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刨食
土里刨食
玉米收割前，村里就已经传出了消息，村东边的责任田要合并，要建“百亩山药园”。玉米一开镰，费支书就在村广播里把这消息坐实了。他划定了范围，凡是在范围以内的责任田，一律不准个人耕种了，要以每亩700元的价格承包给外地老板，有谁的责任田谁到村委办公室签字。
乡政府害怕土地抛荒，一再强调要做到村村有项目。费支书为了响应乡政府的号召，就把这作为一个项目呈报给乡政府了。他以为这事不会有什么阻碍的，谁知下边一片反对声。反对的内容是嫌承包费太低，费支书就和老板交涉，承包费由700元涨到了800元，这样一大部分就不言语了。可一小部分人还在嚷，费支书就和老板反复交涉，承包费由有800元涨到了900元。老板说：这是封顶，一分钱也不能再长了，再涨宁愿卷铺盖走人。这样那一小部分人也不言语了。最后不同意签字的只是个别人。
二皮的儿子嫌打工挣钱少，又受老板的管制，想自己当老板，就买了一台联合收割机，为人家收获庄稼。一开始生意就很好，不料竟发生了千年万年不遇的事情。二皮的儿子开着联合收割机，一不小心，把一位老太太卷进了收割机密集的镰刀里。
人命关天，这祸闯大了。后来经法院调解，赔偿受害方50万元。卖联合收割机？已是二手货，况且出了这种事，方圆谁人不知？连“机器”也担了不好的名声，谁还敢买！爷俩只得求爷爷告奶奶借钱，贷款赔偿了钱。这回二皮的儿子老实了，为了还债常年在外打工，再也不想当老板了。
二皮家里有四亩责任田，正好在费支书划定的范围内。他死活不同意在协议上签字，费支书就让包组干部到他家去动员，包组干部把“责任田承包出去的好处和事情已成定局已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在生米已做成熟饭”的话绕来绕去地说了许多遍，他就是咬牙不开，只咬定一句话“责任田是我的，谁也甭想来承包！”包组干部万般无奈，只得向菲费支书作了汇报。
费支书为难了，心想：要不是作为一个项目已向乡政府作了汇报——赔钱也好，赚钱也罢，我才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呢！现在要是因为二皮的四亩地把事情闹砸了，向乡长书记如何交代？他决定由自己带队到二皮家做进一步的动员。
二皮这次开口了，他说：“就是我不说，我家里的情况，”他看了看费支书，“您也应该知道。我虽是身体硬朗，但年龄大了，外出打工谁人还要？儿子挣的钱还不够还债的。我家里里里外外全靠这四亩地了。有这四亩地，成品粮食不说，地里出产的玉米杆、麦秸和玉米芯能当柴烧；地头路边栽点蔬菜，就有菜吃了。按理，承包费每亩地900元不能算低了，可那钱是死钱啊！地承包了出去，我一把柴火，一根蔬菜都得用钱买啊！看似轰轰烈烈的几千元钱，不经花呀！要是我手里好歹多少有些零花钱，或者能打工挣钱，我才不和领导们打饥荒，愿意种那几亩地哩！早就答应签字了。”
能说会道的费支书被平时不言不语的二皮的一番话，说的竟一时有些感动，说：“先到这里吧，你的事容我再考虑……”他带领干部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感叹：“真是你也难我也难，咱两个难的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