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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精选10篇

2017-11-10 21:19: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精选10篇

  《大地上的事情》是一本由苇岸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7.00,页数:257,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一):他与大地同在

曾经以为自己是个热爱自然、热爱土地上一切蓬勃生命的人,直到我看到《大地上的事情》,知道了作者苇岸,才发现,与他相比,我的所谓的热爱是多么浅薄,多么无知
这本书收录了苇岸的散文集《大地上的事情》、《一九九八 廿四节气》(因病离世未完成)、《去看白桦林》和他的部分日记。他的文字令我一见倾心相见恨晚,而当我得知他早已于1999年因病离世,年仅39岁时,我更是感到了巨大的遗憾和痛惜。
苇岸,这个真正的大地赤子,自然之子,他拥有一个高贵的、谦卑的、清澈的、善良灵魂。他深深热爱着乡村的土地,以及土地上一切有生命的,或他认为有生命的事物(如四季、雨雪、天空、云朵)。他怀着谦卑而诚恳的心,蹲在大地上,将大地上的种种事物置于与他平等的位置,细心地观察它们,深情地描述它们。蚂蚁垒巢、蜜蜂采蜜、下雪、日出、麦子、落叶、麻雀、野兔,还有孩子等等,这些事物在普通人眼里毫无特别,人们往往熟视无睹,而在苇岸眼里,一切都充满了神奇和感动。当他用动人的文字将它们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无法不睁大眼睛,暗暗叹服,仿佛重新认识到这些平凡的事物都有其独特的生命力,甚至拥有人类共同的情感
“大型蚁筑巢像北方人的举止,随便、粗略、不拘细节,它们将颗粒远远地衔到什么地方,任意一丢,就像大步奔走撒种的农夫。”
“两只麻雀蹲在辉煌阳光里,一副丰衣足食的样子。它们眯着眼睛,脑袋转来转去毫无顾忌。它们时而啼叫几声,声音朴实而亲切。它们体态肥硕,羽毛蓬松,头缩进厚厚的脖颈里,就像冬天穿着羊皮袄的马车夫。”
“第一束阳光,满载谷粒的色泽和婴儿的清新,照到蜂场上。大地生气勃勃,到处闪亮。”
……
他的语言清新别致,充满了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像清晨的第一缕微风,像早春的第一朵野花,有一种新鲜清澈的芬芳,令人忍不住想要放声朗读出来,而朗读出来的结果更觉齿颊生香,意味无穷。他所运用的那些譬喻都那么新颖奇特,让人闻所未闻,但又那么贴切自然、形象生动,只有用心观察并发自内心的热爱才能写出这样绝妙的譬喻吧。
可能因为从前是诗人的缘故,苇岸的散文语言充满了诗意的美,凝炼、干净、富有韵味。如:“麦子是土地上最优美、最典雅、最令人动情的庄稼。麦田整整齐齐摆在辽阔的大地上,仿佛一块块耀眼的黄金。”“雪也许是更大的一棵树上的果实,被一场世界之外的大风刮落。它们漂泊到大地各处,它们携带的纯洁,不久即繁衍成春天动人的花朵。”“三月像一只花蕾,三月本身就是开放。”这些美丽的、灵动的、诗意的文字从苇岸的笔下汩汩流出,像一条纯净的小溪,在阳光下闪亮,正如他形容托尔斯泰的文字——“最自然的词汇像流水那样随低地而行。”
对于大地和大地上的生灵,对于传统,对于农业文明,苇岸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最美的文字,最深切的爱,歌颂、赞美、怀念。而对于现代工业文明,他又毫不隐瞒地表现出愤懑和抗拒,对于无法阻止的城市化进程,他表现出内心绝望痛苦和对未来悲观
 “现代社会是启动的火车,节奏与速度愈来愈快,它不能与自然节律同步运行,这种与自然节律相脱节是现代人紧张、焦躁、不安的根源。”
“水泥建筑代表物质文明。也代表无情的人际关系。原始的自然环境在消失,人类的朴素的情感在沦丧。”
“在家乡田园景色最典型的那个地方,将建一座大型水泥厂,它像死神就要做村子的邻居。”
“那些赞美发展与繁荣、工业与商品的人,实际是在赞美纵欲和掠夺人类毁灭之日的到来。”
“城市是无机的,到处弥漫着置人死地的化学成分,它的污染是真正的污染。”
在读苇岸于上个世纪写出的这些文字时,我不由感到了一种深刻的悲哀:如果苇岸仍活着,面对今天这个世界,大片耕地消失,水泥森林雄起,地质灾害频生,极端天气常发,毒大米毒牛奶毒饮料日益考验着国人脆弱的神经,他还能写出比上面那些更义愤填膺、更悲观失望的文字吗?怕只能沉默无语,黯然销魂了。所以,他的早早离世,是不幸亦或是幸。
他长眠于地下,早已与他一生热爱的土地融为一体,他的灵魂依然飘在大地上空,永远吟唱着赤子的歌谣,献给大地母亲
他与大地永远同在。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二):我怀念大地胜过一切


   苇岸在1988年1月11日的一则日记中写道,冬天的门窗紧闭。方方正正的阳光斜切进屋里,仿佛一块玻璃没入静水中,也可以想象是白昼伸进来的一只手,拉你离开晦暗的环境。这感觉,就像是永远停留在一个令人怀念的年代,充满诗意。我很喜欢苇岸的文风,像刚收割下来的庄稼,也像被犁铧翻开的泥土,带着大自然的洁净。他像一个预言家,早早料定我们会失去真挚,迷失在工业化的快捷和电子化的阻隔中,与此同时大地失去了野兔,庭院失去了麻雀,我们在水泥森林里走来走去,怀揣一颗空荡荡的心。
   苇岸的文字非常平实,冲淡,富有哲学含义;明快,像甘美的泉水;最重要的是,它一点都不造作,很符合我的脾性。读苇岸让人更加亲近大地,但这种“亲近”没有迫切感,不带有“理想主义”的煽动性。它不是叫你快,反之,他叫你放慢。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不大喜欢和别人谈苇岸,我怕背上“老旧”和“落伍”的声名,乃至一堆伴随嘲笑的指责。实际上,在我过往的时光中,我早已备受嘲弄,皆因为我企图放慢节律,与这个时代背道而驰
   苇岸极其详尽的描写他看到的一切,其描写的忠实程度有时候直接反应在时间这个矢量上。他甚至以一个固定的地点为“支点”,以此架起相机朝同一个方向,同一片风景按下快门,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持续下去。在这个“支点”上,他架起了对世界的观察方法,同时也勾勒出了一个生命的时间轨迹。他写庄稼地、象鼻虫、麻雀、喜鹊、野兔、鹞子、野火、乃至一头驴,就像是一个在村庄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他对自己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太阳几点升起,几点落山,时间的节点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生命的一个标记,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爱的刻痕。
   苇岸对自然的忠实的描写还体现在他的朴实上,太朴实了,直逼文字和人性的本真,把所有扭捏、虚伪、装饰和矫情都剔除掉了,甚至连那么一点浪漫情调也剔除在外。他的文字有一种不假辞藻修饰的美,像秋天田间剧烈开放的野花,随风招摇,遍地吐芬,掩饰不住。他这样写晚暮,从太阳降落到满天星斗,也是晚霞由绚烂到褪尽的细微变化过程。这是一个令人感叹的过程,它很像一个人,在世事里有浪漫、热情、到务实、冷漠的一生(《大地上的事情》五十六)。这句子像一粒粒砸在纸上的粮食,有着散文的衣裳,却有诗歌的躯体和哲学的灵魂。可以这样说,苇岸式的恬然除了美之外,还包含智慧,智慧意味着犀利,就像刀剑意味着杀伐,是不容回避的;
   
   苇岸有一双自然的眼睛,他从不自命为自然的主宰,而是看穿了人类自身的虚伪性。人类评价坏人,往往冠以动物之名,视之为禽兽,如捕捉鸟儿的时候,用一只“笼鸟”为诱饵,骗大量野鸟入网,反过来污蔑笼鸟的“鸟品”,苇岸却说人类制造的任何词语,都仅在它自己身上适用。
   
   他曾借诗人海子的一句话说,我恨东方诗人的文人气质,他们把一切都变成趣味。时常有人将文人与作家等同,实则我对此绝不认同。所谓“文人”是一个充满中国意味的词,它和琴棋书画有关,和文玩诗词有关,总之和趣味消遣有关,在这里趣味是“玩物”的代名词。我所理解的作家,他们和大地有关,和思辨有关,也和粮食有关,也许他们也写男女之情,但那属于贝多芬的“非如此不可”,而非第一万零一次重复风花雪月。也许正因为此他喜欢梭罗,喜欢惠特曼,喜欢托尔斯泰,也喜欢安徒生,却不喜欢以诗意为名的寻章摘句者们。
   
   我所理解的生活是可以牵着一个人的手在庄稼地的田埂上走,跟她谈论诗歌或者月亮(以及任何没有浪漫色彩的家常话,而不厌倦);或者,摘几束沟渠里的不知名野花,插在家里的坛坛罐罐里(而不矫情)。此外,如果还可以奢侈一点,我想写点诗什么的(或者画几笔画)。事实上,这会遭到大多数人的嘲笑,乃至最严厉的斥责。在一个强调快的时代,谈论“慢”不但悖逆而且可耻。人们早已忽略时间的意义,消灭了本真与永恒。这一切,早早被作为诗人的苇岸所言中。但是,我觉得还应该有人不同,我不会做一粒“微时代”乃至一个“伪时代”的自由尘埃,我愿做一粒粮食,因为我怀念大地胜过一切。
刊载于2014年6月11日《江南时报》B04版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三):像流水那样随低地而行

      这些在许多年前触动我灵魂的文字,在此时读来,仿佛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当我们的生活被iPad、iPhone、微信、微博……这些关键词所裹挟的时候,苇岸,永远地滞留在上个世纪,甚至,更久远的年代,为他所深爱的大地唱出生生不息的赞歌。在此时读苇岸,恰如他所说,读一本书,将满是尘埃的头脑洗干净。
       他与我们是那么的遥远,然而,作为一个爱惜驴子与赞美羊群的憨厚的浪漫主义者,他与大地,又是多么亲近。他对托尔斯泰的评论,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是那么的恰如其分:外在物象最直接的描写,在反映与被反映之间是最短的距离,最自然的词汇像流水那样随低地而行。
        对于大地上的那些事情,苇岸是一个细致入微的观察者和记录者,他像科学家一样观察蚂蚁、鸟雀、蜜蜂、星星、白桦林、玉米……他带着一种科学精神描述蚂蚁巢穴,“小型蚁筑巢,将湿的土粒吐在巢口,垒成酒盅状、灶台状、坟冢状、城堡状或松疏的蜂房状,高耸在地面;中型蚁的巢口,土粒散得均匀美观,围成喇叭口或泉心的形状,仿佛大地开放的一只黑色花朵”。这样的文字让我想到法国人布封,热烈的昆虫爱好者。在《鸟的建筑》里,他像鸟类学家一样向我们讲解不同鸟类的各种筑巢方式。对于一年四时变化,他像一个气象学家一样,在每一个节气的同一时刻,面对同一片土地,拍下照片并且文字记录,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以一位忠实的大地观察者的身份存在。
        不难看出,他笔下的大地,跟中国古诗中的自然相去甚远。他没有寄情山水的逍遥,也没有身处田园的闲适。他笔下的大地,有关泥土,以及从泥土中诞生的生命。他说,能够战胜死亡的事物,只有泥土。透过苇岸那些朴素的文字看过去,我们看到的不是王维,不是李白,而是这样一些闪烁的身影:梭罗、托尔斯泰、普利什文、纪伯伦、利奥波德……在谦卑、朴实、简约、平淡,甚至可以说缺乏激情的文字中,他让石头回归石头,花朵成为花朵,物象回到它们自身。他具有这样一种土地道德,用利奥波德的话来说,“土地道德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变成这个共同体的平等的一员和公民。它暗含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含着对这个共同体本身的尊敬。”正是怀有这种尊敬,对于人所避之的胡蜂的空巢,他说,“这是我的家徽,是神对我的奖励。”他描写白桦树,“正与直是它们赖以生存的首要条件。正是由于每棵树都正直向上生长,它们各自占据的空间才不多,它们才能聚成森林,和睦安平地在一起生活。我想,林木世界这一永恒公正的生存法则,在人类社会中也同样适用。”他像梭罗一样崇尚劳动与实干。他说自己有个愿望,一周中,在土地上至少劳动一天。“每一个人都应当与世界上的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劳动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们自己与泥土和大自然发生基本的联系。”
        对于现代文明带来的破坏,他更多的是忧思和哀伤,没有征讨与激烈的攻击,就连对抗,也是那温和的慢生活,他说他行动的缓慢,正是与现代文明对抗。他吃素,为了减少对世界的掠取。这样一个内心温柔的人,势必被点滴的人性的温暖所触动。小镇人在街上相遇,大都要伸出双手握在一起,他把这寻常的一瞬,看作是小镇的灵魂。
        他的文字就是他灵魂的闪光。正是如此,它们是本色的,谦卑的,甚至,有时候是乏味的,中国文学里我们随处可见的聪明、美景、意境、技艺、趣味等等,统统被他所摒弃,唯有他那与万物荣辱与共的灵魂所散发的光芒闪烁。
        他这样描述放蜂人:“放蜂人也是世界上孤单的人,他带着他的蜂群,远离人寰,把自然瑰美的精华,源源输送给人间。他滞于现代化进程之外,以往昔的陌生面貌,出现在世界面前。他孤单的存在,同时是一种警示,告诫人类:在背离自然,追求繁荣的路上,要想想自己的来历和出世的故乡。”
        我想,这样的描述,也恰适合他自己。如今,他已经永远地滞留于上个世纪,离我们越来越远,他永远也想象不出,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忙碌而贫瘠。因此,我们将越来越思念他,我们将一次次地,沿着他那像流水般随低地而行的文字,溯流而上,去寻找失落的故乡。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四):神造的东西减少,人造的东西增多

神造的东西减少,人造的东西增多
木叶
美国散文家约翰•巴勒斯说,有的人把自己像种子似的播撒在土地上。我想,苇岸便是这么一个人,一粒种子。
是《瓦尔登湖》改变了苇岸,这不仅指从诗歌转向散文写作,更关键的是,他的生活和自然真正相遇了。在梭罗看来,文明改善了房屋,却没有同时改善房屋中的人。梭罗的思考与践行,均指向生活的意义,自然与人类文明、野性与社会发展,以及与此相关的更高的和谐。再加上诸多作家作品和岁月的洗礼,苇岸的文字越发趋近大地的美学。
苇岸曾表示对工业文明感到悲哀,并有所抵触。事实上,他并不是无视城市的意义,以及现代文明和科技向上的一面。而现代精神,也理应包含对现代文明中负面部分的审视。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力量在隐退,“在神造的东西日渐减少、人造的东西日渐增添的今天,在蔑视一切的经济的巨大步伐下,鸟巢与土地、植被、大气、水,有着同一莫测的命运。”神性消减,自然在远去,那些耗损甚至毁灭人类的因素不断到来。他心性柔软,葆有一种在这个时代更可能萌生也更可宝贵的、与万物交互的慈悲,向往着和宇宙保持最原始的亲密,以谦卑而审美的眼光看待生活,看待世界。
“人的完整性”,也是苇岸所珍视的。在这方面,梭罗和托尔斯泰极具感召力,他们避开了很多,也开启了很多,内心无限缤纷。苇岸39岁的一生,未止息对自我的完善,彰显了文本、思想和真实生活三者的合一。他活得很认真:为邻居胡蜂做小传;观察太阳的道路怎么会发生弯曲;定时定点记录田地上的节气更迭;心无怨恨,相信每天所见的人都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倾心于非暴力的思想,同时还是一个素食者,为自己重病期间未能谨守信念而懊悔……他曾编有散文选《蔚蓝色天空的黄金》,所收十人中也包括“苇岸”。他为不失时机地选了自己而“深怀愧意”。多年前的一本集子,而今看来,选谁没选谁,已不那么重要,若论文字,他当之无愧。
“看着生动的大地,我觉得它本身也是一个真理。它叫任何劳动都不落空”;“雪也许是更大的一棵树上的果实,被一场世界之外的大风刮落”;“仿佛一条流向沙漠的河,延伸便意味着消失”……他对大地与真理的诠释,质拙而曼妙;他的诗歌生涯浅尝辄止,却留下了诗意;他的思考,素朴而悠远。他不是借景抒情,借自然言志,他写的胡蜂是真胡蜂,驴子是真驴子,田野是真田野……
海子生前曾去苇岸处,找关于大地的书。这样的作品很少,在中国尤甚。而今有了,那首先便是苇岸的《大地上的事情》,以及他那些并不以此为名、却泛着同样光色的篇章。
林贤治指出,苇岸作品所奔赴的“大地道德”的主题,“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具有开创的意义。”此说,有见地,亦有弹性。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在自然文学、生态文学、环保主义等框架内谈论他,当然,他最早笔涉这几方面且最具实绩,人们在做研究时也不免会引入参照系,然而这种确认与强调,也可能局限和窄化了他,就像一个人喜欢《瓦尔登湖》或《禅定荒野》,与它属于什么文学有多大关系?好的文字,终将超拔于类别的外衣,令人们不断发现字里行间的美与思。
苇岸关于编选问题的愧意与反思,还在另一维度触动我,即,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写字的人对“话语权”(无关大小)的态度。苇岸未必没有私念,没有偏执,但他所尊重并惜取的,是大于自己的存在,是一己生命之外的生命,一己才华之外的才华,是一种良善,一种土地般的温厚与旷远。这一切,化在了他的文字之中,是汉语从容而有静气地对大自然的抚摸,对人类以及“人类的身旁”的注目。
说他非凡,说他圣徒,说他大地之子,均有几分道理,终究,他完成了对自我与自然的双重发现,丰富了文字之美。不过,我仍为之惋惜。他是一个未充分完成的作家,这不单指英年早逝,所写文章二十万字上下,《一九九八 廿四节气》极可能成为一个自然与科技、古老与现代、多元文化交融的卓越文本,却未及告竣……我想从他所列的两个名单谈起,作家的自述不可全信,却也意味深长。
1994年,在《一个人的道路》里苇岸说,为自己确立了信仰、塑造了写作面貌的人主要有:梭罗、托尔斯泰、泰戈尔、惠特曼、爱默生、纪伯伦、安徒生、雅姆、布莱克、黑塞、普里什文、谢尔古年科夫等。对此名单,已不止一人有过探讨。满目皆是人类星空中熠熠生辉者,却偏偏未提中国人。他还说,对于《红楼梦》也是陌生的,因为缺少阅读的动力和心情,“在中国文学里,人们可以看到一切:聪明、智慧、美景、意境、技艺、个人恩怨、明哲保身等等,唯独不见一个作家应有的与万物荣辱与共的灵魂。”1997年,《在散文的道路上》一文中,他另列有一个作家作品的名单,较之上一次,不知是漏写还是有意,总之没有惠特曼,另外增补了十几个人,特别是思想性的作家,如卢梭、奥勒留、史怀泽。接下来,终于谈到了中国人:陶渊明、范仲淹、苏轼、鲁迅、丰子恺、巴金、张承志、一平等。且不说人数上的悬殊,对于这些中国人,亦不过是“比较喜欢”(他曾称自己生活在某些外国作家“阴影”中)。整体而言,他就像苛责自己一样,苛责自己所处的文化传统。他曾提及,海子恨东方诗人的文人气质,把一切都变成趣味。不过,海子是建立在博览经典的基础上,且并非一概弃之不顾,而是择其善者而从之,老子庄子屈子等均曾是他的源头活水,在名作《亚洲铜》里他便写道,让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苇岸自是知道鲁迅在这方面的名言,但未必深思过,那是有着历史背景和话语意图的,鲁迅的旧学功底和深刻性有几人可及?又比如苇岸所服膺的梭罗,仅《瓦尔登湖》里便多次援引孔子,以及孟子、曾子的话和典故。可惜,苇岸未能很好地反省和回眸。距离去世还有两年时,他依然坦言,对自己民族的文学所读甚少。虽说事实上,他和他的文字所受中国自然观、中国文学的浸染并不算小(如对老子有认同),却未多迈出一步。源远流长的汉风之美、母语之美,未能成为他自觉而持续发掘与汲取的营养。他的创作,便也错过了些什么。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黛玉葬花……这些均是与大自然的相生相知、美妙交流。苇岸的旨趣,原本与此是相通的。如若换一种视角去体认,去感悟,就可能经由这些文学遗产的本意,发现其远意,以及在当下可能焕发的新意。
我越是钦佩苇岸,便越是感到可惜,除了自身的天赋和敏察,他更多的是借重于外来的理论成果、文化资源,并没有太多关于土地与自然的创见,也缺乏对于科技与未来更深入的辩证思考。
终究,也无所谓惋惜或遗憾,或者说,这些一道构成了苇岸及其独特性。耐人寻味的是,无论是他在世时的20世纪末,还是新世纪以来,他的美好、良善、纯粹、清洁、简净绵远,以及他未竟的那些部分,均折射出这片土地和这个时代的匮乏。
从《大地上的事情》,到另几本书中所收文字(日记值得全部整理出版),一以贯之的是,博爱,勿贪,少些功利之心,多些生命敬畏,多余的钱只能买多余的东西,过分的欲望只会过分地耗毁人类……
无论科技如何炫目发达,社会如何多元复杂,人也不能忘记自己所从来之处。就此而言,大地召唤更多的像苇岸这样的人,他们是不灭的“种子”,相信天地万物是一个共同体,小到一棵野草、一声鸟鸣,也拥有本真而神圣的使命,人类奢谈什么征服,又凭什么傲慢而颟顸?
这样的人,这样的姿态,看似有些保守,却是真正面向未来的。
(《文汇报•笔会》2014/07/17
刊出时标题被改为“大地召唤更多像苇岸这样的人”)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五):在人造的世界里,仍有神造的大地


在一棵钻天杨树下,面朝一块田地,诗人拍摄了二十个节气时的景象。
在新居的屋檐下,他观察胡峰筑巢的全过程,即便蜂群离去,空巢也被他视为家徽。
在乡间小路,诗人警觉地发现树上有一只神秘的猫头鹰在日光下闪躲,并把它记入日志。
在落日笼罩的天空下,他读着秒,观测夜星出现的节奏,直到满天繁星。
在新年第一天,意外地目睹一大群候鸟的迁徙时,他觉得自己是得了神助的人。
……
这是一个喜爱麻雀、驴子、蜜蜂、啄木鸟……的诗人,天生的诗性被土地和阳光烘托得成熟而丰盛,而当他爱上了梭罗、细读无数遍《瓦尔登湖》之后,诗性灌入流畅的散文体格,成就了一位不可多得的自然主义散文家。
自然的一切——不只是有生命的鸟类,还有纯粹的绿色或阳光或冬季——都在他的笔下拥有了灵性。他形容三月:“三月连羔羊也会大胆,世界温和,大道光明,石头善良。三月的村庄像篮子,装满阳光……土地像待嫁的姑娘。”他形容雨水时节的雪:“雪有些塌缩、黯淡,减弱了其固有的耀眼光泽。这个现象很像刀用钝了,丧失了锋芒。”
一个出生于乡村的中国文人,在诗的情怀中,目睹野兔在田野里消失了,目睹鸟群从天空消失了,目睹工业社会的农业生产漠视甚而悖理了自然规律,“人类已经成为他们的工具的工具了”,诗情注定归结为悲悯。
他以梭罗为精神向导,并依循这条哲人的路,读懂了爱默生、利奥波德、赫德逊、托尔斯泰等大师的心灵。他说,梭罗是“有机”的:文字的质感是温热的,思想是借助与之对应的自然事物而得以表述的。更重要的是,他隐居湖畔乡间的那两年,不止是作为自然主义者的田野实践,还意味着他对“人的完整性”的领悟。崇尚自然、素食、有机的生活方式,这无疑是二十一世纪人类重提梭罗的原因,但真正的深意并不是浮光掠影的衣食住行,真正完整的人性,必须包含对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整体道德观。
诗人苇岸在写作和深思之后,指摘出当代人类最大的症结所在,这已超越了诗性,抵达哲学的边缘。梭罗所拥有的“源于生命的非实用主义或反物质文明倾向,以及他审美地看待世界的目光、诗意的生活态度”已沿袭到中国诗人苇岸的身心,深入骨血,哪怕他无法抵抗中国当下的经济狂潮——以及随之而来的对环境资源的侵蚀。“在神造的东西日渐减少、人造的东西日渐增添的今天,在蔑视一切的经济的巨大步伐下,鸟巢与土地、植被、大气、水,有着同一莫测的命运。”
在诗句、警言和沉迷中阅读了苇岸积攒一生的文字,或许你也会和我一样,觉得“大地上的事情”这六个平白无华的字让人伤情动容。大地,是多么怀旧又多么未来、多么具象又多么抽象的名称啊!
——已刊载于《LOHAS乐活》杂志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六):孤独的声音

大地上每一刻正在发生的事情,都与我们有关,只不过每个人感知到的东西是如此不同。《大地上的事情》呈现出何种样貌,取决于你以什么样的眼光审视。
苇岸在二十九岁生日的日记里,说他的生命“一端连着童年,连着美好的传统;一端连着成人世界,连着令人恐怖的未来”。一般人在二十岁上下就有阅尽沧桑之感,常常无端感愤拊膺叹息。但到了三十岁上下,这类唏嘘就很少出现了,不是因为已反璞归真,而是习焉不察。我们已看惯世界的乱象,像一个在肮脏屋子里住久的人,丧失了对洁净的感觉。作为一个临近“三十而立”的人,仍感到自己处在童年和成人世界的交界处,可知苇岸具有多么纯洁的心性。
在只有三十九年的人生里,苇岸在和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境界里愈陷愈深。他观察着庄稼、树林、麻雀、喜鹊、胡蜂、蚂蚁,每一个节气的转变,每一场纷飞的大雪,都值得描述和赞美,而隔断着土地的宽阔大路却成了他讨厌的对象。他没有学会妥协,一直让自己面对大地。他厌恶滚滚而来的工业化尘烟,就像我们住惯了整洁的屋舍,怎么能再忍受邋遢的卧榻。苇岸一颗具有洁癖的心,难容于污浊的现代世界。
在现代文明无孔不入的时代,大地和天空都被人类“进步”改造的面目全非。土地承受各类重金属的伤害,河流成为毒液,我们呼吸着雾霾。如果苇岸仍然活着,会发现曾让他失望的状况只是变成了绝望。苇岸并非先知先觉,只是很多有一样感受的人选择了沉默或妥协,更多人为了眼前的物质文明享受而不知节制地索取,哪怕明知道将对大地造成损害。因为对现代文明的渴望,我们选择了对自然破坏性的榨取,直到今天,无数人以就业、发展,种种看似充分的理由,继续着掠夺。而苇岸的文字,和寥寥无几如苇岸一样的人,只能发出微弱孤独的声音。
苇岸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一生从未踏上土地”。这些人可能并不觉得未踏上土地,会造成什么缺失,但对苇岸而言,大地是精神力量的来源。他是矛盾的,知识使他更多地感受大地的痛苦,渴望着回归土地,但也是知识让他不得不远离土地,融入现代生活,在内心激烈挣扎中,写作令他获得暂时的解脱。苇岸极度崇拜梭罗的《瓦尔登湖》,梭罗的作品促使他由诗歌创作转投入散文的怀抱。他用朴素的笔描述朴素的大地,用诗人的情怀书写散文。谁说一定要有炫词丽句精巧意向才是诗歌呢?并非只有繁花是美丽的,粗粝的石头一样可以构成壮美的风景,平易的散文一样能呈现诗意的大地。
“总有一天人类会共同拥有一个北方和南方,共同拥有一个东方和西方。那时人们走在大陆上,如同走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样”,苇岸的理想是伟大的,但同样是虚无缥缈的。苇岸关注大地上的事情,如苦行僧,用压制多余欲念的方式,来求得与大地的和谐,这是值得赞颂的高尚情怀。但放至整个文明史中,解决人类和大地的矛盾,靠严格禁绝欲望的方式是无效的。无论现代化这条路上拥有怎样无法避免的黑暗面,人类追求现代化的脚步都无法遏制的,苇岸的行为只能作为一个个例。何况苇岸自己,终其一生,也没有能够真正从现代文明中逃离。
苇岸以诗的目光来描述大地和自然,赞美更多是感性的,而非理性。他排斥现代文明的一切,一样出于本能的厌恶。《大地上的事情》中有太多简率粗暴的断语,展现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纯真。在日记里,他说自己只爱人类中的一小部分人,这部分人包括“儿童;下层中那些纯朴、善良的人;献身于美好事物,体现人类公正、智慧、博爱的人”,他把中层和上层的人直接摒除于门外,这种源自情绪的明显偏见,像当年认定所有属于地主阶级的人都残暴贪婪一样,构成他对现代文明的偏见。公正、智慧、博爱这类高尚的词句,很容易得到他人的赞同,但具体到实际的行为,怎样的行为才能称为公正、智慧、博爱,恐怕有太多的歧义,苇岸没有给出任何理性的分析,仅仅用自己的主观情绪做简单的判决。在另一些思考上,他流露出思想的稚气。比如写到发情季节公鹿之间为争夺交配权的搏斗,苇岸说公鹿之间的行为是正直的,而人类的战争也具有同样的色彩。这是我听过的,对战争最天真的认识了。公鹿发情时的争执岂能和人类战争相提并论,更不用说以“正直”冠名战争了,这种言论完全不像出自具有成熟理性的人。这种思维方式,也许能成就纯净的诗人,却无法造就理性的思想者。
苇岸说“祖国源远流长的文学,一直未能进入我的视野”,这不但让中国古代哲学中关于天人自然的众多论述,没能出现在他的文章中,也在写作技巧上造成文字过于欧化的倾向。屡现的拗口长句,节奏的松散拖沓,影响着文章的整体韵味。尽管他用素朴、平实的叙述方式,真挚的情感流露,遮蔽了一部分文字的缺陷,但毕竟难掩瑕疵。以文字水准而论,苇岸很难跻身一流作者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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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七):大美之美

诗人的内心住着一个孩子。他用孩子般的透明映照着这个世界的丰富与美好。诗人的眼底有一条通往灵魂的最切近的路。今天我们读苇岸,无论如何跳不过他的诗人身份。絮语般流淌在大地上的文字,饱含着诗性的甘美。诗歌创作向来是物象与意境的完美结合,借咏物以言志,婉转含蓄,物我相忘。苇岸最初写诗,历练了他注视自然万物的敏锐。里尔克说:“一个诗人,他在山里有一所寂静的房子,他发出的声音像是净洁的晴空里的一口钟。”苇岸是和海子、顾城、骆一禾同时代的诗人,有着那个年代诗人独有的纯粹。苇岸和海子私交甚笃,提起苇岸总不免要提到海子。苇岸经海子推荐,与《瓦尔登湖》和《孤筏重洋》结缘,从此开启了他的散文写作之旅。今天,人们阅读苇岸,大概已经淡忘了他的诗人身份。而与他的诗歌相比,恰恰是他的大地系列文字重新唤起了人们对他的阅读热忱。
尼采在《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中写道:“形象和比喻的无意识是最奇特的。一切东西都是以最接近的、最正确的、最简单的表达方式出现的。好像事物自己向前走来,表示愿意作为比喻。这里,万物都来亲切地与你说话。在这里,你用任何一个比喻都可以达到每一个真理。在这里,一切存在都要变成语言。”苇岸对事物的描写,正是以近乎朴素和白描的方式,让人领略到自然界的生机与灵动。带领麻木而熟视无睹的眼睛重新发现那些被忽略的原始美。这原始美正是天地之大美。庄子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苇岸在《我与梭罗》一文中曾这样评价过梭罗的文字:“梭罗的文字是有机的,这是我喜爱他的著作的原因之一。我所说的文字的有机,主要是指在这样的著述中,文字本身仿佛是活的,富于质感和血温,思想不是直陈而是借助与之对应的自然事物进行表述,体现了精神世界人与万物原初的和谐统一。”他憧憬放蜂人的工作,认为放蜂人处在自然的核心,“他与自然一体的宁静神情,表明他便是自然的一部分。他懂得自然的神秘语言,他用心同他周围的芸芸生命交谈。他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与自然最古老的一种关系。只是如他所恐惧的那样,这种关系,在今天的人类手里,正渐渐逝去。”他评价托尔斯泰的文字:“外在物象最直接的描写,在反映与被反映之间是最短的距离,最自然的词汇像流水那样随低而行”可见,苇岸的写作追求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苇岸将自己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以谦卑的姿态与大地、山峦、树木、鸟兽和昆虫对话,他眼中的四季是有生命的,他手及的白桦树是有温度的,他眼见的野火逆风而行。为了不惊扰窗外的不速之客——胡蜂,他不惜封起书房的一扇窗。他早陨的生命,亦如同他笔下的流水和落叶,复归于自然的怀抱。“在世界上,有两种事物的循环或轮回比较相像。一种是树叶,一种是水。这是两种壮美的,周而复始的运行。”在《百年孤独》里,吉普赛人梅尔加德斯对老布莱恩亚说:“任何东西都有生命,一切在于如何唤起它们的灵性。”这位无所不知的神秘人预见了马孔多的百年命运和结局,他的超验只是源于他对自然奥秘的深谙,那便是:万物有灵。
在苇岸的书写中,除了对自然造物的钦羡以外,还怀着深深的对人类命运的忧戚。“在神造的东西日渐减少,人造的东西日渐增多的今天,在蔑视一切的经济的巨大步伐下,鸟巢与土地、植被、大气、水,有着同一莫测的命运。”物质文明的扩张逐渐吞噬着大自然的版图。生活在钢筋水泥丛中的人类,不但失去了与自然万物亲近的机会,生态环境的破坏让我们置身的星球千疮百孔。自然资源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总有一天人类要为科学机器的攫取付出代价。苇岸深受西方自然文学的影响,他的引文中常常出现今天被视为自然文学代表作家的名字,如爱默生、梭罗、普里什文、利奥波德等。苇岸认同梭罗的“不幸的文明人”的观点,并引述卡特和戴尔合著的《表土与人类文明》中的话说:“文明人跨越过地球表面,在他们的足迹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荒漠。”在苇岸开始从事大地系列散文写作的80年代,中国刚刚拉开巨变的帷幕,苇岸的预见性感知,整整超越了一个时代。而他所忧虑的事情,今天仍然以加速度的姿态上演。但苇岸似乎并不悲观,他在1988年1月4日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话:“我想,人类仿佛是火,它的存在便伴随着欲与求的光焰。它无论处在什么状态,都会释放那潜伏于它的灵魂中的欲求,它永远意识不到幸福,除了那曾伴随过它的幸福逝去之后。它的幻觉使他相信幸福在于它的欲求的获得与满足,但他得到的永远是伴随着意想不到的使他懊悔的东西,于是他开始回顾、缅怀往昔,向往原态的恢复。人类永远处于这万劫不复的悖理之中。这是动物的悲剧,植物的胜利。”今时,我想象不到“植物的胜利”应该有怎样的景象,但我愿意相信他的话。至少,《大地上的事情》再版以及时下自然文学的大热,可以暂时唤起人们回归自然的愿望。
  
苇岸毫不掩饰对梭罗的推崇:“最终导致我从诗歌转向散文的,是梭罗的《瓦尔登湖》。当我初读这本举世无双的书时,我幸福地感到,我对它的喜爱超过了任何诗歌。”在他看来,梭罗到瓦尔登湖去,并不是想做返归自然的隐士,而是基于他对“人的完整性”的崇尚。梭罗认为,实用主义至上的文明生活让人类成为了“他们的工具的工具”,只有返归自然进行一种朴素诗意的生活,才能最大限度的让人从物质文明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并且使文明对人的后天割裂重新复归于完整。从爱默生与梭罗的渊源上看,人们一贯认为梭罗实践了爱默生关于“人的理想”的理论。梭罗说:“我们居住的这个充满新奇的世界与其说是与人便利,不如说是令人叹绝,它的动人之处远多于它的实用之处;人们应当欣赏它,赞美它,而不是去使用它。”苇岸在比较了利奥波德的《沙乡的沉思》和梭罗的《瓦尔登湖》后作出了如此评价:“梭罗是十九世纪空气的诗人,他关怀人类的灵魂,他指明人类应如何生活。利奥波德是危机四伏的二十世纪孕育的科学家,他关注的是人类的命运,他指明人类如何才能长久生存下去。”无疑,苇岸对二者思想源头的梳理,也诠释了他进行大地写作的动因。从诗歌转向散文,是苇岸创作生涯的重要转变。《大地上的事情》留给世人的不是一个句号,更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省略号,好比他未及完成的二十四节气。
在中国,从事自然文学写作的人并不多。自然文学主张让心灵在自然中栖息。人在与大地、群山、狂野、树木和一切生物的交感中,获得内在的宁静。近几年,同样以诗人身份进行写作的当代女诗人安歌推出了《植物记》系列。在书中,安歌写道:“自然是灵魂的对应物,和灵魂处处回应。爱默生说,有多少自然仍然未知,就有多少头脑的领域未被挖掘。因此古老的‘认识你自己’和‘研究自然’变成了同样的东西”。爱默生被认为奠定了自然文学的思想基础,而梭罗的《瓦尔登湖》则是被公认并被广为推崇的自然文学的伟大著作之一。苇岸的写和安歌的写不同,安歌主要写植物,苇岸的书写对象要广泛的多,涵盖了自然界里他所能见的一切动物植物和自然现象。在书写的方式上,安歌在行文中穿插了许多日常生活细节和片段,同时还融入一些科普知识,显得更加生活化。苇岸的写多以日记体的形式出现,像是自言自语,是一种人与自然界生灵的无声对话,显得更加空灵和超脱。
有人说,自然文学作家访问的对象,如梭罗所言“不是一些学者,而是某些树木”,在自然文学作品中留下的,不仅仅是作者的笔迹,还有他们的足迹。苇岸,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这个自称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形成完整的四方概念的男人,将他的笔迹和足迹留在了北方的墙下。“对我来讲,东方、西方和南方意味着道路,可以行走;而北方则意味着墙,意味着不存在。”北方不存在,因为他一直在那里。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八):人与土地和飞鸟,节气与哲思

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作者的名字十分陌生,看完大概的介绍后直觉告诉我这会是一本不错的小书,果不其然。每篇散文都写得很优美,处处让我感受到脚踩土地的舒心和踏实;鸟和昆虫在作者的笔下的活灵活现;作者从大自然、书籍中得到的领悟以及对工业化进程给人类和地球带来的忧虑。十分可惜的是由于作者的病逝未能完成二十四节气的所有(定稿)篇章,可这并没有影响我对它的喜爱。读着读着也开始观察起自己所置身的节气来,有趣的是我与作者观察的都是同一个城市——北京。
笔调充满了诗意,也了解到作者曾经写过诗也本打算朝着诗人的方向发展的,后因为卢梭的《瓦尔登湖》而改变了写作方向。我喜欢早上起来吃完早餐后阅读上几页这样的随笔,清新、怡然,带有哲思的开启新的一天。
推荐给每一位生活在城市中,远离自然,对自然也逐渐变得麻木和疏离的都市人阅读,相信它有一番“魔力”,让你焦躁的心平静下来,让你的感官得以片刻的放松,甚至眼前出现了一片田地、一只飞鸟,或是听到了一声鸟鸣。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九):一个人与土地的关系

这本书中的大部分篇章,是在二十多年前写的,但却更像是写给今天的读者看的——因为其中所蕴含的那种远离城市、亲近土地的意念,在城市化日渐加深的当下无疑能得到更多人的共鸣。
可能因为作者原是诗人,这里的散文倒不如说是以诗的语言写成的,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是努力“将散文作为诗歌以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来写作”。在一个烦躁得无法静下来读诗写诗的时代,他是一个安静的人。可以理解,这样一个人,会以他自己丰富的内心来建造一个不为外部世界所扰动的世界,而对他来说,这就是他与土地的秘密联系,这既是他灵感的源泉,也是他的生活方式,最后还进入了他的灵魂。
不难看出,对他而言,世界不需要很大,也只有这样,才能充分享受那种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快乐。所以他可以一年四季不间断地观察同一片土地,仿佛那里就蕴藏着大地所有的秘密。理所当然地,他肯定认为,当一名诗人就是当一名田园诗人。世界发生任何变化都是不重要的,因为一如《瓦尔登湖》中所言,真正重要的是“兔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像土生土长的人一样”。他理解的美好生活几乎是静态的、四季循环式的,在意的是生命与季节更替的节律,而不是任何进步,改变则几乎是受到抵触的。
并不奇怪,他的审美也因此都以平凡简朴为尚。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三种动物是麻雀、野兔和毛驴,“相对来说,我不太喜欢强大的、色彩鲜明的动物;而较偏爱卑弱的、颜色与土地贴近的动物”。说到底,其文字背后乃是一种弱者的哲学——与前些年“狼图腾”所标举的那种凶狠顽强相反,他把美德归于羊:“它们草地上的性命,显现着人间温暖的和平精神;它们汇纳众厄的懦弱躯体,已成人类某种特定观念标准的象征和化身。”
凡此等等,都与他的整体观念密切相连——那是一种对以城市生活为代表的现代文明的反思和反抗,几乎像是绝望地在坚持一种更合乎自然和道德的生活方式。他所表现的农村、农田、农业,处处隐现着城市的背影;在他笔下,农业主要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的根本要点在于“反城市”。这种“乡村/城市”的二元对立构成了他视野中的主要冲突,几乎类似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斗争,且弥漫到世界的其它概念之中。比如他说,“成人世界是一条浊浪滚滚的大河,每个孩子都是一支欢乐地向它奔去的清澈小溪”;又说,原生力量从未放弃抵抗科学的力量;农民最善良,人类社会转向工业文明则“不光污毁了自然,显然也无益于人性”。
表达类似看法的,历来并不鲜见,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种对美好世界已然失落的叹息,实际上是工业革命的产物。正是因为城市发生的剧变令一些人感到精神上的不快和压抑,才使得他们将目光投向了乡村。最早发生工业革命的英国,其文化上却带有尤其强烈的乡村品味和顽固的乡村生活习惯,认为乡村才代表了最美的英国,这大概并非偶然。英国那种怀旧的田园主义,早已形成一种顽强的传统,认为乡村乃是一种自然的和道德的生活方式——却不幸遭到工业化的破坏,但乡土文学却常常正是有过城市生活经历的“文明人”写的,正如雷蒙•威廉斯在《乡村与城市》中所说的,“来到城市之后,我才从市民、学者那里了解到有关乡村生活、乡村文学真正意义的说法。”这种怀旧与反抗,其实蕴含着改变的冲动,因为它的根源是对文明和城市的不满。而且,用美国城市景观设计之父F.L. Olmsted的话说,“必须记住的是,人对于乡村美景的欣赏明显是随他在文明方面的进步而增加,而不是减少。”
因此,吊诡的是,这种对乡村景物的观察、刻写,本身也是现代性的产物。在本书中,作者苇岸也毫不迟疑地说,他的写作没怎么受到中国传统文学的影响,他列出的对他影响较大的12位作家,无一例外都是外国作家;尤其是梭罗,他几乎毫不吝惜地将任何溢美之词赠予他和《瓦尔登湖》(“当我初读这本举世无双的书时,我幸福地感到,我对它的喜爱,超过了任何诗歌”)。这倒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中国传统文学无法为这种现代性体验提供借鉴。传统的那种隐逸和田园,其对立面通常不是城市,而是尘世或政治世界,“江湖之远”乃与“庙堂之高”并举。从这一意义上说,苇岸在中文世界的写作中,确实很难找到先驱者。
他看来并未深思过乡村/城市二元关系的辩证法,因为他可能也根本不需要,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或许是找到一种生活方式,以作为人生实践的指导与自我拯救的方式。因此,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那种真诚,甚至临终前仍将重病期间为保证营养而未能坚持素食主义而感到莫大的愧悔,视为人生信念的堕落。他文字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也源于这种真诚。
他虽然生于农村,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毕竟是远离劳作的。为表明自己的道德真诚,他再三写,希望能与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每周至少在土地上劳动一天。真正的农民其实很难把劳作的乡村看作是一种风景或值得赞美的生活方式。他自己看待农牧民生活时也存在着内心的矛盾:有时将牧民视为“生活在大自然心脏的兄弟……人类的活力,人类生存极限的拓展,真正体现在他们身上”,但有时,他又真切地感受到村落的肮脏,只是他努力说服自己“我想即使这样,它仍比城市干净”,因为“城市是无机的,到处弥漫着置人死地的化学成分”。他希望能通过劳作改造“一个身体退化的文明人”。
说到底,他是一个心怀愧意的文明人,念念不忘恢复对土地的敏感,因为他的直觉认为:现代文明的机体有病,“脱离大地与农村的人享受不到季节,他们的生活再也没有四季给带来的劳逸张弛、起伏舒缓的节奏。他们是有生命的机械人。”而最终,人要在与土地的关系之中,恢复自己的完整性——不论如何,他自己可以无愧地说真诚地过完了自己的人生。

  《大地上的事情》读后感(十):苇岸这样写日记

苇岸《大地上的事情》中,最让我感动的部分,是他的日记。不管是视角和内容,还是表达和形式,都让我感动。
小学就开始写日记,却一直不知道日记怎么写。后来,渐渐明白,日记就是记录进入视线留下印象的那些事物事件。我一直很疑惑男人怎么写日记,他们怎么看待每一天的生活,他们是否会在日记里记下一天的鸡零狗碎。苇岸的日记告诉我,一个有自然属性,农民属性,诗人属性的男人怎么看世界。他的笔下,是一个广阔、原始、安静、温柔的世界。他写自然,大地,野火,麦田,他写看到麻雀时的感动和反省,他写自己的愿望是每周有一天在土地上愉快地劳动。
苇岸能在自然万物中看到无限美感,他写《二十四节气》,一年中,不同的节气在固定的地点,拍下麦田和树木的照片。经由这些照片和文字,我重新认识二十四节气,麦田原来这样美,四季原来这样变化,节气原来有这样重要的意义。他写对自然的三大发现:黄河水是温暖的,白桦有体温,野火逆风而行。这样的发现,是多么简单却又多么难得的发现,必须得有细腻的心,温柔的眼,触摸的手才能发现。我是不能发现这些了,我甚至不习惯于光脚踩在泥土上,我体会不到苇岸的感觉,“我有意光着脚,踩在松软、湿润、略带凉意的土壤上,我感觉我已与大地溶为一体。人早已与土壤隔绝,人再也体会不出此刻的幸福感。”我就是那个踩在泥土上感觉不到幸福感的人。
看着苇岸写的日记,惊叹于语言的简约而质朴,同时精准,而且有一种诗意的美。他写刚刚来临的冬天,“季节像一匹衰老的马,已失去光泽。这时的冬天好像是一个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客人,开始安顿下来。天气总是摇摆在阴与晴之间,太阳形同虚设。灰蒙蒙的环境与背景,使任何一种颜色都鲜艳。”看着这些文字,真的是不由拍案叫绝,简单几句话,描写出一个黯淡的冬天。
我想起我小时候写的日记,为了凑字数,会写出“万里无云,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类似的错误句子,觉得无事可记,就编造帮老奶奶过马路的故事,故事编完了,就开始记无聊的流水账。看完苇岸的日记,我就想,如果小时候我就知道日记应该这么写,我的世界会不会有趣很多。
感谢苇岸的文字,告诉我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质朴文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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