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儿子
一
边军从小生活在大院里，他有一个妹妹边林。他父亲早先是厂里正科级干部，退休以后就在家养养鸟，种种花，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因着改革浪潮的大环境因素，边军所在的厂效益不好，他周围的同事多多少少都南下打工了。看着混得好的同事回来以后风光无限，边军嫉妒得眼都红了。
他早就结婚生子了，他老婆是个瘦高的女人，带一副黑框眼镜。
边军骂骂咧咧的把门一甩，心里想着：真是没钱狗都看不起，这娘们，天天就会骂他没本事，不如他好朋友刘秦在外打工挣大钱，换了大房子又买了个小车，回来别提有多风光了。
他愤愤的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脚却踢得生疼。他弯下腰，捡起石头，恶狠狠的往远处扔去。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围着小区走了一圈，自从下岗后，他做了许多工作。当然，这些工作都是他那好爸爸给他找的。可惜，他这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做这嫌累做那怕苦，做什么都做不到三个月就不干了。
听人说，开矿能挣大钱，他心动了。春雨刚停，地面都是聚集的小水洼，他那双软皮奥康皮鞋就这样踩着小水洼，水花四溅。
边母打开门看见儿子，一脸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她头皮发麻，神情紧张：你又回来干吗？
边军一把推开母亲，走进房间：爸呢？
边母警觉的问：你又来要钱？
边军嬉皮笑脸的说：怎么能说要钱呢？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边林她只是个女儿，根本不会给你们养老送终。所以，你们的钱迟早都是我的，早给晚给不都是给我吗？
边父听见这话，从卧室走出来生气的数落他：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么多年，你给过家里一分钱吗？逢年过节，你妹妹大包小包的拎回来，你倒好，一家三口就带三张嘴来吃饭。吃完饭，还把你妹妹给我和你妈买的东西全拎回去。有你这样的儿子吗？还不如女儿好。
边军却不当一回事，依旧嬉皮笑脸的说：爸，我和朋友看好了一个小山，山上勘察过有铁矿，准备进行开采，你先拿三十万给我，等我赚钱了，还你四十万。
边母在边军身后，一个劲的对老头使眼色叫他不要给边军钱。
边父冷笑一声：凭你，开矿？做梦吧！
边军不以为然，把自己的包打开，里面有一堆开采矿的材料。
边父戴上眼镜细细的看着。
边军走的时候如愿以偿的从父母那拿了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
起初，他是和伙伴好好干，也挣到了钱，他还了老头三十万，说下次赚钱再给他们十万分红。老两口心里挺高兴，这么多年，儿子不干正事，今天终于靠谱了。
边军和朋友合伙做了三五年，换了大房子，小车也开上了，老婆也养胖了，儿子更是吃得胖嘟嘟的。但他儿子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学习不好，爱打架，爱惹事，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开始知足了，矿也不管了，天天和别的朋友吃喝嫖赌。
后来，矿里出了大事死了人了，边军他们的矿也关闭了。
他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二
他开始琢磨着做点什么生意。
边父体检查出胃癌，边林哭得稀里哗啦的，边军倒一改往日的吊了浪当。
他把边母拽进房间：妈，家里还有多少存款？
边母心里很安慰：这小子，关键时刻心里还是有爸妈的，还知道救他爸的命。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没多少，你爸这病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边军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就说吧，家里有多少钱？我看啊这钱就不要给爸看病了，看了也没用，胃癌非但治不好，还浪费时间浪费钱。
边母一听气得手指着边军：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他是你亲爸啊，你怎么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边军耸耸肩：妈，我说的是事实，你干吗那么激动？
边林和边母不顾边军的反对，把边父送去医院了。
边军没办法，他还想着他爸妈手里的那三十万。他已经和朋友夸下海口，要和别人合伙开贸易公司，他出三十万。
现在，他只得转变思路，打算用亲情来感动爸妈。
边林是个孝顺的女儿，只要一下班就过来陪边父。边林装作懂事孝顺听话了一个礼拜，装不下去了，边父边母根本不提钱，还总在他面前哭穷。
他在医院的长廊里抽了根烟，心里气急败坏的。
医生刚给边父检查过，说要切除一部分胃。
手术做完后，边父有了点胃口，他想吃点稀饭。
边军骂骂咧咧的：吃什么吃，都快死的人了，别吃了。吃了也浪费钱。
这段时间，边母和边林不在医院，边母身体不好，边林在家陪她。
边军觉得头大极了，朋友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催他赶快拿钱出来。
想到这里，他把边父的氧气瓶拔掉：告诉我银行卡在哪？密码多少？
边父神情呆若，根本不理会他。
他死死地拽住边父的肩膀：说不说，不说就不给你用氧气。
病房是双人的，另一个老头看见了忙说：年轻人，别太冲动。他是你爸啊，你不能这样对他，快给他插上氧气。
边军恨恨的给边父插上了氧气，心里气急败坏的。
因为边母身体一直不大好，边林也没时间经常到医院来看边父。
边父在做完胃切除手术后的第八天走了。
边林没拿到钱，对父亲的死不以为然。
三
边父的追悼会举办的很简单，边林笑嘻嘻的招呼着亲朋好友。
“节哀顺变啊。”有人安慰边母。
“没什么节哀顺变。人都要死，早死早超生。”边军在一旁阴阳怪气的。
边母愤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仿佛没看见一样，笑眯眯的去收人家送的礼了，收完也不登记名字，直接往自己的口袋一塞。
边林看不下去了：哥，礼金要登记，下次要还人情的。
“还什么还，人都死了。”边军不以为意。
丧事过后，边母卖了房搬到边林家去住了。
边军不依不饶，非要边母把卖房的钱和存款交出来，边母只得把钱分成两半，给了边军五十万。
边母把钱给边军时告诉边军：我只有十万块钱养老金了。这钱我不会给你，你也休想。你爸被你气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没事你不要回来看我，让我清净清净。
边军喜滋滋的拿着银行卡，心里琢磨着做点什么生意好？
边军老婆趁边军睡着了，偷偷的把他的银行卡藏了起来，她知道边军这人靠不住，会把钱全败光。
边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
他央求老婆给她一点钱做做小买卖，老婆给了他一万。
他学了一个做饼的技术，买了一个做饼的工具，天天在中学门口卖饼，一个饼五块，加培根加肉等另加钱。一天下来，净赚一两百。
这样做了几年，赚了点钱。他思想又活络了，想开个饭店。结果饭店刚开张又赶上新冠肺炎，他的钱又打水漂了…
他只得又去找边母…
边林家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这时，另一户人家打开门：别敲了，早搬走了。
“搬走了，搬哪去了？”边军急吼吼的问。
“不知道，搬走一年多了。听说是为了躲避什么人…”邻居说完关上了门。
边军的头又大了：怎么回事？躲避什么人？不会是躲避他边军吧？
他掏出手机，打妹妹电话，电话无人接听，打妈妈电话说他打错了。他这才想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给妈妈和妹妹打电话了，也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望她们。
他一脸茫然的走出小区，艳阳高照，他的心却灰蒙蒙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