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它才算过年啊!
前两天我说回家,我妈说别来,到时候我要炸圆子。
听到“炸圆子”几个字,感觉整个人都回到了小时候,穿着挫兮兮的棉袄,冻着脸吸溜 着鼻涕,围在锅边等着我妈把第一批炸出来的小圆子给我尝味道。
光是想着就开心~
看到朋友圈有人高冷地表示对过年没有兴趣,想吃什么买什么都不必非得等着过年,何况过年春运那么讨人厌,到处都是人。
我觉得吧,现在即使普通人家也没理由说什么东西是非得过年才能吃得着的,可是过年最重要的向来但都不是吃什么玩什么,而是那种来自古老东方神秘的仪式感。大张旗鼓地吃年夜饭,热热闹闹地阖家团圆,对于绝大多数中华民族的成员来说,不比宗教里的朝圣意义小。
插画作者 泛泛lagu
除了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之外,我们家里比较隆重的活动就是卤各种菜和炸带鱼炸圆子炸春卷了。
这也是整个准备活动的收尾,因为炸完东西全家都会满身油烟,顺便洗个澡就算大功告成,就像太极的收势, 一切归于无极,深藏功与名。
平常的圆子通常是肉馅调好直接汆汤,为了省事挤出来的形状也不太上心,一团一团是那么个意思就完事了。
但过年不一样,不圆不开心,每个圆子下锅之前都恨不得拿挖冰激凌的勺子过一遍,力图团团圆圆的好彩头。
圆子的种类很多,我们家常做的是糯米肉圆子,糯米和肉的比例很讲究,米多了光粘不香,肉多了就会腻歪。好的比例是糯米吸取了肉的油润,肉里又有糯米的清香。
有时候我妈还会根据当年她从别处学来的菜谱,在肉圆里加上切成碎丁的藕和马蹄,味道也非常好,但不能放多,不然圆子会散。
但一切都没有具体数据,全凭掌厨人的经验和家人的喜好,中餐本来就是一门玄学嘛!
除了油炸的圆子,我记忆里小时候还会有老家人做的纯豆腐的圆子,里面只有一点点葱,还有的过了点姜汁,要放在笼屉上蒸出来,所以如何成形就很重要。
我记得看那些婶婶们的操作过程里还有用比较厚的细纱布把豆腐一遍遍地淘澄,只留最软嫩的部分,有的家里会稍微掺上点点瘦肉来提鲜。但是这个过程应该有点复杂,我妈学了很多年都没有学会,回家一上屉蒸出来的还是散的。这门手艺在我妈这就这么失传了。
我有至少十几年再也没有吃过那么纯粹的豆腐圆子,有时候也会跟我妈提意见,说我想吃豆腐圆子,我姨家肉圆子里也有好多豆腐好好吃,外面还有葛根粉的圆子也很好吃云云,我妈通常都会亲切回答我:
爱吃吃,不吃滚!
但过年不一样,我跟她哔哔的时候,她忙于看着油锅,只会回我一个字:
滚!
我是不会滚的,为了吃好吃的,受点委屈这不算什么。
除了炸圆子,捆蹄也是极好的过年必备。
新鲜的蹄髈去骨洗干净,切成肥瘦均匀的长条形状,用盐、葱姜、黄酒、冰糖还有桂皮八角等等一系列多达一二十种辅料调配,撒在肉条上搅拌腌制,有的家里还要放在酱料里浸泡好几个小时,再用绳子把肉条密密扎扎地捆紧成一个柱状,放进汤里煮熟,就基本成型了。
我家的捆蹄是直接切开蹄髈去骨的,有的亲戚家里不吃皮,还要把皮切掉,可是这种捆蹄吃起来就是买椟还珠,精华全没了。
不少地方过年都吃捆蹄,但听一个江苏同学说她家那边吃捆蹄是用小肠裹的。把猪小肠清洗干净,处理成极薄的肠衣,等蹄膀肉处理完成之后,用肠衣裹起来,再用草绳子扎起来下锅煮。
蹄髈一般是切薄片当冷盘吃,下酒一级棒。但我如果乖巧一点,就能吃上刚出锅的,我妈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厚厚切一块给我,筷子一夹皮脱肉化,咬下去满口软糯咸香,整个人就像呆霸王看到林黛玉一样“酥倒”在小厨房。
这时候如果来一瓣醋泡的腊八蒜,命给你啊!
卤菜里通常有卤鸡鸭腿、翅膀、肫肝之类,我对腿和翅膀都没有什么兴趣,喜欢吃肫但也不能吃多,最期待的是卤豆干。
我爸喜欢吃有嚼劲的茶干,我喜欢吃的是大白干,就是扬州人用来切干丝的那种,一块块炖出来像小豆腐似的,又比豆腐紧致有弹性,尤其迷人。
就是这种大白干,你们有没有人懂!
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附近一家X县小吃里有类似的卤豆干,我两三天就要去来几块,高兴得像过年~
同时我误以为所有的X县店里都是这种豆干,后来那家X县不干了,我换了一家,发现是用炸过的豆干,口感类似油豆腐果。那种心痛的感觉,差不多就是爱了好几年的人突然失联能勉强一比吧。
上面说到鸡鸭腿,我们家卤的我一般都不爱吃,平常也基本不吃鸭子(矫情吧?),只有姨夫家做的咸鸭腿会吃几块。那是他们家独有的风味,鸭腿皮色金黄,肉质鲜红像老火腿,还不像一般的咸货那么重口,只是微咸的口感,两三块就能下去一碗白米粥。
过年的素菜也有特别受欢迎的,冬天空调开得足,喝酒喝得口干都愿意吃点凉菜。家里请客吃饭的时候有招牌的菠菜芫荽拌上切碎的茶干和花生末拌菜,亲戚家也有类似的拌菜,芹菜莴笋胡萝卜千张一律切丝再浇上糖蒜泥,每次都要拌一盆才够饭桶们分食。
大鱼大肉吃得腻了的时候会煮一大锅稀饭,配上麻油淋过一道的萝卜干,用干辣椒清炒的雪里蕻,微带酸辣味的凉拌土豆丝……
也有雪里蕻炒毛豆的,能吃一锅
现在很少有人惦记着过年的时候要吃什么,过年也总是想着要吃点平时不太能吃到的花样。有一年我们想改改口味,结果年夜饭的时候吃着三文鱼鳕鱼北极贝啥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非得吃个肉圆子才找回自己的贫贱的胃口。
问了一圈周围吃货们心中最代表过年的食物,有人特别看重爷爷家的甜汤,有人一定要有炸春卷,有人最爱红烧带鱼……也都是日常基本款,少有特别贵重的食材。
当年有个广西的同学,放寒假长途跋涉坐三四十个钟头的绿皮火车到家,非得嗦一碗滚烫的粉再去休息。
人的味觉才是最不势利的,你可能会强迫自己觉得逼格越高的东西越好吃,但不管你在外面吃了多少澳龙和帝王蟹还有松茸,十几万的鲟鳇鱼子,上万块一口的咖啡,夜深人静肚子饿的时候,最想念的可能还是家里人做的一碗看起来卖相并不好的葱花面,里面卧一个荷包蛋,或者是飘着翠绿菜叶的汤泡饭。
小时候没有什么零嘴吃,过年的时候我妈炸东西会顺便买一袋红红绿绿的像塑料片一样的叫“虾片”的东西回来炸给我们吃。肯定没什么虾子,就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后来吃过那么多好吃的有鲜虾成分的虾片,都没有小时候吃到刚出锅的劣质虾片的那种幸福感。
那天去菜场转了几转,没找到卖这个的,估计现在生活条件好,也不乐意给孩子吃这种东西。
我总觉得肯定还有卖的,哪天一定要去买一包回去炸着吃。小孩那么馋嘴肯定会问我要,然后我就跟她说:
这是我妈给我炸的,你也让你妈自己炸去呗,但是你妈是个废物啊,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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