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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精选

2021-01-06 01:27:34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精选

  《恋爱中的女人》是一本由D.H.劳伦斯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13.20,页数:42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恋爱中的女人》精选点评:

  ●女人。

  ●婚姻与自由,如何才能平衡?性爱在婚姻中又是什么?这一切一切岂是一两个人物、故事能辨明的。人类存在的一天,问题也就存在着。

  ●╮(╯▽╰)╭

  ●对于“互相吸引”这件事,女人总倾向于给它一个定义叫“爱”,男人似乎不太这么看。这大概也是来自两个星球的两种物种之间最深的鸿沟之一吧。

  ●劳伦斯拥有把爱中的渴求化为巨大的恨的力量,初始看像甜点,之后却变成了毁灭…情节变得破碎,而他要想表达的是那样的多,以至于经历还不够丰盛的我无法体味,而这坦诚的文字,依旧引发了我强烈的震颤。

  ●最纯洁的心灵才会不带遮掩的说出最真挚的心里话

  ●对恋爱中的心思描写是独特而有见地,只是不像想象中的突破限制,一般一般

  ●据说戈珍是以曼斯菲尔德为原型塑造的。

  ●这本著作给我一种舞台剧的感觉。他们用抑扬顿挫的神情,语调,姿态,随时随地形成小规模的思辨赛——辩论所有一切,哪怕是人类基本的肉欲——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些许让我感觉有点失望,对这样的文字心灰意冷,毫无想象的空间——每个角色都太敏感,敏感到不像是有血有肉,反而是被操控的木偶,机械、冷漠式地为动荡、沉浮中的世界上一堂荒诞不经的课。感情、事业、家庭,三者本就是永恒的话题,永恒到无力也不会想去追溯其根本,更不会展望其去向。相反劳伦斯大师似乎想追究所有事物的本质,如果每个人都是如此,异常的"理性",激情澎湃地反对一切,坚持所谓的虚无缥缈、荒诞不经的本真和自我,忽略了思想上的自由,那这个世界才是疯了。一方面他是个宗教狂,另一方面他又是个肉欲狂。他既是个纯洁的奴仆,为基督洗脚,又为基督画下流图画。疯了!

  ●劳伦斯有趣味

  《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一):认真感悟过

  企鹅出版社的,原汁原味的很有品读质感,其实我个人认为情节蛮普通的,围绕着两对恋人展开,精彩之处在于恋爱时双方的心理刻画传达的很真实,矜持做作,虚荣抑或虚伪,是人该有的情感展露无疑,看完之后又仿佛在写自己,主要是共鸣达到的恰如其分

  《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二):清冷

  劳伦斯是适合冬天的。在清晨微微朦胧的睡眼中,从床头拿来,马上把手臂缩到被子里,留下一只右手在三九天,就着安宁的日光灯,翻开昨天的书签,读到彻骨寒冷,终于可以清醒地起床。

  我也许也是他笔下的人物,哦,我爱科技,我爱前沿科学,哦,我想用科学来代替人性,哦,我以为一切都是可以控制可以预计可以避免,我以为我是那个可以远离一切的人。

  读了四年大学,读所谓的高科技,心越来越冷,也写过劳伦斯那样的文字,也许应该说是这个版本的翻译者的文字,那时候心里还有温度,还有残存的百分之零点一的爱,渐渐的被稀释洗净,现在觉得笔沉重,突然想起劳伦斯,在书柜中把他取下,抱着蜷到床上,用冰冷来刺激冰冷。我喜欢绝对,我相信物极必反。

  每个女人在心里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超乎寻常同类的,不论是古珍还是厄秀拉,特别是她们那样的知识女性。我们被男人吸引,被他们的男人气,或者是他们控制力,我们的本能要我们臣服,但是我们的教育要我们反抗,我们于是陷入深深的二律悖反,我们要爱,却不想失去文明告诉我们的一切。

  一切应该责怪机器么?是它们造成的么?不,它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客体,一个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操作控制的客体,转移注意转移国内矛盾的噱头啊。

  我们天生要控制,我们天生是自私的,这是诅咒之符,在我们的基因内隐秘地镌刻。邪恶地笑着,看我们沉浮。

  曾和爱慕的师兄讨论爱情,走在黑的微微下着雨的秋天的夜里,我压抑着爱,在梧桐遮蔽路灯的荫翳里,用充满克制的强力语气,告诉他,我不相信爱情。他微笑,同意:我们都知道,爱只是一群化学物质的作用结果。我坚定地笑,对,没有爱情,不存在爱情。

  我们都是鸭子,死了煮熟了嘴还硬着,看着书中人物的纠缠,那种机智那种自以为是。我们都只追求自己要的,被基因操纵,不惜倾轧他人,我们以为我们得到了想要的就是幸福,而得不到就无论如何不能幸福。

  我们在爱么?我们以为,大家都以为,我们只是在试图妥协,找个合适的人做合适的妥协,让我们的自尊和自爱打个适合的折,让我们都可以接受。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悲剧,我们永远不能满足。

  《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三):恋爱中的女人:爱是旅途

  摘自《博客大巴》 作者:小黄兔

  《恋爱中的女人》里面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在恋爱?

  从爱这个字衍生出来无限的可能性——精神上的结合、肉欲的激情、超人类的爱、自由意志。那到底这些是不是爱?

  故事里的伯金,带着劳伦斯的影子,在故事里一次又一次绝望地说:“不,我不爱你,我需要的是超越爱的爱,一种脱离旧的关系模式的结合。”他厌恶旧的关系模式,也就是厌恶在婚姻生活中日复一日的陈旧重复,双方丧失了自己的意志,贪婪地吞噬对方的灵魂,同时也不顾一切地奉献自己的爱。不,他不需要对方付出,也拒绝付出。但他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结婚?要知道,是他求婚的。他需要的,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爱,这他清楚,但是他无法脱离他厌恶的东西,婚姻是死亡,他偏要向死亡里寻,渴望能在完全黑暗中得到新生的力量。或者说,眼底下除了婚姻,他找不到任何出路。生理上的孱弱、心理上的不满足,并不能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弥补,于是他想到来一些感觉上的刺激。

  在伯金紧抱厄秀拉的同时,他的本能和肉欲的渴望战胜了他的理智,他享受厄秀拉带给他的温暖和幸福。厄秀拉不单单是一个人,而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会把她当作自己一般对待、自由而毫无所求地爱。他是满足的,直到他看到死去的杰德拉。伯金和杰德拉之间总存在微妙的同性爱,但又不能称为同性恋,而是一种超越性别、人格、外貌的爱。他们心灵上既靠近、又远离,所以他们能够永远相爱而不带一点欲求。一种伟大的、超越死亡的同盟。伯金明白了,自己需要的,不仅仅存在与婚姻中,婚姻不是死亡不是尽头,死亡才是死亡。但同时,通过厄秀拉的口说出,这种爱是不可能的,人不能同时拥有两种爱。也就是说,我们永远无可能跟另外一个人建立完美无瑕的爱、爱不能够超越肉体而存在,不管这对象是男还是女。杰德拉死了,他的身躯是冰冷的,尽管伯金还能怀念他,在怀念中让杰德拉永生,但那已经不是呼着热气的美丽身躯。

  伯金说,我不信。他不相信厄秀拉所说的不可能。人因为两种爱而得到完整,婚姻中的男女爱情,只是完整中的一半。存在于现实和世俗的爱是悲剧式的,就像伯金跟杰德拉尽管互相吸引却无法结合,杰德拉跟戈珍互相牵制、互相毁灭,厄秀拉无法理解伯金一样。但神圣的爱,是超越死亡的,留下悲凉的怀念,就好像伯金永远会在灵魂里爱死去的杰德拉。

  杰德拉,代表着新生资本主义下的现代人,充满野心和欲望,但同时又空虚绝望。他可以对工业进行改革,从地下攫取源源不断的资源,他认为机械化是生活的本质。假如这是真的,为什么他需要在戈珍身上寻找另外一种救赎?杰德拉需要征服--征服物质世界、征服这个那个女人。对戈珍,杰德拉的爱如同驯服那名种马一样,带着高傲的气息和扭曲的乐趣。个性不羁的戈珍,是他精神上的刺激,一度让他忘记了空虚、逃离了日常的生活,他甚至想到,像伯金一样,在婚姻中寻求庇护。但征服是有尽头的,他扑向戈珍,绝望地要从戈珍身上攫取生命的源泉、生活的动力。戈珍厌倦了杰德拉,开始对另外一个艺术家眉目传情。戈珍对他说,我不能令你幸福,你得自己令自己幸福。杰德拉征服不了戈珍,他们之间有肉欲、有互相吸引,但就是缺乏一种同盟式的联系。他们既爱、又恨,互相毁灭、随时想压倒对方,而不像伯金和厄秀拉一样,试图建立一种平衡互益的关系。杰德拉在雪地里紧扼戈珍的喉咙,犹如在铁路旁,为了驯服受惊的马,用马刺把马扎得鲜血直流。但最后他气馁了--一切都变得兴趣索然,他无法信任旧的关系体系,但又无法顺从自己的意志。哪里都没有出路,只有死亡--不是摧毁戈珍,而是自己的死亡。他孤身一人滑到雪山的盆地,恍恍惚惚中葬身于雪中,应验了以前跟伯金的对话:向往死亡的人才愿意被杀,不想死的人,怎么也会躲开死亡。杰德拉不能在戈珍身上得到解脱,于是茫然地投奔于死亡,用一种冷漠的方式结束所有的无聊和挣扎。那么多人中,杰德拉只有对伯金的爱不是出于征服,而是自然、温和、心照不宣的信任。但是杰德拉无法依赖这种关系,也就再一次证明了人类的无望的爱。爱是无望的,因为爱兼备神圣的和世俗的爱,前者是无私的,后者寻找的是自己。自我与无我的对立,就产生痛苦,虽然这种痛苦也可能是甜蜜的、带刺激性的。

  当世界变得复杂的时候,爱的模式也变得复杂、非单一的。我们再也不满足于单调的家庭生活、既定的男女两个符号的结合,也似乎无法只从一个人身上,得到所有爱的元素。我们的灵魂越来越苍白,渴望的越来越多,可是我们无法掌握自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或是妥协、或是厌恶、或是欢喜地随未知浮游、或是投向死亡、或是回归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婚姻。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人类世界是多么的千疮百孔。

  是不是爱,没人能说得清。或许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或者如劳伦斯在《性爱之美》所说的:爱不是目的,只是旅途而已。同样,死也不是目的,它是摆脱现在,进入原始混沌状态的旅程,万物在这原始混沌状态中能获得创造和再生。

  《恋爱中的女人》读后感(四):爱是一种骄傲,我要的是骄傲

  现实中人们调侃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但这句话在厄秀拉和戈珍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她们两个并没有因为处在恋爱中而变得头脑眩晕起来,相反,她们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警觉。

  我喜欢戈珍,有艺术气息的戈珍,也喜欢伯金,浪漫主义的伯金。他不自信,极端,意念化,自欺欺人。但是他追求完美,追求高尚的人生目标。

  杰拉德,厄秀拉,戈珍,伯金,这四个可爱的人儿,生活在那个时代,注定了他们的悲剧性命运。他们试图用爱——异性的及同性的来填补心灵的孤独,可陌生的心总也无法沟通。

  读下来总体感觉:不错!喜欢这本书!

  追求真正灵与肉的完美结合,精神和肉欲并重,缺一不可。

  1. 他也许有三十岁了,或许更大些。他光彩照人,男子气十足,恰像一只脾气温和、微笑着的幼狼。但这幅外表无法令她变得盲目,她还是冷静的看出他的静态中存在着危险,他那扑食的习性是无法改变的。他的图腾是狼。

  2. 她要再次见到他,她被这种欲望折磨着,一定要再次见到他,这心情如同一种乡恋一样。她清楚,她没有错,她没有自欺欺人,她的确因为见到了他才产生了这种奇特而振奋人心的感觉。她从本质上了解了他,深刻的理解他,“难道我真的选中了他吗?难道真有一道苍白、金色的北极光把我们两人拴在一起了吗?”她对自己发问。

  3. 与别人告别,把别人留在原地总让她感到有力量,感到占了便宜。

  4. “可我们太自傲了,就这么回事。我们太自傲,而不是自豪。我们没一点自豪感,我们傲气十足,自造假象欺骗自己。我们宁可死也不愿放弃自己拿一丁点儿自以为是、固步自封的自我意志。”

  5. 他现在孤身一人独处湖心,拥有这里的一切。他喜欢这种孤独。在这个水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6. “或许真是有意的,它藏在潜意识中。”厄秀拉说,“这种漫不经心的杀戮中隐藏着一个原始的杀人欲,你说呢?”

  7. 人们总希望像白天鹅一样高视阔步。他们都忙着装扮成丑小鸭,可我就不觉得自己是一只丑陋、可怜的小鸭子。我情不自禁地以为自己是鹅群中的白天鹅。人们让我这样看自己。我才不管他们怎么看我呢,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8. ——至今,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哦,发现事物,取得经验,干成一些事。

  10.——你是否感到像要进地狱了?

  ——这是真正的死亡。

  9. 在她与杰拉德之间,存在着这种沉默与黑暗中闪电般的理解。然后她摸到他的手,把它紧紧握在自己那只小手中。这纯粹黑暗但赤裸裸的表示令他全身的血管颤动,令他头眩,他失去了感知。她的话音仍像铃儿在响,不乏调侃。她晃动着头,浓密的黑发扫动着脸颊,这样子令他的全部神经起火,似乎他的神经受到了微细的摩擦。但是,他力量的中心是稳固的,他心中感到无比自豪。

  10. 那女人潜藏着的鲁莽劲和调侃的样子让他热血沸腾。他忘不了戈珍表演出来的那种自发的恋情和无所顾忌的精神,同时还忘不了她的讽刺力量。她身上隐藏着一股危险的力量。她就像一朵强女人之花蕾,奇特但毫无自我意识。不知不觉中他被她吸引着。她是他的未来。

  11. 他不是个人,是一条变色龙。

  12. 她穿过草坪,像一段奇特的记忆,堂而皇之地缓缓走向水边。

  13. 他们的讨论总的来说充满了睿智但毫无实际内容。

  14. 他弄不清,自己心情沉重、压抑,这当中有多少成分是由于害怕造成的?他怕别人看到他赤身裸体躺在草丛中。他是多么惧怕人、惧怕人类啊!这惧怕几乎变成了一种恐怖、一种噩梦——他怕别人看到自己。

  15. 同样的秘密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戈珍、帕尔默、放浪的纨绔子弟,憔悴的中年人。大家都有一种力量的神秘感,无法言表的破坏力和三心二意,似乎意志中腐朽了一般。

  16. 有时戈珍真想变成旁观者,观察这一切,看看自己是如何沉沦的。她随之又气又蔑视自己。她感到自己跟别人一样沉沦到芸芸众生中挤得水泄不通、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难以将息。这太可怕了。她感到窒息。她准备好要斗争,疯狂地埋头干自己的工作。

  17. 我?我并不正确啊。我正确之处是我懂得我不正确。我讨厌我的外形。我厌恶自己是个人。人类是一个聚合在一起的大谎言,一个大谎言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真理。人类比个人要渺小的多,因为个人有时还会正确,而人类则是一株谎言之树。

  18. 赫麦妮的一大特色就是时间与一个人亲密相处而置别人不顾,把别人晾在一边。因此她总立于不败之地。

  19. 我无法说我要给予的是爱,我需要的也不是爱。我所说的是某种超人性的、更加艰难、更加罕见的东西。是的,是这样的,当一个人最终只孤身一人,超越爱的影响时会有一个超越自我的我,它是超越爱、超越任何感情关系的。同你在一起也是如此。可是我们却自我欺骗,认为爱是根。其实不然。爱只是枝节。根是超越爱,纯粹孤独的我,它与什么也不相会、不相混,永远不会。

  20. 纯粹,对的。可并不是自私,因为我不知道我需要你什么。我通过接近你,把握自己交付给那未知世界,毫无保留,毫无防备,完完全全赤条条交给未知世界。只是,我们要相互宣誓,我们要抛弃世界,连自己都抛弃,停止生存,只有这样我们全然的自我才能在我们的躯壳中实现。

  21. 这不是一个视觉审美的问题,我并不想看你。我见得女人太多 了,我对于看她们感到厌倦了。我需要一个不用我看的女人。

  22. 我在你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地方寻找你,我要寻找你,我要寻找那个尘世的你,全然否定的呢。我并不需要你的漂亮长相,我不需要你那番女人的情感,我不需要你的思想,意见,也不需要你的观念,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23. ——“你又错了,你并不相信你自己。你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说的话。你并不真的需要这种结合,否则你就不会大谈特谈这种结合,而是应该去得到它。”厄秀拉说。

  ——“怎么得到?”他问。

  ——“仅仅通过爱,”她挑衅般的回答。

  他在愤怒中沉默了一会儿说:

  “告诉你吧,我不相信那样的爱。你想让爱帮助你达到利己的目的,你认为爱是起辅助作用的,不尽对你,对谁都如此。我讨厌这个。“

  “不,”她叫着,像一条眼镜蛇那样仰起头,目光闪烁着。“爱是一种骄傲,我要的是骄傲。”

  24. 看着她脸上那满不在乎的嘲讽神情,他几乎感到害怕了。这个女人上天可以上至穹顶,入地狱可以入到最底层,他原是错怪她了,这样一位放任肆虐的女子,有着无可阻挡的破坏力,太危险了,真让他害怕。可他心里又禁不住笑了。

  25. “不管怎样,你仍是一个科迪利娅,”他调侃道。她被这句话刺痛了,似乎这是对她的污辱。(科迪利娅是李尔王最小的女儿,她真心爱父亲,但难以表达爱心。)

  “那你呢?”她回敬道,“你为什么总要把你的心挂在嘴边?”

  “这样我就可以更容易地把它吐出来呀,”他对自己的反唇相讥很满意。

  26. “你划船手不疼吗?”她关切的问,“其实我划得也很好。”

  “我不会让手疼的,”他压低嗓音柔和的说,那声音让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27. “咱们当中隔着一个空间,”他低沉、默默地说,似乎不是他在说话,而是他身上什么东西在说。她似乎凭着什么魔力感觉得出,他和她是若即若离的作坐在独木舟上。她理解他,为此很高兴,神魂颠倒。

  28. “我不需要什么爱,”他说,“我并不想了解你。我想脱离自身,而你也要失去你的自我,我们的区别就在于此。当你疲惫、可怜不堪时,就不要说话。一个人要学哈姆雷特,那似乎是在说谎。只有当我表现出一点健康的骄傲和散淡时你再相信我,我厌恶我严肃的样子。”

  29. 他满足了但也粉碎了,充实了但也被毁灭了,离开她,向家中走去,在黑夜中行,又没入了激情之火中。远方,在远方,黑暗中似乎有一丝小小的悲愁之情。

  30. 他一走,厄秀拉觉得自己恨透他了,她整个身心都恨他,都因为恨他而变得锋芒毕露,紧张起来。她无法想象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种深刻的仇恨完全攫住了她,纯粹的仇恨,超越任何思想的仇恨。她无法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无法自持了。她感到自己被控制住了。一连几天,她都被这股仇恨力量控制着,它超过了她已知的任何东西,它似乎要把她抛出尘世,抛入某个可怕的地方,在那儿她以前的自我不在起作用。她感到非常迷惘、惊恐,生活中她的确死了。

  这太不可理解,也太没有理性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他,她的恨说不清道不明。她惊恐的意识到她被这纯粹的仇恨所战胜。他是敌人,像钻石一样宝贵,像珠宝一样坚硬,是所以敌意的精华。

  她想着他的脸,白净而纯洁,他的黑眼睛里透着坚强的意志。想到这儿,她摸摸自己的前额,试试自己是否疯了,她怒火中烧,人都变样了

  她的仇恨并非暂时,她并不是因为这事那事才恨他的;他不想对他采取任何行动,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她跟他的关系完结了,非语言所能说得清,那仇恨太纯洁、像宝玉一样。似乎他是一道敌对之光,这道光芒不禁毁灭她,还整个儿地否定了她,取消了她的世界。她把他看做是一个极端矛盾着的人,一个宝玉一样的怪人,他的存在宣判了她的死亡。当她听说他又生病了时,她的仇恨立时又增添了几分。这仇恨令她惊恐,也毁了她,但她无法拜托它,无法摆脱攫住自己的变形的仇恨。

  31. 各式各样的双双对对,尽管结了婚,但他们仍是貌合神离,毫无意义的人,当然,他对杂居比对婚姻更仇恨,私通不过是另一种配偶罢了,是对法律婚姻的反动。反动比行动更令人讨厌。

  32. 他太渴望自由了,不要受什么同意需要的强迫,不想被无法满足的欲望所折磨。这些欲望和心愿应该在不受折磨的情况下得到实现,就像在一个水源充足的世界上焦渴现象是不大可能出现的,总是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得到满足。他希望同厄秀拉在一起就像自己独自相处时一样自由,清楚、淡泊,同时又相互平衡、极化制约。对他来说纠缠不清浑浑浊浊的爱是太可怕了。

  33. 男人是女人的,因为她生育了他。她是悲伤的圣母玛利亚,伟大的母亲,她生育了他,现在她又要占有他,从肉体到性到意念上的他,她都要占有。他对伟大的母性怕极了,她太令人厌恶了。

  34. 杰拉德微妙的看着伯金。可他永远不会公开承认他的感受。在某一方面他比铂金懂得多,就是为了这一点,他才给予伯金以柔情的爱,似乎伯金年少,优质,还像个孩子,聪明的惊人但有天真的无可救药。

  35. “我觉得,你总让人捉摸不透,也许你自己就无法相信自己。反正我从来拿不准你的想法。你一转身就可以改变思想,似乎你没有头脑似的。”

  36. 杰拉德身上的这种宿命感总会在激情的接触之后压倒伯金,让伯金感到厌倦从而蔑视他、似乎只有杰拉德只有一种生存的形式,一种知识,一种行动,他命中注定是个只有一知半解的人,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很完美。就是杰拉德这种局限性让伯金厌倦,杰拉德抱残守缺,永远不会真正快乐地飞离自我。他有点像偏执狂,自身有一种障碍物。

  37. 他需要的是在与自然环境的斗争中单纯的实现自己的意志。现在,她的意志就是从地下挖出煤来,获利。获得的利益不过是胜利的表现形式,当然胜利自身就包含在所获得的战果中,面对挑战他十分激动。 他得出结论认为生活的根本秘密在与和谐。

  38. 矿工们是不可与杰拉德同日而语的。当他们仍苦苦寻求着人的神圣平等时,杰拉德早就超越了这个问题,他基本上承认了他们的申诉,然后就一步从人类整体的角度去实现他的意志。他认为唯一能够完美的实现人类意志的途径就是建立起完整的、非人的机器,在这一点上他认为自己是更高层次的代表了矿工们的意愿。他从根本上代表了他们,他们自己反倒落后了,他们不过是为物质上的平等争吵不休罢了。可是杰拉德却早已把这种欲望变成了另一种新的、更伟大的欲望——渴望完美的人与物质之间的中介——机器,将上帝的头脑变成纯粹的机器。

  39. 他不知对她说什么好。他感到他们双方相互像魔鬼一样认识了。他感到他应该说些什么来掩盖这一事实。他有力量去点燃自己的神经,而她就像一只柔软的接收器,接收他炽烈的火焰。他并不那么自信,时时感到害怕。

  40. 她抬头看看他的眼睛,暴露了她嘲弄、残酷的内心。他们之间结成了某种同盟,这种心照不宣的同盟令他们害怕。他们两人就这样卷入了共同的神秘之中。

  41. “不,你是个中心主义者。你从来就没什么热情,你从来们没有对我释放出火花来,你只需要你自己,真的,只想你自己的事。你需要我,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要我为你服务。”厄秀拉说道。

  可这番话只能让他关上自己的心扉。

  “你根本就不爱我,”她叫道。

  “我爱,”他气愤的说,“可我要——”他的心又一次看到了她眼中溢满的泉水一样的金光,那光芒就像从什么窗口射出来的一样。在这个人情淡漠的世界上,他要跟她在一起。可是,告诉她这些干什么呢?跟她交谈干什么?这想法是难以言表的。让她起什么誓只能毁了她。这想法是一只天堂之鸟,永远也不会进窝,它一定要自己飞向爱情不可。

  “我一直觉得我会得到爱情,可你却让我失望了。你不爱我,这你知道的。你不想对我尽义务。你只需要你自己。”

  一听她又重复那句“你不想对我尽义务”,他就觉得血管里涌过一股怒火。他心中再也没有什么天堂鸟了。

  “你需要的是虚无缥缈的未知世界。”她转过身冲着他朦胧的背影说;“我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谢谢。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附属品,不批评你,不在你面前为我自己伸张什么。你要我仅仅成为你的什么东西!不,谢谢!如果你需要那个,倒是有不少女人可以给予你。有不少女人会躺下让你从她们身上迈过去——去吧,去找她们,只要需要,就去找她们吧。”

  “不,”他恼火的脱口而出;“我要你放弃你自信武断的意志,放弃你那可怕的固执脾气,我要的就是这个。我要你相信自己,从而能够解脱自己。”

  “解脱?”她调侃道,“我完全可以轻易的解脱自己。倒是你自己不能做到自我解脱,你固守着自我,似乎那是你唯一的财富。你是逐日学校的教师,一个牧师。”

  她话中的真理令他木然。

  渐渐地,她们都平静了下来。她试探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们的手默默地握在一起。

  “你真爱我吗?”她问。

  他笑了,“我说,那是你的口号,”他逗趣说。

  42. 几千年前,对他来说急迫的事情一定在这些非洲人之间发生了:善、神圣、创世和创造幸福的欲望一定泯灭了,留下的只是对知识的追求欲——通过感官追求的盲目、发展的知识,这知识停留在感官阶段,存在于崩溃与死亡中。这是诸如甲壳虫才有的知识,它们生活在腐朽与冷酷的死亡中。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脸像甲壳虫:这就是为什么埃及人崇拜圣甲虫——因为这符合死亡与腐朽的原则。

  43. 厄秀拉把追求她的男人看做是她的儿子,怜惜他们的渴求,仰慕他们的勇气,像母亲对孩子一样为他们的新花样感到惊喜。可对戈珍来说,男人是对立阵营的人。她怕他们,蔑视他们,但对他们的行为又极为尊重。

  44. “当然了。”她轻描淡写的说,“伯金身上有一种生命的特质,很了不起。他身上有一股生命之泉,当他献身于什么事情时,这生命之泉是惊人的充足,可生活中有许多许多事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要么对它们的存在毫不在意,要么对它们忽略不计,可这些事对别人来说却极为重要。可以说他并不怎么聪明,他在小事儿上太认真了。”

  45. 他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一点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46. 她知道伯金向她求婚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她朦朦胧胧地知道。她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爱。她并不知道她需要的是否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结合。她渴望难以言表的亲昵。她要占有他,全部、彻底的占有他,让他成为她的,啊,要那种难以溢于言表的亲昵。把他喝下去,就像喝下生命的佳酿。

  47. “是的,你有一种北方人的美,就像白雪折射的光芒,另外,你的体型有一种雕塑感。让人看着感到是一种享受。我们因该欣赏一切。”

  48. 第二天,温妮弗莱德身着银色的天鹅绒,手捧一束艳丽的鲜花,站在教室里盯着车道耐心的等待戈珍的到来。这天早晨空气很湿润。她的鼻子下面散发着温室里才来的鲜花的芬芳,这束花而对她来说就像一团火,而她似乎心里燃着一团奇特的火焰。一种淡淡的浪漫气息令她沉醉。

  49. 戈珍红扑扑的脸上沾着雨水珠,头上的小发卷在随风飘舞,她真像雨中开放的花朵,花蕊微露,似乎释放出保存着的阳光。看到她这样美,这样陌生,杰拉德不禁胆小了。

  50. “最好像一头牛冲向门口一样去寻找女人身上的特点。你认为爱是这张门票,对吗?”

  51. 伯金驾驶着汽车,感到脊背发凉,似乎有人要砍他的头。但他抖抖肩不予理会。天空开始落雨了。他停了车,下去给发动机盖上罩子。

  52. 赫麦妮的确像月亮,你只能看到她的一面而看不到另一面。

  53. “你知道卢伯特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他身体不强壮,他需要别人的关心,极大的关心。他自己脾性多变,缺乏自信,要想帮助他需要巨大的耐性与理解力。我觉得没耐心。你应该准备好,将来会受罪的。我无法告诉你要受多大的罪才能使他幸福。他的精神生活太紧张了,当然有时候是很美妙的。但也会物极必反。我无法说我在他那儿都受了些什么。我同他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我真的了解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可我必须对你说:我感到如果跟他结婚是一场灾难,对你来说灾难更大。”说着赫麦妮陷入了痛苦的梦境中。“他太没有准儿,太不稳定——他会厌倦,然后会变卦。”

  54. 她们都沉默了。厄秀拉深感厌烦、绝望。“这不是真的。是你,你想要一个身体健壮、气势凌人的男人,不是我。是你,你想要一个无愁无感的男人,不是我。你并不了解卢伯特,真的不了解,别看你同他一起共事那么久。你并没有把女人的爱给予他,你给予的只是一种理想的爱,就因为这个他才离开了你。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僵死的东西。任何女厨子都会对他有所了写解,可你却不了解他。你认为你的知识是什么?不过是一些说明不了任何事物的僵死的理解。你太虚假了,太不真实了,你能知道什么?你谈什 么爱不爱的有什么用?你是个虚伪的女精灵!当你什么都不相信时你能懂得什么?你并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你女人的自我,那么,你那傲慢、浅薄的聪明又有什么用?!”

  两个女人在沉默中敌视的面面相觑。赫麦妮感到受了伤害,原来她的好意和她的馈赠只换来了这个女人庸俗的敌意。

  55. 赫麦妮早就看透了,对一个没理性的人(厄秀拉)呼唤理性是没用的,对无知的人最好是不予理睬。卢伯特反过来追求这个女性十足、健康而自私的女人了,这是他一时的举动,谁也没办法阻止他。这是一种愚蠢的进退与摇摆,最终他会无法承受,会被粉碎并死去的。谁也救不了他。这种在兽欲与精神之间毫无目标的剧烈摇摆会把它撕裂,最终他会毫无意义的从生活中消失掉。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也是个没有统一性的人,在生活的最高层次上,他也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他谈不上有男子气,不能决定一个女人的命运。

  56. 他微微一笑。他需要她亲近他,但他内心深处却是愤怒、默然的。他知道她对他怀有一股激情,这是真的。但这不是彻底的激情。更深层的激情是当一个人变得超越自身,超越情感时爆发出来的。而厄秀拉仍停留在情感与自我的阶段——总是无法超越自身。他接受了她,但他并没有被她占有。他接受了黑暗、羞赧的她——像一个魔鬼俯视着神腐朽的源泉——她生命的源泉。他笑着、抖动着双肩,最终接受了她。至于她,什么时候才能超越自己,在死亡的意义上接受他?

  57. “对,我傻,我是傻。感谢上帝让我这么傻。我太傻了,无法品味你的聪明。感谢上帝吧。你去找你的女人,去吧她们跟你是一类人,你总有一批这样的人追随你,总有。去找你精神上的新娘去吧,别来找我,因为我没她们那种精神,谢谢你了。你不满意。是吗?你是精神新娘无法给予你所需要的东西,她们对你来说并不够平易近人、不够肉感,是吗?于是你甩下她们来找我!你想跟我结婚过家常生活,可又要暗中与她们进行精神上的往来!我懂你这套肮脏的把戏。”一股怒火燃面全身,她双脚发疯的跺着地,于是他害怕了,深怕她打他。“而我,不够精神化,在这方面我不如赫麦妮!”说着,她的双眉蹙紧了,目光老虎般的闪烁着。“那就去找她吧,我要说的就这句话,去找她吧,去。哈哈,她,精神,精神,她!她是个肮脏的物质主义者。她精神化吗?她关注的是什么?她的精神又是什么?我告诉你吧,这太肮脏,肮脏,肮脏。你要的就是肮脏,你渴求的就是肮脏。精神化?!难道她的霸道、骄横、肮脏的物质主义就是精神化?她是一个泼妇,泼妇,就是这样的物质主义者。太肮脏了。她那股子社交激情到底会怎样?社交激情,她有什么样的社交激情?让我看看!在哪儿?她需要唾手可得的小权利,她需要一种凶恶的异教徒,很肮脏。从根本上说她就是这么个人。其余的全是装的——可逆喜欢这个。你喜欢这种虚假的精神,这是你的食粮。为什么?可是潜伏着的肮脏的所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生活有多肮脏吗?还有她的,我也知晓。而你需要的正是这种肮脏,你这骗子。你就过这肮脏生活去吧,去吧。你这骗子。”

  “这种表现很卑劣,”他冷冷的说。

  “是的,的确卑劣,”她说,“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看来你是愿意降低自己的身份的。”他说。这时他看到她脸上燃气火焰,目光中凝聚着黄色的光点。

  “你!”她叫道,“你!好一个热爱真理的人!好一个纯洁的人!你的真理和纯洁让人听着恶心。你的真实面目是,猥琐,肮脏,你就是这么个人,猥琐,变态。你还爱!你也可以后所你不需要爱。不,你需要你自己、肮脏和死亡——你要的就是这个。你太变态,太僵死。”

  58. 他知道总得来说厄秀拉是对的。他知道自己心理变态了,一方面过于精神化,另一方面,自己卑劣的出奇,可是难道她比自己强多少吗?难道别人就能强多少?

  “或许这是对的,”他说。“但是赫麦妮的意淫并不比你的那种情感上的妒忌更坏。人甚至应该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保持自己的体面。赫麦妮至死都会是我的敌人!我必须用箭把她赶走。”

  毫无疑问厄秀拉是对的。她说的的确是真情。他知道他的精神化是伴随着一种堕落的,那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快感。自我毁灭中的确有一种快感,对他来说当自我毁灭在精神上转化成另一种形式出现时更是如此。他知道,他这样做了。还有,难道厄秀拉的情感之淫不是同赫麦妮那种深奥的意淫同样危险吗?溶化、溶化,这两种生命的融合,每个男女都坚持这样做,不管是精神实体还是情感实体,不是都很令人恶心、可怕吗?赫麦妮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观念,所有的男人都得追随她,而厄秀拉则是完整的母腹,是新生儿的浴池,所有的男人都得奔向她!她们都很可怕。她们为什么不是个性化的人,为什么不受到自身的限制?她们为什么如此可怕的完整,如此可憎的霸道?她们为什么不让别人自由,为什么要溶解人家?一个人完全可以沉湎于重大的事情,但不是沉湎与别的生命。

  59. 他心中很是焦虑。他需要她回来。他像婴儿那样轻微有规律的喘息着,像婴儿一样天真无邪,毫无责任感。

  60. 随后他心中升起一股对她的温柔激情。他站起来,凝视着她的脸。这是一张全新的脸,那么娇纤,脸上露出惊奇于恐惧的表情。他搂住她,她把脸伏在他的肩上。

  “我骂你了吗?”她问。

  他也笑了,握住了她柔软的手。“当然,等着吧,我会报复的。”

  61. 他站在炉前地毯上,看到她仰起的脸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花儿,沾着清晨第一颗露珠,闪着金黄金黄的光芒。他微笑着,似乎世间没有任何语言,只有对方心中默默幸福开放的花朵。他们微笑着,只要对方存在他们就高兴,那是纯粹的存在,不用你去想,甚至不用你去感知。但他的眼睛却透着嘲弄的神情。

  62. 她像着了魔一样迷上了她。她跪在炉前地毯上,搂住他的腰、多么美妙!多么美妙!她感到无限美妙!

  63. 他们买下了椅子。“太漂亮了,太纯朴了!”伯金说。“我们国家太可爱了,连这把椅子都曾表达点什么。”

  64. “我们想把这把椅子送给你们。”那小伙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像安详而盲目的动物,简直不是个人,他是这种城市的特产,显得单纯、漂亮,又有点鬼鬼祟祟,机灵鬼儿似的。对一个女人来说,他会是一个可怕但又十分奇妙的全心全意的恋人。那合适的裤子肯定包着两条生机勃勃的腿,他像一只黑眼睛的老鼠那样健康、冷静、光滑。

  65. 这些她并不知道。她想对他变得重要起来,让他崇拜自己。他们中间隔着无限的沉寂距离。他怎么能告诉她,她内在的美不是形体、重量和色彩,而是一种奇怪的金光!他自己怎么能知道她对他来说是一个怎样的美人呐。

  66. 在这新的,超越感知的宁馨和欢愉中,没有你,没有我,只有第三个未被意识到的奇迹,这不是自我的存在,而是我的生命与她的生命合成的一个新的极乐结合体。当我的生命终止了,你的生命也终止了的时候,我怎么能说“我爱你”呢?我们都被对方吸住,浑然一体,世界的一切都沉默了,因为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回答,一切都是完美的,天衣无缝。他们在沉默中交流着语言,这完美的整体是欢乐的沉寂体。

  67. 可现在,她正同伯金这个陌生人一起向着未知的世界旅行。童年与现实,这距离太遥远了,她似乎因此失去了自己的面目,那个在考塞西教堂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只是历史上的一只小动物而不是她自己。

  68. 她看着伯金的脸。这张脸苍白、镇静,给人以永恒的感觉。他的手在毯子下抓住她的手。他的目光转向了她。真黑,他的目光像夜一样黑,像另一个不可及的世界!啊,如果他是世界,如果世界就是他,那该多好!如果他能够唤醒一个世界,那将是他们俩的世界了!

  69. 可洛克那神秘莫测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戈珍。他觉得戈珍身上有什么与他很合拍。他真像传说中没有灵魂的小人儿,在人间找到了伴侣。可他又为此苦恼。戈珍也迷上了他,似乎他是一头奇怪的动物——一只兔子,蝙蝠或一头棕色的海豹——开始跟他说话。可她也知道他意识不到的东西:他并不知道他自己的力量。他并不知道他那深邃的目光可以看透他,看出她的秘密。他只希望他是她自己——他很了解她,这种了解靠的是下意识和恶意,没有任何幻想好希望。

  70. 戈珍觉得,洛克身上有着全部生活的基石。任何别人都有幻想,必须有幻想不可,有过去和未来。可他是个彻底的苦行僧,没有过去和未来,没有任何幻想。这样的话,他无论怎样也不会欺骗自己。最终,他不会为任何事烦恼,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丝毫不想于任何东西一致。他是一个纯粹的局外人、苦行僧,过眼云烟般地生活。他心中只有他的工作。

  71. “你是说女人过了二十就不漂亮了?”杰拉德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二十岁前,她娇小、鲜活、温柔、轻盈。二十以后,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对我可就没用了。米罗的维纳斯是个中产阶级女厨子,二十岁以上的女子全都如此。”洛克说。

  72. 他们在艺术上总有谈不完的话题。他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他们讨厌麦斯特罗维克,对未来主义不满。他们在玩着一种奇特的游戏,眉来眼去,极为猥琐,似乎他们对生活有某种奇特的理解,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钻到了世界的中心了解了别人不敢涉足的秘密。他们之间通过奇妙的色情理解达到共鸣,埃及和墨西哥艺术中微妙的情欲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花。他们之间的整个游戏都是一种相互间情欲的交流,只不过他们力图把这种交流保持着暗示的水平上。从双方语言和动作的细微变化中,他们精神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们之间通过暗示、表情和手势进行交流。杰拉德尽管看不懂这一套,可他对此无法忍受。他是个粗人,无法理解他们交流的方式。他们依赖的是原始艺术的暗示,崇拜的是感觉的内在神秘。对他们来说艺术是真实,而生活是虚无。

  73. 一个人在艺术上的所作所为,那才是他生命的呼吸。

  74. 真奇怪,戈珍在这种交流中获得了莫大的快乐和自由。她觉得自己从此永远站稳了脚跟。相比之下,杰拉德是那种俗人。爱在她的生活中只是倏忽即逝的东西,出来她搞艺术时,她不会感到爱。杰拉德怎么能满足戈珍这样的能人呢?他以为骄傲、主任般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恩能起作用吗?洛克有办法,他懂得满足女人的秘密武器。最大的力量是要细腻、会随机应变而不是盲目的攻击。他洛克深谙此道,而杰拉德却一窍不通。他洛克可以深入到女人的心中,杰拉德却压根儿不摸门。在女人这座神秘庙宇中,杰拉德不是洛克的对手,洛克能够深入到女人黑暗的内心深处,在哪里寻找到她的精神并与之进行较量。他是蜷缩在生命中心的蛇。

  75. 女人到底需要什么呢?只是求得在人类社会中满足自己的野心吗?或者说在爱与善中求得伴侣?她需要“善”吗?只有傻瓜才相信戈珍需要“善”。她这样只是一种表面现象。跨过门槛,你会发现她对社会抱着全然一种愤世嫉俗的态度。一进入她灵魂深处,你就会闻到刺鼻的腐蚀气,看到一股黑暗的欲火和一种活生生的微妙的社会批判意识,她认为社会扭曲了,社会是可怕的。

  那么,她还需要什么?难道只有纯粹盲目的激情才能满足她?不,不是这个,而是在变形的极端感受中难言的快感。这是黑暗中进行的变形过程中一种顽强的意志同她的顽强意志相撞后获得快感,这是最终的,难以言表的分解与裂变。可在这整个过程中,她表面上却毫不动声色,不流露出一丝情感来。

  76. 杰拉德已经穿透了戈珍灵魂的全部外层。对戈珍来说,杰拉德是现存世界的最关键人物,是她那个男人世界的终点。她通过他了解了世界并与世界断绝了关系。一旦彻底认识了他,她就又像亚历山大大帝一样去寻找新的世界。可是没有新世界,没有别的男人,只有生物,只有洛克这样最后的小生物。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完了,只剩下了个人内心的黑暗,自我中的感知,最终变形中猥亵的宗教神秘。这神秘的摩擦运动将生命强大的有机体可怕的变形了。

  77. 杰拉德不配体验最终的微妙感觉。他无法触及她的敏感点。可是他那粗野的打击无法刺中的地方却让洛克那昆虫一样的理解力像小刀一样一点点触到了。至少现在是她摆脱一个人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的时候了——投向那个生物,那个最终的艺术家。她知道,在洛克的心灵深处他与一切都无关,对他来说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地域。他没有忠诚朋友,也不追随别人。他只是独善其身,离群索居,我行我素。

  可杰拉德的心却依然留恋着外界,留恋着别人。他的局限就在于此。他有他的局限性,受着必然的限制,他需要善,需要正义,需要与自己的最高目标成为一体。这最高目标也许就是对死亡过程的完美细腻的体验同时保存自己的意志不受损害,可是他做不到。这就是他的局限性。

  78. “不对,你无法爱。”她说。

  “你呢?”他问。

  她的两只黑眼睛像两盆黑色的月亮在盯着他。

  “我无法爱你。”她一语道出了冷酷的真实。

  79. “不够,”他(伯金)说,“作为女人,你对我来说足够了。你对我来说就是所有的女人。可我需要一个男性朋友,如同你我是永恒的朋友一样,他(杰拉德)也是我永恒的朋友。”

  荒原上的苦难历程

  译者序

  伯金:天生的悲剧之子,过于纤弱的灵魂与羸弱的体质,这些足以铸就他悲剧的气质。他追求着才女厄秀拉,他们双双追求着一种灵与肉和谐的性关系。可他们始终达不到这个高尚的境界。冥冥中的忧郁、陌生与苦楚阻隔着他们,时有情欲的放纵也成过眼烟云。与此同时,他也需要杰拉德的同性友谊作为他爱情生活的补充。由此可见,伯金是一个现代的悲剧浪漫者。他预感大难临头,对社会和世界早已绝望,因此要追求一个个人圆满的结局了此一生。

  杰拉德:工业大亨,和平时期的拿破仑,有一个俾斯麦。他心灵空虚,毫无情感,空有一副美男子的躯壳,深感疲乏无力,他是一个精神上的阉人,心早已死了。他身上那股死亡气息让戈珍窒息。最终戈珍弃他而去,投入了一个德国雕塑师的怀抱。杰拉德精神错乱死在冰天雪地的阿尔卑斯山谷中。

  张爱玲的话:“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沉浮,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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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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