待兴,仅仅用了二十年就成为傲视世界的经济巨人,但这样的成就所动用的人力与智力消耗,所造成的激烈竞争及其“过劳”后果(后来遍及各新兴经济体),也历来为史家所争论。小说中,沙窝的村民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要人脉没人脉,在日本的大规模经济改造中逐渐沦为多余人。于是就有一干村民,厌倦了乞食的四处奔走,而寻觅“不走的自由”。这样的自由,又怎能为逃出沙窝预备报案的男人,轻易剥夺呢?而况,这个男人也是因职场的激烈竞争,才跑到海滩一抒压力和紧张的呀。
退一步讲,男人所谓“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也是一个比较含糊的东西。我们会问,鸟儿展翅翱翔,是真的出自自己的意志,还是受风力、气压、生存这些客观要件驱动,而鸟儿从来以为这是自由意志而非外力作用呢?这使我想起政治思想史家以赛亚•伯林在其《两种自由概念》中对自由的分类。按照他的标准,“消极自由”就是不受外力阻碍的沙窝村民的自由,而“积极自由”则相对复杂些,需用“谁统治我?我自己呢,还是某种外在的机构?”来回答。在另一本著作《未完的对话》中,伯林说“我自己”这个概念常常会被架空,因为“你不会把自己认同为个人,而是认同为教会、党、阶级,这一切都包含了一个‘更高’的自己,这个自己有资格去吓唬我们所理解的、现在被错误命名为‘下层的自己’的真实的、现实的自己。”伯林从政治学角度来说明“积极自由”有可能会导向某种奴役,而安部则从社会学和人类学角度作了这种自由 / 奴役转化的论证。他们都提醒我们,当我们一路走向奴役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自己奔赴的是自由。
尽管书中的男人从来没有认同“包含了‘更高’的自己”的村民,但后者作为一种集体组织,仍然对之产生影响,乃至他无由地生出一种依附、归化的感觉。小说中有两个细节,颇能说明这个问题。一个是小说开头,女人动员男人挖沙,男人尽管万般不情愿,但集体劳作自有神奇的魔力。“配合默契的几次短促号子声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夹杂着窃笑的低语,之后马上又是号子声。这种劳动的节奏使他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在这一朴素的世界里,一个借宿者拿拿铁锹又有什么关系?”
注意这几个词,“配合默契”、“劳动的节奏”、“这一朴素的世界”,还有带劲的号子声,这一切看起来多么富有感染力啊!这是主人公“拿拿铁锹又有什么关系”的同化思想之肇始,它一路通向书末的另一个细节。村民要求男人当着全村人的面与女人交媾,以此换取作为“自己人”的资格,而男人竟然真的跃跃欲试,并且觉得自己就是“自己人”——“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在沙崖上屏住呼吸注视他们的家伙就像是他自己……在他的感觉中,他不是牺牲品,而是代理执行人”。奴隶在奴隶主身上,找到自己的归宿,同样,个体在集体身上,也能找到这样的归宿。
如果说集体这种东西只是从外部对个体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那么,安部笔下的这个西绪福斯,还从个体的内在中,酝酿出瓦解自身斗志的毒素。固然,男人对女色、烟酒、水和食物的执迷,表明了意志在与欲望的战斗中总是甘拜下风,我们也并不以此来非难主人公,我们甚至从他对女人的日久生情中,生出一种温馨的好感。问题的关键在于,人身处逆境之中,总是激励自己往好的地方想,这种本能有其积极意义,使人不至深陷绝望失去动力,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样的激励又恰恰使人看到他一心只想看到的东西,以至落入自己设下的逻辑圈套中。
小说开头,男人明知女人涂脂抹粉只为色诱他,却搬出所谓文明社会的性关系是“通勤客的联票”一样虚伪的东西的说法,来证明目下这种原始状态性关系的“自然朴实”。因之,他对女人生情,乃是有这种愚蠢的逻辑作前提的。同样,他假装挖沙、洗衣、做饭,为的是欺骗村民以图大计,但假戏做着做着,就来了劲儿,挖沙固然累人,但之后休憩、喝茶、看漫画,可是惬意得很呐。安部由是总结,“没有处罚,也就没有逃亡的乐趣”,手段(假装)从此成了目的,囚犯与监禁他的囚笼握手言欢,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而这背后,是对自由世界的深深恐惧,在男人眼中,充满无穷变数的自由,已然是奴役的另一个代名词。
叙述之外,《砂女》充满种种哲学上的辩论与探讨,但较之安部公房的其他创作,此书并不晦涩、难解,原因就在小说始终萦绕着迫近的生存压力,不容人再作过多形而上的抽象思考。也正因如此,我们读这本小说,是有一些感同身受的理解在其中的。安部深刻揭示了人在当代社会中的悖谬处境,那种明明在反抗却不知不觉倒在敌人怀抱中的甜蜜,然后又戚戚然地作势表达困惑、懊悔和无奈的忧伤。自由或不自由,这是一个问题,亘古就让我们对鸟笼外的生活,和鸟笼内的生活一并心向往之。而我们日日辛苦如西绪福斯,却天生生就一副阿喀琉斯之踵,不知算不算是上苍对我们别有用意的处罚。

  《砂女》读后感(五):看不下去却无法回避

    首先要说,于荣胜翻译的版本,比杨炳成的版本通顺得不是一点点。
    《砂女》我看了电影,感觉厉害,才去看书,却一直看不下去,因为我知道结局,看着主人公那苍白无力夜不能寐的挣扎,感觉太绝望了,有点像在看《1984》那种感觉,真实感极强的荒诞、无可取代的神作,但那种痛苦使你在阅读时并不畅快。
    一方面,主人公拼命想逃脱的砂穴生活,和梦寐以求想回去的外界自由形成了一个“莫比乌斯带”;另一方面,主人公追忆各种不愉快的过去和如今有机会也觉得没必要逃脱的挖沙生活,也是一个“莫比乌斯带”,会发现,这二者之间,究竟哪种生活是囚禁、哪种生活是解脱,主人公自己一开始以为自己是清楚的,后来慢慢却妥协了对手。自由与不自由,仿佛变成闭环的两面,可以互通,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于是我们开始跟随者安部这个荒诞而绝望的故事,思考着究竟什么是自由?我们存在的意义、追求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过去,我们把我们生活的意义,寄托于宗教信仰,寄托于科学理性,而对于国人来说,更多是寄托给社会既定的价值信仰,比如金钱、权力、名誉之类。现在就业压力、市场竞争、资源抢夺冲击,在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人类的局限性和无奈感的时候,我们开始怀疑理性、怀疑既定的事物,大城市的人们活得越来越辛苦,却也越来越相似,尤其像我们这种所谓90后的男女青年们都有一个感觉,好像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现实的牢笼,想得越多、读得越多,却发现自己好像和自由越来越背离,感觉自己就像男主人公那样,活在暗无天日的砂穴中,日复一日重复地挖沙度日。最后不能不悲观得承认荒诞主义的说法:世界就如同砂穴一样,就是荒诞的!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无意义的!
      丹麦物理学家玻尔说过:"和小真理相对的当然是谬误,可是和伟大的真理相对的仍然是伟大的真理。"这也许正是荒诞存在的合理性。
      物极必反,存在主义悲观至此,也就开始乐观起来。关于最经典的“存在先于本质”这一伟大说法,我记得有一个这样的诠释:人有选择的自由.要评价一个人,要评价他的所作所为,而不是评价他是个什么人物,因为一个人是由他的行动来定义的.存在主义否认神或其它任何预先定义的规则的存在。这个诠释,让我想起叔本华有一句好像一直刻在我脑海里的一句话:
     “你只能做你想做的,但不能要你想要的。”
      
      欲望是疯长的,对对错好坏的探讨也是永无止境,但是这个世界不只是对错那么简单,我们口口声声说秉着理性在思考,不曾想理性本身就是最该质疑的事情,思考的局限、人类社会与世界的断层,已经导致一切本质是什么也变得没有意义了。连对与错,都变成了一个莫比乌斯带。
      不过人道存在主义就是个披着悲观厌世外衣下的乐天派!萨特认为,我们本身的存在,比这个世界的本质更重要。成为什么人物其实不重要,不过是一些命中注定的水到渠成罢了,而我们真正能够去掌控的,是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当回过头来看一段岁月的意义,会发现价值并不在于我最后得到了什么,而是我做了什么。因为我们所得到的东西 于我们而言 究竟是解脱 还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站在此时此刻,我们都说不清楚,我们只不过是莫比乌斯带上的蝼蚁,在这个荒诞运转的空间中爬行。人是社会中的人,唯有我们做过的罪恶与美好,才能成为我们作为人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对自己内心的追随和自重,是对于自己的意义;对他人的帮助,是对他人的意义;对社会的运作、美丽、幸福产生一点绩效,是对社会的意义。于是我才有点理解,为什么认为一切事物都无意义的看似悲观的存在主义者,往往都是良心的虔诚追随者。
 
    大师中最乐观的莫过于加缪,他所真正热爱的,是给人带来温暖的真实、美好、自然、均衡的“阳光”,可能他才是我的归宿吧,我表示自己已经被绝望的安部弄得有点萎靡不振了,真的看不下去,上一次大脑就当机了一次,这次是第二遍重启...

  《砂女》读后感(六):《砂女》中的故事创作“套路”

如果要把一本小说改编成电影,《砂女》绝对是让编剧极容易操刀的故事来源。抛开心理描写不论,《砂女》的故事构架几乎就是一个情节完整的影视剧本。
在影视发达的好莱坞,剧本研究者们早已总结出了一套固定的故事模式:
[开端]
人物出场,干扰事件发生,戏剧问题产生

[戏剧动作1]
第一次主角解决与对手反抗

[转折点1]
角色和故事朝不同方向发展,主角危险增加,迫使主角要做出进一步行动

[戏剧动作2]
第二次主角解决与对手反抗

[转折点2]
主角遭遇故事发生以来最大的风险

[结局]
问题最终解答
【一】主题、基本动作
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个主题和一个基本动作,不能少也不能多。如主题是母爱,基本动作是保护;主题是孤独,基本动作就是寻觅。对《砂女》来讲,主题可以确定为自由,基本动作则是逃离。
【二】干扰事件、戏剧问题
故事开始,主人公仁木顺平出场,他是一名性格孤僻的城市职员,嗜好研究昆虫,来到了沙地中寻找研究对象。此时干扰事件发生了:村中的老人将仁木诱入了沙坑。随之而来的便是戏剧问题:虽然仁木拥有生活和社交圈,但囚困本身阻碍了他返回。冲突是构成故事的核心,戏剧问题就是要暴露出最本质的冲突,不妨用“虽然……但是……”把它说出来。
【三】核心问题
戏剧问题是Problem,核心问题则是Question。比如"保护成功了吗”,“寻觅找到了吗”之类。对《砂女》来说,核心问题自然是:仁木逃出沙坑了吗?当然,因为答案涉及到最终结局、传递的情感和价值,所以在故事创作之前,这个问题要事先给自己答案,然后再继续写故事。也就是说,从写作者的角度讲,合理的做法是在故事完成前脑海里有已知的结局,而不是写到最后再如何突发奇想地惊天大逆转。
对于《砂女》的创作,相信在“逃出”和“没有逃出”之间二选一的话,大家都会像安部公房一样选择后者,因为它对自由这一主题的深化是另一结局所不能达到的。
核心问题是牵引读者或观众继续看下去的动力,一定要留下充分的悬念。如果提早揭开答案,后面赘述再多也无意义了。
【四】转折点
《砂女》共分成三章,可以说,每一章结束到下一章开始之间,恰好就是一个转折点。经典剧本模式就给出了这样两个转折点。
第一个转折点要掀起一个小高潮,但不能太满,要给事件继续放大的余地。《砂女》中,仁木发现自己被囚禁了,试图攀爬沙子逃跑,这就带来了第一个小高潮。当发现沙子的坡度是不可征服的后,第一个转折点结束,仁木有了新的挑战——绳梯,必须找到绳梯爬上去。第一个转折点同时把故事引向了第二幕。显然,问题肯定不会在这里解决。知道这个套路之后,以后如果看书和电影求快,求解答而不求看的过程,完全可以跨过第一个小高潮。
第二个转折点应该为主人公提供最大的风险。这其中,没有比丢命更刺激人神经的,命悬一线可以说是终极的危险了。仁木用布料和剪刀自制了绳子,他成功地离开了沙坑,读者的神经也达到了极高的兴奋点,眼看就要成功了,眼看核心问题就要有答案了,但是最关键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第二个转折点要达到故事的最高潮。结果很遗憾,仁木第二次逃跑失败了,险些丧命,第二幕告终。但是,只要核心问题没有被回答,故事就不能走向结束。虽然逃跑失败,但仁木最终的的归宿还没有尘埃落定,他还要跑吗?他放弃了吗?继续逃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这个抉择没有做出,我们就难以知道他的逃离最终是否成功。
一句话:要在转折点解答旧的疑问,同时抛出新的疑问。
【五】结局
结局是对核心问题的解答。答案是最吊胃口的,当然必须放在最后。如果问题都解决了还要继续写的话,后面就算解释或评述再到位也没吸引力了。解答并不意味着故事走向了确定的结局,开放式结尾会留给人们充分的幻想,但这种故事肯定是解答了核心问题的。比如《金陵十三钗》,十三位妓女登上了奔赴鬼子敌营的车,故事就结束了。可能会留下疑问:她们最后死了没有?故事没有说。但要注意的是,《金陵十三钗》的主题是救赎,妓女对学生们的救赎从上车那一刻就已经尘埃落定了。核心问题的答案是:救赎做到了。故事再继续下去已离开主题,没有意义。反而是余音绕梁的开放式结尾更具独到之处。
《砂女》的最后,仁木在确保能够逃脱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了逃脱的欲望。答案已经很明显:仁木没有逃出沙坑。核心问题得以解答。但妙处就在于,这种失败不是因为主人公死去,也不是因为外在的不可抗力,而是主人公内心的变化。无疑,如果把文字转化为画面,小说最后则是一场考验演技的内心戏:他已经爬上去了,回头看到自己的实验装置被破坏,又下去修复完好——说明他不舍得走了。
心理描写也是这本书的出彩之处,抉择,犹疑,冲动,绝望……刻画都好。本文仅从形式上看待《砂女》,不再细究心理。以上典型的故事框架虽然老套,但已经被实践证明是故事创新非常有效的手段,不妨来作参考。写故事之前,大可按照上述五点列一个小清单,思路会更加清楚。

  《砂女》读后感(七):挣扎在像鸟儿飞起的自由与躲进窝里的自由之间

安部公房常以荒诞无稽的情节曲折地隐喻现世中人的悲剧性命运。1962年创作的《砂女》,把这种存在的无奈和畏惧推向了一个艺术表现的高峰。那徒劳的西西弗斯式的反抗和最终无法逃逸的环境,莫不就是人类生存的终级象征。
《砂女》是让安部公房闻名世界的一部小说,是他创作生涯的一座里程碑。自问世以来,便获得很高评价,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该书曾获日本读卖文学奖,法国最优秀外国小说奖,同名电影曾获戛纳国际电影节特别奖。
主人公,某学校教员仁木顺平,利用休假日外出采集昆虫标本,住宿砂穴民家。穴中只住有一位年轻女人。第二天“他”醒来发现,通往地面的绳梯已被人撤去,始知自己受了欺骗。这处砂的村落由那位把“他”引往砂穴中的“年长者”控制着。虽有粮水烟茶平均按时供给,却无行动自由。“他”几次劝导年轻的女人放弃这种无视自我存在的、为了苟活而终日挖砂不止的活动,却遭到女人坚决而平静的拒绝:不可能。在与女人的肉体生活中,他获得过短暂的快乐,但逃跑的心不死。然而几次行动都惨遭失败。后来在送已有身孕的女人去医院时,“他”得到了通往地上的绳梯,却已无心逃出。
《砂女》凝聚了安部公房之前创作和思考的精华,又为接下来的作品建立了一个关于都市的基本框架和空间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各种类型的都市人不断登场,在寻找自我和他人之间的纽带,还有自己人生的意义。
关于这部作品,安部公房这样解释:“既有希望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也有期冀躲在窝里不受任何人打扰的自由。这部作品描写了一个被圈禁在为流沙掩没的海边贫穷村落中的男人,如何摆脱与村里女人挖沙的工作,通过这种与无色无味的沙子的斗争探讨这两种自由的关系。”

  《砂女》读后感(八):异化在现代都市

#一
安部公房的伟大和名气,已经不需要多说。他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地位,他的作品在日本文学史上的意义,他对于战后日本文学的影响,都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伟大存在。在这点上纠缠太多的文字,完全没有必要。只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没有他,就没有日本的现代文学。
《砂女》、《他人的脸》和《燃烧的地图》共同组成了安部公房的“失踪三部曲”,也是他短暂生涯中最为耀眼的著作。而这些作品改编成的电影电视,也反过来成就了安部公房的知名度,让普通人也能一窥大家的风采。不然的话,坦白说,安部公房的作品实在是谈不上特别友好,毕竟读起来实在是太过吃力。
不是文字诘屈聱牙,而在于作品的叙述并不像普通小说一样,在情节上做太多的停留。更多的笔墨落在了作品人物的所思所想心理之中。一不小心,恐怕就会对心路历程的发展失去把握。
#三
如果单纯从设定来看《砂女》这三本书,都是很容易变成类型小说。像是《砂女》,幻想了一个类似与西西弗斯一样的困境。所不同的,是西西弗斯要不停的将巨石推向山顶;而砂女却要一夜夜的将家中的沙子运出去,免得房子被淹没。《他人的脸》顾名思义,则是主人公因故失去了脸,而不得不换上一张面具。幻想依靠这个面具变成的新人蒙骗妻子。《燃烧的地图》一书,在情节上要复杂一点。有一个推理小说的脉络,但是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侦探自己却陷入了生活的困境。
在这种设定下面,如果将各色人物的经历写的更刺激、更冒险,都是绝对可能的。但是安部公房的作品没有在情节上有太多的设计。而是通过在小说里面设定了一个个不同于现实的背景与环境,在极端化的情况下显示出作品中人物的遭遇与境况。作为“存在主义”作家,这点上是表露无遗。
既然三部作品统称为“失踪三部曲“,自然就和“失踪”脱不开关系。第一部是“我”失踪在砂女的村落,与家庭失去联系;第二部《他人的脸》,则是因为失去了脸,失去了身份,在人格上的失踪。至于第三部《燃烧的地图》,这一部实在是太特殊了,真正失踪的是案件的受害者,始终没有正面出现。而主人公“我”一直到最后的境遇,才让我们知道,主人公探案的过程,就是他在生活中“失踪”。这次的失踪,我们见证了全部过程。但就好象是沿着不知名的路走下去,一直到了离开起点非常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从这个意义上说,成为“迷失”或者更加贴切。
三种不同形式的迷失,各有各的惊心动魄,各有各的触目惊心。
#四
《砂女》作为第一部。象征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对它任何的评论都显得多余。不过有一个细节很有意思,还是赘述一下。砂女说有很多年轻人在大都市生活了很多年之后,又都回到了村里,日复一日的挖沙。都市庸常的生活,与村落里面的生活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二致。无非是那些挖沙的日子,被更加炫目的名字所掩盖。其本质上没有差别。日复一日的爬格子、月复一月的敲代码,年复一年的守着大盘,就不是另外一种挖沙了么,有什么差别呢?
象征就是将纷杂迷乱的现象,用极端化的形式抽离升华。挖沙,正是绝大多数现代人的日常的全部工作。不过即便这样,沙还是要继续挖。这也是砂女说的。
在村落里面的生活,虽然一切都是原始简单的,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安部公房向往原始简朴的生活。他仅仅是利用“挖沙”象征现代生活对于人的异化,劳动的异化而已。如果仅仅因为“意象”,而一厢情愿的以为安部公房的追求,就再幼稚不过了。
#五
与《砂女》不同,《他人的脸》关注的不是劳动的异化,而是身份的异化。为了扣题,不妨说成是身份的失踪。在身份方面,最重要的理论首推戈夫曼的拟剧理论。他强调的是,人的身份和角色,是由所在空间和社会关系所决定。不存在没有儿女的父亲,也没有失去长辈的子女,也不存在没有结婚的配偶,光是一个人自己也是自己的雇员。人类的身份是由不同的社会关系决定。而当人失去了自己的“脸”,失去了自己依托的“身份”,问题就产生了。
《他人的脸》前半部分,说的是失去“脸”的痛苦。这点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是一种身体残疾带来的痛苦,是普通人无法体验但是可以想象的痛苦。无论如何,通过医疗的方式,是可以治愈和减轻痛苦的。
但是在后半部,当主角试图去扮演另外的角色的时候,荒谬就出现了。他自以为可以在妻子面前饰演另外的角色。当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时候,妻子却淡然地说出早已看穿了他的真正身份。
在生活中,我们往往也试图去扮演其他的角色。但实际上在**固定**的人际关系之中,人们必须受到身份的桎梏。所有的身份都有规定动作,如果误以为可以突只用自选动作就能够获得高分,这就是痴人说梦。书中的角色不能,现实生活中的人也不能。所有的身份都是在社会关系之中才能建立。主角希望让妻子以另外态度对待自己,但是他如果脱离了夫妻关系,他对于妻子的欺骗就是没有意义的。他正是重视妻子才去试图诱惑妻子,但是他在妻子面前扮演其他的身份,越是投入的扮演其他的角色,妻子对于丈夫而言就失去了意义;而他既要维持夫妻的关系,又想成功的扮演其他的身份,这完全是不可能实现的。
生活中同样存在这种现象,将同事当成朋友、将朋友当成人脉、把子女当成宠物、将恋人视为金主。在人与人的交往之中,社会规范已经提供了现成的关系/身份的指南,只要遵照其中的说明,拿到一个合格的分数不是太难的事情。但就是怕人们总是想得太多,在同样的关系中,总是用不同的身份去参与。如果得不到对方及时的配合,光是自己单方面的上演不同的戏目,原有的关系就会破裂,既有的身份就会破坏,受到牵扯的个人就会遭遇痛苦。
当然,这部作品同样可以反过来解释。安部公房呈现的是因为身份认同出现的悲剧。但是这种悲剧的诞生如果将其根源归咎于已有的保守的社会限制,同样是可以的。毕竟,安部公房已经给予了主角大量的篇幅,让他控诉社会上对于“失去脸”的歧视和恐惧。如果社会上所有的人都能够宽容开放的对待个人对于身份的选择,同样的,主角所遭遇的悲剧就不会出现。
无论是哪一种的解释都不重要。安部公房在文章中的描绘才是最重要的。正是通过他细腻的笔触,才可以得知身份对于现代人的重要性。至于这种身份的得来是否正常,安部公房始终保持淡然的态度。
#五
1967年出版的《燃烧的地图》是“失踪三部曲”最后一部。前面两部作品的象征与隐喻是典型的,显而易见的。作者简直是恨不得用荧光笔把其中的主题勾画出来。而《燃烧的地图》则是相对的复杂一点,不是通过象征来表达生活中的困境。通过的,是小说中的一个有一个的隐喻。在这点上,尤其显得《燃烧的地图》与众不同。
在寻找是失踪者的过程中,侦探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困境与歧路。他怀疑了很多人,但是事后证明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而当最后的怀疑对象在与他通过电话自杀之后,他开始怀疑调查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他开始感到有人正在秘密的跟踪自己,正在调查自己。而也因为失去了调查的目标,他的工作已经没有意义,同样的,生活也是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一个算得上是兢兢业业的侦探,当他面临着生活中的困境的时候,在他倾听了来自调查对象的苦衷和诉求之后,他试图将自己的生活融入到其他人的生活之中,试图去比较生活的意义。他越是了解到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生活,他就越无法理解自己理解社会。这种迷惑,使他无法行走在设计好的轨道之中。像是书中提到的八万名失踪者一样,侦探只好也放弃了社会提供的既定轨迹,过上了脱轨的隐匿的世界,彻底的和这个世界决裂。
最终,当侦探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跟踪的时候,他已经以不存在的身份来到了不存在的世界。正如小说里面所说“这是一出不存在的人互相寻找对方的荒唐可笑的捉迷藏。”每个人都自以为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不过如此。又透明又淡薄,无声无息无色无臭。
#六
安部公房推出这几本小说的时候,正是日本大步跨入发达社会的六十年代。整个日本开始都住进了都市,逐渐舍弃了长久住居的传统社会。而在中国,眼下同样是这样一个狂飙猛进的都市化时代,恰恰是人们的生活开始成为都市中孤魂野鬼的时代。如果在当代没有出现安部公房似的作品,简直是中国文学的耻辱。

  《砂女》读后感(九):身不由己?自暴自弃?

总觉得读到过的日本小说,很多都有这种对生活深深的无奈的描写,尽管最终采取的态度并不相同。

山的那一头还是山,没有想象中的海。《砂女》对于这种身不由己的描写,最终也并没有往积极的方向引导,而是将结局定格在了男人的安于现状。他连反抗的想法都已经没有了。回想起他为了自由,为了脱离日复一日庸庸碌碌的工作,投身自己的兴趣中,来到了沙地。他自由了么?没有。

村民们的举动对于一般的社会人来说是怎样的不可理喻、胆大妄为。他们对男人的做法甚至称得上是“镇压”。没错,就是君主专制镇压人民暴动的那种镇压,那是绝对强势的一方让弱势的一方屈服的方式,无论他内心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即使消除了等级制度,这种强弱势的区别也是必然继续存在的,少数和大多数的矛盾也是绝不会消失的。因为人的个体差异,更因为人的社会性。简单地比喻,就像是b站的弹幕,一个人发了一条煽动性的口号,没几天便是暴风似的刷屏。有厌恶的人吗?有。但即使是抗议的话,不久也被淹没在“集体”这个洪流之中了。简单的东西,往往更加的强势粗暴。就像挖砂这种体力活,正因为“受过训练的猴子都能干”,所以它更容易让人盲从。放弃思考,放弃反抗,得到一点甜头就可以放弃自由,因为反抗是会疼、会流血而不一定会成功的。这就是高压带来的屈服,也是人劣根性的反映。

这一切真的不能被改变吗?

站得低一点,这些人挖砂是为了活着,不被风沙埋葬;站得高一点,他们上面还有用压榨劳动力、以沙赚钱的产业链。身在其中的无处求援,实施的没有魄力改变根源,知情的有利可图,大多数的世人蒙在鼓里。

尽管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逃脱过,但我想这种可能性一直存在着。假如男人当时走对了方向;假如绳梯挂在面前时他还有曾经向往自由的心;假如村里有人一直没有放弃离开的愿望,而这个愿望支撑他到了更高的层次,他甚至可以改变这整个挖砂的村庄。

没有什么不可能。封建就是因为有那么有头脑、懂隐忍又不曾放弃反抗的人推翻的,不是吗?也许一个人的一生是那么无力,反抗的失败意味着反抗也没有意义,但前赴的战士的“意义”是由后继者的成功来定义的赋予的!也许他大胆的尝试和绞尽脑汁的计谋,正好为最后那个人创造了那个“巨人的肩膀”。

只是可惜的是,就主角来说,他的人生中还有一些东西难以取舍。能够成功的人,只有那些舍得放弃的人。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其实总的来说不是很喜欢这本书,尽管它很深刻,也很实在,尽管我也不讨厌悲剧,甚至认为悲剧式的结局让美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但是这本书给人的并不是悲剧的美感,而是一种沉重。生活的重担已经够沉重的了,没必要在阅读时加深这种认识,毕竟我们最终要面对的还是实际的生活。并不是说书中极端的境地一定不会实际发生在自己身边,但即便身陷囹圄,我们最需要的应该是一种解决方法,而不是不断加深“现状是无法打破的”这种无力感。所以比起仅仅是这样不情不愿的屈服,更希望能看到的是如何以更乐观的态度在“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无奈中发现乐趣,从无意义中找出意义,甚至逆转的办法。

会思索这些的人,过的生活往往是仁木顺平曾经的那种生活:失去了奋斗目标,还有一点闲暇;而真正过着挖沙生活的人,无休无止的体力活可能根本不允许想那么多。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一种偏见。

个人还是更喜欢伊坂幸太郎的作品,深刻和反思点到为止(所谓“人艰不拆”)。与其思索无法克服的困境搞得自己“习得性无助”,不如听几首曲子,绘一些作品,乘自己的世界还没有变得那么狭窄之前。

  《砂女》读后感(十):挣扎在像鸟儿飞起的自由与躲进窝里的自由之间

日本现代派小说第一人
村上春树:我最喜欢安部,最不喜欢三岛
在日本,安部公房是和大江健三郎及三岛由纪夫鼎足而立的著名作家。大江健三郎曾说,“如果安部公房先生健在,(诺贝尔文学奖)这个殊荣非他莫属,而不会是我。” 而三岛由纪夫也曾说,“安部公房的创造和深刻寓意,对日本现实产生了巨大冲击……充分展示了其文学天才。”
安部公房1924年生于东京,在中国沈阳度过小学和中学时代。1948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医科专业;50年代初即在文坛崭露头角。其处女作《红茧》、《墙》分别获得战后文学奖和芥川文学奖,从而奠定了他在日本当代文学史的地位。其小说和剧本代表作多次荣获国内外大奖,并一再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如果不是突然去世,安部公房应已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曾离该奖非常、非常近。”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主席佩尔•韦斯特伯格说。
村上春树在接受美国作家杰伊•麦金纳尼访问时曾表示,“在日本,我前面一代的三个重要作家,是三岛、安部公房和大江健三郎。他们当中,我必须说,我最喜欢安部,最不喜欢三岛。”
《砂女》:
挣扎在像鸟儿飞起的自由与躲进窝里的自由之间
安部公房常以荒诞无稽的情节曲折地隐喻现世中人的悲剧性命运。1962年创作的《砂女》,把这种存在的无奈和畏惧推向了一个艺术表现的高峰。那徒劳的西西弗斯式的反抗和最终无法逃逸的环境,莫不就是人类生存的终级象征。
《砂女》是让安部公房闻名世界的一部小说,是他创作生涯的一座里程碑。自问世以来,便获得很高评价,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该书曾获日本读卖文学奖,法国最优秀外国小说奖,同名电影曾获戛纳国际电影节特别奖。
主人公,某学校教员仁木顺平,利用休假日外出采集昆虫标本,住宿砂穴民家。穴中只住有一位年轻女人。第二天“他”醒来发现,通往地面的绳梯已被人撤去,始知自己受了欺骗。这处砂的村落由那位把“他”引往砂穴中的“年长者”控制着。虽有粮水烟茶平均按时供给,却无行动自由。“他”几次劝导年轻的女人放弃这种无视自我存在的、为了苟活而终日挖砂不止的活动,却遭到女人坚决而平静的拒绝:不可能。在与女人的肉体生活中,他获得过短暂的快乐,但逃跑的心不死。然而几次行动都惨遭失败。后来在送已有身孕的女人去医院时,“他”得到了通往地上的绳梯,却已无心逃出。
《砂女》凝聚了安部公房之前创作和思考的精华,又为接下来的作品建立了一个关于都市的基本框架和空间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各种类型的都市人不断登场,在寻找自我和他人之间的纽带,还有自己人生的意义。
关于这部作品,安部公房这样解释:“既有希望像鸟儿一样飞起的自由,也有期冀躲在窝里不受任何人打扰的自由。这部作品描写了一个被圈禁在为流沙掩没的海边贫穷村落中的男人,如何摆脱与村里女人挖沙的工作,通过这种与无色无味的沙子的斗争探讨这两种自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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