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读后感精选
《百年好合》是一本由蒋晓云著作,文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9,页数:31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百年好合》读后感(一):从这本书思考女性的人生可能性
昨天刚给这本书写了短评,打了两星。虽然心里总体上是不喜欢这部小说,但不得不说也确实得到了一些启发,似乎2星对这部小说不能说是完全公平。
为什么我个人不喜欢这部小说?
作为一个现代独立女性,看到一部小说里大部分女性都困在婚姻/感情里左冲右撞,迷茫窒息,既无法跳脱情爱的束缚,又缺乏勇气去探索新的路径,这不得不说是悲哀的,一种无解的悲哀。即使是一些有了体面工作的女性,开了高档餐厅的商淑英;丧偶之后考入公务员体系的金舜美;牛肉面馆老板娘古丽;还有一个配角,大龄单身的建筑设计师张欣玲,从小说看,这些女人的工作似乎是不足挂齿的,那些在社会上打拼厮杀的心路历程似乎也是不值得披露的,对于既经历情场又经历商场锤炼的这些女人来讲,她们的重点依然是跟男人的关系方面的思考。我很难相信,这些在财富上有底气,经历过战乱颠沛洗礼的”大女主“们对女儿的教育重点,依然是围绕如何更好地把握男人和赢得更好的婚姻。
继续深究下去,我讨厌这部小说的更深次的原因似乎是它有种不易察觉的倾向,让女性更加的懦弱,是一种无解的窒息。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是怎样一副画卷呢:出身名门这就是女人靠婚姻往上爬获得衣食无忧的稳定生活的资本了,自然而然我剩下的人生重点就是捍卫婚姻,与丈夫的风流本性斗智斗勇;或者让宗教去麻痹我的思想?不再去浪费脑筋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自己拥有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听父母安排就好,子宫仿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一生就可以生6个;一旦没有了一个可以煮鸡汤的对象,生活就空洞的可怖,除了以泪洗面和一贯的隐忍妥协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就连最终的婚姻也都是两任丈夫在背后达成的交易;年老色衰的贵妇,迫切希望靠医美赢回自己对风流成性的丈夫的性吸引,困囿于自己的心魔几十年,”他今天晚上睡在哪里?“,”他跟几个女人睡过?“,允许自己被这些问题折磨几十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哪怕丈夫在出轨的边缘来回试探还打我,我去”抓奸“导致丈夫猝死,这就是值得我背负一世愧疚的原因了,哪怕我自食其力的养大两个孩子,28岁到80岁之间我就不再拥有快乐了,我的一生仿佛就是在赎自己的罪;哪怕只有一年的时间有过性生活,哪怕开始的开始是被强奸的,但我有了儿子,这让我的人生完整了,仿佛以强奸开始的那段畸形的关系都值得被感恩和祭奠了,剩下的一辈子都可以甘之如饴地反复咀嚼这诡异的“独梦”。
绝望吗?女人的出路在哪里啊?看起来自食其力的建筑师张欣玲,也自我认同地讲“他说我做他女朋友年纪都太大了”,而且安心看到这样一位大龄未婚女第一个反应是警惕和反感。看吧,连女人都嫌弃那些没人要的女人呢。再看,即使在事业上相当成功的商老板,真正让她笑地合不拢嘴的是女儿两次都是明媒正娶呢!这比她可强多了。
当然,小说背景设定在民国,女人的选择和思考方向必然会烙上明显的时代烙印,小说中充斥着仿佛无解的情爱困境或悲剧就并不那么难以理解,即使这令人不安。
但不得不说,这本小说里面关于女性的生活描写,为我提供了很好的思考素材。我会不断的去思考这些女人,去体味她们可能的心情况味。
英国封国,晚上五点半的大街空无一人,对于这样一个大部分国民都是beer不离手,club hopping作为生活习惯的一个国家,不得不说,相当的凄惨。我住在一个对于一个人来讲过于宽敞的公寓,看着眼前摆着的一份面,一碗汤和一盘菜,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辛贞燕。儿子说她是修行一样的生活,修行这个概念也是这几个周经常蹦到我脑海的字眼,这对于这个世代都是一次修行吧,毕竟我们被病毒强行的分开。但我知道,辛贞燕只有一个,我跟她不同的一点在于,我所认为的修行是大隐隐于市的修行,总是躲在台湾乡下只会被时代抛弃,当然她始终也没有或者真实里,她活在那一年里。梦里。
这些女性很悲哀,但她们已经成了我的伙伴,也许在未来的某个人生岔路口,她们又会跳脱出来启发我不同的思考。
《百年好合》读后感(二):“几聚几散,几走几停,几回下马,又几回拍鞍”
拖了半个月,终于要补上这篇书评了。在看完《百年好合》的瞬间,的确是非常有感触。
《百年好合》《四季红》两本就像是上下集的关系,读完头一本很难不接着读下去。一方面,两本书的主线人物都是金家小姐们;另一方面,两者在叙事上也形成了某种补充,《百年好合》里的金家人灿灿烂烂,《四季红》则是在辉煌之余,增添了其他色彩。至此,金家“七公主”的故事才算彻底讲完。
蒋晓云的故事里的结局,总说不上是好是坏,可能正应了那句话,喜剧就是悲剧加以时间。远看是一出大团圆,近看是一幕幕眼泪纷飞的挣扎。
她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百年好合》以金家大姐金兰熹95岁生日宴打了头阵,各界显贵名流纷纷前来祝贺。幕布拉开,好不风光,
人们都传金兰熹当年为了顺利结婚隐瞒了年龄,所以堂上的寿星,其实是百岁诞辰。于是故事的第一对,金兰熹和陆永棠就引出了“百年好合”这一段。
书中写了12个故事,对应12个主角。这些人互相牵连,细细考察,竟都在一张网中。
自制关系图谱大姐金兰熹是上海金八爷早逝原配的独女,跟着祖母长大,到了1 5岁被领到上海,托给“城里太太”。这继母不像童话里的继母那般恶毒,倒是因为忧谗畏讥,对兰熹完全一视同仁。
这继女也不像童话公主那么傻白甜,不想上学了就在家开发自己的技能:看报纸学白话文,进修洋文,了解金子行情,买卖期货。刚刚20岁,金兰熹就混成了金府“总管”。还没许人的小姐成了大当家,外人多少都有闲话,兰熹自己却觉得做得开心。
光顾着管家,兰熹早忘了嫁人这事,结果一晃就错过了“最佳时间”。也没关系,她靠自己的关系给钢笔拍代言照片,风风光光上了报纸。远近中外的小伙子们便开始了写信求爱。不靠媒妁之言的兰熹,在这其中挑选到了自己满意的人,成就了“百年好合”。
在第一篇交代了金公馆的背景之后,画卷徐徐展开。从金家七小姐到她们的周围,一环套出一环。
不同于金兰熹的好命,商淑英一生都与顺遂无缘。
她小小年纪跟着母亲逃难逃到了上海,投奔了“掰着手指也数不清楚”多远的远方亲戚。从此在沪上,商淑英就以“小北京”的艺名做了舞女。她因为认真跳舞而结缘了几位舞客,这其中就有金兰熹女儿陆贞霓后来的丈夫黄智成。
年纪轻轻的淑英不带犹豫地陷入了爱情,但黄智成转眼就在战争离乱中不见了踪影。对方托人来送分手协议,淑英接下了同时送来的金条和三张有钱也买不到的去台湾船票。她抱着孩子渡海,去了对岸。
又是新的开始,接着新的奋斗。淑英没时间哭诉那薄情郎,只顾着想办法糊口过日子。再后来,又投奔了几个男人,辗转了几个地方,做做停停几桩生意。时局风云变幻,淑英的大半辈子也颠沛流离,最后在美国安定了下来。
《独梦》一篇中的主角贞燕,是安先生的乡下原配。这安先生呢,就是金家二小姐舜蓉的丈夫了。她和儿子远离金小姐和安先生一家单独生活。儿子是同宗兄弟过继来的,归到安先生户下。
贞燕和儿子占据着金家画卷的边角,但就算是这张浮世绘里最不起眼的角色,也有自己小小的妙趣。“贞燕带着儿子像玩家家酒一样,把种子撒在菜畦上,天天浇点水,结果长出来的菜多数喂了虫,葱长出来也像针一样细,幸好颇有葱味。”
你看,别人眼里木讷又可怜的休妻,也主宰着自己的那方小天地。她也有自己的一篇故事,有头有尾,有喜有忧。
这十几个故事,牵扯到几十个不同的人生,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一折戏。戏中的人们是可爱的,可怜的,甚至可恨的,但至少都是有生气的,都在自己的生活里扑腾着不肯沉溺。
人生总是过了一山还有一山
《百年好合》是跨越了大半个世纪的故事集,三代人的离合悲欢,迎合着时代的节奏不停变化。“几聚几散,几走几停,几回下马,又几回拍鞍。”
有的人在富足平稳的生活中沮丧抑郁,临了临了也没为自己活一回。
有的人骄横跋扈,非要争个输赢,最终痛失所爱。
有的人摸爬滚打,迎难而上,劈开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有的人稀里糊涂,随波逐流,也苟且着过活了大半生。
读蒋晓云的故事,不必提心吊胆,因为时间总会解决一切。如王安忆在序言中所写,“蒋晓云的小说观,总是从长计议,有时会发生嬗变,也有时,传奇回复人生本来面目。”
《四季红》中有一句正是题中之义,“人生总是过了一山还有一山,无论是怎样的卑微,熬过去就会有新的篇章。”
是哀歌还是高歌,人生长着呢,走到最后才知方晓。
就算是败了,厌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巧妙地度过了这一生嘛。
或许因为这是一出围绕着女角们的戏,读完书脑海中便浮现了那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因在书中目睹了这些人的一生,细数了她们的故事,便会自然地(也偷懒地)概括为“悲凉”。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扒开蒋晓云的这些故事,内核并不是虚幻和枉然,倒像是一篇篇的人间生存日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法子。不管命运给你多少,你都得拿着。要是嫌不够,就得自己想辙,闭着眼咬着牙蹚出一条路来。
她的书里没有太多大彻大悟的人。红尘之中的饮食男女,摔摔打打一辈子,鼓捣的就是生活里最普通的那些事。
在大时代里顺水推舟也好,被时局所困畏缩着生存也好,个体能决定的事情是有限的。但就在这有限的选择里,又有多少得失需要计较?有多少生活需要盘算?
想到了温特森的一段话:
永远改变我们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哪怕我们无从得知它们即将发生。看似一如往常的时刻,却会是心碎或圆梦的时刻。时间如此坚定又稳当地疾驰,却是狂野疾驰在所有钟表刻度之外。改变一生只需那么一点点时间,领悟那改变却要耗费一生。
p.s.书中有上海话、客家话、粤语和英语交叉出现,读起来趣味性十足!
《百年好合》读后感(三):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论蒋晓云的《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是我喜欢的调调
女性主义题材
写实手法
内敛而雅致的文笔
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百年人生,用最平淡的言辞,轻描淡写娓娓道来。
全篇十二个故事,十几位女子的人生画卷,浮世绘一般缓缓展开
我品着,竟是《红楼梦》里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的神韵。
今天聊聊第一篇里的金兰熹。
金兰熹出身大家,嫁得贵婿,又荣华一生,虽历经风雨,辗转流离海内外,却于乱世中得享百年富贵之寿。日常生活里我们遇见这样的人,凭谁都要赞一句“好福气”吧。
但让我们把视角拉远一些,用远镜头来看这百年里的好。我竟觉得:或者天下女子,皆属薄命司。
蒋晓云说她“记账管家,恩威下人,应酬富亲,应付穷亲”,虽然书里说她是待嫁王熙凤,但在我看来,她更像红楼梦里探春管家的民国版。
金兰熹跟探春的出身就很像,她不是府里太太生的,而是乡下太太的女儿。虽然是长女,也献出才干替继母管家分忧,但实质上爹不疼娘不爱,连她自己都冷静的明白父母多不可靠,终身大事只能靠自己。
她原名金舜华,是什么缘故改名为兰熹,书中没有说明,只提到她改小了年龄,并因这被嚼了一辈子的舌根。
世人只盯着女人的年龄,仿佛加上的每一岁都是命中注定要卑躬屈膝去赎的原罪,而改小年龄,就是作了弊偷过钱一般不可饶恕。
而又有谁赞叹过,兰熹在年纪轻轻做姑娘的时候,管起家来就已经头头是道的才华?
而她嫁得的贵婿,夫妻生活更是不见硝烟的战场。用女儿的话来说,竟是“穷毕生之力防范丈夫出轨”,更大费周章“拆散孽缘”想把家从香港搬到遵循一夫一妻制的台湾去。
兰熹一身“可堪补天”的administration之才,怕是都磨损在这些个破事上。对她而言,防范男人出轨,哪里是守护爱情,保卫自尊。只不过是“敛财”的需要,是对财富的管理手段。书里说:她毕生的心得诀窍是“心淡”,是经过了些事先把心练狠了,才有的“淡”。(这竟是《血观音》里棠夫人的台词,真是耐人寻味的很)
书里特别提到兰熹爱花,讲排场,有审美,腊梅和水仙是冬日冷空气里凛冽的香,而她大家闺秀的风度联合了不爱讲话的冷淡脾气,竟然“促进了家庭的和谐”。可另一面又用白描手法写她如何对着镜子“狠心又仔细”的拔眉毛,用泼刺刺的宁波方言恶狠狠的骂“触气”。只见一个有性格,有生命力,心机深沉的贵胄淑女,穿过百年光华,活生生跃然纸上,看得让人拍案叫绝。
蒋晓云笔触之活灵活现,之辛辣反讽,之静水深流,大有曹公之味,也有爱玲之影。是千斤重的一个青橄榄,可含在嘴里反复细品。
下一篇我再来聊聊第二个故事,是讲陆贞霓的《女儿心》
女儿心
陆贞霓是金兰熹的大女儿,货真价实又一个千金小姐。但不比妈妈兰熹的果敢刚毅有主见,贞霓一生都是找不到自我的小女儿状。
不满十八岁,打着去读书的名头,贞霓就被母亲千里迢迢送去美国“和亲”,嫁给大她二十岁的丈夫,成了“黄陆贞霓”。看这架势,倒是很像宝钗打着送选女官的名头,实质是留在贾府,试探宝二奶奶的路数。
可见日光底下无新事。
但贞霓不是宝钗,她是一个运气还不错的二木头贾迎春。
借着近水楼台,贞霓稀里糊涂的,就顺利嫁到黄家,攀上母亲心里当门对户,可以互相支持周转的姻亲,又懵懵懂懂的进门便传喜,连生了两个儿子再追了一个女儿,稳住了自己黄家少奶奶的位置。
有谁不说陆贞霓的一生是安稳幸福的?
又有谁知道,
就是这样世俗眼光中“最正确的”女人一生,
就是这样衣食无忧身娇肉贵的一生,
陆贞霓一辈子都活得像个客人,活得那叫一个魂魄不齐。
临了,借着丈夫去世和更年期来临,才敢名正言顺的爆发出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遗憾,借一个“忧郁症”的学名,还要半撒娇地,才能向母亲讨说法:“为啥不让我上大学,要我嫁黄家?是阿拉无莫铜钿?”
这可真是让人心酸
真是可供天下做女儿的同悲一哭。
看书里写,十八岁青春洋溢的南国少女,蜜色肌肤里揉碎了太阳的金。出国前夕,她想跟家里“花王”的儿子阿发告个别,但是没找到人,竟然也就罢了,反正“对方迟早会知道的”。看到这里,读者只怕也要以为,这就是“无猜的友谊”而已。
但又为何四十年后再见对方,贞霓竟然有家的感觉,而两人随便唠唠家常,竟然是一种久违了的无忧无虑,堪比上海老家的童年时光?
用最淡的笔来写最强烈的情感冲击,是一种很高级的美。而一个不小心,读者是要被作者骗了过去的。
陆贞霓是贵妇,也是前半生一直都寄人篱下的孤女。
一帆风雨路三千
稚女远嫁
她孤零零颤悠悠,小心翼翼的生活。
脾气乖恹的丈夫,横挑鼻子竖挑眼。
霸道护短的婆婆,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贞霓活得如履薄冰,连汤都不敢多喝一碗。几十年来提着一颗做好客人的心,高压之下,她全部的攻击力,竟然还是释放给了她自己。
别人告诉她阔太太是最好的工作,她深信不疑。当感到痛苦的时候,甚至还因此觉得惭愧。
丈夫骂她,吓得女佣不小心打翻了热茶,贞霓顾不得自己被烫,还要赶紧先问问女佣有没有受伤。
婆婆说希望人丁兴旺,她忙不迭诚惶诚恐看医生备孕。
好容易终于熬成了一家家长,还要顾及黄家体面,言行检点小心再小心。
这备受折磨的一生啊,越是善良,越是被PUA,被折磨。
导致贞霓真的不想活了。
房车珠宝名牌小白球一杆进洞,都填不满她心里的空洞洞。
直到重遇儿时玩伴“发仔”
发仔曾是有为青年,寒门出身,靠奖学金入读医学院,跨越阶级,进入社会精英阶层,成为一名西医。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这样一个,曾经自尊自重的有志青年,也被岁月侵洗成了俗世中,最最庸常的那种油腻老男人。他妻妾成群,贪财懦弱。接近贞霓,成为黄氏集团的黄夫人的密友,自然不仅仅是重叙旧谊这么简单。
《女儿心》的结尾是一绝,我甚至认为,比起张爱玲在《金锁记》里处理曹七巧绝情欲保富贵,拒绝小叔的勾引和借贷那一幕,蒋晓云写陆贞霓如何瞬间戴好她被训练了一生的冷淡贵妇面具,如何担心帕金森,更胜一抹反讽的诙谐辛辣。
毕竟,七巧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自己套上那黄金的枷锁。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就是富贵黄金屋里的活标本,是清楚明白的悲剧。
而贞霓,她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还要把头埋进沙子里,开始担心自己是帕金森综合症来了,
她看不到她的黄金锁,那是她母亲一早便给她戴好的,至了,都锁住了她的魂魄,至了,她都是孩童的心神。
她痛苦着,却对自己的痛苦一无所知。
下一篇我再讲讲贞霓丈夫黄智诚的爱人“小北京”的故事
《百年好合》读后感(四):钱真的就像熨斗,能抚平所有忧愁吗?
在刚刚过去不久的一圈关于全职太太的争论中,看到一个说法:“全职太太?那是有钱人家的称呼吧,老百姓家就叫家庭妇女。”好像披上有钱的外衣,全职太太就成了一种连独立女性都羡慕不来的职业。
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舍弃自尊也要搭上华侨富商范柳原,蒋晓云的女性群像小说《百年好合》《四季红》里,主角更是几乎都做了有钱人家的全职太太。钱就像熨斗,能熨平所有关于女性回归家庭的担忧。
然而正如白流苏结了婚也“还是有点怅惘”,在《百年好合》《四季红》里,三代皆贵的真名媛也好,穷到卖身的普通人也罢,从她们选择成为全职太太的那一刻起,便选择了被动的人生。一边幻想着被爱情和家庭的幸福包围,一边不由自主地怀疑着付出的价值和意义。
蒋晓云偏要戳破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逼迫她们不断追问所谓幸福的真正来源。
嫁个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百年好合》里的贞霓绝对是嫉妒死人的成功样本。年纪轻轻嫁入豪门,熬死了婆婆和丈夫。等到儿女有成,只剩自己独享清平。
然而在许多人梦想的这种生活里,贞霓却压力大到,始终觉得像是在别人家做客。因为战乱影响了家庭经济,被母亲高攀嫁给了大自己二十岁的丈夫。三十年的婚姻,这里一点遗憾,那里一点遗憾,处处都是把自己贱卖的委屈。
没能像同龄人一样完成学业是遗憾,家里规矩多到吃饭总被挑剔难看是遗憾,按照要求生了两男一女是遗憾,照顾得了帕金森病、脾气暴躁的丈夫十几年也是遗憾。
可惜这样的烦恼说不出来。是贵族式的抱怨吧?是何不食肉糜吧?在外人眼中,“当阔太太有什么难的?生了小孩丢给保姆养,自己天天不就逛街、买东西、做美容、打球、打麻将、请客,管几个佣人?”好似有了钱,人的七情六欲里,就应该只剩快乐了。
被评头论足三十年后,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吧?又得了抑郁症这种时髦病,连看心理医生都怕被说小题大做。
医生劝贞霓把压抑多年的遗憾说出来,随心做自己。贞霓十八岁以来做过黄家少奶奶、黄家太太、黄家妈妈,唯独不懂什么是“做自己”。别人眼里是体面至极,风光无限,背地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电影《革命之路》什么是“做自己”?在蒋晓云的笔下,金钱和地位并不必然解决人生的所有烦恼,阔太太们也要不断追问这个问题。
贞霓在儿女成家、丈夫死了之后,才有了大把时间回溯过去的少女时期;爱芬五十岁高龄之际,追到初恋的丈夫要和她离婚;安心被丈夫吐槽老了,从此醉心于玻尿酸,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二十八岁……
常人对她们的想象是见惯世面,热爱生活,有饮不尽的下午茶,用不尽的鳄鱼皮。
然而一样是困于家中,有钱有闲的全职太太和甘当苦力的家庭妇女相比,一样处于不断被否定,被忽略的位置。在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背后,有多少人能痛快做自己呢?
爱情和婚姻,一定能拯救人生吗?
如果豪门的爱情和婚姻有种天然的复杂性,那么普通女性的婚姻就该是岁月静好了?在许多美好的幻想里,婚姻是男外女内,共担风险,相濡以沫。但完美如《三十而已》里的顾佳,也有一地鸡毛要处理。
蒋晓云在《四季红》里写了一位先后嫁了三次的女性津晶,以为用心经营就能求得圆满,结果次次失望而归。
第一段婚姻是嫁给年轻时的爱情,可惜所托非人,只见丈夫的暴力,不见丈夫的工资;第二段婚姻,住进了三房两浴的美国洋房,丈夫会说英语也会赚钱。即使这段夫尊妻卑的关系极度不对等,但在继父不安分,母亲精神不稳定,过早体会到人间疾苦的津晶这里,生活大概也不会比这个更好了。
同样好景不长——失业的丈夫比她脆弱,在车贷房贷面前渐成酒鬼。做惯了全职太太,有了一儿一女的津晶在中餐厅开始从带位小姐做起,另做兼职增加收入,独立撑起四口之家。
第三次结婚是和中餐厅大厨。两个流离在外的普通人互相扶持,在异国渐渐扎根,生活安定到津晶觉得,就这样过完后半辈子也不错。直到大厨要把大陆的家人接到美国来共享天伦,年华老大的津晶才终于意识到,没有永远年轻的自己,也没有永远稳定的婚姻。
电影《婚姻故事》她的人生第一次从男人中彻底解脱,“一下子觉得天地开阔了起来”。在长达半生的漂泊中,一个又一个伴侣离自己而去。习惯了妥协和忍耐,以为牢不可破的关系最终还是都烟消云散了。
在蒋晓云的笔下,“漫长婚姻的美满和中乐透一样需要运气”。贞燕过了半辈子丧偶式的生活;舜蒂三十岁凑合而嫁,丈夫和自己几乎零交流;榕嘉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人,可也依旧无法避免丈夫不忠。名媛或村妇,都有她们相同的困境。
在全职太太的身份里,她们都堪称尽职,且极易满足。然而婚姻的不确定性,若有若无的真心,却鲜少给她们的生活带来支持。非要经过万水千山的锤炼方才明白,不是人人都有运气,可以拥有爱情小说里那种美满和安定。
一个人,就不能立足了吗?
津晶接近晚年才明白自立门户的爽快,淑英却是早早就放弃了等待救世主。年轻的时候真的遇上过“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见不到恋人的淑英也是真的知情识趣,拿了一千美金、二十根金条,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了海外。
在《百年好合》《四季红》中,少有女性意识到经济能力的重要。更多女性不过是一边挣扎在爱情和面包之间,一边挣扎在依赖和独立之间。分配给男性的时间和精力越多,便越发耽溺于关系中的得失。蒋晓云写起女性的生存局限让人满怀同情。但写起那些突破局限的,同样让人满怀敬佩。
电影《万箭穿心》到了美国的淑英,一切从头开始,选择和华侨结婚,求一个栖身之地。对方说是娶老婆,更像是替自己的餐馆找个免费劳动力。过于明显的奴役并没有让年过四十的淑英介怀,明白了丈夫不可靠,便像为自己工作一样求上进,求提升。
一边做辛苦的后厨活,一边“争取每一个能离开厨房的机会练习英语”。闲时就主动送外卖,因为“能拿小费攒私房,还能跟外面的人有接触交谈、长见识的机会。”
丈夫死后,更加认真地搞起事业,去标准严格的日本餐厅学经验,积攒了许多年,投入全部资金加上贷款,自己把餐厅盘下来。增加中西菜式,华洋贵客两手都抓,脱下和服穿上旗袍,卖足东方情调。从前在上海滩磨炼的人情世故,在大洋彼岸用起来毫不浪费。时间让她衰老,也让她多了从容的气韵。昔日仓皇出逃的弄堂贫民一跃而成“地方名流聚集的高档餐厅女老板”。
像淑英一样,那些早早失去爱情和婚姻的女性,她们在蒋晓云的小说里都还活得好好的。连二十八岁死了丈夫的千金小姐,也凭借英语能力考进了外务部门,独自养大了两个孩子。
在冷峻的现实面前,她们调节着心情,也增长着能力,硬生生为自己开辟出家庭以外的立足之地。没有了婚姻的保障,就去工作,去赚钱,去思考个人的位置,去参与社会生活。真的一个人坚持下来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
在蒋晓云的笔下,我们不是看不到女性生存的焦灼。和现在的世界一样,她们一样苦恼于如何获得个人财富,也一样有着被忽视被压抑的情感需求。
但蒋晓云也写那些克服焦灼,负责任地为自己活着的女性。
生活不止眼前的大平层和铂金包,也不止恋爱结婚生子的通关游戏,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广阔。而身为女性,可以走的道路,也从来不该只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