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黑夜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原创精选 >

黑夜

2020-01-18 03:38:56 作者:后悔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黑夜

  入夏以后,我听从医生建议来到位于乡下的叔叔休养几个月。叔叔本家城镇里,田地旁的小屋农忙时节叔叔一个人住的。时恰好水稻才抽青,算一年农耕中最闲的时节,叔叔一家人就把这小屋给我了。这也是按我的理医生的建议——远离人群安排的,乡下的空气很好,四面环山,能听到鸟叫,而我也习惯人生活。况且偶尔也有些稀奇动物跑到我门前讨食,我见着便同们说话,一天都不觉寂寞。叔叔一家人也很热情,每天上午准时为我备好饭菜,让岁大的弟弟给我送来。而我也在这种平静中,渐渐平复了内心焦虑,三天一次写晴子说最近的状况,每天在农地里跟着做满五个小时简单工作

  那天照常是普通的一天,我按时起床,将叔叔砍来的木材斧头劈成条,弟弟今天考试,一早就把早饭连同一天的食物送来了,还有一张邮递员送来的晴子的照片。“爸爸说今天有暴雨,问要同去镇上住几晚吗?”表弟一面将昨天的盘子收起来,一面在地上拾起一朵黄色的花。

  我摇头笑笑,不做声。他看了我一眼,又急忙望向黄花大概他还不理解哥哥为何必须得一人住在这人烟的农耕区。把竹篮放在木桌上后,他拎着书包慌忙朝大路跑去。“小心些,”我说了声,但他没回头。“没听见吧,”我说道,但只自己能听见。

  下午我在炽灯下看了晴子的照片好久,随后夹在字典里。天渐渐黑了,我把放在竹篮里的剩下的饭菜简单热一热。吃完饭,倚靠在床头看了一会《挪威的森林》,觉得有些困了,便将床头的灯线往下一拉,灭了灯预备睡觉。

  不知何时,门口传来一阵缓慢沉重敲门声,“咚咚咚”,就像缠着红头巾大汉密闭空间里敲大鼓一般。即使我早已习惯一人在夜晚的生活,心中也有一丝恐惧,我微微扬起头,等待着潮水般的睡意完全褪去。我用手支起我的身体,试图借微淡的月光看清窗户口那黑色人影是谁,也等待着这古怪的敲门人能开口说话。但今夜却是下着大雨,屋外漆黑,我未能看清敲门人是谁,也未听到他说什么。风“呼呼”地吹着,一声清脆类似掰断枯竹的声音,连响了两次。一束昏黄的光从门缝透出,窗台摆放月季那黑色的影子霎那间,斜长地映到我枕边,随后便没有了。那光大概是敲门者所带的,类似于手电筒之类的照明工具所发出的。“咚咚咚”,伴着风吹着某处发出的“呜呜”,又是一阵沉重无比的敲门声,只是这次的节奏明显快了许多。

  “什么样的人在这样的雨夜来敲门,怪人。”我这样对自己说着,说到“怪人”时,我耳朵听到黑色的门背后,那敲门人也“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着什么。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连带着,“噼里啪啦”打在窗户玻璃上,那盆月季终是被吹翻,“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刚才还淅淅沥沥的雨现在越发凶恶,如同豆粒打在瓷碗上,雨打在我头顶的红瓦上,一些雨水透过空心板顺着梁木,“滴答滴答”落在我赤裸的脚边。敲门人随着外面的雨,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将脚上的雨水用被子擦去,一面看着窗户玻璃上流淌的雨水。

  突然,一道闪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敲门人的身影穿着一件黑色的塑胶雨衣短发,不高的个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手电筒。我呆呆地看着窗外,敲门人开始“呼哧”喘着粗气,如同潜游在深海的,久未浮出水面呼吸的巨鲸,令我惊讶的是,那呼吸声在如此的大的雨声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起了身,从枕头旁摸出手电筒,套上了一件黑色雨衣,耳边传来闪电过后徐徐而来的“轰隆隆”。当我光着的右脚触碰到清凉的水泥时,周围似乎全没了声音,一片死寂。那种静是如坠入深海的潜水员,在呼吸面罩里所感受到的静。我用手撑着床沿,慢慢双脚着地,床因失去了一定的重量,“咯吱”一声打破了方才的寂静,而我的听力似乎得到了恢复,“哗哗”不绝的落雨声又充满了我的周围。

  我趿拉着人字拖,一步一步地向前移,房间里不再有沉重的敲门声传来。门口那个人,似乎开始安心地等待我把这扇关闭已久的门打开。不知何故,我感觉得到,他很有信心我会把门打开。

  从床到门,我究竟走了有多久,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打开门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不可阻挡的睡意向我袭来,犹如被巨鲸吞入,我失去生理上的意识,耳中充斥着幼时那只被我遗弃在陌生马路的白狗“汪汪汪”的叫声,以及在火车道口听到的一车厢黄鸭“嘎嘎嘎”的声音……

  从头顶岩缝流下的雨点滴打在我脸上,我睁开眼,周遭是附有青苔的黑色的岩石。“是山顶那个我时常去的山洞,”略微清醒的意识告诉了我。

  多亏睡觉没摘手表,我才清楚,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雨似乎下得小了,太阳云层中透出了些光。我躺在湿漉漉的地上,脸上粘着类似于草叶东西。我试图想一并把头发上流淌下的雨水擦去,却发现自己身体近乎虚脱。我慢慢地挪动身体,确认自己四肢还好端端留着后,我紧抓着身侧的藤蔓,慢慢扶着起身,等待着身体恢复正常。所幸身体没有什么明显的疼痛,只右脸颊处划破了些。我习惯性将手叉在外套口袋,却摸到湿漉的一物——是一张泛黄纸条,借助雨后天晴的阳光,我凑近了看上面写着什么:

  昨夜的我:

  天黑后,不要说话,让今夜的我开门,救我。

  我看着这张纸,虽受了雨,字有些模糊,但上面分明是我的笔迹。我头突然疼了起来。

  我将纸条紧攥在手中,一面寻一处空旷地方休息。当我抬起头直起腰,在山坡顶处的一块巨石打算落脚时,眼前却是这样一幕:浑黄的泥浆淹没了这个农田,往日青翠的桑树枝头挂满了泥液,我紧按着太阳穴试图寻到小屋的位置。在顺着记忆以及农田里所剩无几标识物,我在右手尽头看到了它:在泥石流冲击下,只有几片通红的瓦片证明着它曾经存在

  “你昨晚本应该死了,”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头疼

  我揉着额头两侧,再次凑近看了看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

  昨夜的我:

  天黑后,不要说话,让今夜的我开门,救我。

  要我去救今夜的我?有够荒诞的,我忍着头痛,坐在光滑的巨石上看着山的另一边。

  晴子说等我病好了就结婚,那是真的吗?或许那不过是医生设计方案,让我重拾生活信心之类的。但晴子从小到大都不会骗我,而且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认真

  “好好养病,病好了我们就结婚。”晴子是这样说的,笑着说的,和我七岁那年被蜜蜂蛰到手时对我说“不用怕”的样子一模一样。如果真是这样,如果我昨晚就死了呢?晴子她会原谅我吗?我紧紧抱着头,开始无声地哭着。

  我不知这样蹲在地上蹲了多久,直到听见雨淅淅沥沥地又下起来了,它们打在我的塑胶雨衣上,冰冷地汇聚着从雨衣的褶皱漫出,流到我脖颈。天已经黑了,我起了身,抖去雨衣上的积水,把脸上的水渍擦净,开了手电,打算抬头再看看残败山村,但眼前所见却使我目瞪口呆:农田的青禾在黑色的雨中不住的摇动,桑树受着风齐齐地向右手边倾斜,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刮起了我的雨衣,而那熟悉的小屋,它仍旧好端端地立在漆黑的夜空下。

  “去小屋”,那低沉而干涩的声音从漆黑的四周传来。

  无法抗拒命令。我将雨衣裹得更紧,寻了根树枝,一面朝四周瞅着,一面一步一步朝小屋走去。

  沿着作为划分界限的田垄走了许久,风吹得我脸颊发热,手脚冰冷,喉咙也因久没饮水干渴难耐。我一面仰着头让雨水流到我的嘴唇浑浊的水流到我脸颊的伤处,有些刺疼。

  下过雨的泥地异常地滑,我摔了许多次,膝盖的血和着农田里的谷壳,一齐随着腿上的雨流到我的脚踝。在泥泞的土垅上,拖鞋的塑胶夹带也坏了。我索性脱下,赤着脚一瘸一拐地走着。

  当我走到小屋门前,窗户口的月季已被风雨折磨得不成样,我从口袋里掏出纸条,纸条受了雨早已湿碎了,上面的字也辨不清了。

  我立在门口久久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敲门!”熟悉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口气

  四周陷入一片,潜水调查员在不可知的深海时,所感受到的漆黑的沉默。风无了声,雨无了音,但略微能听到房间里,床上那个男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我按照程序,把右手从口袋中慢慢拿出,四指并拢,将指关节骨头重重地磕在潮湿木门上。

  “咚咚咚”,一阵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读者发表的读后感】

查看黑夜的全部评论>>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