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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10篇

2018-03-01 21:19: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10篇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一本由[智利] 罗贝托·波拉尼奥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288图书,本书定价:45.00元,页数:2013-4-1,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一):没有标题

  y陈学舜

  这本书看起来有一些费劲。遥远的拉丁美洲那些颓废诗人作家,那些神秘忧伤的夜晚,都让我感觉整个阅读过程像是在经历一场断断续续的杂乱旧梦。作者是智利人,书里的人物也都是一些流亡在拉美各国的智利作家。他们过的那种拼命毁灭自己的生活是我不赞同甚至有些厌恶的,但也可能是我未能理解他们亲历的那段家国历史。不管怎样,做文艺的人很颓废的样子在我看来是很傻X的。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试图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对生活没有半点野心,对工作亦只求努力做好,懒得去争抢。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呢?轻盈自由?与别人不一样?不配合常规生活的节奏?或者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争取?我不知道。想起一段台词:“原来你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不,我是一个看一步走一步的人。”

  我认为这不是颓废,但这样的态度无疑需要和自己内心以及外部世界有更多的冲突,毕竟这个世界从不缺乏想要改变他人想法的人,也不缺乏认知不全的爱。所以这本书中有一些句子场景还是准确的命中了我:

  接着,X的弟弟挂上了电话。B孤独一人了。——《通话》

  有一次,我问他:喜欢哪种女人?这是一个没话找话说的少年提出的愚蠢问题。但是,“毛毛虫”认真对待,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他想了又想。最后说道:安静的女人。后来又补充说:可只有死人才安静啊。过了一会儿,又说:就是死人不安静。——《毛毛虫》

  我怀着伤心又好气的心理去看看那位俄罗斯老人。他则用亲切眼神看看我。我问他:您听从她的劝告了吗?老人回答说:当然,我一向听从尊贵女士的忠告。——《安妮·穆尔平生

  沙漠夜色是什么颜色呢?这是一个愚蠢的修辞问题,里面寄托着我的未来,或许不是未来,而是我忍受心中痛苦能力。——《戈麦斯帕拉西奥》

  快活的想:明天我们就走了,明天我们就回首都墨西哥城去了。这时他们动手打起来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立刻,他想:这话不该说。又想:M要挂电话。他咬紧牙关,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但是,M并没有挂上电话。——《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

  想念一切相信拉美有天堂而死于拉美地狱人们。——《邀舞卡》

  读到这些部分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很奇异的被一只手拨弄开来又迅速合上,让你一瞬间以为看到真相却又什么都没看到。这种朦胧和不可知的感觉真可谓美妙,就像小时候知道隔壁的小姑娘和自己不一样,而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只想要每天捉弄她,想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出现的不一样的表情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推荐这本书。大部分不想一口气读完的书都没有什么好推荐的。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二):执著诗意

  在很多阅读者眼中,小说越来越像一门综合“学科”了。它像一个过度肥胖的人,看上去敦实有力实质上却虚弱至极。这时,读波拉尼奥也许是最适当的。他的短篇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轻灵,纯粹实在,是那种典型文学作品拥有纯真特征。读者可能又找回最初阅读的感觉了——绝对的、真实的感觉,因为这也正是波拉尼奥追求的——对于感觉本身的珍视与忠实

  与那个浑身充满力量的海明威不同,波拉尼奥擅长写生命的弱音。比如《圣西尼》里的作家圣西尼,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流亡异乡,他的作品受到过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人的赞扬,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当记者儿子被独裁者枪杀后埋入了万人坑。他应该是那种才华横溢人生充满悲壮色彩的作家,这种悲壮应该被大书特书,可波拉尼奥不,他写圣西尼通过参加写作比赛捞取奖金,写他如何教会“我”一稿多投,圣西尼给“我”的来信通常是沉闷的,主要内容就是询问各类写作比赛的信息,以此来赚取有限生活费。这样子写一个起码算得上是优秀的作家实在是有贬低的嫌疑,也太寒碜了,不是吗?这种“低气压”让人觉得不是滋味,觉得通常的理解习惯被瓦解了。常读波拉尼奥的人一定会时不时对他在作品中表现出的价值取向摸不着头脑,因为小说主人公遭遇的一切,远远强于他可以对此作出的判断。圣西尼穷,远离祖国,死了儿子,惟一得意的写作也无法使他过得好一些,在波拉尼奥看来这一切都比圣西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在他的笔下知识分子处境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窘迫到他们几乎无法站在任何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去撇开、无视、批判、倾诉、嘶吼些什么。

  当然,这与波拉尼奥本人的经历是有关系的,这个短篇比其他作品更能让我们窥探到作者真实的内心和细微情绪。的确,在当时拉美的政治环境下,流亡的作家们失去了尊严,他们没剩下什么形而上的可以信赖的东西,但这是否就等于作者(或他小说中的主人公)就丢弃了它们呢?这些对创作者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被作者放在了作品的哪个部位上?有人说,优秀的小说从来不是对现实的拙劣模仿,而是在现实之外建立起另一种真实,而在这部集子里所谓的另一种真实也许就是如汁水一般被现实的种种压榨出来的纯正的苦涩吧。这苦涩来自于现实,却比现实更霸道更绝对,这是一种从软弱中表现出来的强势,一种由受虐引发的快感,是站在表象之外的惟一的真相。当一个作家不能让他的文字产生任何实际力量的时候,惟有苦涩、忧郁、受难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从而展现出另一种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即是失败者事业,负能量强大,作者为此付出代价越惨痛,作品就越可能卓尔不凡。

  实际上,波拉尼奥也亲自践行了这一理念,他长期流亡欧洲,在底层工作,接触不入流的作家(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在40岁之前始终只写诗。在波拉尼奥生命的最后10年,小说才成为他主要的写作内容,且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养家糊口的目的。他的长篇巨著《2666》被分成五卷出版,目的是为了在他死后他的孩子们能拿到一笔较为可观的版税,而这是他留给他们的惟一遗产。由此看来,诗歌才是波拉尼奥始终追求的写作,除了不能有物质上的收入,诗歌几乎满足了他对于文学所有的渴望需求。所以即便他最后讽刺性地以小说成名,他的作品也始终难以摆脱诗歌的写作思维和内在精神,也正是诗意,这人类存在最直接最唯美最忧伤的佐证,成就了他的小说。

  相较于长篇,短篇更具有波拉尼奥式的诗风,因为无论是篇幅,叙述语言还是主题,短篇都更接近于诗。首先从结构上说,面对短篇作者特别迷恋片段化的写作,即使有如《安妮·穆尔的生平》《恩里克·马丁》这样较为完整地记叙某人一生的篇目,也大多只是浮光掠影式的抓住一些琐碎细节而非庞大的里程碑似的大事件。加之他笔下的主人公不外乎知识分子迷惘年轻人和流亡者,他似乎从没想过写其他与他本人的身份不太相似的人。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能把这些小说看成是自传体的诗歌,被反复吟咏,声调低回,外部情节渐渐褪去,缓慢现出主人公灰白干冷的内心来。此外,波拉尼奥的语言有一种冷感,用词典雅而谨慎,刻意形成疏离。他总是把第一人称的“我”设置成一个旁观者,从“我”眼中看出去的人,多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去真切,却又缺了温度。这似是作者刻意造出的阻隔,他让主人公更不易被抚摸、理解和关照,显得更孤僻荒唐。语言的节制反而加强了对冷冰冰硬邦邦的情绪的表达,就像水流漫溢开来,看似徐缓,却有着一股深邃的力量。也许,波拉尼奥就是刻意要让读者用心去捂热这些冷飕飕的情绪,把冷极了的我们逼出一股狂热来,因为他知道,惟有这被逼迫出来的狂热,才是真实的感同身受

  撇开结构的庞杂,除却思辨的艰深,作者仅运用大量细节与语言直指人心地勾勒出细密晦涩的情绪,这难道不是诗人最惯常的手段吗?虽然他深谙文字的迂回之术,使之始终在冷与热、内与外、相知与疏离之间徘徊,但写作的终点仍是坚定地归于人类和语言的本真,这份赤子之心最打动人

  来源:文艺报

  作者:陈嫣婧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三):波拉尼奥:他的文学就是他的世界

  这两年,随着《荒野侦探》和《2666》的出版,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小说大热,但是这两本小说的长篇巨幅形式也让很多人觉得有些吃不消。我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是真心喜欢这样的作家,有多少人是为了跟风这种文学的潮流,波拉尼奥的小说一度成为了文学爱好圈子里的接头暗号,所谓暗号其实就是标签意思,拿出来显摆的并不代表你真正感兴趣

  也正是这种火热的劲头让我更加怀疑有多少人真正啃了这两部都将近千页的作品。文学也是有重量的,有时候看着一本大书的畏惧不亚于看到了一场筋疲力尽的搏斗。与文学的搏斗并不都是愉快的,文学史上有很多天书似的作品,机缘巧合之下才被搁置到了文学众神殿,被后来人顶礼膜拜,比如乔伊斯就是专门制造这种神谕文学的。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律,适合被膜拜的作品也许适合敬畏,适合被更加专业研究者过度阐释,但是并不适普通读者的阅读——所谓适合,就是没有职业评论家的吹捧,读者也会自发性地喜欢阅读。幸好波拉尼奥的两部传世之作具备了传世的理由,也具备了普通读者也可以轻松踏入的门槛。这是两部容易为人亲近的作品,唯一令人畏惧的可能初次接触时,拎在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我有个朋友出门远游的时候总是拎着一个《2666》的袋子——这属于文学宣传的一部分,但是从个人意义上说,她无疑践行了波拉尼奥的流亡般的行为艺术,而且用一种波拉尼奥喜欢的方式,或者说她喜欢波拉尼奥的形式。我还有一个朋友,她要我推荐波拉尼奥的作品“哪一本更适合阅读?”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这种文学上的欣赏品味是否会遇到波拉尼奥的阅读障碍。要是前两年,《荒野侦探》和《2666》刚出的时候,我还真有些犹豫不定,现在刚好,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刚刚上市,把这本迷人狂野的集子作为阅读波拉尼奥最好的入门书,是最好不过了。

  说这些好像都是废话,但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确实更适合作了解波拉尼奥的入门小说,一个当然是篇幅短小,十四篇小说有利于阅读的中断与思考想想在阅读《荒野侦探》和《2666》时,思绪的中断可能意味着你失去了阅读的兴趣与线索。按照心理学说法,一个人的注意力持续集中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再多的时间意味着阅读的兴趣变成了煎熬。博尔赫斯曾经说阅读一本伟大的作品就仿佛与一场伟大的阴影搏斗,博尔赫斯举得例子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沉浸在灵魂苦难中,像阴郁的天空一样深邃的作家,而阅读大多数作家的时候并不能带来这种成就感,因为那种搏斗更多的是因为无法忍受。国内有一位作家打破了创作以来的记录,写了一套四千多页的书,还因此获了奖。我对这样的写作充满了敬意,但与此同时总怀疑是不是有人真正读过全套书。这不是怀疑一个作家的创造力,而是怀疑一个普通读者的忍受能力。相反,在阅读波拉尼奥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你不会有这种担忧,十四个短篇,不同的规格,不同的故事,正适合每一个夜晚读两篇,至少这不是地球上最后的一个夜晚,不用担心读不完留有遗憾,你还能有充裕的时间读完这本集子,带着一天幸福心满意足入睡。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更适合了解波拉尼奥还有一个原因,它可以作为波拉尼奥的精神自传来阅读。当然,我们总是说文学是作家最好的自传性说明,但是文学的虚构性横亘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尤其是对一个智利作家而言,某种陌生性还是存在的。作家总喜欢隐遁在作品的后面,对读者察言观色。作家不喜欢抛头露面,一方面是因为作品已经完成了,他不需要在画蛇添足指手画脚,解读权利应该交给读者来完成;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作品自有生命,它的衍生与传播是不受控制的,读者喜欢在小说中倾注自我的情感,融入自己的解读方式,聪明的作家自然不想与读者的再创造发生冲突。但是文学中红有一种类型文学是自传性质的,比如雷蒙德·卡佛总结自己的创作时就说,一点点自传性和大量的想象是最好的方式。我说这本小说集是波拉尼奥精神上的自传也是这个意思,自传当然要求恰如其分的真实,而且一般写自传的人都是功成名就的作家,觉得自己的人生基本可以圆满,担心别人作传达不到自己的完美,纳博科夫就是这种求全责备心理,最终还得自己动手写了《说吧,记忆》。波拉尼奥生前属于那种郁郁不得志的作家,2003年去世前虽然留下了数量众多庞大的作品群,但是能够给他挣得荣誉还是他去世之后。《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收录的作品中的主人公大多数时候叫B,偶尔会有别的名字,但无一例外是一位来自智利的流亡者。波拉尼奥用这种形式丰满了自己生前的经历。他的自传是虚构的文学,是一点点现实的影子加上阳光的折射,光阴的渲染,融入了很多文学意识,霎时间就变得丰满起来。

  如果说波拉尼奥的长篇让人敬畏,这些短篇作品却是十分迷人。波拉尼奥善于写这些失败的文学青年,诗人,流浪者——说他是流亡者有些过誉,他想通过这些作品制造自己的传奇,但他最终明白,他的传奇只能通过写作来完成,而不是通过政治。小说集中最后一篇《邀舞卡》写到了主人公1973年回到智利参加革命,结识了形形色色的革命者,“他们说起死亡来,如同讲述电影故事一样”。随后他被捕入狱,关押了几天后,因为偶遇到两个同学警察才摆脱了困境。“1974年1月我离开了智利,再也没有回国”。这是波拉尼奥对革命幻想的破灭,也是诗人浪漫梦想的终结。

  波拉尼奥以流亡者的角度写了很多文学上的流亡者,大部分都是虚构的,除了他自己,换句话说,他以虚构文学史的方式创作了文学史上最有魅力的角色,比如小说集中开篇《圣西尼》中提到的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流亡小说家圣西尼,流亡期间只能通过不断地参加各种文学竞赛的奖金维持生活;《亨利·西蒙·勒普兰斯》中失败的作家,“他已到中年,独身,已经习惯了挫折。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讲究淡泊。带着骄傲和挑战的意味阅读司汤达的作品”。《恩里克·马丁》中诗人,“打算用他的方式吞下全世界”,他愿意成为一个诗人,最终却只能以一种被人同情的方式带上文坛圣人的桂冠,“只有青年诗人和老妓女才会赏识”。《一件文学奇事》中,终于迎来了波拉尼奥自己,也是小说中的B,“没名气,没钱,他的诗作发表在少数人看的杂志上”。他嘲弄一位功成名就的作家,以一种见不得人的方式,把作家写到了小说中——这其实正是波拉尼奥的小说最大的特色,他用文学指涉的方式成就了自己的文学,在文学中虚构了文学,在存在中虚构了存在,而且煞有介事,与其说波拉尼奥写的是虚构的小说,不如说他书写了一部流亡者的虚构文学史。

  很多评论者把波拉尼奥的小说看作是后现代小说,我却觉得就是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波拉尼奥的小说也不是后现代主义的风格,他不玩弄技巧,不卖弄学识,不构建圈套,不故作深奥,不挑战读者,不设置隐喻,他的小说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小说只是文学。很多作家写作为了生活,某种意义上波拉尼奥就是这样的作家,他去世前的几年里疯狂地写作,只想在这个虚妄的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影子,但是当我们阅读他的作品时才发现,他的生活就是文学本身,他已经不证自明了文学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思郁

  2013-5-26书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智利】罗贝托·波拉尼奥著,赵德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3月第一版,定价:45.00元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四):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天而异。智利诗人波拉尼奥曾经论及过类似问题,他的一个有趣的观点认为:星星在天上发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有的还活.表面上无人的大楼,就是说,你以为大楼里面没人,你之所以这样认为,因为没听见任何动静,但实际上,并非无人;即使听觉和视觉告诉你无人,你知道也并非如此。于是,焦虑,恐惧,不是由于你认为的原因产生的,就是说,不是由于你呆在空楼里,不是由于你真的被关在、禁闭在空楼里,而是由于你知道,内心深处就知道没有空楼,所谓的破烂空楼里总有人躲避我们的视线不闹出动静来,而是我们并不孤单,就是我们独处的时候,也并不孤单。.缓慢地离开读者的风景 云也退 有一句撺掇年轻人出去闯世界的励志俗话,叫做“身体或是心灵,总有一样东西要在路上”,看起来更像一则有关器官移植的公益广告的广告语,它勾起了我对《2666》的作者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想念,2003年,这位智利作家死于肝脏衰竭,很不幸,他差一步就能轮上做肝移植手术了。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五):波拉尼奥,不温顺的文学宠物

  波拉尼奥,不温顺的文学宠物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收录的小说,并不是每篇都那么好。波拉尼奥对文学事业的耿耿于怀,让他是不是就想夹点私货,很多时候,这些内容会让波拉尼奥的写作显得过分聪明。而这种过分的聪明即使没有伤害叙述的推进,也至少降低了小说的经典性,因为过于专业化、圈子化。也许波拉尼奥从没想过经典性问题,就是乐意这么写,不写不痛快。从这一角度上看,所有的苛求又都失效了。

  整体上看,《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本非常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而其中最出色的篇目,正是对文学问题着墨较少的《安妮•穆尔的生平》、《“小眼”席尔瓦》和《戈麦斯帕拉西奥》;第二梯队是《恩里克•马丁》、《毛毛虫》和《在法国和比利时闲逛》;存在主义色彩浓重的《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基本上可看做《局外人》的超级仿作,只是题目太好、太有感性概括力了。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不仅标清了这本集子的整体情绪和氛围,也道出了波拉尼奥对世界的基本理解。世上已无力发生新事,一无可为的人,只剩下各种后遗症。在波拉尼奥的眼中,现在的世界是剩下的世界,生长力、可能性已经消失,到处都是意义和价值的废墟。这一思想在《2666》中有相当明确的呈现。而波拉尼奥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角色,“我梦想我是一个年迈多病的侦探,去寻找那些已经迷失了很久的人们。”这句话非常文艺腔,而所有文艺腔的恶果都是把价值取向问题变成趣味问题,把AK47兑换成毛绒玩具。

  我愿意做一个比较过度的阐释。也许波拉尼奥要说的是,他总是晚一步赶到现场。现场过期了,当事人已经走了,但地上还留着干血味儿。他的追踪注定是无结果的,已经发生过太多事情的大地总是在拒绝他,否定他。而波拉尼奥已经上瘾,他贪图的正是地老天荒病少年的凄凉感觉,一次又一次把鼻子凑在模糊的血迹上。而所谓的“老迈”,未必是说年龄,而是灵魂的疲劳。在再也没有任何事件愿意、并能够接纳他的时刻,老侦探“看向镜中,认出了罗贝托•波拉尼奥”,孤单而可笑,执拗而脆弱,既不可凌犯又不堪一击。他明知道整个世界早已沦为一部喜剧,却坚持要伸张悲剧的权利,这是堂吉诃德精神在“后1968”时代的典型症状。

  以上说的问题太大了。我也想从“流亡”说起,而此流亡非彼流亡。我们国家不也诞生了一批流亡作家吗?如果我们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波拉尼奥这一代智利流亡分子的境遇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从社会主义国家走出的流亡者是比较容易获得庇护的。因为整个西方的社会理想和价值取向基本上达成了反社会主义的共识,从敌人那里叛逃,就意味着对自己的投靠,当然要欢迎。所以,尽管很多的流亡者在国外的生活存在种种不适、甚至是痛苦,但总体上是带着政治与道德光环的。至少,他们不那么容易产生虚无感。

  而波拉尼奥们则相反,他们拥护和保卫的阿连德政权,即使不是纯粹地社会主义,其社会主义色彩极强也是不容否认的。而干翻阿连德的皮诺切特政权奉行的却是“新自由主义独裁”,奉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大佬弗里德曼为国师。补充一点,当时是1970年代,正是新自由主义强势上升、左翼力量迅速消沉的时候。流亡欧洲的智利知识分子面临着越来越深的绝望,他们逐渐感到自己的失败并不是暂时的,甚至不是长期的,而很可能是永久性的。而他们选择流亡的西方国家,也不容易完全放心地接纳他们。

  在《荒野侦探》中,波拉尼奥描写了很多智利诗人在欧洲的生活。他们失去了价值的怙恃,也失去了祖国,在欧洲四处流窜,靠打各种各样的短工、小偷小摸生活。这和中国、苏联跑出去的知识分子能一样吗?而与此同时,当时最重要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和苏联的情形(中国不从智利新政权下撤馆,造成的影响挺戏剧的),也是他们不能完全接受的,不过确实有很多人跑到了东德和苏联。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着他们接受自己的失败。波拉尼奥说《荒野侦探》是写给“失败一代的情书”,恐怕很多人根本就没弄明白“失败一代”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过《2666》的朋友一定记得其中一个荒唐的场景:高喊着“供求+魔力”的叶利钦从火山口(或大粪堆上)巍巍峨峨地站了起来。很不幸,没能壮烈牺牲的波拉尼奥只能看着苏联这个并不尽如人意的图腾被撕得粉碎。而此时的波拉尼奥对年轻时捍卫的价值是否还抱持信任,已经很难说了。因此,波拉尼奥在这一部分处理得滑稽而模棱两可,取得了奇怪的喜剧效果,而他心里的苦,已经被精心地掩埋起来。一切都他妈的不可理喻了,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一切柔软的都变成胆结石了。

  我一直纳闷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愿提波拉尼奥作品中的这一重精神背景呢?我相信很多人对此都是有了解的,他们不说,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政治正确的pose受到威胁,中国的“恐左症”太严重,把很多人都弄得神经过敏了。因此,他们最愿意谈的内容变成了暧昧的流亡、暧昧的放荡、暧昧的文学谱系,还有暧昧的理想主义。真想爱你妹。

  下面谈谈文学。单看波拉尼奥的文学创作经历就挺戏剧性的,早年写诗,最后玩命地写小说,小说里还老谈诗歌。这很能满足猎奇狂。而波拉尼奥作品中直接谈文学的地方很多,又满足了很多技术派。而“自我放逐”、“流浪”、“性混乱”这样既催泪又催情的时髦主题也很容易提炼,满足的人就更多了。波拉尼奥就这样,和凯鲁亚克、杜拉斯、博尔赫斯、昆德拉一样,开始变成文学宠物。说得多一点,还有什么东西不可以不可以被宠物化的呢?看看微博上的大V们,有多少不是在争做“道德宠物”和“路线宠物”的?这事儿太有诱惑力了,我也想当呢。(对不起,又跑题了)

  波拉尼奥当然很会表现自己的趣味,文学家没趣味还不如去死。但是波拉尼奥对趣味化、宠物化的调侃却被很多人忽略了。看看《“小眼”席尔瓦》中他怎么说的:“第一件事是典型的都市生活报道,是一种玛格丽特•杜拉斯与赫尔曼•黑塞的混合物。我和‘小眼’都笑了。她说,就有这种喜欢在《印度之歌》与《悉达多》之间看印度的人。”中枪的中国人不知道有多少,有时候,波拉尼奥太歹毒了。伟大的黑塞也是可以被宠物化的,值得为他哭一场。

  我喜欢《“小眼”席尔瓦》可不仅仅因为这个。这篇小说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波拉尼奥竟然在一个同性恋者的故事里毫不费力地注入了那么厚重的内容。流亡分子的绝望、东西方的隔阂、神性的崩溃、对现代文明的批判、现代人的救赎(伪救赎),这么多的大主题都裹在20页32开纸里,裹得服服帖帖。

  要说技巧,可以看看《戈麦斯帕拉西奥》。一男一女,一辆车,啥事儿都没干,就开车看风景,却把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各自难以启齿的念头写得层层叠叠。不过还不止这些。“沙漠里的夜色是什么颜色呢?这是一个愚蠢的修辞问题。”波拉尼奥真能玩自己。“我周围的土地、公路两侧的山丘,已经是深黄色,我从未见过的深黄。仿佛那亮色(不是亮光,而是颜色)满载着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但有可能是永恒的什么。”只需一眼,波拉尼奥就把人拉到他饱满的情绪当中。当年觉得罗伯-格里耶的《嫉妒》很牛逼,看了这篇才觉得罗伯-格里耶搞得太复杂了。当然,波拉尼奥有选择各种技巧的自由,罗伯-格里耶实验的动机较强,出发点有区别。

  《安妮•穆尔的生平》最长,也最好。用相似情节的堆叠制造密集感,以物理量的增加实现情绪强度,这招是波拉尼奥的独创。《2666》的第四部分也是这么写的,这是他先锋性的重要面向。先锋总是看起来很粗鲁,你会适应的。但这招绝对是高风险动作,请勿模仿。

  一偏之论,挨砸自负医疗费。请板砖。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六):诗性的心

  马雅可夫斯基在《穿裤子的云》中写到“你为什么叫我诗人?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一个哭泣的孩子。”虽然我是一个不太会读诗的人,但是却一直非常喜欢这首诗作,它纤柔、敏感、细腻又华美,它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诗人灵魂的男人的心灵独白。而以长篇巨著《2666》享誉文坛的拉美作家波拉尼奥本质上也是个诗人,或者不如说作者本人其实未尝不希望如聂鲁达般以诗人的身份留下盛名。所以虽然他创作小说,却在小说里满布下诗人的眼,特别是在这本短篇小说集《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他于无味的叙述中植下绝望的氛围,他把诗歌的形式转化为小说的情绪,用疏离、孤独、无助的人群和破碎、流亡与失败的人生共同搭建成整部作品集的基调。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国内引进出版的第三部波拉尼奥的中文版作品,但是这些短篇作品的创作却要早于《荒野侦探》、《2666》,就像马尔克斯的《枯枝败叶》、《没人给他写信的上校》之于《百年孤独》一样,《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亦是充满素材与雏形的味道。对于一些文学大家,我们有时会遭遇逆向阅读,显然《2666》对于任何一位读者来说,都会是一场艰苦的阅读之旅,当然,在这种破解与重塑的过程中也充满着阅读乐趣,不过以独立的文本来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真的要轻盈很多,它们有几乎共同的主题——文学界的流亡与理想的绝望,它们也都有着几乎明晰的故事——半自传味道的经历,于是并不存在阅读的障碍。而它的另一重味道是痕迹性,某些片断与人物完全可以与《荒野侦探》、《2666》进行互照,所以这部短篇小说集既是一种邀约,也是一种解构,只有透过文本的表象走进波拉尼奥才能读懂所有隐匿的情感。

  其实波拉尼奥自身的经历本就颇具传奇性,他出生于智利,有过政治信仰,闹过革命,遭遇过拘捕,进行过自我放逐;他热爱文学,却又不屑文学界的大师们,“从他的话里,我隐约看到一种幼稚的自负,从那以后我不断地在大部分作家身上都能感到这种毛病。”(邀舞卡)他前半生为理想写诗,后半生为生计写小说,正因为他清晰的知道他和他笔下的诗人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和又孤独的人面临死亡。一群形象,都是受伤的。”而最终“那些形象像落日一样逐渐淡出,剩下的只有伤痕。”(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所以在这部收录了14篇作品的小说集中,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沾染了文学的雾气,落魄与流亡、文人的相轻、文学理想的幻灭成为始终的主题,无论是依然挣扎在文学圈的二流诗人还是不得不改弦易辙的边缘人物,最终不是消失就是死亡了,许多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为读者留下无尽的虚无。

  我总是在这些故事中读到兜兜转转的人生,而这些人生的属性必然也是属于作者本人的。波拉尼奥是拉美文学大爆炸后的作家,所以他的作品中充斥着大量拉美文学圈的人物,其中也不乏隐喻,可是他的视角却完全不同于马尔克斯、略萨那批作家之于自我及同僚的展示,在波拉尼奥身上总是有一种直达骨髓的孤独与荒凉,是文学的悲观,也是理想的悲情,或许这也正是来自于他纠结一生的诗人的心性——“我不是一个诗人:我知道,要想被人叫做诗人,应当过完全另一种生活!”

  平媒用稿,转载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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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裤子的云》/马雅柯夫斯基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不是诗人

  我不过是个哭泣的孩子,你看

  我只有撒向沉默的眼泪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的忧愁便是众人不幸的忧愁

  我曾有过微不足道的欢乐

  如此微不足道

  如果把它们告诉你

  我会羞愧得脸红

  今天我想到了死亡

  我想去死,只是因为我疲倦了

  只是因为大教堂的玻璃窗上

  天使们的画像让我出于爱和悲而颤抖

  只是因为,而今我温顺得象一面镜子

  象一面不幸而忧伤的镜子

  你看,我并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想去寻死的忧愁的孩子

  你不要因为我的忧愁而惊奇

  你也不要问我

  我只会对你说些如此徒劳无益的话

  如此徒劳无益

  以至于我真的就象

  快要死去一样大哭一场

  我的眼泪

  就象你祈祷时的念珠一样忧伤

  可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只是一个温顺,沉思默想的孩子

  我爱每一样东西的普普通通的生命

  我看见激情渐渐地消逝

  为了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东西

  可你耻笑我,你不理解我

  我想,我是个病人

  我确确实实是个病人

  我每天都会死去一点

  我可以看到

  就象那些东西

  我不是一个诗人

  我知道,要想被人叫做诗人

  应当过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生活

  天空 在烟雾中

  被遗忘的蓝色的天空

  仿佛衣衫褴褛的逃亡者般的乌云

  我都把它们拿来渲染这最后的爱情

  这爱情鲜艳夺目

  就象痨病患者脸上的红晕

  你们的思想

  幻灭在揉得软绵绵的脑海中,

  如同躺在油污睡椅上的肥胖的仆从。

  我将戏弄它,使它撞击我血淋淋的心脏的碎片,

  莽撞而又辛辣的我,将要尽情地把它戏弄。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茎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我奇伟英俊,

  我才二十二岁。

  粗鲁的人在定音鼓上敲打爱情

  温情的人

  演奏爱情用小提琴

  你们都不能像我一样把自己翻过来,

  使我整个身体变成两片嘴唇!

  来见识见识我吧——

  来自客厅的穿洋纱衣裳的

  天使队伍中端庄有礼的贵妇人

  像女厨师翻动着烹调手册的书页,

  你安详地翻动着你的嘴唇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由于肉欲而发狂的人,

  变换着自己的情调,像天空时晴时阴,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我不信,会有一个花草芳菲的尼斯!

  我又要来歌颂

  像医院似的让人睡坏的男人,

  像格言似的被人用滥的女人。

  选自《马雅可夫斯基诗选》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七):最后一个夜晚属于地球

  在一个街上笼罩着薄雾的夜里,你坐在一个空荡昏暗但灯光柔暖的酒吧或者咖啡馆里听桌子对面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讲故事。你的这位朋友游荡四方,阅历甚广,他讲起故事来语速不紧不慢,嗓音略微沙哑但声音十分柔和,不难看出,这位朋友年龄已是中年,经历过一些大起大落,所以也没有什么故事会让他激动到改变语速和语调的地步(最多也就让你隔着桌子看到他眼镜片后面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你发现自己沉浸到他的故事当中,http://www.ningborlw.com/wtyc/2013/0702/126.html因为这些故事经常会很精彩,也因为他讲故事的语调让你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知不觉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当黎明临近的时候,你的朋友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角,你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八):【深港书评 (3)】地球上最后的波拉尼奥:专访译者赵德明

  晶报:从《荒野侦探》到《2666》,不少读者都说波拉尼奥难读。您认为,波拉尼奥作品的阅读障碍是什么?该怎么克服这种阅读障碍?

  赵德明:我翻译波拉尼奥作品,已出版的有《2666》、《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已经翻译完成,准备出版的有《护身符》、《美洲纳粹文学》和《回归》,再加上读过的《荒野侦探》,波拉尼奥的作品我总共读过有六部了。对这六部作品,我用的阅读方法是“笔读”,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把它们从字面到字意都弄明白了,再去了解作家当时的状态以及写作的时代背景。当然了,我是个特例,不能要求每一个读者都象我一样既懂西班牙文,还要有耐心。

  虽然我读的非常非常慢,但越读我越能了解波拉尼奥和他的作品,越读我越清楚他是如何做写作的前期准备,那是一个极大极漫长的工程,可以说波拉尼奥之前积累了整整一池水,而他在写作时只舀了一瓢而已。举一个例子,比如《2666》里的那位德国作家阿琴波尔迪,曾经闹出了一个笑话,由于波拉尼奥把这位德国作家写得活灵活现,而且用这个人物连接了德国现当代文学史,德国文学界真的有不少人信以为真,到处去查阿琴波尔迪的资料,最后才知道他原来是波拉尼奥虚构的人物。我们除了要佩服波拉尼奥塑造人物的艺术成就,更要敬佩他对德国乃至欧洲文学史的了解。所以我觉得波拉尼奥的作品的主要阅读对象,应该是了解一定欧美文化历史背景的读者,不了解他作品中的背景和典故,是很难读下去的。

  晶报:能否介绍一下您新翻译的《护身符》、《美洲纳粹文学》和《回归》这三本波拉尼奥的作品?

  赵德明:我刚刚结束了短篇小说集《回归》的翻译工作,目前在做二读,可以说,这本书比之前我读过的波拉尼奥作品都打动我,包括《2666》和《荒野侦探》。这是为什么呢?主要是我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他在写《2666》和《荒野侦探》前,确切地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已经把这两本大部头里的一些故事写成了短篇小说。换句话说,其实波拉尼奥短篇小说集里的精彩故事,在《2666》里比比皆是,但为什么有些人在读《2666》时不容易发现或者干脆忽略了呢?我想主要是因为那本大书里有太多历史典故难懂,这些阅读障碍让那些精彩的故事反倒成了碎片,而短篇因为篇幅不大,波拉尼奥写的也更直接精炼,所以更好懂。对了,补充你刚才的问题,我认为读波拉尼奥的短篇,能更好地了解他的长篇。

  晶报:在阅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部短篇小说集时,我就觉得波拉尼奥的短篇写得非常简练和精确,虽是惜字如金,但故事非常流畅,相比起来,他的长篇则显得粗糙和散漫。

  赵德明: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如果接下来再看《回归》,我相信你的这种感觉会更强烈。在我看来,波拉尼奥完全可以称之为短篇小说的大师,甚至可以媲美契诃夫。事实上,你这个问题我在翻译《2666》的时候也在一一打开,我很想跟你分享自己的心得,那就是——《2666》是一本几乎完成但终究没有完成的作品。当然,原因我们都知道,那就是波拉尼奥猝然辞世。他在生前曾经嘱咐过自己的文学代理人和家人,(由五个独立又彼此呼应的故事组成的)《2666》要以五本书出版,也就是五个中篇独立成书,而且每本都要再进行细加工。但在波拉尼奥去世后,他的文学代理人和他的家人经过商量,违背了波拉尼奥的初衷,将《2666》的五个中篇以一本书的方式整体出版。我觉得波拉尼奥的文学代理人可能是出于好意,他也可能真的理解了波拉尼奥在五个故事中暗含的统一寓意,但这个作法不仅破坏了波拉尼奥原本五个独立中篇成书的艺术结构,也造成了广大读者的阅读压力,毕竟普通读者与那位文学代理人的领会能力、思考水平以及对波拉尼奥作品的熟悉程度都是相去甚远的。

  此外,波拉尼奥在这本书的创作中也运用了各种叙事的笔法,这其中不仅有大多数人习惯的写实、写细节、写故事,还有大量留白,而这种笔法是一些读者不熟悉甚至不习惯的。我们知道,在上世纪80年代前,拉美文坛流行追求梦幻式、独白式的写法,而波拉尼奥这一代拉美作家对于这种写法很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种写法是通过种种写作上的花样来取悦读者,所以他们提出了“再写实”、“新写实”的主张,而阿根廷大作家科塔萨尔在写实中采用大量留白,把想象的巨大空间留给读者的写法则深深影响了波拉尼奥们,他们信奉科塔萨尔的名言“读者不参与的小说,不是真正的小说”。因此,我们在读波拉尼奥的长篇小说时,如果不积极调动自己的艺术联想能力,不主动去填波拉尼奥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空白,确实会觉得整部书非常破碎和跳跃,同时也无法领会波拉尼奥留白的艺术效果。

  晶报:很想请您解读一下波拉尼奥在《2666》五个故事中暗含的寓意,或者说这五个故事深层次的联系是什么?

  赵德明:这个深层次联系,就是对于人类演化到今天,在物质上、科技上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人性中的邪恶和贪婪却丝毫没有减少和改变,而且还变本加厉,波拉尼奥对此有着刻骨铭心的痛。他的这种痛并不是模模糊糊的个人感觉,而是出于他真实的人生经历,他一生辗转智利、墨西哥、苏俄、德国、西班牙等国,军事政变、镇压社运,种种亲身感受以及所见所闻,都让他对人性之恶有切肤之痛。

  波拉尼奥的作品中,不止是《2666》,在我最新翻译的《护身符》以及《回归》中的好几个短篇,我们都能读出他经历到的种种恐怖与难过,对于人类以种种高尚的名义,行欺骗、残忍、杀戮、贪婪之实,他是厌恶至极的,并且也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与批判。而且,我认为在波拉尼奥眼中,人性恶是不分阶级的,在他的笔下,在下层社会的无产者当中,同样也充斥着各种人性的邪恶与腐败。再回到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觉得今天很多人奉为时尚和主流的价值观,与波拉尼奥在作品中对真善美的追求实际上是相去甚远的,如果你是带着一种麻木的,浮躁的,搞笑的,追求玩乐的心态,如果你对假恶丑不是深恶痛绝,反而觉得没有所谓,甚至乐得效仿,那么你肯定读不进去《2666》以及其它波拉尼奥的作品。

  晶报:阅读波拉尼奥的作品,会发现他小说的主人公都是被边缘化的知识分子,包括流亡的作家、失踪的诗人……而故事展开也通常围绕着他们的文学创作,以及波拉尼奥本人对种种文坛流派、现象的态度展开。譬如在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本短篇小说集时,我常会觉得也是在读一本文学评论集。

  赵德明:你的这种感觉很对。事实上,波拉尼奥在墨西哥的时候,除了文学创作,他还得打工,用以维持生计,这就有了一种古典浪漫诗人的尴尬,那就是物质生存低下,精神追求高尚。就在这个阶段,波拉尼奥提出并在创作中践行了自己著名的“在下现实主义”主张,也就是以在下(层)的身份,通过文学作品议论人生,议论社会,议论文坛,抨击文坛主流和那些遮蔽青年一代进步的所谓文学名家、大腕。譬如,他称墨西哥大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斯为“文坛军阀”,而对聂鲁达、马尔克斯这样的文坛巨星也是猛烈抨击。事实上,当时波拉尼奥那一代拉美作家大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认为那几位文坛巨擎就象参天大树一样,不仅挡住了他们的前路,甚至挡住了他们的阳光。当然,波拉尼奥们这样的想法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同样,在当时的拉美文坛也的确存在着少数几位大师为主流,而同样才华横溢的青年一代被边缘化的情况。

  晶报:在波拉尼奥的作品中,我们读出了他对人类的失望,您认为,波拉尼奥在去世前有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

  赵德明:从他作品中的沉重、压抑、痛苦来看,我认为他是绝望的,如果说对他而言还有一点亮色的话,那就是爱了。波拉尼奥的爱包括了他对妻子、女儿的亲人之爱,也有他对文学之爱。当然,在他的小说里,我们也能读出他对真诚的爱的描写,比如在《2666》中,阿琴波尔迪爱上了一位得肺病的姑娘,又比如在短篇小说集《回归》中有这样一篇,讲的是一位拍色情片的女演员的爱情故事,这些爱都写的非常纯,非常美,有可能在一些世故、庸俗的人看来,也非常的不合逻辑,不可思议。我觉得波拉尼奥是想让我们思索一下,我们作为人类,除了动物性之外,能不能再多一份人性,在今天所谓灵魂、所谓道德被贬斥到可有可无的地步,被一些人视作一文不值的时候,我们作为人类是不是能多一点人性,多一点爱,这些力量或许可以让我们不再绝望。

  赵德明

  1939年出生,北京大学西语系西班牙语教授,博导,他是最早把秘鲁、西班牙双重国籍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作品译成中文介绍给中文读者的国内西班牙语文学研究者。另译有罗贝托·波拉尼奥、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聂鲁达、奥克塔维奥·帕斯和路易斯·豪尔赫·博尔赫斯等许多作家的作品。

  来源:晶报深港书评

  作者:晶报记者 刘忆斯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九):流亡者们汇成的地球

  1、这些短篇长短适合,每天花10分钟看一篇,半个月就读完了,我就是这么读的。

  2、语言平实简朴,就像日常聊天说故事,读起来更真实。

  3、每一句话读起来都和主题无关,但却和生活本身相关,这是波拉尼奥的语言特点。

  4、作者本身经历丰富,大部分估计都是作者亲身或者相关,波拉尼奥早年就是这样那样的流浪者或流亡者。

  5、小说总是在随意行走中走入岔路,而当你觉得这条路将变成另一主线且异常精彩时,故事又回归原路继续走岔路了。

  6、文字混合了多种写作文体,作者是各种写法信手拿来。

  7、信息量大,少哪一句好像都无所谓,但少哪一句都丢失很多。

  8、都是讲一个个有意味的人(大部分是远离家乡的人),而每个故事也不想说明什么,只是陈述一种种生活。

  9、他脑海里还有许多这种混杂的故事。

  10、这个题目就迷倒了一大片人,而在波拉尼奥那里这个地球就是这一个个流亡者汇成的地球。

  11、他们大多数都有梦,大部分有文学诗歌梦,但游离于生活外。

  12、所以大部分人给予的感觉是苦闷的忧伤的。

  13、我们不会停止阅读,即使每本书总有读完的时候,如同我们不会停止生活,即使死亡必然来临。

  14、邀舞卡的格式模板我以前也用过,喜欢。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读后感(十):苦痛命运造就强大的共情能力

  说起这本书,和它结缘是在南京的大众书局。读书时,我时常待那里的会员室,心无旁骛地和书一起度过十分闲暇的时光。大众书局最让我着迷的展位是外国文学,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以及凤凰出版集团下的外国文学新书,都会第一时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本《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一出版,我就第一时间看到了它。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在每次经过时都会被吸引。最先迷恋的是封面和开本,接着是这本书的名字,还有与之而在的内容。

  至今我也在思索,为什么像我这种超级头热的消费者,没有将这本书收进囊中?我想应该是当时比较醉心于古典文学,所以即使心动,最终也克制住了。不过现在想来,以我当时的人生阅历来看这本书,多半不能达到如今的心灵契合度。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有机缘。

  我重新读它的时候,竟已和这本书的责编共处一室,想想当时懵懂的我,会想到人生竟有这么多的巧合吗?就如这本书中,大多是主角的B,它的人生不就是被那无可预知的命运之流所左右吗?

  这是一部短篇小说集,主人公大多是B,但身份有异,却有着共性的地方,即是由智利流亡西班牙、法国、美国等地的诗人或作家。可想而知,落寞、孤独,政治上的被迫害,写作生涯的郁郁不得志。书里的讲述很有技巧,将这一群体,以一种旁于事外的所感所想,来侧面传达他们的共同苦痛和命运。我想这是一种共情的表达。之所以对波拉尼奥这本小说这样喜爱,大多是因为这种因为自身的经历所具有的某种情感,或悲伤或怜悯或感同身受,从而对类似经历的人的相似悲伤或痛苦,能以超于常人的情感去理解,去在意。在这一点上,波拉尼奥以他独特的写作方式,向读者表现出来。

  这里的人物除了像B这类有共同相似点的很多B外,还有在感情世界里极其坎坷的女人、逃学自学而与呆望蓝天的树下沉思者发展友谊的我、对印度献祭的男孩无限怜悯的摄影师,此外还有以不断参与文学评选活动以此谋生的落魄作家。他们在智利政治动荡不安的时期,经历了悲伤和不幸,不断的流亡,不断地生发一些故事。这些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情感特点,比如对弱者苦难的悲痛,对淹没人世的诗人的感伤,对同行抱有嫉妒和攻击的排斥、最终发现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与自己一样需要被关心的同胞,执拗于文学言论而精神反常最终抑郁、消失甚至自杀。这本书积满了民族历史缩影的苦难者的故事。

  当然,这里面的生活,如逃学读书、智利当时的色情暴力电影、出入酒吧与妓女同床共眠已为流亡生活一部分、对作家、诗人还有音乐家娓娓道来的文学积淀、从智利到西班牙到法国到美国等辗转地区的熟悉程度,乃至左派的政治立场、诗人间的不定期聚会、军警对女性乃至诗人的迫害、对同行的嫉妒,都与波拉尼奥本人的经历和生活极为贴近,可以说是一部有关他的缩影集。

  他的描写很精练,耐读又有留白,很值得回味。对人、事、物、心理思索过程有非常深入的观察与分析。桌面上的花瓶的影子所拉长的位置,平日里的生活场景,无微不至,但又非意识流般的冗长,凝练到当你刚意识到如此地熟悉,他竟也写完了。

  让我的思绪幽幽地转到了《花样年华》那里去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经朋友介绍在画廊聊以度日的病人和一个爱音乐、爱诗歌却有着乏味丈夫的女人的故事。他们共处一室,彻夜地谈诗歌、音乐和对家庭的感受,但却未越雷池半步。这种有似慢吞吞的酝酿发酵,是一段感情绽放前最可怀念的事。含蓄而隐忍的感情,像极了王家卫的风格。

  这本书在某一时段里,几乎成为我的精神食粮,忙的时候会期待读它,一空闲下来,就忍不住津津有味地读起来。这是一件难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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