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中还有道（连载）第3章 特区修路 村民维权
破路机像大公鸡叨虫似的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昂首。路面击出火花，伴随巨大声响，成块的油路石碴呈现出来，四周弥漫灰蒙蒙的尘雾……
王新明在台商柏典、龙根、秦平、刘喜贵老板陪同下，视察修路施工。
王新明兴致勃勃道：“特区国道主干道竣工后，市政府还要投资修国道辅道，以便于商客入住生产、生活、游乐。”
柏典附和：“要想富，先修路。市委市政府大亮手笔修路，抓住了经济发展的龙头。”他扫视龙根、秦平、刘喜贵，“征用农民土地，政府补偿需要付出大的成本。在台湾可是寸土寸金。”
秦平洋洋得意：“这是大陆，共产党一声命下，老百姓会自然服从大局配合。”
柏典试探问：“这次修路每亩给村民补偿多少？”
王新明看看龙根、秦平，没有回答。
秦平接话：“给村民补偿是柏子山特区管委的责任，柏总的任务是保质保量修好路。”
柏典有些尴尬，识趣道：“那是，那是。”
龙根让柏典吃定心丸：“请柏总放心，修路工程款是省交通厅拨的，按合同约定，市委政府到时一个子也不少您。”
柏典点头微笑无语。
王新明道：“柏总的提醒不无道理。政府财政有限，在征收土地补偿方面肯定会损害农民的利益，少不了和群众发生矛盾。”
龙根信心满满：“要发展，树形象，还要让群众百分之百满意确实难，但难也要做。请王书记放心，我和秦平一班人千方百计落实好市委市政府的决策部署。”
秦平、刘喜贵点头；王书记沉默；柏典钦佩地望着龙根。
龙根看大家反应不一，便放慢脚步左顾右盼……柏典也放慢脚步跟随……龙根发现临时搭建的厕所，匆匆进去小解……柏典急忙跟上……
特区管委会议室。柏子山特区管委会党委书记兼特区管委会主任秦平，特区管委会党委副书记兼特区副主任刘喜贵，柏子山特区管委副主任丁一、柏子山特区管委副主任吕银在主席台端坐。各科室负责人坐会场左侧，孔庙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赵根率孔庙镇村委干部和村民代表坐会场右侧。
特区管委会副主任丁一主持会：“同志们！根据市委政府部署，今天我们召开‘拓宽翻修国道补偿动员会’。参加会议的有管委班子成员，机关各科室负责人、村组干部以及村民代表。首先，请柏子山特区党委书记兼主任秦平同志讲话。掌声欢迎！”
秦平和秦威是孪生兄弟，二人都是国字脸，白净子。只是个头和性格不同。秦威个子比秦平矮一点，但性格却刚硬火爆，有些霸道；秦平性格平和，面带自来笑，他扫视台下各路人物，笑眯眯地说：“同志们，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支持下，在区域村委村民的大力配合下，特区管委一班人同心同德、齐心协力，使柏子山特区已经成为我市经济发展的高地，优化招商引资的洼地，旅游休闲的胜地，商贸流通的宝地，高新技术的基地！但是，柏子山特区国道因久年失修，造成尘烟弥漫，车辆拥堵，路基和宽度已经不适宜日益增大的车流了。根据省交通厅要求和市委市政府部署，计划用1——2年的时间翻修特区国道主干道，增宽两侧辅道。拓宽修路需要占用村组的土地，政府决定在近段时间，要支付土地出让金和青苗补偿费、地上拆迁建筑物费。现在已经登记造册，各村组可以会后到财务室领取相关补偿。”
秦平讲完，丁一宣布第二项议程：“下面请刘主任宣布补偿清单。”
刘喜贵宣布补偿数目，话音刚落，孔庙村青年农民代表赵风州站起来理直气壮地问：“刘主任，请问翻修主干道的长和宽是多少？”
刘喜贵白愣白愣眼：“长约5公里，宽40米。”
赵风州追问：“两侧辅道呢？”
刘喜贵看看秦平，道：“长也是5公里，两边宽各15米共30米。”
赵风州说：“那就是说，这次政府征俺的地总宽是70米呀！”
刘喜贵吞吞吐吐：“这——？”
孔庙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赵根急切问：“共需要征地多少亩？”
赵风州耸耸肩： “这不简单吗？5公里乘70米。换算一下共征525亩。”他看赵根挠挠头，还迷糊，讥笑道，“不会算了，脱了鞋连脚趾头用上。”
赵根满脸恼怒：“你——！”他看大家对他笑，也变相骂赵风州，“俺是喝泥水出身，哪有你喝墨水大聪明？——连你爹做你的时间都算得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而秦平却一脸严肃：“赵风州的公式列地对，但算法不对。主干道路基是千年古道，尽管解放后多次拓宽也是大集体时所修，早已成国家所有。给村民土地补偿只是新拓宽的辅道。”
赵根皱眉问：“每亩补偿多少？”
秦平看看刘喜贵。刘喜贵打手势，比码字：“按照当前的地方市价，可耕地每亩补偿四万八。”
赵根不满意：“按这价算，赔群众的也不多呀。”
刘喜贵没有好气：“多少是多？”
赵风州接话：“深圳寸土寸金，一脚就踏四百八！”
刘喜贵冷笑：“嘿嘿！你还不如拿月球上的地比呢！人家深圳靠海临近香港，通世界，是商贸宝地，购物天堂。咱这呢？种地靠天，近年村民外出务工，责任田里的蒿子比豆棵子还高。地不主贵，不修路干啥？”
赵根附和道：“刘主任说得也是个理，但我心里也不踏实。”
赵风州话说得很铳：“听着是个理，实际是坑农害农。我们的土地给政府了，将来我们的子孙吃啥？”
商户代表田青站起来，腿哆嗦着说：“是呀。路宽了，地没了，我们吃啥？”
会场大家七嘴八舌，台上的秦平、刘喜贵、丁一、吕银沉默……
丁一看修路动员会成了激烈的辩论会，便在台上制止：“大家安静，安静！”
大家似乎没有听到，仍在讨论。机关会计老高站起：“丁主任不让说了，继续听会！”
会场渐渐肃静，丁一讲：“刚才大家提出，我们修了路，土地少了，吃什么？这的确是特区政府和群众都要思考和必须解决的问题。咱村民不要片面考虑，我们修了路，土地少了，就无法生存。我认为咱的生存发展空间更大了。我们特区环境好了，外商便来投资办厂，当地村民可到厂里务工。这叫以近就业，比背井离乡到南方打工强；道路宽畅了，车辆多了，我们可在国道两侧建宾馆给客户提供吃住、维修、商贸服务。”他指指台下的武秋生，“你们看武秋生家，从改革开放以来，父子就在国道开漫滩湖宾馆，生意越做越红火，现在成了当地的冒尖户。”他又指指台下的‘小眼睛’，“你看边上坐的那货，别他眼睛小，心里可有点儿，在道上开个小超市也发了。这都叫农民劳动转型。”
‘小眼睛’是特区国道超市商户代表，外号‘小眼睛’，丁一说得他含羞低下头。
赵风州略有所悟，抓抓头发：“是呀。我转什么型呢？”
丁一给他支招：“你这家伙能说会道，又有脑筋，开个饭馆就挣不完的钱。”
坐在赵风州一边的机关出纳李艳叶也煽香风：“饭店里再养几个‘蚂虾’（小姐），你更舒坦！”
台上台下哄堂大笑。
赵风州脸一红：“是的。生意做遍，还是卖饭。俺就在路边开饭店！”
漫滩湖宾馆老板，陈冰莹的丈夫，武大林之子武秋生站起来，扒拉自家小算盘：“俺的饭店需要拆迁，往后拓展，咋给俺补偿？”
秦平答复：“市政府有文件，按建筑成本面积算，拆一赔二。”
赵风州也开始盘算：“新建用地还掏钱吗？”
秦平答复：“是自家的责任田租用十年，要适当交租地费。不是自己的地，租价要高。具体价格根据用途、位置而定，下去找刘主任谈。请大家放心，管委一定按照市委市政府要求，从政策上，大力支持特区村民兴工从商。”他看赵风州还想说什么，立即决定结束争论，“会议结束。赵根书记带村民代表到管委财务室领取有关补偿……”
赵风州趴在墙根基上，硬着脖子犟：“咋，只兴州官放火，不许俺百姓点灯？”
赵根嗤嗤以鼻：“井里的蛤蟆见过多大的天？穿几天煞裆裤就想造反！说，俺放了哪些火？”
赵风州揭老底：“你们瞒地转让，坑国害农！”
“你！”赵根被噎住了，他扫视刘喜贵，尔后把怒气牵到赵风洲的父亲赵末身
上。“赵末，这都是你给风洲教坏的。你说，停不停？”
赵末也不买赵根的帐：“根基已扎，如楔钉放箭，怎么停？”
吴九清依法说服：“国道两侧，已经统一规划。你们强行盖房，违法！”
赵风州不吃这一套：“俺按照秦主任会议上说的，就是按规划建的，违啥法？你们当官的借修国道为名，从俺老百姓手里多征走土地，又高价转卖，这才违法！”
赵风州把老底揭出，赵根哑巴，吴九清躲一边喘气……
刘喜贵从计划生育上来威吓赵末：“赵风州，你强占公共用地，不配合政府，有孩子也不给办理准生证、入户口！”
赵风洲豁出去了：“不就是养个‘黑孩’吗？随你们的便！”
赵末却害怕起来：“你用计划生育政策卡俺，让俺断子绝孙？”
刘喜贵冷笑不语。赵风洲却硬撑到底：“爹，不要怕！在咱的责任田里上盖房，符合会议精神。”
刘喜贵无计可施，只得软下来：“就是符合会议精神，也要请特区管委同意，村委给你定位置，算面积，而后交租金，准许建，你们才能施工。”
赵风州也口气变软：“原来柏子山服务区柏典交多少租金？他出多少钱，俺出多少钱！”
赵根挖苦赵风州：“你想的怪美，和台商比，这是乌鸦学八哥——想好事（声）哩。”
赵风洲欲妥协：“现在，每亩租金多少？”
刘喜贵：“不是自己的地，租价一年每亩二万；是自家的责任田租用十年，一年每亩一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赵风洲显得伤心无助：“你们当官的，台上呱呱叫，实际另搞一套。中央强调不与民争利，而你们却变着法掠夺我们的土地，从俺老百姓口里抠食！”
刘喜贵恼羞成怒：“你别狗啃麦苗——装羊（洋）了。什么与民争利？你净瞎胡扯！”
赵末妥协劝风州：“孩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停工交钱，让领导给咱画圈！”
赵风州蹲在地上抱头哭起来：“咱哪有钱交租呢？”
龙根办公室。秦平递交汇报材料：“破路和兑现补偿在同时进行，只是在给村民补偿中村干部和部分村民有意见。”
龙根抬头，盯住秦平，面色凝重：“都有哪些意见？”
秦平扳着手指头说：“一、修了路，村民土地少了，吃什么？二、这次翻修和拓宽长5公里宽70米的国道，政府向农民共征地多少？也就是说翻修主干道，国家或者市政府还按征地价格给村民补偿不？三、村民按规划在自家的责任田建工厂、宾馆，特区管委为什么还征收较高的租用费？”
龙根反问：“你们是怎么解答的？”
秦平如实答：“第一个问题，是农民劳动转型问题，涉及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战略格局。在具体问题上，丁一给村民讲的就不错。第二个问题，我认为特区主干道是千年古道，解放后，大集体时多次拓宽，早已成国家所有，村民没有理由再获得补偿。第三个问题，是土地确权问题。如果村民在承包的土地上做商业用，可征收耕地占用税费。”
龙根点头微笑：“解答的不错。但是，对这些问题我们还要站在群众立场，向市委市政府和省交通厅提交，多为村民谋利益。特别是第二个问题。尽管主干道是古道，使用权属国家所有，但我们要向交通厅争取补偿金。最近你们要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写一个报告给我，便于向上级反映。”
“好的。”秦平答应，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