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晕了？
同学很忙，经营一家“中正”电机厂，在陕西西安，背井离乡，至今已整七个年头了，很不容易，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前天回来，旧情难忘，给我带来一套“土特产”——兵马俑，古礼将就个礼尚往来，于是我找个山头一坐，这感情就在推杯换盏间慢慢滋润开来。
话的主题自然鲜明，和我交流他是不敢谈“钱”字的，怕我笑话，我常说：真特妈俗气。尽管如此，有时还是忍不住要问：“老弟，今年挣了百十万吧”，不自禁地，那眼神里不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似乎也嗅到了那诱人的铜臭气。钱，真是好东西。当然，有些心思，是不能让这些生意人知道的，教师就得像烈女守着贞节牌坊，乱不得节操。
朋友在外打拼多年，按说巧舌如簧，但他不善言辞，经营制胜之道也就一个“诚信”。去年，我给他策划了广告词：“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中正电器，享用终生”，就是源于他的厚道。
几两粮食精下肚，他憋哧半天，那嘴可就把持不住了，突地一语惊了四座：“我不好意思说，但也斗胆说了，现在的教育怎么了？”。
从何说起呢？这人看来是喝大了，他接着说：
“七年前，为了解决后顾之忧，我让妻子做了全职太太，把孩子放在知名的一所私立学校，不为别的，单门口那个标语：“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为了一切孩子”，就让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一阵子。入校那天时，和蔼慈祥的校长端站在朝阳里，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凝固在脸上，好像金正日的画像。一股热流直撞在他的心窝里，眼前的大道一瞬间变成了孩子的锦绣前程”。
“入校后，孩子几乎是在老师温暖的抚摸下成长的。他们的目光都眯着的，唯恐不够和蔼；和孩子讲话总是弯下腰得，悄悄地，唯恐不够温馨。洋溢在脸上的那种灿烂的笑，至今让人难以忘怀，那是一种非常标准的很专业的笑，我甚至都能替孩子感受到了那份温柔和温暖。甚至我还亲眼看到过老师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为孩子道歉呢，这让我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水。”他压了口酒，自个嘟囔着“喝，喝，干了之一杯”。
“孩子学习一直很出色，老师见到我也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从那年起，兴得不要成绩了，一年两头也看不到孩子的试卷。双休日孩子也没有作业，他们说叫“零作业”，我们也不懂这个，孩子学习好就行，管他什么零作业一作业的，好在孩子成绩不错，一直保持着A或b，学期末的评语也是清一色地赞赏，我想，该是祖坟冒青烟的时候了，当然，也不敢待慢了祖先，每年祭奠的时候总忘不了多烧上几张纸钱，咱也沾粘仙气。就这样，孩子幸福地——上完了小学。”蓦地，他独自苦笑了几声，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那双眼睛似乎有些迷茫、空洞。
“该上中学了，我给他选了一所重点中学，择校，不差钱，可外学区的来上学，人家要考试择优录取的，俺那孩子也去了，还怀揣着梦想，可你猜怎么着？”诡异的眼神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然后一阵咳嗽化为短暂的停顿。
“你猜怎么着，我儿子我儿子考了116分，呵呵，两门。我那心呐哇凉哇凉的，我找谁去算这笔窝囊帐啊，算了，不说这些了，都干了吧！为你们教师干杯，为你们教育干杯！”。
我木然了，我该为谁喝下这杯苦涩的酒呢？
夜色渐浓，气氛依然那么高涨，友情也还是那么浓烈，我想：也许他喝多了，说醉话呢。当然，我也喝多了，晕了。
教育是否也会有我此时的这种感觉，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