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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穷苦乡党们

2016-09-30 作者:越岷 来源:越岷投稿 阅读:载入中…

我的穷苦乡党们

  我的穷苦乡党们

  正在街巷行走,忽然就有一两声熟悉的乡音响于耳际,忍不住回头去看,马路边一定是出现了我的乡党。或蹬一辆三轮车去送蜂窝煤,或拉一辆架子车收破烂,乃或在菜市上摆摊卖菜。他们用那毫不遮掩且自然流露的商州口音大声说话、肆意吆喝、喁喁交流。西安市民也许并未在意,且分辨不清那别样口音中的细微差别,而我却十分敏感,并能一下子听出:谁是山阳的,谁是丹凤的,谁是黑龙口或沙河子的,连那相隔十里的细小差异,也分辨得一清二楚。

  这二年,偌大的西安城里,已有了不少我的乡党。有在党政界当官者,有在文化、教育、科技界做事者,也有将生意做大了的老板。有些人的口音已经变得混杂,面面相觑也不一定能觉察他就是我的同乡。而那些从事苦力劳作的乡党们,乡音始终不改,且是一支庞大队伍,让我迟早遇见,便生出油然的喜悦和亲切来。同时,时常能听听乡音,亦可排遣我那偶尔孤独,提醒我,虽在日益繁华并陌生了的大都市生活,但距离我们的乡村,却也并不遥远。近年来,家乡政府常组织一些乡党联谊活动,意在调动那些在外发迹者为家乡发展献计献策,表心表力。此类活动的范围,往往只限副处级以上,及至有钱有势乃或有一定知名度之活跃人物,而我那众多的穷苦乡党,无论在这座城里已混迹了多少年,也不会被列入名单。为此,我心中曾忿忿然。既是乡党会,凡同一籍贯者均应列入,为何来要专捡权势呢?难道那些普通的劳力乡党,就不算是同乡了?他们便不能为家乡发展聊表绵薄?当然,话说回来,若将此类人群统统列入,其阵营就太得宽泛庞杂,且也无法组织通联。所以,虽有忿忿,也只是匿藏于心。世间许多事,都是有看法,没办法;理能讲得通,事却行不通。

  我的那些众多的穷苦乡党们,在为这座城市劳力。在建筑工地,在送货路上,在清扫马路的“黄马甲”行列,在大小饭店那端盘子洗碗的工种里,在家政服务与保姆群落内,甚或在近几年的出租车驾驶员中,几乎随处可遇我的乡党身影。他们辛勤劳作,艰难生存,心理负荷沉重,但却大都能一如既往地忍受。他们在为这座城市默默奉献,而他们的目的却是来谋生、来挣钱的。没人能说清西安城里究竟有多少我的穷苦乡党,反正,这几年通往商洛各县的班车班次,每年都在成倍增加。春运前后的票价,会上浮得惊人。火车通了,车厢里也人满为患。于是有了强烈感受:是城市在拼命地肿胀,便需要向周围的乡村无休止的吸纳。像是树长大了,根须就必须伸展得很远。

  别看我那劳力的穷苦乡党,多数相貌平平,看似廋斤斤的,但饭量大,力气好,也不怕脏。谁家的大立柜抬不上高楼,找我的乡党;哪里的粪便淤了出来,找我的乡党。过去关中人顾“麦客”,也喜欢找南山来的。因为他们携带着大山锤炼出的顽韧,能够面对和承受任何沉重苦力。我的穷苦乡党们大多具有同一共性,那就是忠厚、勤苦、朴实。但其中也不乏狡黠者,会使点小聪明、耍点小伎俩,表现出猥琐的投机心理。我就曾遇到一位,唤其上楼来收破烂,数瓶子时瞒数,称重时隐匿了斤两。这事被我发现,原本不想计较,一是听口音乃乡党也,二是我想起了杜甫的话:“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穷困宁有此,遍插疏篱却慎真。”本欲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但一想,不能惯坏了乡党毛病,让外人看扁了我们那地方。就郑重将其请回来坐于沙发,很认真地为其上了一课,大讲特讲做人的道理,直至他诚恳认错了,我才说,那破烂钱也就免了,送给你去卖钱吧。乡党感动无比,表示以后决不再犯那小毛病。我知道,一处土地一处庙,一个地方的民风民性,对那个地方的声誉是多么重要。比如流传于渭南的民谣说:“刁蒲城,野渭南,不讲理的大荔县。”蒲城人就都刁吗?渭南人皆粗野吗?大荔人就都不讲理?问题是概念一旦形成,改起来就难了。前多年,有少数商洛乡党初始进得城来,挣钱无门,少数人就大行偷盗之事,下水道的盖子不见了,电线被割了,甚或连变压器也被盗走了。一破案,多为商洛人所为。破案的公安人员疑惑,几百斤的重物,何以会被一人扛走呢?那些不良印记,也曾让我脸上无光。庆幸,这几年不再有类似发生,乡党们,已渐渐在西安城树立起吃苦耐劳、乐观大度、风趣幽默的普遍形象和良好口碑。地方虽穷,人的心地却是敞亮的。贾平凹所写的刘高兴,不也就出了名嘛!(伤感爱情语录 www.wenzhangba.com)

  我的穷乡党们在西安的形象,常使我联想到华人在西方国家人眼目中的印象来。我们还是要努力改变的。

  我的单位门口,常盘踞着一位收破烂者。他叫钢蛋儿,黑龙口人。钢蛋头上发乱如囚,黑硬似鬃,脸上胡子马查,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但他时常笑着,笑时,就露出了红嘴白牙。我曾问:钢蛋,屋里还有啥人?钢蛋说:媳妇离了,老妈死了,有个老大,在屋里给我管三个娃哩。我一听,就联想着他一家人,如何在那个名叫韩愈川的深山沟里煎熬苦日子。收麦时节,钢蛋回去了;收秋了,钢蛋也回去了。麦秋两忙一过,钢蛋就永远在我的单位门口呆着。他有一辆三轮车,车厢里铺几张硬纸壳,他躺在上面,捧着收来的旧书或旧报纸,对着太阳耀。他脚上永远是那双腿了色的猪皮鞋,冬夏都不穿袜子。我问:冷不?他说:不冷。我又问:你感冒过没有?他说:没有。我们的办公室装修时,我清理出一批旧书报,叫了钢蛋进来,他很高兴也很小心地收拢着,临了一称,要付钱,我却说,不要钱,你拿走吧。钢蛋惊愕了:那咋行?那咋行?我确实不要钱,钢蛋就忙说:那你要搬啥东西不?有啥劳力活没有?有了,就叫我。自那以后,我要移动办公室的柜子,就想起了钢蛋。

  上个周末,下班出大门,看见钢蛋理了发,刮了胡子,上衣也洗得干干净净。我竟然一下子感到新鲜,有着说不清的喜悦。就说:钢蛋,变了,变文明了哇!钢蛋只是憨笑:嘿嘿,嘿嘿嘿。他笑,我也跟着笑。嘿嘿,嘿嘿嘿……

  “秦岭最美是商洛”的广告语,已在古城西安覆天盖地。商洛人在西安的名声,也越来越响。这其中的功劳,也少不了我那大批进城打工的穷苦乡党的共同为作。过去,西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有时会含糊其辞,说是陕南的。而现在,我会永不改口地大声回答:商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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