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嗜赌成性、母亲服毒自杀、继母出轨被打，我有一百个理由自
文 | 何皎皎
那年上小学一年级的我，放学回到家，就冲门口喊了几声妈妈和小妹。以往两岁多的小妹听到我的声音，会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朝我跑来，妈妈温和的声音也会随即传来。
可是那天没人回应我，我推开没有上锁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于是我朝房门口跑去，想看看妈妈和小妹是不是在和我玩捉迷藏。
我的脚踩到一个瓶子，差点被绊倒，我拾了起来，是一个棕色的农药瓶子。后来我在房间的床上，找到了熟睡的妈妈和小妹，任我怎么叫也不醒。
彼时小小年纪的我，只是惊奇妈妈和小妹怎么会睡那么沉，却不知道她们和我已经天人永隔。
我跑去后屋叫了奶奶，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进房里一看，两腿发软瘫在地上，突然哭天抢地嚎啕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怎么能带着小宝寻死啊，这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看着奶奶可怖的样子，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爸爸是在牌桌上被人拖下来的，他脸上丝毫没有悲恸的神色，只有被人打扰的不耐烦和输钱后的怨愤，甚至还咒骂妈妈和小妹的死给他带来了晦气。
村里人各个对他指指点点，嘴里说着“造孽啊”之类的话。那些天家里异常热闹，整天吹吹打打哭哭啼啼。
妈妈和小妹躺在木板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妈妈一只如同枯槁的手。我趁人不注意想拉她起来，那手却像树枝一样僵硬，妈妈和小妹自始至终都没动弹。
直到她们被装进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箱里，被村里人拥着抬到了山上，我才在那片恸哭声里逐渐意识到，我将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后来上学的路上，村里的小朋友七嘴八舌地在我耳边说，“芸芸，你妈带着你妹喝敌敌畏死了，她们不要你了，你是个没妈的孩子！”
我嘴里愤恨地骂着你们胡说，一掌劈开人群，跑到稻场的草堆边，扑进去哭得不能自己。眼睛像是被人捅开的两只泉眼，泪水止也止不住。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狠心，要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起赴死，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成了别人嘴里的可怜虫。
妈妈和小妹去世后，家里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爸爸整天游手好闲，麻将打得昏天暗地，输的多赢的少。更多的时候，他把怨气撒在我和奶奶身上，对我们拳脚相加，大伯和小叔加起来才勉强是他对手。
爸爸很快输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一连几天揭不开锅。他又伙同村里一些拐哥，偷了村头张大妈的一窝鸡，关起门在家里炖了两只，其余的拿街上卖了还债。
张大妈整天站在门口咒骂，每次我都是脸红脖子粗地从她家门口经过，生怕对上她那凶狠的目光，好像作为贼女儿的我，也成了一个贼。
我不止一次地痛恨有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爸爸。
可能诅咒多了真的会应验，奶奶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了，我又失去了一个避护所。奶奶去世那年的冬天，我和爸爸住的祖屋毫无征兆地塌了。
爸爸没有钱修缮，带着我住到了后屋大伯家。大伯由于从娘胎里带出的腿疾，走路一瘸一拐，一直娶不上媳妇。也正因为没有孩子，他对我特别好，平时爸爸不在家，他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大伯善良又勤劳，家里的田地都被他种满了庄稼，堂屋里两个硕大的谷仓总是满满的。住到了大伯家我再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只是我们没想到，丧尽天良的爸爸有一天会趁大伯不在家，偷卖了他一年的收成，而那些钱他一夜就输得精光。大伯跌坐在谷仓前痛哭流涕，却无计可施。
这之后，爸爸和小叔去了建筑工地打工，大伯自然只能在家种庄稼，我跟着他过了一年风平浪静的日子。
后来小叔入赘到了别人家，从此和我们断了瓜葛。爸爸也在打工第二年，带回了一个女人，和一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子。
我又有了一个叫豆豆的弟弟。他爸爸因病早逝，孤儿寡母一起嫁到我们家。从此我有了一个同伴，我们形影不离惺惺相惜。
可是，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年。爸爸的赌瘾又患了，不分昼夜地趴在牌桌上。赢了钱我们就有好日子过，多半是输钱的时候，他想着法要发泄。
刚开始是摔死了我和豆豆捡来的小狗，后来拳脚就落到了后妈和我们身上。前几次还有人劝，可是爸爸的戾气越来越重，谁劝就打谁，后来别人就都躲在门后看把戏。
每次家里的恶战一开始，我就拉着豆豆抱头逃窜，有时躲到邻居家，有时躲在稻场的草堆里，等暴风雨过去后再偷偷摸摸回家。
那时小小的我们，觉得日子只是比那只可怜的小狗，好了一丁点。
后妈很快就受不了爸爸的毒打，趁他睡着后背着包袱出了门，跑去了省城打工。可是很快，爸爸就找到了她，把她揪回家里，变本加厉地打。
后妈被打得不敢逃了，变得逆来顺受，整天在家里不出门，只有我和豆豆放学她才像活了过来。
渐渐懂事的我也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带着小妹寻死了，与其在这样一个魔鬼手下讨生活，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只暗暗期望放学回家后，迎接我的不再是一个农药瓶。可是没想到，后妈还是出事了。
那天我和豆豆放学，远远地就看到门口站着一圈人。圈子的中间是暴戾成性的爸爸，以及衣不蔽体的后妈和大伯。
后妈脸上身上被打得鲜血淋漓，大伯的一条瘸腿似乎跛得更严重了。
从人群的窃窃私语里我才得知，爸爸下午输光了钱准备回家拿，谁知道撞见了后妈和大伯在一个床上。
怒火攻心的爸爸把来不及穿衣服的他们，从床上揪下来一顿毒打，后面就发生了眼前的一幕。
那一天村里的人就像看电影一样，聚在我家门口好久才散去。而我的亲人，上演了一场比电影里还狗血的大戏。
落幕的场面是后妈抱着豆豆哭得声音嘶哑，大伯则难为情地看了我一眼逃回房里。
第二天后妈的娘家人来了，把她和豆豆领了回去。没过多久，听说她嫁给了邻村一个老光棍，不知道那个曾做了我两年弟弟的小男孩，后来会不会像我一样凄惨，但愿不会。
那件事后，大伯在村里更加抬不起头，于是他去了一家寺庙剃发当和尚。后来那家寺庙也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爸爸死性不改，除了打牌还偷东西，有时被人撞见他也不慌张，怕的反而是那些被偷的户主。遇上这么一个恶棍，谁也不敢出头，只能死死地护住自家值钱的东西。
他在村里偷不到什么了，就跟那些混混去了外地，干着小偷小摸和宰烊抢劫的勾当。偶尔会回家里躲避一阵，等外面风头过去，他们就换个地方重操旧业。
家里经常没人，大伯就把我接到了他所在的寺庙。那时的他，已经得到了寺庙主持的器重，包揽了庙里采买的事务。寺庙里香火很旺盛，大伯整天食素反而日渐丰腴。
他没有别的寄托，唯一的希望就在我身上。所以大伯把他所有的钱，几乎都花在了我身上。供我上完初中又念中专，给我买新衣服，新款手机，别的女孩子有的东西我一般都有。
那些年我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虽然放假我能回的家只有一方寺庙，可那也是我做梦都想的安稳日子，大伯也给了我世间子女希冀的父爱。
中专毕业后我参加工作两年，就遇到了现在的老公。他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务实木讷性格温吞，可是他疼惜我，丝毫不嫌弃我的家庭。
可是正当我筹备婚礼的时候，我那恶贯满盈的爸爸又出现了。
他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找我未来婆家索要彩礼，实则就是敲诈。嘴里振振有词，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总得值个十万八万吧。
我和老公都怕极了他们，直接杠上肯定是没好果子吃，所以我老公劝我就给他那个钱吧，好歹父女一场。
可他太不了解人性的贪婪，有了一次绝对还会有下一次，我们的妥协只会让他胃口更大。
所以我假装答应，允诺在婚礼当天给他十万，并邀请他和他朋友出席我的婚礼。爸爸很高兴，志得意满地住到我们的新房，每天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好不容易熬到我婚礼当天，爸爸他们一众人五人六地坐在亲人席位上，趾高气昂。只是酒宴正酣时，一群警察破门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四下逃窜的他们。
爸爸带着手铐被拉走时，还在破口大骂，做着垂死挣扎。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是我报的警。我早就知道他们从不会走正道，警方收到我的匿名举报后很快调查出他们犯案史。
最近的一起是一个月前，他们打伤了一家摩托车厂的两名保安，偷了里面上百辆车子，在黑市上低价出售。很快爸爸他们一群人都被判了重型，还上了当地的报纸。
我那年近过四十的爸爸，以这么下三滥的形象，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我买了那份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它撕得粉碎。
那个被称为刘某某的盗窃犯，终于被绳之以法，可恨的是他身上的罪孽还远远不止偷窃这一桩，我没法为死去的妈妈和小妹讨回公道，这将是我一辈子无法愈合的伤痛。
去年我和老公回了一趟娘家，准备把妈妈和小妹的坟冢迁走。大伯的老屋也坍塌了，只剩下两个突兀的谷仓矗立在那里，青色的方砖，两个黑暗的仓口，醒目而又阴森。
我抱着妈妈和小妹的骨灰，在村里人一阵叹息声中，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故乡。没有了牵挂，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让它尘封在那里。
现在我过着简单而平静的日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是我们吃苦耐劳，手里的积蓄日益增长。今年，我们还添了一个女儿，看着她从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我心里的幸福装得满满的。
未来我也不再恐惧，以前我太过弱小，无力抵抗命运，可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做了母亲。都说为母则强，不管以后会遇到多大的风雨，我都会好好庇护我的女儿。
做一个合格的大人。
END /
小木PS：
这篇文根据朋友真实经历改编，读来令人唏嘘。
本是人世间至亲至浓的血缘，却因这位父亲本性的自私，伤害了家人的幸福。这种人，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跟垃圾人在一起，是非常糟糕的体验。
特别是父母，无法选择，更为悲催。子女能做的，就是坚强勇敢，自己从泥潭中爬出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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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小木：网络写手，影视编剧，代表作品《亲爱的，我要去和别人结婚了》改编为全国院线电影，所得票房全部捐献给了公益组织。欢迎关注个人原创公众号“李小木的小江湖（）”，让你相信温暖相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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