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孩子，纠结的课
二（1）班有个叫子轩的孩子，特殊到什么程度，真的只有上过课的老师才知道他的特别。一年级那会，哄他、表扬他，他能温顺着坐会儿上课。等上了二年级，不知是他胆子大了点，还是对我有了适应感，开学来，没一节课坐定过自己的位置。说实话，对他我总是努力着不发火、不生气、不羞辱，我对他的耐心比我对自己女儿要好很多。我想，他智力属于边缘这点就已经够可怜了，老师再有所抱怨、歧视，实在是不该。
近来子轩上课的状态可以用“得寸进尺”四个字来形容，似乎他对我已经“了如指掌”，知道我对他的底线只是口头警告。于是，他从开学那会就和我开始了“斗智斗勇”——先是小范围的晃悠，时不时用他那聚焦的小眼睛观察我脸色。我耐着性子轻声告诉他，不影响其他小朋友上课，安静就好。谁知，他晃悠的胆子逐步变大，开始半个教室晃悠，晃悠来晃悠去，基本处于自由状态。他掌握了我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而停下上课的心理，由小晃悠变成了找伴玩。我提醒48个孩子，眼睛多和老师交流，哪怕子轩经过你身边，逗你玩，你也只当没看见。可48个孩子真要是都这么乖巧，我这个老师也太容易当了。没过多久，子轩就盯上了几个和他“眉来眼去”的孩子，有子笼、梦琪。他们时不时在我弹琴时小聚一起，一本书、一张卡、一根线、一颗小球、一枚硬币……什么都可以玩出个名堂。实在没啥玩，羽绒服上的小羽毛也可以吹个痛痛快快。我只能警告子笼、梦琪，若再和子轩玩，只能请出教室去厕所反思了。话里虽有些玩笑的味道，但孩子也知道我不轻易如此说。可子轩在教室总是个不安分、不安定的因素——我们的课堂常被这个不和谐的小音符困扰着。
周三音乐课，我和孩子们正兴致高涨地学习歌曲《郊游》，子轩先是在钢琴后面敲鼓，我没理他，只要他的鼓声不影响孩子们唱歌。我总结出一条规律：你越关注他，他越会“人来疯”。所以，我是不理又不睬，就当没听见。后来，我走到孩子们中间讲课，他故意挡在我前面，我把他拉开；他又挡住我，我又拉开……反复几次，我有点生气，瞪了他一眼，继续上课。可孩子们再也无心听课了，他们被刚才老师和子轩的举动逗乐了。孩子们笑，我可笑不起来，心里气鼓鼓的。这样一个孩子，整天在音乐课上无所事事，让我们怎么正常上课呢？
等孩子们安静下来，我说，咱们得调整一下情绪，不能老受子轩影响。孩子们说，是。于是，继续上课。还没讲几句，子轩坐在我的琴凳上，开始“丁冬丁冬”弹琴，起初很小声，我看他，他停了；我背过去继续讲课，他又开始按几个音……反复数次，直到我用力按住他的手，他才停下。我哄他：下次老师让你弹个够。他起身，走到面前，把脸凑上来听我说话，越凑越近，直到我把他推开；他又凑上来，越凑越近，我再一次把他推开……这样数次后，我真的很生气，他估计从我脸上也看出来了。
让我真正生气爆发的是，我们在唱歌时，他混在歌声中大声学狗叫，我们停下时，他还拽着一个长长的尾音不停。这不，孩子们又大笑，我却气得脸也发青。这小子，真是太过分了！
一节课，上得我心情全无。孩子们整好队回教室去了，我把子轩留下，心里想着：该用的办法都试过了，可对这个特殊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怎么办呢？眼看着他在课堂上这样肆无忌惮地“闹”下去吗？那48个孩子怎么办呢？……今天，我再也没有好心情和他谈话。
“刷——”我把窗帘一拉，对子轩说：“今天，你就在这音乐教室好好反省一下。放学，我会过来。”子轩跟我嬉皮笑脸，他以为我和他闹着玩。我走到教室门口，“啪，啪”关掉电灯，教室一下暗了很多，真像个“关人”的地方。子轩走到我边上，小声说：“我想上厕所。”我爽快地答应：“好，我叫个同学陪你去厕所。”子轩这才有点紧张起来，我知道他在动小脑筋。我刚想转身，他又说了一句，“我……我……”我大声对子轩说：“今天我很生气，你必须好好反省一下。”每个字，我都说得清清楚楚，我想让孩子知道：老师对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能因为老师对他好，他就有特殊的权利。班主任王老师不止一次提醒我：子轩就在用你的“喜欢”耍他的“性子”，孩子就是这副“德性”。今天想来，还真是这样。
幽暗的教室里，就我和他两个人，我想他知道我这会的生气，其实我极少这样。我问：“刚才想说什么？”他看了看我，眼睛有些湿润，“我……我……下次会好的。”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我既不想留他，更不想关他，我想让他明白：上课是不可以那样的。看到他第一次扑闪扑闪地掉泪，我心一下软了，说：“老师相信，相信你会改好的。但话说得再好没用，老师希望看到你的行动，好吗？”子轩点点头，我问：“你还需要上厕所吗？”孩子摇摇头。我轻轻地说：“那回教室吧。”他走了，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时，我想：这样的孩子其实不适合现在的班级授课（集体学习），因为他在学习上确实有困难，这是客观存在的。时间久了，他和其他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孩子自然没了学习兴趣与学习信心。那他在课堂上能做什么呢？四十分钟，除了晃悠，就是胡闹，毕竟他还是个二年级的孩子。真不能多抱怨他，可48个孩子需要学习啊，这就是我课堂上的矛盾。再说，我也实在见不得孩子掉泪啊，很纠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