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遇险后,我声东击西和情敌过招。
01
说完这番话后,我紧张地看向太后,冬卉则紧张地看着我。
我懂她的意思。
其实,我本来也想像陈同说的那样,扯个慌,声称自己一大早去御花园散步,不觉走远,故而未能得知太后召见的消息。
但现在看来,太后何等精明,她既然在霁月殿候着,就说明她已经对我的去向起了疑心。
所以,这样的谎言,不仅骗不了她,还会被她抓到把柄,留下更多隐患。
良久的沉默之后,太后拖着长腔,轻轻地“哦”了一声。
这一声,既有震惊,也有思虑。
然后,她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倒是平和了许多:“那你一大早跑到宫外去,可查出什么了?”
02
听她这么问,我那颗原本悬在喉咙里的心,一下子落到原位,绷紧的身体,也随之松弛下来。
迎着太后探寻的目光,我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回太后,臣妾父母被劫走的消息,是陈侍卫从唐府一个侥幸逃脱的家丁那里得知的。据家丁所说,臣妾的父母,是被冠绥山的土匪劫走的。
臣妾出宫,本想去见见这位家丁,亲口问问当时的情况。可惜,他伤势过重,没等臣妾见到他,就已经死了……所以,臣妾也是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查出来……臣妾原本就准备回来后,立即去禀告太后呢,不想您就在霁月殿等着臣妾!”
听到我这么说,冬卉转过身,面露惊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恍若未觉,只是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她很快明白我的意思,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03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敬国公是朝廷重臣,被土匪劫走,定然要设法营救……你猜测得也有道理,早不劫晚不劫,偏偏在皇上有意派他到西北的关键时候,生出这桩意外,不能不让人怀疑……”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用谴责的语气对我道:“既是这样,你该早点儿跟哀家说明情况,下令让津城府衙迅速剿捕土匪,也可以让刑部和大理寺,派人前去追查实情。而不是知情不报,自己亲力亲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查出什么来?
身为主持后宫事宜的贵妃,不遵守宫规,不恪守本分,乔装出宫,越俎代庖,实在是胆大妄为!”
虽然还是疾言厉色的责怪,我反倒踏实下来。遂俯下身,小心翼翼道:“太后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04
太后叹息一声,站起身,语气淡淡道:“西北战乱,皇上御驾亲征,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后宫稳定……即便你父母被劫,你也不该方寸大乱……”
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蕙贵妃,哀家希望你好好反省思过,切莫仗着皇上的宠爱失了分寸。念在你首犯,又主动交代的份儿上,暂且轻饶你一次,若有下回,哀家定会严惩不贷!”
我诺诺应着,恭送太后离开。
太后缓步走至正殿的门口,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问道:“蕙贵妃,敬国公怎么会突然到江南探亲,还一走这么长时间?”
我心里猛地一紧,慌忙解释道:“回太后,臣妾外祖当年曾对父亲有恩,可父亲自从来京城以后,一直没再回去过。这次考虑到外祖年事已高,近来又缠绵病榻,故而才随母亲一起前往江南探视!”
太后沉默着点点头,目光雪亮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的心禁不住颤了又颤。
太后似乎洞悉了什么,又似乎在怀疑什么。
05
一场风波,总算消弭于无形。虽然被太后当众斥责,但比我想象中的后果,已经好了太多。
送太后离开霁月殿后,我回到正殿,无力地挥挥手,让跪了一地的宫人都退下。
冬卉忙跟上来,扶我坐在靠墙的软榻上。我斜斜地倚上去,这才感觉浑身酸疼,精疲力尽。
冬卉站在我身边,一边轻轻地给我捏肩,一边不解地问我道:“娘娘,为什么不把您查到的真相告诉太后……唐府家丁并非死于伤势严重,而是和高翰彤云一样,自尽身亡。这样,太后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静妃和宁安侯所为……”
我摇摇头:“万万不可,静妃和宁安侯的罪行,都是本宫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开口,反而会让太后觉得本宫有意栽赃诬陷静妃。
更重要的是,陈同正前往青岩山的林家别院,此时万万不可走漏风声,免得打草惊蛇,让林家有所察觉,杀人灭口。
本宫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故意告诉太后是土匪所为,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陈同也就更容易查到真相,而本宫的父母……也能免遭毒手……”
我顿住,心碎地喃喃自语:“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06
冬卉的手猛地一滞,声音颤抖着安慰我道:“娘娘,敬国公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千万不能太忧心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冬卉道:“一大早这么一顿折腾,本宫也乏了,你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冬卉扶我躺下,我猛然想起什么,又坐起来,交代她道:“去把烁儿抱来吧,本宫一早上没见他了!”
冬卉叹息着,在我的太阳穴处按了几下,关切地说:“娘娘,四皇子有秋苓姑娘和冬岑形影不离地照看着,不会有事的,您这般劳神劳力,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奴婢过去看看四皇子,您先好好歇会儿!”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细心地掩上了门。
我再次瘫倒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炙热的阳光,微微闭上双眸。
心里依然是一团乱麻,想到生死未卜的爹娘,想到御驾亲征的皇上,浑身就禁不住激出一层冷汗,神思恍惚而心力交瘁。
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陈同那边能带来好消息,能有所发现。
但林念姝在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一定要小心,说明青岩山的林家别院,定然没那么容易接近。
07
接下来的大半天,我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
陈同迟迟没有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愈发焦灼。
一直到将近二更时,冬卉悄然进来,紧张又激动地说:“娘娘,陈同回来了……奴婢四顾无人后,才让他从角门进来的!”
我精神一振,急忙吩咐道:“快传他进来!”
片刻后,陈同随着冬卉走了进来,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神色严峻,衣裳上,有明显的刮破的痕迹。
他顾不上请安,就气喘吁吁道:“娘娘,微臣没能进去……”
冬卉端来一盏茶水,陈同接过去,一饮而尽,这才接着说:“微臣到了青岩山的林家别院,发现院墙高筑,其中一面还临着悬崖。别院周围有家丁把守,白天根本没有机会进去。
微臣原本想着等天黑后,寻机潜进去。结果到了晚上,别院的门楼点亮了灯笼,还有家丁不停地巡逻……微臣尝试了一下,差点儿被发现。怕打草惊蛇,没敢硬来,只能无功而返!”
08
因为早就料到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听了陈同的禀告后,我并没有太失望。
沉吟了会儿,我对他道:“也不算无功而返……证明这院子里确实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如果只是寻常的避暑山庄,何须如此戒备!”
陈同点头表示赞同:“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沉默不语,心里在紧张地盘算着。片刻后,叮嘱陈同道:“陈同,我们暗中查到的一切,包括唐家家丁的真实死因,以及林念姝透露出的青岩山林家别院的情况,仅限于你、我、冬卉三人知道。你交代下苏太医和验尸的仵作,让他们也务必保密……对外,依然咬定本宫的父母就是冠绥山土匪劫走的!”
陈同愣了会儿,眼前一亮:“娘娘,微臣明白您的意思……敬国公夫妇被劫,现在太后知道了,命令下去,津城府衙定然会不遗余力地剿捕追查,也肯定会和冠绥山的土匪交涉。
但事实上,这事和土匪无关,不过是宁安侯有意栽赃。土匪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没做过的事,又怎么会承认……为了自证和敬国公被劫无关,说不定……”
我颔首道:“正是如此,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而且能暂时迷惑敌人,为我们查明真相争取时间!”
09
说到这儿,我不禁锁紧眉头,一边思谋着,一边自言自语道:“青岩山的林家别院,一定得探个究竟……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陈同怔了会儿,突然咬牙道:“微臣再去一趟,现在出发,到青岩山就是后半夜了,值守的家丁也会犯困……任它铜墙铁壁,也一定要进去!”
我大吃一惊,急忙阻止道:“不可,现在已是二更,青岩山山路崎岖,黑灯瞎火的,不能冒险!”
陈同无所谓地笑笑:“娘娘放心,微臣走惯了夜路,不会有事的。事在人为,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再说了,皇上临走前特意交代,让微臣保护好娘娘,这就是微臣的职责!”
我惊问道:“皇上?你去军营的时候,皇上不是已经出发去西北了吗?他怎么能交代这些?”
陈同正色道:“回娘娘,微臣赶到军营后,确实没能见到皇上。但他临走前,给微臣留了封信,托沈统领转交。信上说之所以不让微臣跟着他前往西北,就是要把微臣留在宫里,听从娘娘的差遣,确保您的安全!”
10
我愕然地看着陈同,原以为皇上在紧急之下不告而别,根本顾不上我。却没想到,匆忙之下,他依然做了细心的安排。
依稀仿佛,心底最柔软的一隅,被那双温暖的手轻柔拂过,酸楚和甜蜜同时涌上来,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陈同没容我再说什么,语气坚定地道了声:“娘娘,微臣告辞!”便闪身离去。
陈同走后,冬卉扶我进了寝殿。
尽管前一夜未曾合眼,可是躺在床榻上,却依然神志清醒。
陪着我的冬卉,也是辗转反侧,我知道,她肯定在担心陈同的安危。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11
梦里,大雾弥漫。
有个声音,一直在凄厉地喊着:“蕙儿救我,蕙儿救我……”
听起来,像是娘的声音,又像是姐姐的声音!
我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发觉浑身大汗淋漓。
冬卉奔过来,轻抚我的后背,柔声道:“娘娘做噩梦了吧,不怕……天早就亮了……”
我转头看向窗棂,果然,窗外已经是夏日灿烂明亮的阳光,仿佛一切阴谋,都无从遁形。
但想到梦里的情景,不祥的预感,还是再次袭上我的心头。
我不安地看了冬卉一眼,这才发现她也正定定地看着我。
脸色苍白,目光中满是担忧。
看样子,已经到辰时了。
而陈同,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