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彻底栽了
01
爹爹直视着她，冷冷地说：“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回头的机会。你记住，你的人生，是被你自己给毁掉的。你怨不得旁人，只能自食恶果！”
说完，爹爹回头，沉声对我道：“蕙儿，趁着皇上不在，你快回去吧。这边，爹爹都会处理好的……明日一早，待你出发后，就让家丁押解她们上路！”
停顿了会儿，他又满脸担忧地说：“皇上精明睿智，几次三番地折腾，他不可能毫无察觉，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爹爹俯下身子，给娘和姐姐都松了绑，然后低声对姐姐说：“把你妹妹的东西，都还给她吧！”
我这才定睛打量姐姐，此刻，她一副很家常的打扮。
浅绿色的薄衫，嫩黄色的褶裙，都是我的衣裳。
就连刚刚被爹爹削发后掉在地上的那枚步摇，也是皇上赏给我的。
姐姐离开已经快两年了，霁月殿，乃至整个后宫，她留下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淡。
02
爹爹打发刘泰回后院休息，等刘泰走后，他便拉着娘走至屏风后面。
客房的角落处，独独留下我和姐姐。
姐姐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她头发凌乱，面无表情。
我们俩沉默地对视片刻，她认命一般，一言不发地褪去了外衣，和我换回了各自的衣裳。
然后，我散开头发，照着姐姐刚才的样子，梳了个家常的发髻。
又捡起那枚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松松地插在头上。
姐姐一直紧紧地盯着我，这会儿，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蕙儿，你再神气，也改变不了你是我替身的事实……皇上看在眼里刻在心里的那个女人，是我唐月婉……我想，你和皇上亲热时，他也是在你耳边声声叫着婉儿吧，你难道就不别扭吗？”
03
姐姐的话，听在耳中，落在心里，自然是让我愤怒又屈辱的。
这大概也是她的目的，她现在，对我恶意满满。
我深吸了口气，脸上并没有露出分毫，只是淡淡道：“婉儿？确实很亲昵。不过，好像只有在我进宫第一天时，皇上这样叫过我……平日里我们在一起，他连婉妃都不称呼！”
姐姐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疑惑不解的光芒：“为什么？”
我笑笑，轻声说：“我和爹爹的猜想一样，皇上……也许有所察觉，他也许已经知道，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唐月蕙，而不是唐月婉！”
她如遭雷击一般，两眼空洞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不可能，绝不可能，皇上喜欢的是我……他如果发现你冒充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说着，她忽然停下来，对我莞尔一笑：“唐月蕙，你在撒谎，你故意这么说，不就是想让我死心，想让我以为皇上已经不喜欢我了吗？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皇上爱的人是我。放眼整个后宫，那么多的女人，他唯独对我另眼相看，视若珍宝……”
04
她两眼迷离地看着窗外，似乎陷进了久远的过往。
我不忍卒听，打断姐姐的絮叨：“可是他对你那么好，你还不是一样背叛了他。你和冯威苟且时，怀上冯威的孩子时，不顾一切私奔时，想过皇上了吗？”
她硬生生被我从美好的回忆扯进残酷的现实，顿时恼羞成怒：“我……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被皇后那个毒妇逼上绝境，总要先活命吧……我对冯威，没有丝毫的感情，不过是利用他罢了。在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皇上……”
我再次打断姐姐的话：“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姐姐好自为之吧。你说的很对，当初你逃走的时候，只想活命。而现在，你还活着，也算是得偿所愿，所以就不要再得陇望蜀，存着非分之想了！”
姐姐愣了下，彻底被我的话激怒了，她咬牙切齿道：“婉妃娘娘，听说你生了皇子，皇上却没有晋你的位份，真耐人寻思！
你说得对，也许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让你顶着婉妃的名分，婉妃……那可是根据我唐月婉的名字，拟定的封号。所以，这辈子，你霸占了我的一切，却要永远失去自我！”
05
我呆呆地看着姐姐，果然是孪生姐妹，她很懂怎么样才能刺痛我。
良久之后，我深深地叹息一声，语气沉重地说：“姐姐，何必这么刻薄？我从来没有觊觎过你拥有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说起来，你当初其实是畏罪潜逃，你让我进宫，也是存着让我替你送死的想法。
听娘说，皇上从一开始，是想让我进宫的，你要成全我和曹汝彬，所以自愿代替了我……在不知道这个事实之前，我就一直是感激你的。感激你的牺牲，换来了我的自由。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我想，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说着，我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泪雾，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姐姐，面露震惊地看了我片刻，终于垂下头，不敢再和我对视。
我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06
屏风外，爹爹和娘正并排坐在椅子上，彼此也都是一脸沉重。
我想，我和姐姐的这番对话，他们肯定也都听到了。
仅有的两个女儿，如今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不用说，他们心里都会难过。
我深深地看了爹一眼，柔声道：“爹爹，女儿就此别过，明日一早，女儿将回宫去。您……多保重！”
爹爹抬起头，满脸慈爱地说：“你也是蕙儿，好好保重！”
我向门口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娘沉痛的哭喊声：“蕙儿，你……你这是不打算原谅娘了吗？”
我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
拉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没有所谓的原谅不原谅，只是在心寒失望之下，我再也喊不出那个最温暖的称呼。
07
已经是深夜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我经历了如此跌宕的起伏，如今回想起来，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姐姐住的，是三楼的头房。待我拾级而上，在回廊的拐角处，一眼看到房间门口，正有两个便装的侍卫，在门口把守。
领头的侍卫陈同，正和冬卉凭栏站立，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离得很近，冬卉说话时，陈同微微侧身，定定地看着冬卉。
那眼神，竟是满含爱慕的。
我心里猛地一动，冬卉和陈同？怎么可能？
转念一想，去年四月初三那天，皇上便是派陈同跟着我去云若寺；发现我有孕后，又是派陈同，护送我从锦城回京；再后来，当时还是宸妃的静贵妃，在太后那儿指证我时，也是陈同替我解围，说我去云若寺西面的槐树林，只是见了父母。
冬卉，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与陈同熟识，并萌生了感情。
灯笼的微光下，瘦高挺拔的陈同，与清秀温婉的冬卉，倒也再般配不过。
我看着他们，不禁莞尔。
找机会问问冬卉，如果她和陈同真的对彼此有意，就求了皇上，成全他们俩。
08
正这么想着，陈同突然转身，一下子发现了我。
他急忙迎过来，俯身施礼，低声问道：“婉妃娘娘回来了？唐夫人那边都好吧？”
我对他笑笑，温言道：“都好，陈侍卫辛苦了！”
冬卉也跟着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可能一时辨不准眼前的婉妃到底是谁。
我抿嘴笑笑，对她使了个眼色。冬卉立刻明白了，满脸欣喜地扶住我，一迭声道：“时辰不早了，娘娘……快回房里歇着吧！”
我点点头，又对陈同说：“陈侍卫，本宫决定了，明儿一早，直接回宫去。本宫放心不下四皇子，不想去江南了。路上遇到皇上，就直接向他禀告，如果皇上还没过来，回宫后，本宫会亲自向皇上解释！”
陈同微微一愣，看了冬卉一眼，立刻毕恭毕敬道：“微臣遵旨，一切听从婉妃娘娘的安排！”
09
陈同毫不迟疑地回答，倒让我有些吃惊。
听冬卉的意思，姐姐很不愿意去江南，但皇上却执意要带她去。
我原以为，陈同作为皇上的心腹，肯定对皇上言听计从，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我回宫。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来不及多想，这边，冬卉已经扶着我，进了客房。
客房分内外两间，外间摆放着几案和软塌，还有几把红木雕花的座椅。
只见冬岑正坐窗前的椅子上，东倒西歪地打瞌睡。
冬卉喊了她一声，冬岑立刻就清醒过来，跑过来搀扶着我的另一只手臂，略带委屈地说：“娘娘去了好久，奴婢等得心焦死了……冬卉姐姐又不让去找您！”
冬卉佯装发怒：“嘿，当着面，就敢在娘娘这儿告状！”
冬岑噘着嘴：“哪里告状了？奴婢不过是担心娘娘罢了……姐姐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这样下去，谁敢娶你！”
可能不在宫里，两个姑娘都比平时活泼随意了很多。听着她们俩你来我往地拌嘴，我忍俊不禁。
悬了一整天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10
冬岑和冬卉扶我去了里间，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早已精疲力尽的我，却迟迟没有睡意。
四周万籁俱寂，一静下来，我的耳边便盘旋着姐姐说的那些话。受伤和受辱的感觉，挥之不去。
终其一生，做她的替身！
这，就是我的未来吗？
胡思乱想着，直到远远传来鸡叫声，我才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睡意朦胧间，我突然听到房间的门吱扭一声响了，紧接着，有悄然的脚步声，向里间走来。
这一天来的遭遇，让我惊觉无比。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紧张地、轻声地问道：“谁？”
话音刚落，我看到一个黑影，疾步向我的床榻边走来。
我吓得“啊”了一声，与此同时，那黑影上了床，一把抱住我。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语：“别怕，是朕！”
11
皇上？！
我不禁又惊又喜，嗔怪道：“皇上，您吓死臣妾了！”
他放开我，点亮了床边小几上的蜡烛。定定地审视着我，叹了口气道：“不用怕，门口有侍卫把守，外间还有两个丫鬟值夜。除了朕，谁还能走到你的床边？”
一天的分别，竟像是间隔了漫长的时光一般，想到我差点儿就被母亲带到江南，再也见不到他，不禁心有余悸。
我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微微颤抖：“皇上，您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回宫见镇西大将军了吗？”
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在回答我，却又有些答非所问：“朕……放心不下你！”
我忍不住又问：“烁儿好吗？”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放心吧，烁儿在太后那儿。既有太后亲自照看，又有乳母和嬷嬷们的照顾，你就放心吧！”
12
我正想跟皇上商量明天直接回宫的事，却听他沉吟道：“烁儿出生都三个多月了，早该晋你的位份了……朕想好了，回宫后，就封你为贵妃！”
还没等我表态，他便又接着说：“朕还想给你换个封号，不叫婉贵妃了，叫……hui贵妃怎么样？”
我惊跳了一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嘴里，嗫嚅着问道：“是贤惠的惠，还是，聪慧的慧？”
皇上扳起我的脸，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兰蕙的蕙，蕙质兰心的蕙，好听吗？朕以后，就叫你……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