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7岁这一年（4）
1
她叫娜娜，至于姓什么我就不说了。就像很多个小镇女孩都叫娜娜，李娜，周娜，张娜，赵娜。
那时她刚写出几篇阅读量高的文章，业余在一家舞蹈工作室兼职教练，还在做一个电台的主播，订阅量有几万。
“哎，不是说北京钱好挣嘛。也不知道都让谁挣走了。”
我还在出版公司工作，每月拿着小几千的预算做营销，于是问娜娜能不能在他们电台上给推荐几篇书中的稿子。娜娜说好，于是我按照媒体车马费付她，每篇300~500不等。
有时候做新书发布会也会邀请她来，小作者她常常就不来了，“亲爱的，今天不过去了哈，回头把稿子发给我。”
但碰上大作者她还是很愿意亲自跑一趟，2017年的元旦我们做了杨澜的新书发布会，娜娜来了之后坐在第一排，拍完照片发了朋友圈，照片里有她跟杨澜的合影。
为了感谢娜娜，我私下请她吃饭，我们来自同一个省份，又同是小镇女孩。
“哎，七天，你知道淘宝有哪些店卖得包质感比较好吗？就是那种1000以内，看起来能像几千块的。”
“我还真的不清楚呢，我买的最好的包就是小CK的，还是上次跟一个女神作者约饭才买的。”
“哦。其实我也不是买不起了。就是觉得没必要花一两万买包，还是实用最重要。”她说着话，眼睛里带着欲望，只是不肯承认。
想到这儿，我突然去翻了下她的朋友圈，最新的自拍是背着香奈儿的2.55，再往上一条出镜的是LV的达芙妮链条包。
再往上，我甚至连品牌都叫不全，只知道是贵的。
她现在不叫娜娜了，叫Alice。
我想到的是爱丽丝梦游奇幻仙境，但她不是跌入了兔子洞，而是赤手空拳，打造出来自己的兔子洞。
16年的时候我还在出版公司浑浑噩噩度日，晚上下班了写200块钱的民谣稿子。娜娜有天发信息说她从电台离职了。
“我要离开北京。”
“去哪里？”
“厦门。”
后来我才知道，她跟另一个知名公号合作，公号给她的个人平台导流，花了一年时间，她的电台和公号从10w做到100w。
那个公号不想拉帮结派，远离北上广，偏居一隅，她谈定了，知道自己能获得什么，毅然前往。
北京于她，当时不过是相互吐槽的小姐妹和车马费给到三五百，绝不超过1000的合作方。
2
大概是半年后我再点开她的公众号，天，关注人数超过1000。我朋友圈里才4000人。
她刚好赶上了16到17年公号的最后一波红利，凭着大号导流和自己特色独有的深夜知心姐姐的声音，再加上从100多斤瘦到90斤的励志女神形象。
说远了。
我想她更像成为Alice，而不是只做娜娜。
朋友圈里她发的照片，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我有钱。”刻意的云淡风轻，鲜明的苦尽甘来。
我是羡慕的，当然也嫉妒。
最新的vlog里，她跟男朋友刚把北京昌平区的一个loft装修好，刚入住进去，在视频里从大门介绍到卧室再转到卫生间。
10分钟的视频里一边说自己的奋斗史，一边招呼粉丝们私信她加入粉丝群。
成为百万粉丝博主后，Alice仿佛一下子开了窍。
她从厦门回来北京。住的不再是北五环上合租的三居室，直接住到了百子湾那边8000起步的公寓。
要先会挣钱的第一步必须会花钱。
在她的朋友圈里越来越多名媛风的姐妹，大家一起喝精致的下午茶，然后拍照，修图。喝咖啡约会不是要紧事，修图才是。咖啡馆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她们拍照的背景。
一起去国外旅行度假，在土耳其的气球上，京都的鸭川前，奈良小鹿旁，越南富国岛的海滩上，一起拍照。
有一次在另一个女博主的朋友圈看到同一张照片，不，不是完全一样的同一张。
一张里Alice瘦一些，另一张里那位博主瘦一些。
后来我才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度假，而是一个女性电商社群的集体活动。
她们包机去泰国旅行，然后以创始人邀请加盟赚钱的形式发在朋友圈。
不是那种赤裸裸的拉人头，而是用度假+精致的身材+自律的生活包装出来一种人生赢家的感觉。
然后再邀请你入群做代理。
三级代理需要买5000块的商品，二级代理需要买5w块的商品，但只要一次能买30w，可以直接变成一级代理。
那时我还在靠码字挣钱，每个文章也不过数十个粉丝评论，但Alice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内容变现这件事，最有价值的并不是内容，而是阅读你内容的读者。
这几年，看着她从一个小镇女孩变成了舞台上光华交汇的存在，像星星，像月亮，照耀着无数平凡女孩们前行。
不管这种照耀是割韭菜也好，还是真的灌输了力量。
最起码对Alice来说，她不再需要看价格买包，也不再需要依仗别人。
或许她汇聚了萤火虫的光亮，活出了自己的光。
3
跟A小姐聊完，信息再往上面的一条，是我跟她说：我下班了。
时间是凌晨1点。是我们项目上线的一天。
上一次加班到这时候，还是2018年的冬天，我清楚地记得，本来那天穿了一个漂亮的红裙子准备跟朋友聚会玩狼人杀，结果在工位上抱着电脑忙到12点。
出来的时候冷风潇潇，是12月的北京，打不到车的后厂村，滴滴可能要等半个小时，神州专车等得短一点，可是车费太贵还不能报销，首汽车少，每次都是你已经打上车快到家了，他那边才接单。
“于是我们流浪这座夜的城市，彷徨着彷徨，迷茫着迷茫。”
不光我们，对面的新浪也有很多人在等车。
是每个夜晚都要经历的“千年等一回”。
经历几次加班，你就成了自己人生的CFO，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我从北七环回到北六环的时候，整个小区已经进入睡眠，
那天晚上我推迟了快2周的生理期依旧没来，同事说了一句：“我原来也有个朋友生理期不正常，结果去查了才发现是多囊卵巢综合症。”
末了她小心翼翼加了一句：“ 要不，你也去医院看一下？”
如果有比此刻公司更讨厌的地方，那一定是医院。
我实在害怕医院。
这些年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身体像偶然失灵的机器，时不时要换几个零件，或者擦点油。
在城市生活久了，整个人都变得僵硬，需要热水里滚滚，床上躺躺，无人处哭一哭，都是治愈自己的良方。
我躺在床上，想起了3年前自己一个人去做胃镜，害怕一切不正常的结果，害怕意料之外。
拿过来医生给的麻药，喝下去不消两三分钟，整个喉咙麻麻苏苏失去知觉，直到整个管子把嘴里伸进去，边往下探索边在旁边的机器上展示，这条巨大的管子是如何穿过你的食道，一节节黑色的管子消失在嘴里，然后你能感觉到那根管子出现在胃里，来回搅动，异物感不断地让人想呕吐。
医生在旁边轻轻安抚：马上结束了哈，马上结束了。
我侧躺在医疗床上，口水不断涌出来，是真真切切，吃过了生活的苦。
后来我习惯了自己独自穿梭在饭店里，医院里，书店里，商场里。
我没有Alice的果断和冒险精神，守着自己的一口井，发现了写作是绳子，就使劲往上拉，直到靠近了井边，才发现曾经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早就到了天边。
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未完待续）
写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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