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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樱桃以性别》经典读后感有感

2020-12-17 01:59:4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给樱桃以性别》经典读后感有感

  《给樱桃以性别》是一本由[英] 珍妮特·温特森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9.00元,页数:22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给樱桃以性别》读后感(一):我无法相信会有人爱原本的我

  

离家出走

年轻的时候,我爱上过一个女孩。

这触怒了我的母亲,因为违反了她在家里定下的一些“规矩”。

她逐我出门,说“我不是你的母亲。”

这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不是。我是被领养的。

十六岁离家的那一年,很明显,我的人生错位到极致。我当初的决定几乎只凭着满腔热血,但我明白,物质条件不是决定性因素。我的母亲身材高大强壮,却徒有力气,她那缺乏韧性的内心将她囿于自我的小天地。

童年的珍妮特·文森特,图源网络

我来自英国北部的工业小镇,那里的天气灰暗而恶劣,街上是成群结队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于是我给自己的人生设立了一个目标,就是读完大学。并不是因为它多么光鲜亮丽,只因这是我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结果,我完成了,经历了我不可能承受得了的磨难。26岁那年,我就把这一切的经历,写在了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但写书不是我做过最难的事情。

你可能会说,这都是编的故事吧?确实,我把故事改编得比事实更美好了一些。身无分文地离开家连生存都会成为问题,这也话不假,我曾夜夜濒临死亡。

珍妮特·温特森,图源网络关于这个改编版本,我认为对我而言最悲哀的是,我写了一个自己可以承受的故事。 另一个故事太痛苦。 我无法从中幸存。——珍妮特·温特森《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孤独与沉沦

我在数不清漆黑冰冷的夜晚,我独自睡在一辆小破汽车后座。早晨看到车窗上凝着呼吸结成的水珠。我出现幻听是常有的事。

有来自外部的威胁,也有内部的问题。我细细考虑过自杀的事。

我把空余时间花在图书馆里,按照字母表从A到Z地看书。获得在牛津大学读书的资格后,我攻读了文学。我写书,当然,一直都写。不是因为吃饱饭闲的才写,正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写。

读书,写作,我就这样笨拙而倔强地收集着一串串格言或警句。在我小的时候,养母从没给过我家门的钥匙,如果独自回家就要翻墙进去。但我不在乎,因为书本才是我真正的家,那一行行词句是钥匙,也是指引我方向的北斗星。

《我要快乐,不必正常》所以当人们说诗是一种奢侈、一种选择时,我便猜想说这些话的人过得很安逸。艰难的生活需要坚韧的语言,这就是诗的本质。这就是文学所给予的一种语言,强大到足以说出生活如何艰难。——珍妮特·温特森《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我将词句搓成绳索,拼尽全力紧紧握住,去追随我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学位,还有爱情。就我从养母那里得到少的可怜的经验来说,我根本不可能懂得爱。

我甚至养成一种恶劣的习惯,将任何试图亲近的人都狠狠推开。

这在我周围形成一个原子弹爆炸似的圆圈。我明白,这很不妙,只是自己的愤怒如影随形。我任凭它们吞噬周围的一切,并再一次意识到情感的力量。愤怒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而控制它们、选择宽恕才真正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看不到希望。我只能尽力保护已经拥有的文学。

《给樱桃以性别》爱是什么?到达温布尔登后的第二天清晨,我一醒来便沉浸于无边的哲思之中,只有约旦均匀的呼吸声和那三十条狗的呼噜给我慰藉。我太过庞大,无法得到爱。没有人,男人或女人,敢接近我。他们不敢攀登巨山。——珍妮特·温特森《给樱桃以性别》

爱情的馈赠

我又开始写作,逐渐恢复日常的生活,至少表面是这样。

我行走在自我的空间和感情中间,如同在空中走一条窄窄的跳板,我感到自己发汗的双手抓着一条越发纤细的绳索。直到我听见爱人的一句话,“你本来就懂得爱,只是不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爱。”

我仿佛五雷轰顶。对于人类而言,给予爱并不困难,那是我们的本能,但少有人学会接受自己的那一份馈赠。面对爱的回应,我要么觉得危险,要么觉得上当受骗。她从未意识到,可以像晒太阳那样迎接爱情。至此,我终于开始相信人能够与过去和解。不只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还有那个无论如何都无可原谅的自己。

我曾经背负巨大的伤痛,以为再也不会愈合。但我现在开始查找档案、回溯过去,将心里摆错的东西一一归置。

我的身份一直是一个谜,好像恶魔占据了天使的位置。而现在谜底揭开,从婴儿时期伏在我生命里的黑暗也在慢慢散去。

《写在身体上》“你不觉得奇怪吗?生命被描述得丰富多彩,可最后竟缩成硬币大小的世界。一面是头像,另一面是故事,讲述你爱的人和经历的事情。你摸摸口袋,里面只有这个。你的手上除了她,还印有其他什么吗?”“这么说,你还爱她?”“全心全意。”——珍妮特·温特森《写在身体上》

逃离与回归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切没有弄错,如果没有这众多的羁绊,我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答案是,会的。因为生命的岔路纵然纷乱,但我依然是我,带着先天的倔强、聪慧和一股脑的冲劲,无论如何我都会在此时此刻,闷头去走自己认定的路。

人们终将明白,自己对自然、对人世、对身边不起眼的事物怀有多么深沉的热爱。哪怕这一切变幻莫测、伤痕累累,只是存在就已经何其珍贵。

但我们并不是生来就懂得。

甚至于接受一件礼物,发现我们本就拥有的命运的馈赠,都需要足够的勇气。对于我而言,这件礼物的名字是爱。

“你上一次见到母亲是什么时候? ”在这座城市里,过去顾名思义就是过去。为什么我非得牢记?在旧世界里,任何人都可能重生,过去被洗刷得一干二净。“你就没想过回去吗?”多傻的问题啊。有千丝万缕能帮你找到归途,也有千丝万缕要把你带回去。我来到这座城市,是为了逃离。——珍妮特·温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这些是小说里主人公们的故事,同时它也是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本人的故事。小说是作者人生的翻版,主人公们以第一人称“我”叙述,各自在书中经历那无可避免的蜕变,在是否回家的抉择间徘徊。珍妮特用三本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给樱桃以性别》《写在身体上》和一本自传《我要快乐,不必正常》,串起了自己的追寻之路。

她将如何定义自己的生活?她如何与自身的情感和解?通过四部系列作品,读者看见作者如何找回内心的珍妮特,也将看见现代社会的我们如何找寻失落的自己。

  《给樱桃以性别》读后感(二):你是什么人,就会遇上什么人

  

独白A

我叫尼古拉斯·约旦。身高大约一米八。皮肤黝黑。

制作模型船,每周末会放它们下水试航。

最好的朋友叫杰克。没有兄弟姐妹。

因为看到一幅画,立即决定加入海军。

我刚从学校毕业,热切地想投入一项事业,任何能够带我离开这里的事业。我渴望成为英雄。

《皇家园丁罗斯先生向查尔斯二世呈献菠萝》

我看到的那幅画,画家未知,大概是荷兰人。

戴着假发的园丁罗斯先生单膝跪地,戴着假发的国王正从他手里接过菠萝。水果和鲜花的色彩构成了这幅画。

看着这幅画,我试着想象,带一件别人从未见过的东西回家,是怎样一番情景。我看着那个菠萝,试图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它。但我做不到。

世界上稀奇的东西已所剩无几,因为我们已通过这种或那种方式见过了所有。我们甚至在另一种人生、另一个时间里,做着别的事情。

独白 B

我叫约旦。母亲在河边的烂泥中找到我的那天,我被塞在一个破麻袋里,像一只即将被溺死的小猫。

她把我捧起来,捡回了家。那里除了五十条狗和她自己,再没有别的同伴。

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去看过一个非常新奇的东西——香蕉。我看到它被高举过一个男人的头顶,黄黄的、泛着黑斑。透过它,我看见群鸟展翅,掠过树林、沙滩和白浪。

我想那大概是在一六三三年,在此之前,英国从未有过香蕉。

后来,我离开母亲,开始钻研航海术、探索珍奇植物。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舞者。我想变得勇敢、受人尊敬,想要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幢漂亮的房子。我想成为英雄。

离开英格兰时,我以为自己正在逃离,逃离不确定与迷惑,但主要是逃离我自己。我想,也许将来我会变成另一个人,嫁接到更好更强大的事物上。后来我才明白,逃离其实是为了奔向新的某处,是为了追赶快速奔跑的那个自己,以另一种方式过另一种生活。

旁白

英国天才作家珍妮特·温特森,在《给樱桃以性别》中写道:

时间就像地图一样。它是平的,大致呈直线状,从一个点移动至另一个点。思考时间就像是在一圈一圈地转动地球仪,意识到所有的旅程都同时存在,身处一个地方并不会否认另一个地方的存在,即使那个地方无法被感知或看见。

这本书中有两个约旦,一个是现代的尼古拉斯·约旦,一个是遥远古老的约旦,两个人如同平行时空里并行前进的一人。他们天生对未知怀抱好奇,渴求经历和探索,同样热爱航海,梦想成为英雄。他们有着高度相似的精神和信念。

书中着力书写的是古老的约旦十三年航海旅程的经历。他因儿时所见的新奇香蕉而唤醒内心意识,逐渐踏上追寻自我之路。他途径话语之城时,偶遇一位不知名的舞者,但只能看着她消失了踪影。此后他一直追寻着她,追寻着爱。

他曾去到爱疫之城、没有重量的银色之城,他曾探访十一位跳舞公主,循着一位舞者认识另一位舞者。探寻的路途上,他从未停止思考与确认,他将心中关于爱、性别、时间等的困惑一一辨识,最终得偿所愿。他找到那个舞者时,也与一个更为清晰完整的自己不期而遇。

而尼古拉斯·约旦之于约旦,如同一种确证——我们是多重而非单一的,一个存在其实是数不清的许多存在。

《森林中的狩猎》

独白 C

我曾有个名字,但我已经忘了。

我大概很丑。我的鼻子扁平,眉毛浓密。

我的牙很少,仅存的几颗又黑又烂,不堪入目。但是我有一双能洞悉黑暗的明亮的蓝眼睛。至于我的体形,堪比大象。

我养了五十条狗,所以你可以叫我“狗妇”。我知道人们害怕我。要么是因为我那些乱吠的狗,要么就是因为我长得比他们都高大。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曾将我放到他的膝盖上,摇着我讲故事,结果我坐断了他的两条腿。从此以后,除了用他抽狗的鞭子以外,他再也没碰过我。

但我的母亲,虽然她只活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身体纤弱得不敢在刮风天出门,却能把我放到背上走好几英里路。有传言说她用了巫术,但有什么比爱更有力量?

我在泰晤士河边散步的时候,捡回了一个孩子,我给他取名叫约旦,一个不受束缚的河流的名字。于是,我也成了母亲。

独白 D

我叫福尔图纳达。我有十一个姐姐,我们的父亲是国王。

我和我的姐姐们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每天晚上,我们都飞到一座银白色的城市里,那里的人们不吃也不喝。他们的消遣便是跳舞。

我们跳着舞,磨破了裙子和鞋子,但因为每天早上父亲来叫醒我们时,我们都睡得很沉,他便没法弄清楚我们曾去了哪儿,又是怎么去的。

终于,有一位聪明的王子在我们飞出窗口的时候把我们逮住了。结果,我们一个个都被许配给了他和他的十一位兄弟。

我们都在同一天出嫁,新年那天,我们全都披着乌黑的长发,穿着血红的裙子。我们在槲寄生树枝下一个接一个地成了亲。我是最后一个。我未来的丈夫,是那位最小的王子。我不想要他。轮到我的时候,我抓住最后一刻的机会,推开了他,跑出了教堂。

我上了一艘船,周游世界,以跳舞为生。最后我建了一所学校教人跳舞。我从不宣传。人们找到我是因为他们想找到我。

电影《克莱尔的膝盖》

旁白

约旦的母亲即是狗妇,他一直找寻的舞者即是福尔图纳达。在《给樱桃以性别》中,她们都是极为独特的爱的象征。

狗妇常自问,爱是什么?她说自己无法教会约旦去爱,因为她毫无经验,但她可以教给他爱的缺失,也许可以说服他世界上还有比孤独更可怕的事情。

或许,狗妇无力教授爱情,但她所具备的本能的母爱已经足够珍贵。捡回约旦之初,她便赋予他不受束缚的河流之名;当约旦离开她时,她说平安无恙、悉心呵护便是她对约旦的所求。这样的自由之爱不比世间任何一种爱都要难吗?

不论何种感情,人们往往假借爱的名义,施行束缚、占有之举,而放开手的爱却少有人能给予。她所给出的爱,如同熠熠闪光的大海,足以包容与承载约旦的任意离去、归来。

爱的能力是相通的,狗妇经由成为母亲所习得的爱必定会遍及其他方面。而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在以各自的方式,在世间寻找爱、学习爱。福尔图纳达的十一个姐姐,每个人都向约旦讲述了自己的爱情故事,但每一个都是关于爱的责罚。唯有在福尔图纳达那里,我们看到真正的爱,是心灵不动声色地挣开牢笼、走向宽广。

福尔图纳达曾告诉约旦,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渴望着被拯救,渴望着能属于另一个人,渴望着与人跳舞。但后来她终于学会了独自舞蹈,学会为舞蹈而舞,为自己而舞。她不再需要离开小岛便可以见识世界,她心里已经有足够多的海洋和城市。

《播种者》

阅读《给樱桃以性别》,如同置身一座不断更换布景的剧院,故事里的人变作台上的演员。他们的对手戏不多。他们轮番登场,表演着各自的独角戏,但随时可以打破彼此之间的墙,打破舞台的第四面墙。

在追寻的旅程中,某个时刻,仿佛所有人得以短暂交汇,我们迎面撞上我们自己。正如温特森在书中所写,“我们自身是我们所遇见的一部分,而我们所遇见的已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

  《给樱桃以性别》读后感(三):用最纯洁的手 刃最亲密的人

  

女性作为犯罪者的婚内谋杀,一直是文学史中一类极为特殊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美狄亚(Medea),为了报复自己抛家弃子的丈夫伊阿宋,她设计谋杀了丈夫的情人,甚至还杀死了自己和丈夫的两个孩子作为报复。

在男性作家执笔的故事下,女性谋杀丈夫的故事往往隐含着社会对女性的不信任,展现了女性狂野、危险的本质,表达了男性社会潜意识中对女性不稳定性的担忧。而这类弑夫的女性角色也具有象征性意义地被称为“美狄亚的孩子”。

但近年来,美狄亚的孩子却在我们的视野中蓬勃生长。

电视剧《致命女人》讲述了三个平行谋杀故事,正如电视剧原文名称所暗示的,这三个故事探讨的问题是“Why Women Kill?”女性在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原因扣动扳机?

(电视剧《致命女人》)

音乐剧《芝加哥》里的高光片段之一是六位被指控谋杀丈夫的女性在监狱里跳起了探戈,她们怒火中烧,但趾高气昂,毫无悔恨地高唱自己决意谋杀丈夫的理由。“这是一场谋杀,不过算不上什么罪”。

而如果这场监狱探戈还不能够满足你对婚内谋杀的巨大胃口,那你大可去看看珍妮特·温特森小说里十二个跳舞公主的故事——一场致命女人的顶级峰会。

(电影《芝加哥》监狱探戈)

谋杀序曲

1.

“我喜欢搜集宗教物品。”

和任何一名妻子一样,她本来并不介意和丈夫一起生活,直到他试图阻止她的爱好。

“他点上一堆篝火,烧毁了圣像的身体。那圣像被布层层包裹,十分古旧。我喜欢房子里有它的感觉,感觉多了点什么。”

那之后,她用布把自己的丈夫包裹了起来,再用陈旧的绷带继续包裹,一圈又一圈,一直裹到了他的鼻子。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继续裹了下去。

2.

“但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他爱的是一个男孩。在他们躺在一起的地方,我用一支箭将他俩射穿。”

“我依然认为这富有诗意。”

3.

我没意识到,他的消遣之一就是把我逼疯。只有伤害了我之后,他才能在别人的床上充分地享受快感。

我没有杀他。我离开了他,任他在他那荒废王国的城垛间行走,疾病缠身。那一年冬天,有人在雪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为什么他就不能将他的生活转向我,就像树虽然被风阻碍,但仍然朝向太阳那样?

4.

与我结婚的人是个女人,他们本来是要烧死她。我对着她的头只是一击,便在他们到达大门前杀死了她。然后我逃离了那儿,来到了这儿。

我仍留着一缕她的头发。

5.

他说我的鼻子太尖太冷酷,我的眼神里潜藏着疯狂。他说如果他对我太温柔,我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晚上,如果他要外出,总会将我锁在床上。那是一条长链子,长到刚够我使用夜壶,或站到窗前守望晚睡的猫头鹰。

我们一起外出骑马时,他也会用那条链子。

我以前根本不是那样的,但我渐渐变成了那样。

有天晚上,大概是在六月,我从他的手腕间挣脱开来,从他的身体里扯出了他的肝脏,将锁链撕咬成碎片,留他躺在床上,圆睁着双眼。

他看上去很惊讶,我不懂为什么。你的爱人将你如此描述,你就会变成如此之人。

最纯洁的谋杀

在珍妮特的故事里,完成谋杀的是十二位跳舞公主,她们体态轻盈,身姿绰约,是从任何一部传统童话故事中都能剪切下来的典型公主。但珍妮特却让她们完成了故事中的谋杀,让最圣洁的天使操着魔鬼的镰刀,用最纯洁的口吻叙述受害者遭受的情感虐待和实行的强烈反抗。

珍妮特的故事可谓目无法纪,但这种目无法纪的致命女人故事偏偏又最具悲悯之心。在她对爱情故事的叙述中,日常生活中显性的东西——女性的义务、女性所应该扮演的角色、男性对女性弱点的控诉——消失不见了;而通常看不见的东西——女性的挣扎、女性正在无声承受的情感虐待——却都一一浮出了水面。

婚姻与亲密关系曾是道德的法外之地,在责任和义务的统治下,情感虐待却泛滥横行,人们所遭受的情感忽视、背叛不会被摆在离婚官司的台面上,一颗破碎的心也难以成为呈堂证供,更多的,它们只是确证了女性敏感脆弱的罪名。

而在珍妮特最纯洁的谋杀故事中,她终于建成了一个情感审判的乌托邦。沉没在湖底的女性痛苦被重新打捞出了水面,摆在了富有同情心的法官面前,进行了新价值的控诉。在这里,在她的奇幻故事里,情感的善待成了唯一的衡量标准,它来定夺善恶,来命名天使与魔鬼。

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珍妮特对情感善待的重视于传统价值而言几乎是“奇幻的”,建立在这种价值关切上的故事也自然具有了奇幻的色彩。珍妮特在小说中,以嫁接樱桃为喻形容了爱情和婚姻:

爱情是我们从现有生活向我们所匮乏生活的一种跳跃,正如嫁接樱桃一样,将一种既有品质和匮乏的品质相连接。“梦想着另一种无法言说的生活的男男女女们突然来到了墙上的一扇门前。他们打开门,门背后便是另一种生活,此时,它对那些男女们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生活也许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而是他们所匮乏的,但这种隐秘的生活突然显现了。这便是他们真正的家园和他们的爱人。”

爱情这一活动、嫁接这一行为本身,照亮了我们生活中原本的黑暗之处,让我们原本所不自觉的、匮乏的生活显现了出来。而在小说角度的这种嫁接,将纯真口吻和残酷故事的嫁接,点明的是我们曾经看待亲密关系角度时的匮乏——我们如何忽略了人们无声的挣扎,如何纵容了最残忍的情感虐待。

她讲最纯真的谋杀故事,为了让我们听见最尖利的无声挣扎。

温特森的反抗

而这不是珍妮特·温特森第一次让她小说的故事背叛自己传统的形式。她用纯洁的奇幻故事讲述谋杀,也用幽默稚趣的口吻叙述从严厉宗教束缚中的出逃。

珍妮特的写作生涯一开始就植根于巨大的反差。收养珍妮特的温特森一家居住在英国北部的工业城市曼彻斯特,他们过着典型英国工人阶级的生活,笃信基督教,把所剩不多的自由时间都花在了阅读《圣经》及传教上。在自传中,珍妮特交代了一家人每周的时间安排:

礼拜一晚上——姊妹会

礼拜二晚上——读经

礼拜三晚上——祈祷会

礼拜四晚上——兄弟会

礼拜五晚上——青年团契

礼拜六晚上——培灵会(外出)

生长在宗教色彩如此浓厚的家庭中的珍妮特,却也敢于在被审判时做出最叛逆的回答。她的第一部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写作于二十五岁,这本半自传小说记录了她幼时的家庭生活以及她因为性取向而被家庭、教会拒之门外的经历。在《橘子》中,珍妮特与虚构恋人梅兰妮的私情被告发到教会,信众要求她向上帝真心忏悔。

“对真心忏悔者来说,悔悟永远来得及。”

“我爱她。”

“那你就不爱上帝。”

“爱,我两个都爱。”

“你不能两个都爱。”

“可我确实爱,我都爱,放我走!”

也许正是这种早年经历带给温特森的启发,让她在之后的写作生涯中都大胆地融合了相距甚远的叙述形式与故事。她曾生活的价值环境就像一张黑色的背景布,传统的故事在背景布上用黑色的画笔书写——所以她们的故事符合常规,不会将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但同时,也日积月累地使得背景布的黑色更加深重。

而珍妮特却执意用白色的颜料在黑色背景布上作画,她大刀阔斧,下笔坚定。在白色颜料的衬托下,组成黑色背景的文字重新浮出了水面,我们叙述中的虚空重新得以发声。

她让特定教义中被隐形了的爱得以显现,让亲密关系中被忽视了的挣扎重新可见,她以这种强烈的反差,向虚空投掷了自己的反抗,并在虚空处,激起惊雷。

  《给樱桃以性别》读后感(四):珍妮特·温特森:我们为这一切痛苦而哭泣,也理应为此而感到庆幸

  

是NORI,也是IRON

难以想象,写出那部锋芒毕露的处女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那位热烈大胆、灵思四溢的英国天才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来自一个常年阴冷多云、风雨萧索的小镇。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7.4[英] 珍妮特·温特森 / 2018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正常人》剧照

这个坐落于英格兰西北部的小镇如今只有四万多常住人口,丰茂的植被和难得的晴天也掩饰不了它的沉寂和冷峻。

然而,在十八、十九世纪,这里曾一度是英国工业发展的重心所在,棉纺厂遍布,大型建筑工程兴起,支撑起它纺织中心的地位。也正是在这里,出产了世界上最坚硬的砖,诺力砖。

温特森从小就对这种方方正正、泛着锈红的砖块感到着迷:诺力砖的英文名Nori,反过来恰好是Iron,在英语中意为“铁”。无论是Nori还是Iron,它们的意涵都保持着一致:如铁一般刚硬。

在这样一块毫不起眼的红砖之中,温特森自觉洞破了人生的奥义:一件事物的形态可以被扭转、颠覆、改变,却依旧能够坚实稳固,绝无动摇。

自小被亲生父母舍弃、而后辗转方被收养的她知道这块“铁”砖于她而言的意义——那在贫瘠的生活中坚实立定的精神,那在锈红的命运里承受磨损的勇气。

产自阿克灵顿的诺力砖,也是美国帝国大厦的基底材料。

在一个闭塞压抑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在学校里总是那个受到非议的奇怪女孩,敏感骄傲的她在叛逆的青春期中试图寻找一种稳固的确定性。因此,毫不意外地,在这个出产坚硬诺力砖的阿克灵顿小镇,她也找到了那另一个有着同样坚硬内核的事物——文学。它成了温特森隐秘而稳固的庇护所。

在自传《我要快乐,不必正常》中,温特森写道:

我受到损害,我重要的一部分被毁坏了——那就是我的现实,我生命的种种事实;而在事实的对面,有我可以成为的人、我可以感受的东西,只要我仍能用语言、用意象、用故事表达这些,我便没有迷失…… 这不是藏身之处。这是安身之所。

面对“受到损害”的生命现实,温特森紧紧地攥住了文学的藤蔓,缠绕着她每一个前进中的步伐。她拾起字词的碎片,用想象、语言和故事对抗被毁坏的经验,在文学中重建另一种现实的可能。她提笔写作,成为一名创作者。

“艰难的生活需要坚韧的语言,这就是文学所给予的——一种语言,强大到足以说出生活如何艰难。”

而这坚韧的语言、纷繁的想象和强大丰沛的力量,都共同凝定在温特森的重磅代表作《给樱桃以性别》之中。继《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之后,这个被誉为“当今最好的英国天才女作家”再一次向世界讲述了一则炫目迷人、温情诚挚的成人童话。

《给樱桃以性别》实拍

公主不爱王子,逃离方能回归

她丑陋,粗鄙,体形庞大,没有人愿意在她身边多待一秒,除了她那群同等凶悍却异常忠诚的狗。直至偶然的一天,在臭气熏天的泰晤士河边,她捡到了一个弃儿,并为他取了一条河流的名字,一个不受束缚的名字,约旦。

河流是他的名字,河流也是他的命运。在简单平稳的生活中,他渐渐体悟航海的奥秘,开始向往河岸另一边的世界。十九岁那年,他跟随国王的园丁前往温布尔登,踏上了一段纷繁绝妙的旅程,见证着平行世界中的奇幻异景:爱可以是席卷村落的瘟疫,公主可以不爱王子,话语可以向上飞升,化作密布的云朵……

在童话般的冒险中,他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可能。

毫无疑问,定义温特森的写作是困难的。在优雅而大胆的《给樱桃以性别》中,温特森引领人物和读者在不同时空之中穿行跳跃,在神秘的旅途中面见奇妙的光景,终至推翻了有关小说的一切规约。

《给樱桃以性别》书签,随机赠送其中一款

书中的异景奇观,无不充盈着温特森独特超然的想象力:

爱化作瘟疫,席卷摧覆了一座偏僻的城市,人们躲避着爱的侵蚀,逃离爱的杀戮,祈求在平淡的日常中寻得生存的意义;

还有每日面貌嬗变更迭的小镇,在那里,人们为了躲避债主,不断地将房子推倒,再不断地重建,如同西西弗斯一般反复论证着承担命运与追索自由的永恒命题;

话语也可以化作云朵腾跃而上、飞往高空,需要勤勉耐心的清洁工拿着扫把和刮刷、乘着热气球,将那些温柔的呢喃、热切的絮语、恶毒的咒骂、悔恨的感言一一扫净。

而将这些瑰丽魔幻的时空联动在一起的,是温特森笔下那些迷人可爱、生动多维的人物。一个命运和姓名都与河流呼应的男孩,约旦,怀着对童年时期见到的奇妙水果的惊异,踏上了航海之旅,在每一段被标定好的旅程中,寻找那隐藏于航线之间的另一段旅程。

不爱王子的十二位公主承受着婚姻的难堪,在背叛和疏离中捡拾尊严的碎片,最终以各自的方式挣脱爱情的锁链,重新跳起年少时轻盈的舞……

《名姝》剧照

《给樱桃以性别》是一次以想象对抗坚固现实的挑战。温特森在这部打破重组、不受束缚的作品中,继续深入探索她以往创作中的核心主题:生发爱的真谛,寻获自我的完整。而根植在这追索之中的原生动力,是她对养母的重新观视与释怀过后的深彻理解。

为痛苦而哭泣,为痛苦而庆幸

在这些展现着各式各样之美的人物当中,那个高达三百英尺、丑陋粗鄙的女巨人“狗妇”毫无疑问是个例外。

她容貌奇丑,体形庞大,浑身上下散发着可与泰晤士污河媲美的恶臭,没有人愿意爱她。她性格孤僻,冷酷暴躁,争吵怒吼,动手杀人,也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她痛苦,她用力,她无法被周遭的世界所接纳。她的高度“无用、累赘、仅具破坏性”,因此她总是阴郁而别扭地退居一隅,蹲坐在腌臜的泰晤士河边。

英国版《给樱桃以性别》封面上的女巨人“狗妇”形象

只有约旦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寄托,占据着她心里最柔软的一方陷地。

她陪伴约旦一同折叠纸船,在泰晤士的河面激荡着他少时萌生的梦;她带领约旦观赏来自异域的新奇水果,看见他目光里映照的汪洋白岸;

她用她沉默的坚强和果敢保护着约旦,尽管她知道,与不断蜿蜒向前的河水一样,生性热爱冒险的约旦终究会离开。而她默许了这样的命运,选择忍受孤独自行、不被理解的一生。

在这样一个既暴烈阴郁又暗显温柔的角色中,温特森试图还原的,正是那个幼年时期让她爱恨难辨的养母。温特森曾在自传中坦言,狗妇是对养母的一种诠释,她们都因自己的体形大于周遭的世界感到孤独痛苦,也因此而拒绝一切温润柔软的事物。

《给樱桃以性别》实拍

然而,任何一名敏感的读者都不难发现,温特森在这部作品中悄然改写了生活的脚本:养母严苛的管教化为狗妇对约旦的陪伴,对自由的阻拦化为无私的鼓励——狗妇成为温特森缝合过往与现实的针,在那些童年未曾体悟的关怀中,她终于理解了养母。

是严苛强横的养母阻拦温特森阅读小说,也是她驱引温特森步入充满可能性的文学世界。是不近人情的养母促使十六岁的温特森离家出走,断绝与过往的一切联系,也是她迫使温特森不得不变得强大自足,抵御锋芒毕露必然会招致的诋毁和波折。

无论是现实中的养母还是作品中的狗妇,温特森都辨认出她们的开阔和广大,她们在世界上所承受的束缚,以及面对这种种的规约,她们身上所盈耀着的坚韧砥砺。

“给樱桃以性别”,给原本不分雌雄的樱桃以一个明确的性别——文中的一个片段里,狗妇在看到约旦嫁接两种截然不同的樱桃并声称其为雌性时,曾询问他这样做的意义。

温特森并没有让约旦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在作品中,让这个不同寻常的雌樱桃自行生长,萌发丰茂的枝叶和多汁的果实,在这个原本不曾辨认过樱桃性别的宇宙中,牢牢地扎根。

我爱生而为人所需面对的混乱无序与诸多不定。人生困惑无解,我们总是犯错。我们为这一切痛苦而哭泣,也理应为此而感到庆幸。 ——珍妮特·温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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