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齐尔的迷藏

　　罗伯特·穆齐尔的《在世遗作》是晦涩的，以致我每次打开读一两篇就觉得疲惫，断断续续地读，以致重新打开时总是不记得哪篇读过哪篇没读过。把夹在书中的银杏叶子作为路标，它在哪里，我就从哪里开始读，虽然有点没头没尾的。但本来每一篇就是独立的，要静下心来，慢慢体会穆齐尔的深意。他偶尔说反话。

　　其实每位作者的作品都是在世遗作，假如在他离世以后还有人看的话。所有的白纸黑字都是我们的供词，或是我们的证词，我们需要为我们说过的每句话负责，一言既出，就像我们的诺言一样，谁都可以拿我们说过的话来求证。

　　那么作为一位作者是应该慎言还是应该率性而言呢？率性是真性情，真诚而坦荡；慎言是一种庄重，三思而后言，以免误伤或曲解了别的人。我手写我心，若听从自己的内心，随心随意地写，漫游一样，梦游一样，也未尝不可。

　　穆齐尔的散文或说随笔是跳跃的，有思辨的，有抒情的，有第一人称的，有第三人称的，有忽略主语的。忽略主语是一种委婉，默认第一人称或暗示第一人称，但句子中却省略人称，这是作者与读者之间的默契，读者一笑莞尔。

　　有时明明是第三人称的一篇，忽然又穿插了第一人称，譬如作者从第三人称的人物境遇想起他自己的经历。有时作者会从现实跳到某个梦境，读穆齐尔的文章需要专心致志，否则一走神就会在文章里迷路，穆齐尔是思维迷藏者。必须亦步亦趋，一不留神，你就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