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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西县拉焦炭

2020-10-23 19:13:07 作者:不是我吧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汾西县拉焦炭

  (一)

  1992年,邓小平南巡时,已经快90岁的老人。到了深圳他做了长篇的讲话,再次为改革开放擂鼓推动。举国机制具有特色,大人物们晚上做个梦,第二天早晨起来就能全国推动。改革开放动作的猛,也因为适应了中国人迫切改变的冲动。谁不愿意过好日子,谁愿意天天呐喊着斗呀斗,一锅饭粗粮为主,工厂二级工匠38块一挣十几年定住不动。换一种活法,让浑身的力气使出来,有才华的找到舞台,这才是国运的好年景。

  只要往前走,跌跌撞撞是必然的。为了推动经济,90年代全民皆商,凡人都有了发财的梦想。当时连各级党政机关也成立了公司。回想到当年轰轰烈烈的大干快上情景,虽有些过分,但能把全民麻木的神经刺醒了,都撸起袖子折腾创业,那的确是一股史诗级的春风。

  我们所在的省直机关,也不甘落后的挂起了公司牌子。

  那阵子说来,胡说从县里调到了省直机关已3年。换了个工作地方,人也象猪换了个饲养的圈一样不适应。当时30有几,在县里也算个小角色,到了大机关老僧大和尚的群里,比咱小的也都弄了一官半职。在大僧小沙弥群里转来转去,心里很不得意。忒有唐朝王勃作诗的味道,感觉″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十几年机关的煎熬,也知道这活儿就是颗螺丝钉,上传下达,管你什么人才智才天才,放进你到这缸里腌制三年,统统是一个涩味的咸菜。当时想,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不如找个出口换一个活法。汉语的狡辩词儿太多,有人说,走一处不如守一处。又有另外的说辞,树挪死,人挪活。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不敢去游戏一码呢。

  正好机关成立了公司。想了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上班,我径直上楼到厅长办公室,表明说我想下海做生意。领导说你又不是混不下去,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说自己选择过了,给开綠灯就一意孤行了。

  在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里,万般皆下品,唯官是正道。经商的买卖人,千百年来一直是狗肉,上不了台面的。

  辞去了警察杂志副主编的差事,很快到公司报了到。同事的眼睛快从眼窟窿里跌出来,大为不解。为什么好好的差事放着不做,去自讨苦吃呢。莫名其妙。也许胡说这家伙被孔方兄勾引走了?

  赚钱当然也是一种推动的欲。但更重要的是想给自己一个挑战。人嘛,不能鹰击长空,活着,也展开翅膀飞一飞。

  (二)

  好在手续还是公务员序列不变。到了公司,换了角色。在家听爹妈的,公司听总经理的。

  总经理问我会干啥,怎么赚钱。我说什么也没干过,做买卖零起步。

  你不自己创业,永远不会理″国际歌″里的真实歌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机关里怕什么,财政局就是救世主,干的好呀孬呀又咋地,到月底你乖乖的把工资打进老子的帐户里。公司不行,挣不来就得扎脖子,粮钱米钱自己得打闹。

  怎么办?第一天就愁。

  第一项业务,选择了到汾西拉焦炭。

  汾西县离省城很远。有一位本省籍作家写了篇小说《法撼汾西》,是写县里的刘书记刚正无私,反腐败曲折篇的。由此这位作家出了名,还发了政治财。汾西县呢,也让山外人知道它嵌在吕梁山的角落里,很穷的一个县。

  汾西县属于临汾市辖,有十几万人口。出了晋中灵石过了霍山口,就是晋南。90年代哪有高速,大运路还是南北动脉,一条不宽的二级路穿行在狭谷。霍山口,是太岳山和吕梁山拥抱接吻的区位,据说是先人台骀和大禹治水才劈开了它。穿过去南就是霍州,霍州向西爬坡一路,几十里山顶上就是汾西县城。

  没有见过这么穷的县。

  汾西县的地貌丘陵为主平地少,西走向吕梁山的深处,有植被森林,黄塬土山还比较整状。靠霍州的东边,支离破碎的残垣断梁,裸露的黄土荒地,干旱植被稀疏,要耕种没有几块象样的地块。所以农业开发也十分费劲。有些山区县有丰厚的矿产资源,靠挖掘也可以致富发财,可汾西县的煤铁不如邻县,霍州、灵石、洪洞等有好的天然储藏。靠贫瘠的山地种粮改变也的确困难。

  汾西的县城很小,尤其在上世纪90年代,不抵一个繁华的镇子,步行几步就到了城边旷野。全城稀稀落落有不多几座2、3层小楼。城就建在土山托起的塬上。冬天四无遮挡,西北风任意横扫。

  心里也真发毛,来这个鬼地方,连个象样的旅馆和酒店也没有。没办法,为了做生意。公司总经理给了点儿可用的周转金,去的第二个月就伸手要利润。本人毕竟一个商场生瓜,从哪下手哇。山西能贸易什么,不是倒煤就是贩焦炭。抠脑门筛选了几条关系,决定由汾西县往晋南翼城县铁厂拉焦炭。

  贸易就是倒驴贩马,寻求供求市场。汾西县很偏僻,那里有窝状分布的主焦煤。改革开放初始,汾西人也就地挖掘,遍地兴起土炼焦。县城往加楼乡的那条沟星星点点,处处冒烟。交通条件不好,所以土焦价格较低。运到不到2百公里外的翼城,除运费和成本之外,中间有不少的价差。

  当地有位公安的干部老庞给牵头,联系到汾西的焦炭主。那阵的路状,从省城到霍州得半天时间。霍州到汾西有条省道,一部分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山路七弯八绕,到了汾西城颠的骨架子快散了。汾西城找个饭馆子咥上一大碗面条后,又继续钻进山里,找到几位焦炭户洽谈业务。说对之后就准备运营。晚上回到霍州旅馆,浑身土眉浑眼,脸是煤灰色的,一擦就是黑水一盆。当时心里的难过呀,悔的肠子快断了,好好的省直机关干部不做,一拍脑门子做了鸟生意,这受得是哪门子罪啊。

  (三)

  创业就是受罪,辛苦就是创业。

  传统贩运简单,一掰指头,听起来赚钱容易。中间过程很苦。人不人鬼不鬼的鼓捣和波折,不身临其境不会感同身受。求人,谈价,三孙子一样的点头哈腰。企业人不管混到哪个地步,除了任正非马云等个别爷之外,是龙也得盘着,是鹰也得卧着。

  运输车辆也是2百里之外的太谷县雇佣的。这是衡量吨公里成本决定的。空间信息和资源的整合就是买卖。

  有了运输车,焦炭贩运正式启动。跟着运输142型带拖斗的车,钻到山旮旯里,等着几个小时装了焦炭。往翼城县铁厂走计划是不到4个小时。想不到8个小时到不了。除了道道不畅,沿路堵车,收费站排队,车况不断发生问题。中途经过霍州洪洞临汾襄汾曲沃若干县份。县县都有各种大沿帽,十字路口一指,泊在旁边受检查,车车都有毛病。记得司机说,天下找只蓝鸭子难,都是黑的乌鸦。怎么解决,掏钞票买路。

  不经得这么多周折,不知道做事的难。经手一桩桩人事,才明白世间的人情如纸张张薄。变化的时间变化的脸。考验,公正,说理,本来也听起来简单,书本上永远掂不出它的重量。

  90年代末,经济危机波及,各行业周转困难,三角债十分严重,波及到各个链条上。小运输户链条上挣扎硬挺,欠债赊账常见。汾西倒焦炭,不见鬼子不挂弦,没有现金焦炭主不让拉,运输车要运费加油,铁厂帐上没钱付货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整天愁的我心火燃烧,上头满嘴起泡牙疼,下头痔疮流血。本人虚荣心强脸皮薄,总经理高高在上挥鞭子,连句体谅的安慰听不到。心理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胡说还挺信邪的。当年年三十晚上放炮点烟花,不巧残火掉下来正好把帽子烧个窟窿眼。老百姓常说“偶了帽壳子”,倒霉的征兆了。

  不信也不成。时运背了,喝口凉水也噎着人。做什么也不顺利。

  汾西运焦炭陷入困境的同时,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另一面酝酿。

  遇到困难愁是真,但我坚信自己不会在压力前爬下。时间会改变一切。人一定会超越坚强的猪。只要人是清醒完整的,一切苦厄都会度过。

  汾西运焦炭的后来故亊没有继续下去。峰回路转,因十多年做刑警时的一宗案件,被大人物批复,我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一名重要案犯。做了冤大头,直接陷了囹圄,432个昼夜,度了人生的一次过山车。

  (尾声)

  20多年过去了。到了退休赋闲的年龄。我最有回忆的过去感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是苦难的印痕。这些经过想起来,都是上天的眷顾,磨我心志,砺我魂魄。如果说今天所做的一些事沾些成功成熟的边,是从內心里感恩这份苦难和遭罪。

  怀念拉焦炭的往事,也怀念汾西县。

  快入冬了,专程坐高铁到了霍州市,又搭上去汾西县的中巴,爬上吕梁山,回头去看看久违的汾西。路况已大不同,沿途的几个村庄也变了样,盖了不少新房,人们的生活好过了。

  县城外一条宽阔大道,看去就亮堂爽朗。闭塞的小山城身旁有高速路,出行方便了,城乡家院的门口,也是到处停泊的家用车辆。城东口一间新建的现代化酒店。县政府还在城中广场西北的老地方,一座不起眼的三层老楼房,写照着汾西县还在脱贫改变状况。

  汾西县城闻到了城市味儿,好几条街车流如水。虽不见几座发达地区的摩天高层,但建起了片片5、6层楼的住宅区,街道打扫的挺干净。现在老百姓已习惯走出家门,只要手脚勤快,不愁过好日子。

  佇立在街头,看着曾经走过的路,熟悉的远方山影已陌生。只有感慨时光,回想曾经帮过我的庞哥以及其他好人。缘分人生,出现在命里的都是贵人。

  汾西拉焦炭,呵呵,咋想咋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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