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经典读后感有感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是一本由[加]德鲁里著作,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简裝本图书,本书定价:20.00元,页数:24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精选点评:
●缺乏基本的文本,逻辑混乱,假造了一个敌人,然后用不尽充分的理由试图驳倒。
●偏颇
●好玩
●这算是美国的意识形态大棒吧?
●立论有偏颇,资料功夫倒不错
●“一个好的自由主义者应该为一名保守主义者做什么呢,是教他更好地思考还是任由他自行所是?这是一个对自由主义来说永远存在的难题。”这书反过来读倒是不错。。。
●小册子。
●意识形态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喷。 个人感觉对一个小白来说这个书还行。 自由主义带来了虚无主义,没有上帝,没有道德秩序,世界乃一片虚空,人们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世界,世界沦为野蛮状态。这是一个肮脏的真理。自由社会是孤立而寂寞的单子的集合。宗教是鸦片,但能做到一定程度的社会弥合。但它又具有单一性,往往会带来偏执和狂热。
●只看了几页,翻译得很差,作者见识浅陋,善于扣帽子,虽然自认是个自由主义者,却似乎特别擅长左派栽赃那一套。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感(一):两个布鲁姆
列奥·施特劳斯将继续热下去,起码在小布什下台之前注定如此。《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算得上赶得上末班车的施氏思想快速入门书。遗憾的是,作者莎蒂亚·B·德鲁里(加拿大)既将施特劳斯过分简单化了,且没有抓住他的关键之处。当年科耶夫说此公之说为“神学”,伯林称其有“魔眼”,都是极敏锐之士的极敏锐之评,非一般人可做到的。
〈南方都市报〉今天有一篇谈此书的评论。其中说到施特劳斯的学生阿兰·布鲁姆(Allan Bloom)。文中似乎把他和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混淆了。此书的翻译也颇成问题,一本书中,布鲁姆的名字一会儿是阿兰,一会儿是艾伦,有的翻译更是与原意相反,叫人莫衷一是。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感(二):自由主义对保守主义的批判——《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
《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这部论战小册子,甚至比布鲁姆《美国心灵的封闭》更加通俗地阐释了施特劳斯的古典政治哲学及其所属于的美国保守主义阵营,虽然篇名以施特劳斯为名,但实际上却主要是对于以施特劳斯为首的美国保守主义阵营进行的总批判,从而展现出美国自由主义派与保守主义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全书分为五章,第一章揭露了施特劳斯为首的保守主义阵营如何控制了美国政治,以及如何对于美国政治施加影响,并指出美国这种保守主义是如何使国家转向极权和独裁。这种揭露很令我吃惊,毕竟当年刘军宁在《保守主义》一书中,将保守主义塑造成为自由至上主义,或者说保守主义本质上就是自由主义,为何德鲁里会认为保守主义造成了美国政治的极权?在甘阳那本小册子中,已经对于美国保守主义的转型进行了大体的分析,而德鲁里的揭露也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点。不过,我还是会产生一种疑问,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间的差异究竟在哪里呢?
在第二章,德鲁里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对施特劳斯的哲学进行了诠释,虽然后来被曼斯菲尔德认为过于肤浅了,但我们也不能否认是一种自由主义视角下的解读。在这一章中,德鲁里紧紧抓住了施特劳斯是犹太人这一事实,通过对于施特劳斯关于犹太人与现代性、世俗化的冲突与矛盾,揭示出施特劳斯古典政治哲学是以犹太人命运为起点,民族、传统和神秘主义为特征的宗教保守主义,因而反对世界性、现代性和理性为特征的现代主义。并通过,解读施特劳斯的莱辛与迈蒙尼德的研究,认为施特劳斯以犹太人的视角扭曲了莱辛著作的本意,而以自己之心揣度迈蒙尼德,从而成功地以自己的视角替代了迈蒙尼德的原意。
在第三章中,德鲁里进一步挖掘了施特劳斯的思想渊源,指出除了犹太教传统外,施特劳斯还受到了同时代的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与纳粹法学家施米特的影响。并针对海德格尔对现代性的批判,并认为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与纳粹有着深刻的联系。而施特劳斯正是接受了海德格尔对于现代性的批判,从而在内心中也接受了所谓的纳粹主义洗礼。而另一位纳粹法学家施米特更是德鲁里攻击的对象。作为曾经在纳粹政权服务过的法学家施米特,以其尖刻地对自由主义抨击而著名。德鲁里认为,他这一批判深刻影响到了施特劳斯,使得施特劳斯的古典政治哲学充满了决断论的味道在其中。经德鲁里这么一揭发,真觉得施特劳斯散发着一股纳粹的味道,但是我们必须与前一章相联系,发现施特劳斯毕竟是犹太人,他怎么也不会是同情纳粹的,而且据其《剖白》中自云,认为纳粹是虚无主义的政治灾难,为何德鲁里要将纳粹与施特劳斯联系在一起呢?难道施特劳斯作为犹太人对于纳粹德国的仇恨,还抵不上自由主义对于极权主义的憎恶吗?
在随后的两章中,德鲁里着重批判了施特劳斯的门内学生及其同路人。在第四章中,德鲁里分别批判了雅法、布鲁姆和肯德尔,在最后一章中重点批判了美国保守主义代表克里斯托。分别就雅法的美国史研究、布鲁姆的《走向封闭的美国精神》等问题展开逐一批判。不过说回来,德鲁里以自由主义为立场,对保守主义进行炮火猛烈的攻击,其实不免也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如果自由主义允许自由表达的话,为什么保守主义不能有自己的声音呢?而如果说,保守主义对于美国政治影响深远的话,那自由主义对于美国经济的影响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了。这一切又都从何谈起呢?
通过阅读这个这部书,其实还是很有收获,至少我们可以分清楚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间究竟有哪些不同,而不是被刘军宁忽悠着认为保守主义就是自由主义,另外德鲁里一直在说施特劳斯反对自由主义,而不反对民主制,这个论断我在阅读施特劳斯的著作中其实很难看到影子,反而是是施特劳斯申明自己支持古典自由主义,而反对现代自由主义(见施氏《古今自由主义》)。最后,还要说一点,由于德鲁里是一位女性作者,因此其又在书中特别强调了女性主义的立场,这不禁让我哑然失笑,其实施特劳斯关于女性的论述并不多,而对此问题有所涉及的布鲁姆也不过是谴责了学校中日渐败坏的风气,却不料被德鲁里敏感的政治正确抓到了,并大肆进行攻击——其实,曼斯菲尔德倒是有一本《男子气概》,专门谈论这一主题,却不知道为何德鲁里却只字未提。
阅读此书,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古典政治哲学——从自由主义者的眼里,施特劳斯的古典哲学究竟是怎样的形象,也有助于我们从反面把握古典政治哲学的一些命题。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感(三):《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书笔记
沉潜已久。不管写什么,距离上次爬格子已经好几个月了。
今天是开学第二周的星期三,刚刚读完了本学期的第一本书。其实……在新的读书周期伊始,是想要全力攻克两本大部头,而读完又遥遥无期,故而转读此书,权作休憩。
本书二百余千字,是一对施派满怀恶意之人所著,我将其定性为弱弱的自由派学者,此女对施派冷嘲热讽,所谓批判如隔靴搔痒,权当笑谈。然其对施派核心观点却有一针见血之处,所以,可做施派入门书。
下面,我简要叙述该书之逻辑。
施特劳斯对同化的否定和对现代性的诘难。
作为一个犹太人,施特劳斯的思想着眼点始终在于犹太人问题的解决。 作者甚至认为。反现代的犹太特性,是施特劳斯思想“最显著的特色”。这一点我认为是较准确的,因为在施特劳斯那里,现代性的问题与犹太问题捆绑在一起。过去的犹太人寄希望于实现在其他民族国家之内的散居,亦即“同化”,同化所依赖的,即以自由主义为基础的现代国家的建立,在这些国家中,犹太人与其他民族在公共领域享有同样的权利,而在私人空间又享有不被冒犯的自由。然而,施特劳斯强烈怀疑同化的可能性,缘其有两点弊端。
其一,同化需要牺牲犹太人反现代的传统。施特劳斯认为,犹太民族是一个极端反现代的民族,作者这样转述:“犹太经验表现为对现代性的逃脱”。因为犹太人的传统宗教观念较少的受到现代性的侵蚀,犹太教比起其他宗教,也较少受到理性主义的诘难。在美国,犹太人试图融入当地的基督教文化,因而放弃犹太教信仰,改信基督教。然而,在改宗犹太人达到一定数量,他们被要求组成自己的宗教团体。同化失败了。作者还描述了这种同化在西班牙的失败案例,施特劳斯认为,即使这种同化成功了,也是以牺牲犹太人的宗教信仰与民族特色代价的,这样的犹太人没有得到救赎,而是变成了如海德格尔所言的“孤独的人群”。
其二,犹太复国主义也是同化的一种表现,其意为,将犹太民族变为和其他现代国家一样的国家。缘于犹太复国主义并不在乎是在巴勒斯复国,抑或埃塞俄比亚,甚至中国的东北,只要有一片土地可以抢夺来,他们也就满足了。这样的复国与弥赛亚意识根本是相悖的,因为这意味着犹太人在没有等到弥赛亚的情况下,人为进行改变民族命运的尝试。施特劳斯认为,这根本相当于釜底抽薪。
第三,亦即同化的第三种方案,是马克思、卢梭提出的普遍共同体方案。马克思为犹太人开出的药方是要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在共产主义社会,犹太教与基督教的区别变的不值一提,甚至宗教可能还会消亡。这种方案是彻底的,然而施特劳斯认为,普遍共同体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共同体本质上是排他的”。
由此我们看出,施特劳斯几乎反对目前已知的所有犹太问题解决办法,因为这些解决办法都会消解犹太人的主题性,使犹太人深陷现代性的漩涡中。
2.施特劳斯的药方
那么,施特劳斯开出的犹太问题的良方是什么呢?是犹太教本身。这个地方如果和前苏联的“路标派”、“寻神派”对比起来会非常有意思。不过暂且搁置。这一问题,书中相应段落这样描述:
施特劳斯建议他的美国受众中的年轻犹太人,忘记自由主义、犹太复国主义和整个的同化,他建议他们回归犹太信仰,尽量想使让们认识到,身为犹太人远非不幸,而是一次机遇:一次归属于一个“民族”或成为民族的一个部分的机会……
施特劳斯重视宗教是没错的。在他看来,nomos本身就是不应被质疑的,古典政治理性主义,就是这样的显白与隐微的二分。不过本书没有讨论施特劳斯所发现的古典写作手法。施特劳斯重视宗教是意谓:宗教对于挺立民族的情感、道德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现代性的一个弊端就在于理性主义对宗教与信仰的不断责难,使得道德的合法性受到质疑。因而,严肃的思想者永远不能避开雅典与耶路撒冷之辩。
本书作者认为施特劳斯将宗教当做了一种人民必不可少的鸦片,似乎施特劳斯作为哲人对于宗教全无敬意。她还认为,施氏的教诲塑造了一帮“自以为是”的精英。此处不予置评。
施派后学
本书第三章讨论了施特劳斯思想的两大来源的另一个,也就是德国的海德格尔存在主义,与施密特的政治法学。这一部分作者只是简要的论述,如果我们有了新的想法,这一部分可以重新梳理。
主要介绍了直接受教于施特劳斯的活跃在当今美国政治界、思想界的人物,如哈里·雅法、艾伦·布鲁姆等人,这些人都是施特劳斯思想的重要传播者,第五章介绍了当代美国的受施特劳斯思想影响而产生的新保守主义。总而言之,这位女学者对于她所提到的十余位保守主义典型,均是毫不客气地加以批判,且在思想上常常自相矛盾。比如我们知道,施特劳斯所反的,当然是道德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那么如果作者有不同意见,当然是要持一种道德相对主义观点。事实上,这位女学者还的确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丑老太婆和年轻男子上床就是不合乎自然,而如同在雅典,性欲旺盛的老男人定期和年轻妇人上床却不是不合乎自然呢?
意思就是说这两个都无所谓。这种言论简直无法直视。
以下这段话,作者又倒向另一面:
我是一名怀疑的自由主义者,一名没有幻想的自由主义者,一名痛苦地了解到自由主义的缺陷,、它的自负、它的神话、它的激进精神以及它的自杀倾向的自由主义者。
那么,对施派如此不友好又不知是意欲何为。总之,读过这些言论后方知本书为何在豆瓣上排名如此之低。
这一本小书,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可介绍的了。如我在一开始所说的,这是一本快速入门书。书中许多东西不可当真,它印证了之前我对于施派的定位和把握,基本没有大的偏颇。不过阅读时注意要忽略作者几乎全部的批判性言论。吾人看来,施派高贵性不足,顶多冠以普罗米修斯之名。然真金确实不少。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感(四):【读品•异见】杨不风:施特劳斯的邪恶轴心
——一个偏执的自由主义者的妄想
德鲁里女士“令人惊讶的”罗列出一长串曾经或仍旧活跃于美国政治舞台上的所谓施特劳斯主义者的名单,这些人身居要职、名声显赫;她也没有忘记为共和党起草纲领性文件《与美国的契约》(The Contract with America)的议会发言人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寓所里长期聚集的基督教联盟的说客;当然,她还提到《纽约时报》的一个说法:“施特劳斯是1994年共和党《与美国的契约》之政纲的教父。”德鲁里女士丰富的联想能力让她从这些千丝万缕的关联中感到一阵巨大恐惧,她发现广大美国人民很可能生活在被一个叫作施特劳斯的犹太裔德国流亡学者一手编织、培育起来的邪恶轴心组织的阴谋统治下,即便这个阴谋还没实现,但如果不将它戳穿,灾难终会到来,整个自由民主政体将岌岌可危。
德鲁里女士这番杞人之忧与被她斥为新保守主义与之有共同喜好的反犹分子帕特•罗伯特的异想天开堪称伯仲,后者将世界历史叙述为犹太人、共济会员和国际金融家的一场阴谋。当然罗伯特的奇思妙想远非首创,自中世纪以来就有种种类似攻击犹太人的谣言,20世纪初在俄国流传、后来成为希特勒迫害犹太人的口实、至今仍被哈马斯宪章采纳的《犹太贤士议定书》是其最著名的版本。德鲁里女士倒也谦虚地承认新闻记者们早就揭露出施特劳斯主义者自老布什政府以来对美国政策产生了令人不安的影响,不过,她大概想成为学院里的“深喉”,“施特劳斯门事件”的揭密英雄。正如美国记者们将水门事件视为典范,从而将此后的诸多政府阴谋和丑闻冠之以“门”的称号,德鲁里女士也从中发现了政治阴谋的好莱坞式样板剧情,她用这种剧情描画施特劳斯所产生的思想影响。
可惜的是,政治思想并非如政治事件那样可以发现确凿的因果实证,德鲁里女士于是使用了危险而可疑的“逻辑思路”——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与美国新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有着必然的逻辑关联,他们分享共同的核心论题,施特劳斯的思想潜藏着“政治操纵”的主题。顺着这条逻辑思路,她顺藤摸瓜揪住了施特劳斯的思想源头:他对犹太遗产的继承,他的德国渊源海德格尔和施米特。后两位与纳粹摆不脱的干系尤其让德鲁里女士兴奋不已,显然,证明了施特劳斯与他们的思想亲缘,也就坐实了他与极权统治的暧昧纠葛。所以,在讨论海德格尔思想与纳粹的关系问题时,德鲁里女士一方面借助施特劳斯对海德格尔的批判:海德格尔的哲学直接将他导向纳粹,一方面又力图证明施特劳斯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与自己的老师划清了界线。(p79以下)她搬起施特劳斯的石头砸了施特劳斯的脚,非常聪明,在贬低了施特劳斯的智商后她确实显得很聪明。
事实上,这种精神连坐法的伎俩并不鲜见,德鲁里女士的自由主义前辈卡尔•波普尔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一书中就将自柏拉图至马克思的诸多哲人划归为历史主义者,把他们看作极权主义的思想根源,统统打入开放社会的敌人阵营。从德鲁里女士的一句叫嚣——“毫无疑问,德国浪漫主义促成了德意志民族病态的民族主义,并点燃了对犹太人杀气腾腾的仇恨”(p46)——中,仍然可以听到波普尔的回音。波普尔坚定的敌友划分为他在冷战时期赢得了英国女王授予的爵士头衔,谁来为德鲁里女士戴上英雄的桂冠呢?她为了给前辈报一箭之仇吗?波普尔上个世纪50年代谋求芝加哥大学教职时,曾被施特劳斯和另一位政治哲学家沃格林(Eric Voegelin)联手封杀,在两位思想家看来,波普尔纯粹是不学无术之徒。并不需要深入分析,想像一下,一位柏拉图学者皓首穷经钻研柏翁思想,波普尔却在一本著作中将诸多思想大家逐一批判,着实让人生疑。德鲁里继承了波普尔的恶习,相比施特劳斯一生埋首解读经典,笔耕不辍,她研究施特劳斯的著作从1988年到1997年不过薄薄两本,便号称批判施特劳斯。中译前言倒也明言,德鲁里在“学术上”不一定有多大贡献,可还是给她戴了顶“敏感的洞察”的高帽子。这位近20年前写了本研究一个当时鲜为人知的学院知识分子的著作(《列奥•施特劳斯的政治思想》)的女士,十多年后借着媒体炒作以这一本口水论战集俨然成了“公共知识界”施特劳斯专家的人有着怎样的敏感洞察呢?
这种逻辑推进如何面对尼采的这一反驳:尼采在《道德的谱系》开篇说到,所有思想都在至深根源上缠绕交织,一棵树木必然生出同一种果实,“我们的果实合你们的口味吗?但这与那棵树有何想干?这与我们,我们哲人有何想干?”德鲁里女士会喊到:“砍掉那棵树!让‘自恋的’哲人闭嘴!”
并非只有德鲁里女士会使用思想株连罪式的审判。德鲁里批判的敌人卡尔•施米特1939年写下一篇文章《中立与中立化——评施泰丁的〈帝国与欧洲文化之病〉》,标题中提到的著作将布克哈特、尼采、格奥尔格、托马斯•曼、弗洛伊德和卡尔•巴特等人一应划入“其终极目的为非政治化、中立化、无决断状态、虚无主义,而最后则是布尔什维主义的文化阵线里”,1939年的施米特仍旧明白混杂树敌的可疑,他提到一句俗语“不要审判,免得你们自己受审判”。德鲁里女士显然没听过这句经验之谈,于是她也不得不接受“审判”——用思想株连罪对待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勾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从参加一战的德国士兵背包里发现最多的是格奥尔格诗集,荷尔徳林诗集被像弹药一样送上二战战场,于是二者与好战成性的德意志民族主义不仅有逻辑关联还有历史关联,那么从参加越战的美国大兵裤兜里搜出《花花公子》能说明什么呢?美利坚民族色情狂式的帝国主义吗?
况且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并非全然无理。德鲁里女士一心拥护的自由主义凭什么能逃脱这种逻辑审查?她要让我们唱一曲自由主义的赞歌吗?“自由啊并且主义!过往一切思想都肮脏无比,唯有你纯洁无暇,有如处女!”
因此她指责布鲁姆混淆了自由主义现实与自由主义理想,否认“美国自由社会是自由主义理想的现实体现,或是这些理念的逻辑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她仍旧保持对资本疯狂逐利、个人生活的冷漠放纵和虚无主义的批评。(p134)奇怪,这些不正是她所尊敬的密尔所说的为了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吗?甚至这些不就是自由主义的自由本身吗?难道,德鲁里女士有着更高尚、更光荣的自由主义理想,更崇高的梦幻?若是那样,“为崇高的梦幻忍受痛苦,当然比受益于肮脏的现实并摇摆其间更高贵”,施特劳斯这句让她嘲笑的话对她这样的自由主义者倒更合适。
什么样的自由主义者呢?伪自由主义者!这位伪自由主义者处处表示出道德义愤。荒谬!自由主义者有什么资格就道德问题发表见解?对于自由主义者只有严格的、实证的合法性,只有法律维护的个人权利,除此而外谈论什么个人道德?自由主义者没有理由指责任何一组约束条件下个人的自利行为,只要当时的法律允许,即使背叛、告密、出卖也无罪。德鲁里女士却为了印证自己的道德崇高感表示出对写下《鲜花圣母》、《玫瑰奇迹》的“皮条客、同性恋者、小偷和向纳粹领赏的告密者”圣•热内的不齿,以此证明存在主义的极端个人主义伦理学“违背传统和人类共享的行为准则”,甚至不惜拉出美国诗人爱默生一块陪斩,因为后者鼓励人们忠实于内心魔鬼的声音。(p80)德鲁里不是诚实的自由主义者,诚实的自由主义者必定是相对主义者,相对的相对主义者或绝对的相对主义者,前者保留自己的价值观,但也不对其他价值观发表意见,后者没有任何自己的价值观,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犯法,虚无主义者是他的另一个名称。自由主义者只能坚守一个中立领域——技术化计算的经济利益领域。
亚里士多德说,愤怒是唯一需要陈辞和说理的激情。研究施米特的迈尔问过,施米特的道德义愤来自何处,他深究了施米特坚定的启示信仰。德鲁里女士的道德义愤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德鲁里女士时不时嘲笑对手是玩火自焚的魔法小学徒,其实她自己更像。她声称美国立国思想没有任何亚里士多德的东西,因为他设定了某种特定的善,而独立宣言奠定下的个人权利优先于任何给定善,(p129)那么自由主义肯定不是为了追求某种善好的生活,是为自由而自由。她也确实说自由和美德具有同等价值,人们却必须在二者之间排出次序,自由主义者选择了自由,便坦然面对美德的丧失。(p130)可令人困惑的是,她又承认不同政治共同体可能代表相互冲突、不可公度的善(p107),一会儿又说还有传统和人类共享的行为准则。她引证德沃金对商业主义的批评,批评商业放纵危及个人自由,个人将自己的信念和传统传给其子孙的自由。(p134)这个批评本就站不住脚,难道德鲁里女士的子女混乱放荡时她该打他们屁股吗?
在美德和自由之间进行选择一说在更致命的一点让德鲁里女士自打耳光。既然承认她的右派对手有选择美德的自由,作为一位自由主义者为什么不维护这种自由呢?她没有古典自由主义者们“虽然不同意你的意见,却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的风度,立刻指称选择美德就会扼杀自由(p156),引申的结论自然是必须扑灭右派将美国推上美德之路的自由。
德鲁里女士还处处表白自己的真诚——对真诚信仰的真诚赞美(p53),对施特劳斯掩盖丑陋真理的“高贵谎言”表示恶心。可真诚的基督徒一旦加入右派民团,真诚的清教徒一旦放弃自由主义,她就无法忍受了。她会立刻猜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她同样拒绝海德格尔对个人本真性的追求,大概在她看来,要真诚,但不要足够真诚。看来是她而不是施特劳斯“深受一种自欺的严重状况的折磨”,忍受着“严重性格变态的灵魂谎言的痛苦”。(p65)
学术上的浅薄无知更让人无法忍受。仅仅因为施特劳斯对哲学之爱欲(Eros)的重视,她便讥诮施特劳斯的思想诲淫诲盗、充满色情。(p67)当她读过莱辛的几部剧作后便自认为理解了莱辛要说的一切,她说莱辛没有隐秘的思想,莱辛相信理性可以解决宗教的争端,(p48-53)可我们至少从狄尔泰研究德国文学的名著《体验与诗》中就能看到支持施特劳斯的说法(《体验与诗》,三联2003年版,p19,p76以下)。她对尼采的了解大概仅仅限于超人和金发野兽这两个名号。她洋洋自得地声称自己曾指出施特劳斯的自然法概念是马基雅维利式的“结果论”,也许她的逻辑也不大好,自由主义的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色彩何曾摆脱过这种结果论?
对施特劳斯学派的批判性研究自然值得展开,可惜德鲁里这本书粗制滥造、一无是处。也许有人认为她揭露了施特劳斯派的政治野心,而施特劳斯是个古典学者,他的学生们也该老老实实呆在学院里做学问。难道自由主义学者进行公共讨论就是维护正义与自由,施特劳斯的弟子们介入政治就是别有用心?德鲁里总结的新保守主义之“新”也毫无新意:她认为新保守主义丧失了老保守主义的温和与谦逊,变得激进而危险。且不说激进保守主义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哈贝马斯1980年的观点:始于施特劳斯的“旧保守主义”,“首先是不让自己受文化现代性的丝毫污染”(《现代性:一个尚未完成的规划》),已经明确其激进特征。但思想上的激进未必代表实践的激进,德鲁里过度强调右派的激进特征方才显得激进,一种急于将对手置诸死地的激进。德鲁里女士扬言自由辩论能实现真理,但她总显得真理在握。比起布鲁姆坦诚“帕斯卡说我们知道的太少因而当不了独断论者,但又因为知道得太多不能成为怀疑主义者,这个说法完美描述了我们现在真实经历的人类状况”(《巨人与侏儒》,华夏2003年版,p300),德鲁里显得毫无风度。美国公共政治辩论如果都是如此水准,实在让人泄气。
[美]德鲁里著:《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刘华等译,新星出版社,2006年7月,20元。
《列奥·施特劳斯与美国右派》读后感(五):癫狂的渣滓,美国的精神
我们将讨论施特劳斯的政治思想——他对自由主义的拒斥,对虚无主义的恐惧,以及他哲学中隐含的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的草率混合。这是一个笔记,我对很多地方做了简化提炼和总结。
施特劳斯憎恶自由民主,因为他亲眼见证了魏玛共和国到希特勒的转变,这让他相信柏拉图的说法,民主是所有制度中第二差的,是被各种各样的欲望裹挟得四分五裂的社会,最后总有一种激情占据上风,变成暴政。施特劳斯认为自由社会缺乏权威性真理,在心理上留下了真空,而最诚实最无情最无畏的人将填补这个真空,引发暴政。施特劳斯的同龄人,包括Theodor Adorno都有把美国比作魏玛共和国的思维习惯,认为美国是翻版纳粹德国,只是没有警察暴政罢了,这很可能是他们遭受心里刺激以后形成的对类比的不恰当执念。
Hiram Caton赞扬施特劳斯,也认为美国是魏玛共和国的翻版。如同魏玛,美国自由主义创造了道德真空,种族优越论占据了上风,人文主义和女权主义联合,制造反对生育,支持堕胎和安乐死的风潮,破坏生命的神圣性,打开了消灭无用之人的大门,多么像犹太人大清洗。美国的虚无主义是从德国进口的,马克思·韦伯用价值中立的社会科学的无害形式将虚无主义带入美国,伍迪·艾伦则将其美国化,提出了去欧洲焦虑感的虚无主义。总之他们相信美国自由主义潜藏法西斯的危险。这种想法不新鲜,毕竟,如果出现一个煽动者、俘获了民众的恐惧、偏见和不安全感,民主社会总是脆弱的。
不过,施特劳斯对自由主义的反感甚于对民主的反感,因为他认为自由主义有腐蚀宗教信仰的效果,而宗教信仰是秩序存活必不可少的要素。在一次会议上,宗教人士都感觉到美国需要宗教复兴,以阻止世俗社会产生的混乱、异化和虚无。但作为美国人,他们又不能宣扬强迫信教的观点,因此不得不主张宗教宽容,而施特劳斯认为整合多元宗教的想法是不合逻辑的,只会导致共同衰落。施特劳斯更喜欢一神论,他觉得我们见证的纳粹和野蛮,与《圣经》宗教的死亡、虚无主义得势有关,他相信自由主义孕育虚无主义,理性摧毁信仰,这就是“现代性的危机”,“我们时代的危机”:没有上帝,没有道德秩序,世界乃一片虚空,大胆狂徒就可以用自己的意志作妖。可怜的西方文明,连一套世俗主义价值观都没有。
自由主义必须基于虚无主义和怀疑主义,因此它不承认真理客观性,因此我们才认为所有的观点都同样值得尊重。这在理论上显然不正确,亚当斯密,密尔都不是道德怀疑论和虚无主义者。密尔反而认为自由是真理的条件。施特劳斯故意把自由主义和虚无怀疑主义绑定,是为了促使社会形成一种毫不动摇的信念和奉献精神——因而它必须拒斥自由主义的可能后果,包括怀疑论和虚无主义。施特劳斯不喜欢人权,自由,平等,尊严这些概念,他认为平等引起平庸,自由引发放纵和堕落;他提倡一种具有宗教和等级秩序的社会,反映自然的不平等,强调公民美德,狂热的奉献和绝对的担当。
他认为每个社会都需要一个单一的公共正统信仰,或者一个理念,以此来界定是非对错和高低贵贱,宗教则是灌输这些价值观的强力工具。宗教可以把政治秩序,终极真理联系起来,产生一种性质高贵的秩序,以激励公民为保卫他而奋战和献身。这就是为什么每个社会都需要神,以将其律法赋予神圣性。而且,国家必须利用自己的强制力去维护社会真理,压制异议,这都是典型的保守主义观点:认为社会结构是神秘和精致的历史宝藏和智慧结晶,如果不能保存这些传统,人类就和野兽没区别。施特劳斯加入了自己的修改,认为传统并非宝库,而是哲学家,立法者,先知之类的尼采式“超人”的有意识创造。领袖和智者知道时代的药房、方,无论以神话、谎言还是欺骗,他们总要提供这个药方。
施特劳斯认为,把社会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契约,是不切实际的。他认为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有不可调和的冲突,只有谎言和欺骗才能掩盖这种冲突,其中宗教掩盖冲突的能力是最突出的,如果没有一个惩恶扬善的神的信仰,以人类的自私自利就不会为他人牺牲自己。不同于斯多亚学派的自制,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和卢梭的共同意志,施特劳斯给的药方不是解决冲突,而是用宗教式的谎言和欺骗掩盖它,制造一种虚幻的神圣形象,把野蛮的人变成丈夫、父亲和公民——相反,理性和哲学则是宗教的绊脚石。这就和马克思完全相反,后者认为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使人麻木不仁,对不公正逆来顺受,等待来世救赎的人不可能在现世发动保卫正义的革命。施特劳斯显然热爱鸦片,认为人们需要。
作者认为,施特劳斯过度估计了宗教在政治上的作用,认为宗教必然趋向统一,这是错误的,从历史上看它导致教派分裂的时候更多。宗教也不只是鸦片,他还是兴奋剂,吃了以后容易搞事情,发生流血冲突。而且,他对社会和人的利益冲突的看法,十分片面畸形,正常而言,只有在良性的社会中人的心智才有良好的发展,这是基本常识。施特劳斯作为犹太人,被希特勒吓得屁滚尿流,在对因果律的极端无知中迷失方向,无脑地把启蒙理性主义,虚无主义,自由主义,世俗主义都作为大屠杀的原因来看待,因此他的任务就是逆潮流,扭转这些趋势。可悲的人文学者太需要严肃的因果关系理论训练了。
施特劳斯相信思想造就世界。我相信地理造就世界。呵呵。他真的认为理性主义,自由主义,现代性,启蒙运动是失去古老智慧,导致大屠杀的。一百多个政治学博士,在芝加哥大学从他门下毕业,并在里根时期,这些人得到了重用,他们通过对现代性的抨击来表达对自由主义的批评。美国的自由主义就是现代性的体现,而他很难公开抨击自由主义,因为此时美国处于充满活力和欣欣向荣的境地,因此他就转而去里根政府寻找自己的金主。施特劳斯的弟子们和共和党狼狈为奸,打算轻柔地,令人难以察觉地,解除美国的现代性和自由主义。施特劳斯并没有看到现代性在美国的恶果,却想象出一个恶果并要阻止它,并把苏联的问题归结为更高级的现代性,观点之邪恶令人发指。
施特劳斯爱美国心切,所以希望将美国从她自身的自由主义的现代性恶果中拯救出来。(滑天下之大稽)施特劳斯的规划纲领就是“群众永不统治”,操作方法就是培养群众里的意见精英,并使这些精英贵族化,保留民主的外壳同时取消自由主义。一般而言,民主是大多数人的统治,卢梭试图区分大多数人的意志和人民的意志,但实践中比较难,所以施特劳斯就带头鼓吹多数人的暴政,本质上就是想搞一个少数人的隐秘统治出来。民粹主义就是削弱美国自由主义的方法,因此施特劳斯愿意在表面上支持民主,只不过民粹主义是外观,精英主义才是实质。
虽然自由主义者也支持精英治国的理念,但是他们致力于机会平等,相反保守主义认为机会平等是不可能的,应该安于机会不平等的现状。传统的保守主义,还有让那些因为运气和偶然性而成功的精英去承担更多责任的道德训诫,也就是noblesse oblige,君君,臣臣——但施特劳斯主张的新保守主义,则是培养自以为是,没有责任感的精英,陶醉于自我利益和维护自身特权。施特劳斯是真正的道德虚无主义者,认为每种文化伦理都是人类的编造,来保护群氓,而真理就是阴暗污秽的,只能由少数人掌握,唯一的善就是自私自利。施特劳斯认为真理必须被隐藏,所有的伟大哲学家都是密码式作家,表面的一套给众人看doctrine,隐秘的一套thought给精英看。可见其思想的疯癫程度,而且他的弟子还通过这种密码解读法,去解读亚里士多德,美国的开国元勋,大规模生产学术垃圾。而教育,则必须给大多数人灌输统一的价值观,而只有少数精英才会被教育权势的运用和人性的真理。施特劳斯培养的精英不适合掌权,因为其自私自利,无恶不作,不择手段,且把真理作为一种编造看待,故而非常反智,狂热于谎言和欺骗,而这才是真正的暴政。
施特劳斯的弟子们鼓励共和党拥护宗教权利,共和党一直听从。像基督教联盟这样的极端宗教团体的弟子们,就会花大部分时间学习操纵政治,利用宗教的动员能力,对自己不喜欢的国会议员进行闪电战轰炸。1994年,共和党在议会大选中的52个席位,基督教联盟占据了一半,1996年因其有160万积极支持者和2500万美元预算,基督教联盟在年度共和党领袖候选人提名问题上拥有实际否决权。在帕特·罗伯逊和杰里·法维尔等人推动下,基督教联盟一直在把共和党往右转,在学校讲福音,重新判定流产有罪,剥夺同性恋公民权,宣扬创世论,实行书报媒体的审查制度。欧文·克里斯托Irving Kristol,威廉·克里斯托这样的犹太知识分子,急切地为反犹太分子帕特·罗伯逊地喜好辩护,就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由主义。基督教右派把自己打扮成喜欢安静街道,好学校,顾家的亲密社群,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一贯喜欢让政府干涉,来强化自己的价值观和偏好,选举前一面,选举后一面,口是心非,两面三刀,完全不顾基督教的德性要求。美国右派的许多人感觉自己被自由主义劫持,他们认为世界遭受自由主义,也就是邪恶力量的统治:政治对手是宇宙邪恶势力的化身。受困者摆出救世主的姿态,反对恶魔对世界的威胁。1990年美国右翼民兵团体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他们到处散播阴谋论,说美国政府叛国,要和苏联一起搞社会主义,制造大难临头的氛围,把媒体也说成魔鬼。
施特劳斯赞同施密特,认为自由主义把生活变成娱乐,剥夺了严肃,紧张和斗争,而且,政治的本质就在于敌我之分,就是区分你我,消灭对手。这当然是错误的,生活的意义不是完成政治人物,而是艺术、爱情和价值观,却不是政治,用政治斗争去发现生活意义,只是把生活变成地狱。
自由主义的三个阶段:
1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一世的英国政府断绝和天主教权的联系,并在1688年光荣革命确立下来,其代言人是约翰洛克,它抑制了国家和教会的专断权,保护了个人生命,自由和财产,并为社会提供一定的流动性。
2约翰·密尔区分了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于他人利益有关和无关,因而保护私人的行为方式。虽然这种区分存在很多模糊地带,而且市场机制对人产生的影响,例如可口可乐,色情行业最后可能有损人的自由。
3约翰·罗尔斯,带有福利国家倾向的自由主义。消极自由是无限的,积极自由依赖于资源,因而是有限的,只能依赖于公平的分配。
新右派包括了自由放任派和新保守派,前者在经济和社会领域都主张最小政府,后者则在经济领域主张自由,弱肉强食,而在社会领域又要求政府干涉生活方式,学校,艺术,出版和传媒,继续弱肉强食,这就是共和党内部主流的意识形态力量,它正是从里根时期开始的占据华盛顿的要职的。不过本书主要讲思想而不是人事,即新保守主义体现了多少施特劳斯的思想。
1996年,Bob Dole的总统选举就是新保守主义的典型,他表面上怀旧过去,强调克己和自我牺牲,推崇美德,不推崇快乐,主张遏制自私和放纵——遏制自由主义的习惯。然后呢,通过减税支持大公司和特权,并认为这才是繁荣富强之道。简言之,屁民都要自我牺牲,克制自私,特权则应该欲望无穷,无限放大。
施特劳斯受过德国思想和犹太思想的影响最大,他作为犹太法学者,研究过Maimonides,Alfarabi等人,但又陶醉于尼采,海德格尔和施密特,他从犹太人那里学会隐忍,从德国人那里学会厌恶自由主义和现代性。施特劳斯认为犹太人大屠杀是人类根本问题的示范,表明人类的问题就是总是成群结党,互相憎恨敌对,而且由于犹太人的悲惨境遇,他不相信大屠杀的问题可以被解决,他认为这无解,只能被缓解或者掩盖。他憎恨现代性,因为他觉得这就是大屠杀的直接原因,而且作为德国人,他厌恶现代性,因为现代性是法国现象,发作与1806年普鲁士兵败拿破仑,现代性是德国人的耻辱。德国人认为犹太人是现代性,所以要杀,而施特劳斯为犹太人辩护的论点是犹太人不是现代性,而是反现代的,所以纳粹杀错人了。
施特劳斯认为犹太人同化其他民族,既不可能,也不光彩。他无法忘记作为一个犹太儿童的初始感觉。政治永远只能是特殊的,没有普遍性。大多数正常人认为自由平等和宗教宽容能够解决种族屠杀和宗教冲突的问题,但施特劳斯反对。几个理由,1私人领域太窄,只要容忍歧视,就会侵害私人空间,因此自由主义的容忍是不可能的。2每个种族有每个种族的正义,没有普遍性,所以不应遵循正义和公平的游戏规则。3施特劳斯和马克思一样认为美国自由主义把人变成孤立的单子,只顾追逐自身利益,这就会破坏共同体,但与马克思的普遍化革命理想完全相反,施特劳斯诉诸于特殊化,他认为共同体本质上就是排他的,自由主义打算包容一切,那就会变成虚无主义。是动物性,而不是正义感,让人类能够达成联合。施特劳斯同意海德格尔,认为现代性破坏了民族,导致虚无主义。施特劳斯要利用宗教在公共领域的职能,就不能认同自由主义的把宗教限定在私人范围内。马克思和斯宾诺莎认为只要废除宗教,成立世俗社会,拥护世俗伦理,就可以解决犹太人问题,但施特劳斯认为他两的方案是误导性的。
【体会:马克思,施特劳斯,海德格尔还是各种名人,争论不休,没有结果。这其实是意味着他们在更高的,更基础的层面上犯错,导致其说理通通都是错的。错就在不了解因果律,并对抽象对象滥用因果律。社会科学的正确方法,唯有历史实践;而历史实践是否成功的标准,取决于你从谁的角度看,是群众的生活,还是精英的生活,还是最大多数人的生活?因此,社会科学的基础问题,就是回答“为了谁的利益”这个问题。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利用实践作为论据,评估对错。遗憾的是,大部分学者,既不回答基础问题,也不利用实践来做论据,只会在轮椅上意淫,往白宫中献媚,制造数不尽的学术垃圾和政治灾难。】
施特劳斯喜欢尼采,有一种疯癫的英雄主义,从互相憎恨和怀疑开始,把受迫害当作犹太身份的基础,要求人们为了虚无的东西牺牲生命,为神话和幻想自我牺牲。这些幻想有多高贵不重要,而且他自己也承认,这只是谎言。在实践中,它要强调敌人的威胁,夸大群体之间的差异,分而治之,发展毫无意义的癖好和偏好来强化团体认知。提倡民族主义,抵制自由主义,如果你不是基督徒、穆斯林或者犹太人,那么你要么是神,要么是野兽。事实上,施特劳斯反对的自由主义的一切,都值得推崇,根植于理性,而非疯癫,真理,而非谎言。施特劳斯对人性的极度悲观的看法,引导他接受甚至支持人性的堕落,因为人性太邪恶,因此人除非信教或者被骗,就不可能行为检点,世界主义的方案没有可行性。
【插播,现代性启蒙于伏尔泰,终结于海德格尔的批判,他认为科技是现代性的特有问题,在熟知中国历史的人看来就是愚蠢至极。】
整个西方政治学在二战后都把大屠杀作为核心问题研究,尤其是流亡的犹太学者更是对此谈虎色变。施特劳斯认为大屠杀就是现代性精神的逻辑体现,因为现代性引发虚无主义,不存在上帝所以没有道德约束,而技术的进步则提高了大屠杀的效率。施特劳斯认为除了相信神能够惩恶扬善以外道德没有任何其他基础。可怜可悲的见解!保守党反理性,反技术,反智,道德沦丧,都出自于此。
无论怎么辩护,海德格尔确实和纳粹走得很近,并出任弗莱堡大学校长。这里他背叛了自己在《存在与时间》中对极端个人主义的寓意。投机分子而已。因为存在主义只是让我们忠实于自己这个唯一个体,听从内在,不因为其声音来自上帝和良心,只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声音。但是对自我忠实,成为本真又是啥意思呢?这等于啥都没说。他和萨特为皮条客,小偷辩护,因为他们真诚地积极选择做自己生活,也愿意承担责任。拉尔夫·瓦尔多·艾默生文问,如果听从自己是听从自己的基本冲动,该当如何?萨特和海德格尔就回避了。存在主义毫无规则,毫无底线,在利益面前只会投机,并号召人们接受纳粹。哪怕是施特劳斯需要利用海德格尔对现代性的批评,需要他做盟友,有时还是忍不住鄙视他。施特劳斯和海德格尔一样,认为美国和苏联都不行,因为他们都致力于平等主义,民主和技术统治。
总的来说,施特劳斯需要海德格尔甚于尼采。尼采并不坏,他认为真理的阴暗面,主要是虚无主义带来的消沉,所以支持有生命力的幻想,有趣的英雄故事,来赋予生活以意义,股市可以虚构,但也不能太夸张到麻痹生活。他希望用幻想点亮生活,不至于在虚无中绝望。但是施特莱斯是要利用谎言,故意撒谎,来实现精英阶层的无原则,自私的控制。
后现代主义传统为政治中的集权主义恢复了名誉,施特劳斯在无意之中已经与后现代传统结盟。他否认政治领域有真理,赞成系统性的说谎——据说是对人类的爱。但是他们只是加剧现代政治的问题,比如对政治家的蔑视和极端怀疑。而一个认为自己追求权力是为了保护西方文明的精英阶层,则肆无忌惮,疯狂地利用政治为自己牟利,道德约束只适用于别人,不适用于他们自己,这就为金发野兽铺平道路,混淆了野兽和贵族的差别。
施密特有三个主要观点。1自由主义是欧洲历史的倒退,因为泯灭政治荣耀,代之以经济平庸,皇权专制的欧洲才是文明顶峰,充满等级秩序,条理生机。2自由主义和民主不一致,民主更好,民主也是一种政体,但自由主义挖空了它的实质内容,鼓励人们疏远政治,人民在政治上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志。3政治是光荣的事业,但自由民主让其黯然失色,政治的本质就是特权,等级和差异,自由主义要求人人平等,就摧毁了政治,摧毁了施密特狂热地认为是最光荣的活动——道德区分善恶,经济区分盈亏,美学区分美丑,政治区分敌友。没有敌友,就没有政治,政治不关心美丑,善恶,盈亏,只关心杀戮和消灭,因此纳粹就是政治的光荣典范。施密特把自己幻想成霍布斯,支持一个绝对的权威领导主权,所以施密特成了希特勒的首席法官。魏玛共和国对施密特就是一个不好的例子,他觉得是魏玛共和国软弱的自由主义,没有听从他消灭共产党和纳粹党的建议,才灭亡的。
施特劳斯继承了施密特,他们都担心自由主义会让他们所谓的政治消亡,会让世界去政治化,结果就是世界失去了人性。政治是人性化的力量,世界不能失去他们所谓的政治,也就是不能失去敌我之分,不能停止互相残杀和死亡。所以这里,施特劳斯不喜欢施密特对霍布斯的模仿,因为霍布斯认为政治的目的是人性要寻求安全。如果自由主义治下的世俗国家只要求人们逐利,那么就没有人会为领土,为国家去战斗,拼搏,因此必须要神圣的宗教出来鼓励人民。作为外国人,他们的历史真的贫乏得可怜。施密特是无脑地推崇政治斗争,互相冲突,但无所谓善恶——施特劳斯更糟,他不仅推崇政治的敌我冲突,而且鼓励邪恶,认为道德只是政治斗争的工具罢了,不存在普遍道德。
对施特劳斯思想有三种主要观点:否定,绝望,实用主义。Harry V. Jaffa代表了否定。Allan Bloom代表了绝望,即自由主义美国很可悲。Willmoore Kendall代表了第三种。前两种包含琐碎的学术争论,第三种比较务实,认为要控制自由主义对美国的危害,就要使用民粹主义的治疗方法,让自由主义和民主分裂,利用大众意志反对自由主义,鼓吹反对多数暴政,美国的当务之急是驱逐自由主义精英,代之以保守主义精英,败坏自由主义精英的名声使之受到人民的憎恨。
保守主义本身是一种温和的、谨慎和害怕变化为特征的政治倾向,其包含着等级制度、和谐、统一、秩序、美德、共同关怀之类的理念。中世纪的封建社会是最典型的保守主义,其中等级分明,每个等级都有相应的,相互的权利和义务。当环境变化,特权瓦解之时,这一切就让位于自由主义。美国不可能回到典型的保守主义,除了南方土地所有者以外,没人有这种幻想。因此施特劳斯在南方很受欢迎。克斯斯托的新保守主义则不会温习过去的温情脉脉,而是将保守主义和资本主义结合起来,商业崇高无上,资本家应该被颂扬和英雄化,这也符合犹太人的精神。但是克里斯托在证明一个明显违背事实的理论,因为公司法人对利润的无限追求,对资源的竭泽而渔,对后代的剥削,有计划的报废,贪婪无度,几乎是天然地令人反感。克里斯托认为美国开国元勋最大的错误是政教分离,他高估宗教在政治上的作用,他在1993年宣称,新保守主义的三大支柱是宗教、民族主义和经济增长——宗教和民族正是在自由虚无主义的环境下唤起人类天性的力量,只有它们,可以制造敌人,唤醒政治。
因此新保守主义主张对苏联极度强硬,因而抛弃了卡特,他们也是越南战争的支持者,当然背后和军工复合体肯定脱不了关系。它们喜欢把社会的所有问题归咎于自由派和知识分子,并且发动中产阶级去打击自由派精英。它们喜爱战争,制造敌人,对外宣称美国价值是唯一正确的价值,对内破坏自由民主,对外极富侵略性。克里斯托以性恶论为起点,认为宗教和民族主义是人类困境的解决疗法,但却无视,它们实际上在制造灾难。
共和党发动民众的基本策略,就是利用民众潜在的不满,以及它们对精英的抱怨,不断告诉人们精英出卖了他们,这些人的腐朽思想是不可信的。相反,遭人议论的领袖才能被信任,因为他不是领袖,是民众的一员,因此分享着他们的利益、痛苦和焦虑。这种民粹主义的政策,实际上包含着对民众极端的蔑视,基本把他们当作蠢猪。半个世纪以来,民主党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在朝党,成为人民的党,相反共和党是一个既得利益的党,只作为民主党弱点的结果才赢得大选。自由主义者基本上赞成贤能政治,成功和失败不应是机会不平等和出身偶然性的结果,新保守主义相反,赞同社会等级制,不平等和贵族的天然优越,而且还比古典共和主义走的更远,放弃了贵族的义务,沉溺于攫取特权,甚至诉诸于种族主义来强化这种执念。施特劳斯也坚信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因为他相信女性劣于男性,无论是智力还是德性上,而其他的保守主义者则诉诸于女性权利解放对家庭价值的严重威胁。自由主义确实存在一些弱点,比如放纵私欲,虚无主义,因而被保守主义利用,能够联合自由放任主义者(认为自由主义的福利国家管太多),社群主义者(认为自由主义削弱社群),共和主义者(认为自由主义削弱政治和公共生活),甚至女权主义者(在性产业上结盟)一起反对自由主义。
海德格尔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反对自由理性,认为这只是白人的神话,一种统治工具。所以要解构理性的统治,揭露谎言并把人从这种构造种解放。可悲的是,后现代主义自己既不相信真理,也不相信解放的可能性。其唯一的真理只是:不存在任何独立于权力、团体及其观念、利益和认同之外的真理。个人被证明是理性想象出来的虚构,结果个人陷入无法逃脱的文化历史和语言网络。
总之,新保守主义是列奥·施特劳斯的遗产。它分享了施特劳斯哲学的推崇宗教和民族主义,憎恨虚无主义和自由主义,敌视女性和现代性,选择性怀旧和故意敌友之分和侵略性的内外政策。这一切塑造了现在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