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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精选

2021-04-12 01:47:23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精选

  《请照顾好我妈妈》是一本由[韩]申京淑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8,页数:27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一):日记

  在看了题目和梗概之后并不是很期待,因为感觉对母亲身份掩盖个人的存在这一主题的探讨听得很多,但读完之后发现是非常现实主义的一本小说,有多处很让人能代入的情景,虽然有时感觉煽情,但确实令人触动。每章视角和人称的转换创造出的层次感比想象得要精彩得多,作者自己、大哥、妹妹、父亲,每个人和妈妈的羁绊都写得很好,那种反思愧疚悔恨基础之上的回忆和认知的更新,在“发掘和直面自己所逃避的情感”这一点上,这样的情节和作者的笔触使这个功能发挥得很好。 虽然作者是属于我接近两代长辈的年纪,却能够体会到她写的东西,发布会的嘉宾说自己能根据代际划分代入不同的人物,但对我来说好像看到了我妈妈和更长一辈的人的细微的生命痕迹,虽然我不能代入,但是可以看到,从这个妈妈的形象里看到。 翻译老师梳理韩国文学女性形象的脉络时提到了女作家笔下母亲形象的变迁,觉得是先有这样的描写,才有后来者反思后的形象。 这让我思考什么是女性主义的,并不是说一定要展现先锋的、反抗的女性形象、也不是说一定要在讲述母亲的作品里质疑男性的缺位,而是任何一种去客体化的描写。 就像这本书里面的母亲,时代背景局限下自我彻底的牺牲、无限的克制隐忍和无私的奉献,这不是神圣的,反而对我来说是非常真实的一种形象,近乎荒谬的自我牺牲和责任承担就是很多母亲的真实处境,“不进步的”但真实存在的形象。就是要把女性的形象呈现出来,才会帮助人们去理解女性真正的处境从而促使人们去思考和推进改变。所以这本书在我看来也是非常女性主义的,只有女作家可以细致地想象和描写永远忍让的母亲那些微小的反抗——悄悄砸碎酱缸盖子;隐秘的精神寄托——说不清算什么的另一个男子;残存的对命运的不甘——生气小女儿为什么有那么好的条件却还要生三个孩子。 从翻译老师口中得到了一个我很疑惑的问题的答案,韩国文坛确实是女性作家居多。这让我感觉非常神奇。总之能够整理出一个女性作家写作主题变迁的脉络出来,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兴奋。还有提到为什么当今社会我们面临的许多问题,好像能在韩国现代文学里找到反映,除了出版体系的健全本身给创作带来的环境和审查问题以外,翻译老师说韩国人实在,追着现实写。韩国人喜欢现实主义题材,反观当代中国文学缺乏对现实的反映和反思(我想,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近越来越强烈感觉到韩国和中国在某些社会问题上极其相似的背景和根源,然而两国的大众文化发展景象十分迥异。听翻译老师介绍一些韩国文学的现状和背景,更加感觉我们或许真的能从阅读韩国文学中阅读到我们当下的生活。突然想到女性作家多是不是也是韩国文学题材偏好的成因之一。以及这种题材的偏好是不是也是它在国内没有那么声名远扬的原因之一,书写当下的人好像是比较难被奉为“大家”,最多只是“大众作家”。所以日本文学有那些赫赫有名的巨匠,然而提起韩国文学却想不起来。感觉韩国文学确实蛮小众的,现场似乎有不少是学韩语的学生。

  《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二):关于《请照顾好我妈妈》的写作视角、布局架构、创作理念

  

原文刊登于《亚洲周刊》2013.11.17

Q:《请照顾好我妈妈》由四个人的角度来叙述:女儿、儿子、父亲,以及母亲自己。你为何选择这样的写作视角和布局架构?

A:每个人的视角原本就有很多不同面向。我们却自以为心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就是她该有的模样。我想要展现母亲深层又复杂的一面,而这就不能以单一角色的视角出发,于是很自然地衍生出其他的叙事者。在小说里,女儿、儿子,和父亲以第二人称“你”或第三人称“他”来叙说故事,只有母亲的部分,用了第一人称的“我”。我深深体认,当女人成为母亲后,似乎就很少有“我”的存在。在小说的四名叙事者中,以母亲的声音最为生动和震撼。这本书彷彿是我的母亲抓著我的手,写出她自己的故事。在韩国,相信你们在香港,甚至整个中国都类似,现代人为了读书,为了工作,像游牧民族一样,搬来搬去,走来走去。我小说描述的也是这样,子女远离老家,远离母亲,在寻找妈妈的过程中,在传统和现代交融的过程中,让自己明白,自己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Q:这样的视角和安排是你的一种创意,小说最后是“我”的视角,即母亲自己的角度,你能否说说如此安排的考量吗?  

A:首先,妈妈这个人物不能单一从一个角色看,妈妈很神秘,妈妈在女儿眼中心中的,与儿子眼中心中,是绝对不同的。妈妈失踪之后,每个人都回忆妈妈,从多种角度才能了解一个完整的妈妈。女儿、儿子都是第二人称第三人称,说不出妈妈本人的感觉,所以最后从自己的角度来描述妈妈,一个女人变成妈妈后就没有“我”了,以此透过她来解释女人复杂的感情。多种角度看妈妈,就是让读者思考,到底是我们失去了妈妈,还是我们失去了自己呢?妈妈失踪,以妈妈为核心的家庭支柱突然失去了,找回的不仅仅是妈妈,而是人世间的一种爱,一种亲情,一种普世价值。这个时代需要修复这种亲密关系。   

Q:这是一本“私”小说,读者阅读时往往会想起自己母亲。你写这本书时,是否把自己家人之间的故事融合其中?   

A:我以家人之间的关系当作小说的故事背景,不过小说的情节都是创造或改编自现实生活。我母亲从来没失踪过,不过从象征意义而言,这一代许许多多母亲常常被她的子女忽略了。我也是一个女儿,尤其是小说里大女儿和妈妈发生的矛盾,是我自己经常和妈妈发生的矛盾,但不完全是我私人生活。我想透过这些故事展示妈妈和女儿的矛盾、儿子与妈妈的情结。

Q:请问你有哥哥么?你是不是做了妈妈?当然,这很私隐,你完全可不回答?

兄弟姐妹比较多,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我是老四,还有妹妹。我们那个时代,母亲生孩子一般比较多,不像现在独生子女。我结婚了,但还没孩子。没有孩子没办法当妈妈,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孩子。

Q:读了这部书后,内心常常会有一种挣扎,想为母亲、父亲多做点事情。在中国,最近“常回家看看父母”还立了法。我们这一代人经常碰到工作和孝顺的矛盾,你是不是也想透过这本小说,表述自己内心的这种挣扎?

A:一本书不能改变人,但透过一本书可找到共同点,总有一天不知不觉选择某种东西,无意中那本书会影响你,让你作出正确选择。我透过这本书就会想想,我以前怎么对待妈妈,以后应怎样对待妈妈,虽然不能天天见到她,也经常想起妈妈,常常提醒自己,别忘了妈妈。其实,妈妈无时无刻不在牺牲自己。妈妈是无可取代的角色。生命可以延续,正因为其核心即有个称作“妈妈”的个体,独立而坚强。

Q:你获2011年英仕曼亚洲文学奖,当时中国作家阎连科也是热门人选,最后你夺奖。最近,阎连科和你熟悉的余华都在香港,你读过他们的作品吗?

A:中国是翻译出版我的作品最多的国家,我的六部长篇小说都已在中国出版。莫言、阎连科、苏童、余华的作品已译成韩文,我读了。当下的社会,发展迅疾,生活其间的人,必然有着很多的感受,这是全球性的一种特征,尽管我生活在韩国,你们生活在中国,但我们的生命质地很多是相同的,能感受到相同的东西。中国历史文化悠久,作品规模狠大,整体来说,中国作家的作品我觉得开阔和博大,每次读他们的作品就有被压倒性的感觉。遗憾的是,我看到的作品,大都是历史的题材,涉及当下生活,特别是城市生活的不多。读了中国作家余华的在中国的禁书《十个词汇里的中国》,了解了很多中国话题的内容。

Q:说起母亲与孩子的爱,你有没有写过南北韩离散家庭为题材的小说?

A:南北韩分隔那么久,我实在不了解他们日常生活的细节,难以准确把握。虽然五六年前,我去过平壤参加南北韩作家会议,也见了一些北韩作家,只是泛泛而谈。平壤高丽饭店二楼有个书店,我看到北韩的一本辞典,他们很多用词与我们不一样了,分隔的时间太长,南北韩有很大不同了,真希望南北韩赶快统一,要不然使用的语言文字都有太多不同了。我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使,访问过尼泊尔。我很关心北韩的人权和儿童问题,我很希望能把他们的生活融入我的作品中。

  《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三):申京淑:尽管这样,人生还是美丽

  

原文刊登于《文汇报》2013-11-4

酝酿多年 给妈妈的礼物

申京淑出生于全罗北道的一个农民之家,初中毕业后曾中断学业,到首尔的一间电子设备厂做工人,晚上则入读补习学校。1982年,她进入首尔艺术大学学习,毕业后于文坛出道。在韩国,申京淑曾获得多个文学大奖,被称为“畅销天后”,是名副其实的国民作家。她笔下的世界与她的真实生活总有着密切的关联,个人经历与文学虚构分合交叠,既有冷静的抽离味道,又有切身流淌的情感。在《请照顾好我妈妈》中,她也舍弃了传统故事的叙述方法,而是通过女儿、儿子、父亲与母亲自己四个不同视角来拼凑、回忆、发现那个在生活辗转中不知不觉变得面目模糊的“母亲”形象。整本书读来淡然又宁静,却并非一味唯美的“疗愈”型小说,生活的砂石磨砺其中,无奈、唏嘘、创痛,但总有希望的微光适时闪烁。

申京淑说,《请照顾好我妈妈》大概是她酝酿时间最长的作品。

初中毕业后的一个晚上,妈妈坐火车送她去首尔,发现妈妈疲惫面容的她在心里暗许,“如果以后能当作家,要写一篇很漂亮的文章献给妈妈。在心里种下了这个种子。”大概七年后,她正式成为作家,创作每个作品时,总想起16岁时的那个许诺,然而直到成为作家25年后,这个许诺才终于兑现。“主要是在这过程中,我对妈妈的想法完全改变了。”申京淑说,“原来我觉得献给妈妈的书肯定要很漂亮、很美丽。但是我发现妈妈这个人并不是只是开心的、幸福的,她也有许多的悲哀、痛苦与苦衷。妈妈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完美,她内心也很脆弱,但是为了家庭与孩子要挣扎着变强。所以我内心有挣扎——到底要怎么写呢?是仍然很美丽的,还是直接写出来呢?后来写这个小说时,我其实是跟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写的,没有包装或夸张,而是去分析她,了解她。”

从16岁的少女成长成50岁的成熟女性,在真正了解了妈妈后再来完成这本书,申京淑说,“总的来说,是好事。”

“妈妈”二字的魔法

写作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刚开始时,申京淑想了许多的写法,但总是不行,直到“妈妈”这个词跳了出来。“我刚开始写的时候,一直是用『母亲』这个称呼,后来突然间,『妈妈』这个词出现了。”小说的第一句话“妈妈失踪已经一周了”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从这一刻开始,笔下的故事像有了生命,自然流淌起来。她笑着说,那种感觉就好像门外都是水,一打开本来锁得紧紧的门,水一下子冲了进来,所有的东西顿然变得顺其自然。“文章也是,很整齐地,一下子,从女儿、儿子、爸爸、妈妈本人的各个角色,一一都说了出来。以前很复杂的故事一下就整理出来了,之前所烦恼的各种问题也一下解决了。从那时候开始,好像不是我自己在写,而是别人在写,我只是跟着记录下来一样。”申京淑说,这种感觉在她多年的创作生活中很少有,是很独特的经验,“可能是『妈妈』有某种魔法吧。”她笑着说。

申京淑说,如果妈妈出生在现在,或是有机会接受正式的教育,很可能成为一个名作家。“她平时用的词汇、把握别人的眼光、看到漂亮东西时的感叹词……我小的时候她经常对我说,这个世界里,好人比坏人多很多。这句话对我整个人生都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她虽然遭受过欺骗和伤害,但还是相信别人与喜欢别人。我觉得妈妈对别人和这个世界的信任、面对困难的力量,还有遭受伤害或困难后安慰自己的话语,这些心态想法和词汇可以让她成为作家。妈妈还曾对我说:你摔倒了,要靠地板帮你站起来;别人欺骗你,也要靠另外一个好人帮你活起来。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很感动。每次写作品碰到困难的时候,我就给妈妈打电话,聊聊天,听听她的人生经验。然后好像就知道该怎么写了。照这么说,好像是妈妈的那种经验她曾说过的话,与她的感情,抓住我的手写下了这本书。

在小说繁体版“作者的话”中,申京淑曾回忆道,稿子写完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乡下的母亲,那时已是晚上十点多,母亲却还在储藏室里剥蒜,准备之后腌泡菜。寄出稿子后,她又打电话回家,这次母亲在豆田里。“年过古稀,却依然在剥蒜,依然因为不下雨而焦急地站在豆田里。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这想法常常给以写作维生的我带来活力。”

通过《请照顾好我妈妈》,申京淑想对读者说,我们仍然有时间去理解母亲、爱母亲与照顾母亲。“我们的母亲犹如空壳,站在你我的身后。她们为我们做出的牺牲难以计算。我只想努力还原母亲为我们付出的爱、激情和牺牲。如果母亲们曾被埋没的人生,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社会意义,把她们的岁月记录下来,是我当作家的朴素心愿。”她这样写道。

文学成全了我

申京淑说,多年来,她一直持续抄写的习惯。发现比较喜欢的作品,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下来。“为了克服我的痛苦悲哀与难过,我就抄写,韩国很多有名的短篇作品我几乎都抄写过。不只是高中时的一年两年,而是一直持续下来。”在她眼中,正是文学成全了她,滋养了她。“我很感谢这个世界有小说。到现在我都觉得很神奇的事情是,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正在不断地写小说,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她认为独特的风格对作家而言尤为重要。特别在电子资讯泛滥的今天,每个人都有无数的途径去获得信息。但人人都知道的故事在不同的作家手里会散发出不同的光芒。她曾说过,自己写作的壮志是一本书就算撕去封面,但读上5、6页也知道是申京淑的作品。“就好像在外面的马路上,有一本书没有了封面,有人捡起来看——咦,这是不是申老师的书呢?我希望自己有唯一我能写出来的风格,能达到那个水平。”

对申京淑来说,文章的风格显示出作家的想法,与他对人的把握与观察。“风格反映出我的想法,我希望我的文章里面,就是一句话:尽管这样,人间还是美丽。就像妈妈所说那样,人生的过程中纵然遇到各种欺骗、伤害、困难与挣扎,但即便如此,人间仍是美丽,人类仍是美丽。我希望我所有的作品都包涵这句话。”

问申京淑如何看中国作家的作品,她说,十年前中国作家的书还很难在韩国找到,但现在,莫言、毕飞宇、王安忆、余华、阎连科的许多书都有韩文版,作家本人也经常到韩国交流访问。“中国作家创作的资源很丰富,历史悠久、文化丰富,他们作品的文化基础很肥沃。从小说家的角度来看,他们有很多丰富多彩的故事可写,有广阔的规模。有时候还真有点羡慕呢。”她笑着说,尤其觉得毕飞宇的作品非常美丽,“苏童的作品有很广阔的、更男性化的味道;毕飞宇的则比较抒情,很美丽。

  《请照顾好我妈妈》读后感(四):尊严与气度及迟来的哀悼——韩国小说中母亲形象进化史

  

文/郑弘树(文学评论家)

原文刊登于《list_Books from Korea》(现《KoreanLiteratureNow》)2013年冬季号

母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为当“妈妈”而生的,她不是永远的家庭劳动代理人,不是对家人源源不断倾注亲情的聚宝盆。

近来,韩国小说中“父亲”的地位受到严重冲击。在黄贞殷的小说中,父亲有一天突然变成了帽子,被置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在孙洪奎的小说里,父亲先是成为家人即兴创造的透明人游戏中的游戏对象,后来干脆断了反抗的念头,接受了作为透明人的地位。不必说那些为“复国”或为创造新世界的理念而奋斗的父亲形象了,很久以来,那种在家长制中居于压迫者地位的气焰嚣张的父亲,在韩国小说中都已很难见到了,据此,我甚至想略为夸张地说,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文学作品中,“父亲的权力”都在逐渐转移到考古发掘领域。

此前韩国小说的潮流侧重于分裂、民主化等宏大的社会历史主题,从某个角度突出了“父亲”的地位。但是,实际上关于“不在的父亲”(那些了不起的“父亲”通常是游击队员,或被关在监狱、或在乡间出没,或过早离开了人世)的故事,同时也是不得不留在家中实际维持生计的母亲的故事。韩国现代小说通过父亲讲述了理念和历史的故事,与此同时,也没有忘却讲述在父亲的阴影下,母亲敞开怀抱坚毅而任劳任怨地承受苦难和考验的故事。不过,韩国小说并未将故事径直建构为母亲吃苦耐劳、勇于牺牲的神话,而是提出了疑问:家长制文化根深蒂固。对女性的压迫从未轻易放松,没有出路的现实给予的压力也需要克服,在这多重桎梏之下,支撑韩国母亲的内在力量是什么?对于这一问题,从表面上来看,韩国小说似乎以执着于家人和血缘、对子女几乎表现出盲目疼爱的母亲形象做出了回答。不过仔细观察一下,我们就可以发现,在这种盲目、自利的母爱中,韩国母亲们在伦理道德方面找到了更为广阔的可能性——人的尊严与气度。在韩国诸多小说名著中,都塑造了达到此种境界的精英母亲形象。如果说这种精英的发现无比宝贵,那或许是因为近现代韩国史对母亲们极为残酷。

朴婉绪《妈妈的木桩》

在韩国,战争和分裂造成的痛苦至今仍在持续。朴婉绪的《妈妈的木桩》系列作品(第1部:1980,第2部:1981年,第3部:1991年)以真实的家族史为背景,讲述了一对母女的故事。

在韩国战争中,母亲失去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长子,妹妹失去了亲爱的哥哥。由于丈夫早亡,为了余下两兄妹的教育,母亲带他们离开了家乡——三八线以北的京畿道开丰郡,来到了陌生的首尔岘底洞山坡上的棚户区。作家特有的真实叙述充分再现了这段充满血泪的经历。在靠给人做针线活维持生计的贫困中,母亲仍努力坚守开城名门贵族的自尊心,要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人。母亲具有坚强的意志,心思周详细密,看起来似乎可以承受任何狂风暴雨。但是,当战争和意识形态的疯狂从自己面前抢走儿子时,母亲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收复首尔之后,母亲强烈主张将临时埋葬在毋岳岭对面田野上的儿子尸体火化。撒在望得见故乡开丰郡的江华岛前海。

系列作品第2部和第3部描写了一辈子怀着丧子之痛的老母亲去世前的情形。由于失足跌倒,八十多岁的母亲骨盆受伤,做了一个大手术。她给女儿留下了遗言:“我死以后,就像安葬你哥哥那样安葬我。”在女儿看来,母亲“试图用一撮尘土和清风与庞然大物做斗争”。母亲希望自己也像身强力壮的儿子那样,化作尘灰,漂流在江华岛海中。这种意志或许是“母亲能够一个人反抗践踏自己、夺走一切的那个无法理解的怪物一—分裂的唯一方式”。在这一瞬间,母亲表现出用自身拒绝忘却的意志对抗粗暴历史的人格尊严。

到了第3部,母亲在不能自理的状态下又活了七年才去世,由于长孙——叙述者的外甥坚持不举行解冤式葬礼,于是母亲被葬在了坡州的公墓。此时,距离战争结束已经四十年。三虞祭时,作者再次来到母亲的墓地,发现一根写有母亲名字的木桩代替正式的石碑立在墓前。在读出木桩上汉字名字的一瞬间,小说的叙述者——女儿耳边似乎响起了母亲的喁喁细语:“闺女啊,没事的,没事的。就这么个身子,躺在哪儿不都一样?你们给我准备的地方就是我安息的地方。”母亲的名字是“己宿”,一般很少用于女性名字的“宿”字,此时才和表示自己的“己”字连在一起,在作者心中被激活,这就是“己宿”——自己的居所。对于经历了战争和分裂的韩国母亲来说,这是最终到来的纯粹而简单的幸福瞬间,也是韩国文学为母亲的岁月献上的最具戏剧性、也最真实的哀悼场面。以一根“木桩”留存下来的母亲形象拥有任何英雄纪念碑都无法企及的尊严,因而光彩熠熠。

李清俊《雪路》

李清俊1977年发表的短篇小说《雪路》讲述的是一个贫穷得完全无法承担起母亲责任的女人的故事。然而,当这位母亲揭开在贫困与蔑视、自责与悔恨的岁月中深深隐藏的内心秘密时,我们会发现,贫困无法使之屈服的自尊与气度依然屹立在那里。

20世纪50年代末,韩国在战后废墟上艰难地重建,社会上的贫困现象比比皆是,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过,《雪路》叙述者的情况尤为突出。他寄居在城里的亲戚家上高中,家中仅存的乡下房屋落到了别人手中。尽管如此,母亲觉得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乡,所以每天都打扫空着的旧房子,在里屋依旧放一套被褥和衣柜。到了寒假,叙述者回到家乡,母亲让儿子睡在如今已经是别人家的那座旧房子里,第二天清晨把返城的儿子一直送到集上的汽车站。这些都清晰地保存在叙述者——儿子的记忆中。但是,叙述者却全然不知那天清晨母亲踏雪返回没有了家的村庄时所经历的痛苦。

在《雪路》中,已在首尔成家的儿子带妻子一起找到母亲的小窝棚,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返回没有家的故乡村庄途中,母亲望着儿子留在雪地上的清晰脚印,酒下了无数泪水。到村子后山时,母亲在山梁上坐了好一阵子。为什么呢?在小说的结尾,母亲做出了回答:“那时我不能从后山山梁上直接进村,不是因为我无处可去。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大活人,就算是那个时候,我这个大活人还不能凑合在人家的门洞里过日子吗……那是因为我的眼睛刺痛,怕见阳光,实在没法走上村里的小路。明晃晃的阳光让我羞愧,没有了进村的念头。”原来如此,无法面对阳光的羞愧大概就是母亲努力坚守的最后一点自尊。她强忍着难以抑制的悲伤,努力作一个让儿子自豪的母亲,这种高洁的生命意志是人格气度的另一个名字。李清俊的《雪路》在深深的感动中证实了韩国的母亲守护并最终抵达的人性最高峰。

申京淑《请照顾好我妈妈》

众所周知,申京淑的长篇小说《请照顾好我妈妈》(2008)被介绍到世界各国,提高了韩国文学的声誉。这部作品没有忘记朴婉绪、李清俊在作品中表现出的母亲的人性尊严和气度,并试图以更加现代的视角为母亲的生活找回个人存在及欲望的位置。

在作品中。七旬老母突然失踪,让全家人经历了从根本上回顾他们所遗忘的存在——母亲的痛苦时刻。女儿、儿子以及丈夫在一番近于审问与告解的经历过后,最终发现母亲在失踪之前已被“忘却”的悲惨事实。此前,对家里人来说,母亲不是名叫“朴素女”的个人,而是一个跟在“妈妈”称呼后面像影子一样被无视的存在。然而,母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为当“妈妈”而生的,她不是永远的家庭劳动代理人,不是对家人源源不断倾注亲情的聚宝盆。1938年,她出生于韩半岛J市一个叫长山的山村,三岁时,父亲去世。为了在战后动荡的岁月里活下去,她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妻子,那时她年仅十七岁。她没有闲暇读书,一辈子不识字。但是朴素女以比任何人都更宽广的胸怀照顾丈夫和儿女们,她呆在厨房里,一年准备六次祭祀。靠她的劳动,家里的院子总是饲养着各种禽畜,充满生机。她被迫忍受丈夫的冷漠、外遇、离家出走,不得不把胎儿的死亡、最疼爱的小叔子“均”的死亡埋藏在心底。她作为怀着无限亲情默默奉献的典范而生活,她的名字“朴素女”被渐渐抹去,只剩下了“妈妈”这一个称呼。可是,有时候她对自己的命运也感到愤怒,并试图反抗,她也极其渴望得到爱,尽管没有跨越某条界线,她的心底也隐藏着曾经分享欲望的男性。在以母亲的视角吐露平生秘密的第四章,作家用了“另一个女人”作题目,这“另一个女人”是过去的岁月里韩国母亲们理应拥有的名字。更为重要的是,也许这些母亲们一辈子也极度渴望自己的“妈妈”。在第四章的最后,母亲的魂魄来到自己出生、成长的故居廊台上,那里有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幼小的“妈妈”——朴素女,妈妈手心里捧着小素女受伤的双脚。

“妈妈你知道吗?我也一辈子需要妈妈。”

申京淑的《请照顾好我妈妈》是在对那些经历了韩国近现代史的苦难、不得不将自身的存在埋藏于岁月之中的无数的母亲表示迟到却深切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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